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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將領按照原本戰術安排，不管敵軍如何狀態，下令攢射清理出一片登陸空間，搶佔制勝要地。有的則望著堤岸上那些黑壓壓跪成一片的敵軍將士們，猶豫著該不該即刻納降，忙不迭派兵向後方請示。

「為何不固守枋城，反要棄逃郊野？你難道擔心我軍死得不夠快？」

他們之所以落到這一步田地，原因也很簡單。此前郭時進攻西枋城傷亡慘重，而後郭榮以統帥之名，將其他幾路軍隊陸續撥入郭時麾下。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此時在西枋城與汲郡郡城之間這一段路上，正有一路兩千多名殘軍向西面倉皇而行。而在這一路敗軍中，兩名統帥之間正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打了敗仗，誠然惶恐不安，但如此輝煌大勝，同樣讓人措手不及。

一駕板廂俱被拆除的馬車上，郭時平躺在一團絲絹雜絮堆起的墊子上，左肩胛處被緊緊包裹起來，但仍有血水不斷從繃帶中滲出來，打濕身下大團的雜絮。此時他蒼白臉色充滿憤怒，目眥盡裂怒視著坐在另一側的郭榮。

然後便是毛寶親率五千卒眾換乘小船，直接衝過敵軍所挖掘的河渠，撲向大後方存放輜重械用等物的黎陽城池。此時城內已經有幾千亂軍聚集，但彼此也是各自為敵，互相哄搶。淮南軍自水營直接衝進黎陽城內，城內亂軍不能強阻，而後便是大規模的翻城出逃。

淮南軍的應對混亂只持續了一瞬，后陣中督戰將領們很快便乘快舟抵達最前方，首先騰出幾艘船隻將近堤那些請降敵將們盡數驅到船上，第一時間拿到黎陽大營準確完整的情報。

後半和*圖*書夜，韓晃所率領的五千騎兵抵達黎陽津，在大營中休養了幾個時辰，待到戰馬消除了渡河所帶來的不適后，便向黎陽以北發起了席捲掃蕩！

不過，禍兮福之所倚，石堪逃亡之旅止步於此，未嘗不是一種幸運，因為可以少承受一次命運的打擊。

「經河內，去河洛，引回關中族眾，未必不能再圖大事！我警告你，今次切勿再自作主張，否則，咱們都要橫死於途！」

原本他們還以為，敵軍縱使不敵，最起碼也能支撐一段時間，一段惡戰是免不了的。可是卻沒想到，剛一靠岸所面對便是敵軍全面崩潰的混亂場面。

在淮南軍接收大營的過程中，路永始終率領一部水軍在津口鎮后，同時派船速速返回調運騎兵隊伍過河。亂軍易動難安，短時間內絕對不能穩定下來。眼下貿然登岸追擊，機動性欠缺、收效甚微不止，還極有可能遭到亂軍反噬撲擊。

從黎明發起進攻，一直到夜深時分，整個黎陽大營的接收仍未完成。但哪怕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勞碌，淮南軍士氣仍是高亢，一如大營周圍那些衝天火柱。

不過詭異的是，這些戰鬥痕迹並非分佈在東西枋城之間，而是主要集中於東枋城以及更偏北位置，好像東面突然出現一路強勁的敵軍，向駐守于東枋城的鄴地軍隊發起了兇猛的攻擊。

郭榮這會兒臉色也並不好看，聽到郭時的詰問，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陰厲，恨恨道：「若你肯聽我勸告，從緩以行，何至於落到這一步危險境地？西枋敵將謝艾乃是知兵之人，如今竟連要塞都棄置不守和*圖*書，可知余處已生大變。憑我等殘弱之眾，若還留在枋頭，才是必死無疑！」

如此一來，這些缺少經驗的年輕將領們因為各自應變能力高低不同，所作出的應對也都不盡相同。

這個問題，似乎很複雜，又好像很簡單。前後對比，差異好像只在於他們追隨了一位永遠不會讓人失望、能夠讓每一個人的努力能夠得到豐厚回報的主公。

也有的則快速反應過來，不待戰船靠岸，便直接放板泅渡登岸，快速抓捕岸上那些驚慌失措的敵軍將士，拷問訊息同時控制岸上那些敵軍中身份、地位不低的將領。

黎陽一戰，可以說是淮南軍打得最為順利的一場戰事。雖然如此大規模的戰事，他們統共也沒有打過幾場。

至於那些仍在營壘中的將士，棄械之後盡被驅入幾座空蕩蕩、已經被拆除得僅剩圍牆的大營中。然後便是收撿械用、營帳之類，短短几個時辰之內，整個大營便被拆除了將近一半，諸多收繳械用，俱都被堆放在那些空地上等待清點。

此時山丘另一側幾十裡外，並不是石堪所想仍在對峙狀態，而是殘留著大量的戰鬥痕迹，那痕迹之慘烈顯示出原本這一處區域戰場此前所發生的戰鬥，較之黎陽這個主戰場甚至還慘烈幾分。

當然，也有的營壘營門深閉，兵長將領們奔走于營房之間，大聲叫嚷著約束那些悸動不已的兵眾們，同時心內也不乏忐忑不安，頻頻往營外望去，擔心淮南軍不與他們交涉投降事宜。

如此局面便徹底崩潰，劉禾的兄弟劉泌率部直接攻打東枋城為兄長報仇，因此徹底和_圖_書引爆了東枋城所積壓下來的隱患。如果不是東枋城堅固難攻，郭氏這一對難兄難弟只怕要直接身死當場。

蕭元東成為淮南軍督護之後，在此次追剿中自然也參与其中，他選擇涉過衛水稍顯荒僻的一片區域，這裏因為遠離水道，並不能最快捷的退回鄴城，因此向這個方向潰逃的敵眾並不算多。

郭榮沉聲說道，言中不乏暗恨，看到郭時那仍有幾分茫然的眼神，更覺豎子不足與謀。然而眼下，他卻只能與這莽夫捆在一起，才能得到一線生機。

後來便是眼下這情況了，枋頭髮生如此驚變，郭榮甚至不敢通知石堪，率兵轉移到西枋城后確定此處淮南軍的確已經離開，頓時便意識到大事不妙，繼續率軍西進。擔心影響行軍速度，甚至不敢放任軍隊在汲郡擄掠。

但壞就壞在石堪後續派來的那一路增兵，其將領名為劉禾。在郭榮宴請劉禾的時候，郭時擅自作主以伏兵衝出直接斬殺劉禾，並因此前流言為借口言是劉禾暗中投敵，死有餘辜。

他的確有憤怒的理由，此前戰場上因被流矢命中而昏厥，迷迷糊糊中轉移到已經人去城空的西枋城，可是當再次醒來時，軍隊已經離開了西枋城，正疾行向西而去。

然而為何都督能夠做到這一點？他們是真的想不明白，也無須為此勞心，只要踵跡追隨，未來必將走向一個個更大的輝煌！

此時，渡口處淮南軍也開始大規模登岸，近萬精兵控制住黎陽津，分別佔領幾座大營中重要的營壘，至於騰出的舟船，則用來將一部分率先投降的鄴地將士載運送回磽尾河洲暫時監押和圖書。

他們這些人，人生旅程已經過半，回首這半生經歷，究竟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往年被胡虜暴擊痛追，背井離鄉、遠遁千里的是他們，如今率軍北上，攻必勝、戰必克，以厚重銳武之軍勢，直接壓垮數萬賊眾大軍的，也是他們！

配合騎兵行動的，乃是淮南軍各路水軍，沿著一些河流支道，快速向周邊進行滲透。諸多遊盪在郊野的潰卒，包括左近一些鄉眾們俱都被驅趕出來，被舟船源源不斷的送回黎陽大營。

郭時也自知今次是他壞事，聽到郭榮這麼說，一時間便沒有了說辭，只是半晌后才澀聲道：「看來你那飲馬于河的妙計也落空，那麼現在又該何往？」

蕭元東雖然不乏高風亮節，但湊到眼前的戰功也絕不能置之不理，當即便率軍包抄，直接將這一路敵卒圍困在了山澗這裏。

都督扶植年輕將領的用意已經極為明顯，作為督戰宿將的路永、毛寶等人也知淮南軍在如此優勢之下勝算已經極高，所以也將許多年輕將領安排在一線戰陣，半是磨練半是提拔。

但有的時候，往往事與願違，又或者說運氣這個東西簡直無解。當蕭元東率領他所部兩千騎兵在向衛水西側清剿時，一路都有斷斷續續的敵蹤痕迹，沿途收撿了數百名潰卒，而後便循著蹤跡追進了一片丘陵中，而後便在一條山澗轉彎處發現了近千名敵卒。

一些年輕的將領們和尋常士卒，尚還只是有感於淮南軍的戰無不勝而自豪滿滿。但像是路永、徐茂等親身經歷過永嘉之禍，親眼見識、親身領略到匈奴、羯胡是怎樣的氣焰囂張、禍亂神州的hetubook.com.com宿將，感受則更加深刻，乃至於生出些許迷茫。

當淮南舟船正式靠岸登陸的時候，整個黎陽大營已經完全崩潰下來，大量兵眾嚎叫著向後方奔逃，道路間、營壘中乃至於溝渠里，到處都涌動著慌不擇路的人群。

而且都督已經明確表示，在這正場戰事完結后，將會再建立一支有獨立作戰權的軍隊，交由他統率，成為名副其實的督護。

畢竟在這一場戰事中，他所部人馬收穫已經不少，在黎陽之戰前便早已經鎖定一樁大功，不獨自己被拔用為督護，麾下將士們也已經確定將會有幸列入第一批軍功授田的名單。

隊伍中，鬚髮雜亂的石堪望了望山澗對面那些淮南騎士們，臉上充滿了挫敗和絕望：只要一個時辰，只要一個時辰就能穿行過這片丘陵，然後抵達枋頭附近，那裡有一個飼養戰馬的牧場，可以在那裡獲取戰馬繼而奔向枋頭，與枋頭的郭榮匯合，再覓生機！

「莫非天要我亡於此處？」

而後局面便是快速變化，西枋城的淮南軍同時出動，不知為何與劉泌的亂軍合流，直接丟下枋頭向北而去。

之所以選擇這一片區域，也是在發揮高風亮節，將更多軍功讓給那些運氣不算太好的朋友們。

原本這過程也算順利，但郭時卻不滿於其他幾軍各自將領仍存掣肘之念，兼之與其中幾人還有私仇，因此將幾名將領羈押暗殺泄憤。儘管如此，因為有郭榮的配合，局面一時間還能鎮壓得住。

所以蕭元東肯讓出主要的獵功區域，也是存念交好各軍，等到那支軍隊正式組建的時候，才好得到其他將領們配合推薦勇卒，最快形成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