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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祚高門

作者:衣冠正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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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8章 父子心魔

第1388章 父子心魔

遼東再往東,便是高句麗,聯繫從陽氏父子這裏接連獲取到的訊息,慕容儁便得出一個解讀。那就是他父親慕容皝有意攻取高句麗,而且這一次用事,偏重於選用慕容霸一系的力量。
陽祿並不是什麼普通人,其父陽鶩乃是燕王慕容皝肱骨之助。眼見慕容儁如此蠻橫,他一時間也是氣上心頭,推開慕容儁麾下那些卒眾,張開手臂攔在一駕糧車前,大聲吼道:「各部資料調度,自有章法定數。此中糧貨既已撥付我部,豈能容人輕奪!」
一行人趾高氣揚、大搖大擺的離開這一片營區。
慕容儁抬手一巴掌甩在陽祿臉上,語調更顯低沉:「講!」
「與平遼無關,老朽來訪,只是代我那不成器劣子向殿下致歉。」
陽鶩地位不乏超然,其人來訪,慕容儁也是不敢怠慢,親自出迎,只是在看到陽鶩之後,他臉色也不算多好看,冷笑道:「阿六敦這個膽怯小子,臉面倒是不小,竟能請動陽公為之奔走。」
慕容儁見狀更是大怒,縱馬直接撞向攔在糧車前的陽祿。而平遼營中軍士們眼見慕容儁奪糧尚且不止,居然還要在營中行兇,一時間也是群情鼓噪,齊齊擁上前來,將陽祿包圍在當中。
陽祿的喝止聲傳入慕容儁耳中,卻令他眉頭陡然一皺,轉行到其人面前低聲道:「什麼戰事?」
慕容儁聽到這話,這才又笑起來,之後才又突然發問道:「我聽說阿六敦又要統軍外攻,近來我忙於軍伍,竟不聞何方賊眾竟敢犯和*圖*書我強燕威儀?」
「殿下既然不知,大概也非你能……」
陽祿講到這裏,話音陡然一頓,旋即閉口不言。
「還要狡辯!」
一旦與高句麗開啟戰端,豈是短時間內能夠結束?而以慕容部本身的力量,是絕無可能在進攻高句麗的同時還能兼顧到中國大勢。
「賊子口舌倒是嚴密!」
慕容儁冷笑一聲,待見糧食已經復又搬運上車,他才上馬喝道:「回營,將這刁豎一併押回,著阿六敦入我營帳領人!」
慕容儁到達此處的時候,慕容霸並不在營中,眼見剛剛運回的糧草還在往倉舍中搬運,慕容儁心中更怒,縱馬沖入營地中,而後便吩咐自己帶來的兵眾直接上前搶奪。
心中雖然羞憤不已,但慕容霸也並不敢直接前往打殺內鬥,他先尋來營中軍士詳細詢問事情緣由,待聽到慕容儁不獨搶走他的軍糧,甚至連他的軍司馬陽祿都一併抓走,心中更是羞惱異常。
陽祿臉色變了一變,他擺擺手勸退周邊那些憤慨不已的軍士們,自己則行至慕容儁面前,俯首說道:「卑職怎敢忤逆殿下,只是職責所在,不得不……」
平遼營規模並不算大,不足慕容儁營地三分之一的規模,但這並不意味著慕容霸所統就是寡弱之眾。其營中多牙門賁士,先登、陷陣之悍勇精卒,雖只千數眾,但在戰場上若能妙用得宜,不遜萬數大軍。
慕容儁眼見這一幕,近來所受困擾煩躁齊齊爆發出來,他直接下馬持刀向hetubook•com•com前行去,遙遙一指被賁士們包圍在當中的陽祿怒聲道:「大王委我重事,豈是爾等卑流能聞!你鼓噪士情,嘩亂營中,真當我不敢殺你?」
啪、啪、啪!
但這件事也不能就如此罷休,且不說那幾百斛糧草,就是被慕容儁擒走的軍司馬陽祿,慕容霸便不能不管。
陽鶩此際還在龍城工地上督工,待聽完慕容霸得求告之後,他便開口說道。
「征討誰?講清楚!」
慕容儁上前一把抓住陽祿衣襟,臉色猙獰逼問道。
歸營入座,慕容儁並不急於讓人將陽祿帶上來,只是望著陽鶩說道:「既然陽公大駕來訪,我也確有一事求告陽公。陽公既然也知大王日前委我大事,只是身邊乏甚得力臂助,不知此中陽公能否相助一二?」
陽祿臉頰頓時腫起,但他卻仍緊緊閉著嘴巴,不發一言。
得出這樣一個答案后,慕容儁心內便覺一片陰涼。高句麗乃是東北一個不遜於慕容部多少的大勢力,慕容皝若有意伐之,便絕對不會是小規模的戰事。可問題是,就在此前不久,其父還信誓旦旦向他保證,要親率大軍為他後繼,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前往羯國為質!
慕容儁此際心情正是煩躁惡劣,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揮刀劈砍虛處,將那陽祿逼退。
慕容部日子向來不算豐裕,各路兵眾常有斷糧之擾,眼見自家口糧被人搶奪,營中那些軍士們也都紛紛衝過來,一臉的不善。只是在看到率隊搶糧的竟然是世子https://m.hetubook•com•com慕容儁,這些人縱然憤慨,一時間也都不敢上前。
當然,這些牙門賁士不算慕容霸的私兵部曲,只是慕容皝分配給慕容霸統率。而這任用中所流露出來的看重,也令人羡慕不已。
「不必多說,將軍暫請歸營候信。」
言中所說的遼東,專指遼東一郡,早前曾是慕容仁的勢力範圍。陽鶩這麼回答,似有一些答非所問,然而聽在慕容儁耳中,卻讓他心中大感凜然。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久留陽公。至於令郎犯我營禁,稍後我自歸稟大王待決,也請陽公放心,尊府國中名門,令郎賢才英秀,我是不會對其擅加私刑逞虐。」
只是還未等到他消化這一驚人的訊息,慕容皝親信又入營中,著他速速前往拜見。
「你們這些傖卒,難道要作逆亂?」
啪!
最終,一個名為陽祿的軍司馬趨行上前,遠遠便對慕容儁施禮道:「殿下稍安勿燥,不知為何要取我部糧秣?此事大王是否……」
營中發生騷亂時,早有軍士前往通知在外遊獵的慕容霸,慕容霸得知此事後,心中痛癢一驚,匆匆返回營地,待見滿地狼藉,臉色同樣變得難看起來:「賀賴跋欺人太甚!」
平遼營中兵將們眼見這一幕,群情又有騷亂,陽祿卻不敢真的任由營中發生火併,忙不迭大聲喝止眾人:「眾將士各歸營舍,不可私鬥貽誤之後戰事……」
「刁豎找死!」
慕容氏兄弟之間親緣淡泊,強者欺弱並不罕見,如早年受傷失勢的慕容m.hetubook.com.com恪被逼遠走中州為質。慕容霸這些年在部族中雖然風頭甚健,也頗得其父喜愛,但還不足直接挑釁慕容儁。而這種兄弟間的私鬥齟齬,他若動輒求告其父,只會讓其父對他漸漸失望。
聽到陽鶩願意攬下此事,慕容霸先是鬆一口氣,而後又不乏愧疚道:「世兄是我臂膀之助,卻在我營中身遭此辱,我不能為之助勢,反而還要求告陽公解困,實在是……」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因此觸怒了慕容儁,更是直接打殺上門來挑釁。
慕容霸沉吟良久,覺得這件事憑他很難得於從容解決,於是便離開營舍,直去求見陽鶩,看看他有什麼良策。
陽祿可不是一個普通人,其所出身的北平陽氏乃是當下遼邊亡戶士流領袖,也多因為陽祿在軍中助他,慕容霸才多得便宜。像是各部資糧都缺,他部卻少有此患,就是因為軍需官員之中不乏陽氏門生義故,對慕容霸的部伍也多有偏幫。
雖然陽鶩口稱仍是在議,但這種老傢伙人老成精,是絕不可能從其口中聽到篤定回答。其人既然在自己逼迫之下道出此事,那麼這件事便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一時間,慕容儁滿身悲涼,背後冷汗直沁,甚至連陽氏父子離開都懶於過問。
陽鶩臉色稍稍一變,沉默片刻后才又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麼機密要務,只是在論未決,遼東歸復之後,還未選派守牧。大王心中倒有屬意,欲以蘭勃出任遼東太守。」
陽鶩聞言后,只是淡笑道:「殿下英才能當,老朽昏和*圖*書聵,敢有一二怠慢?但有大王片紙之令,又怎麼敢推辭怠慢。」
慕容霸母妃蘭氏,出身遼東一個不算大勢的部落,與蘭勃也算是同族。因為這一層關係,蘭勃倒也可以簡單歸為慕容霸母族之人。讓蘭勃擔任遼東太守,本身倒也不足解讀出什麼深意,可是慕容儁的問題也不是問的遼東守牧,陽鶩卻以此作答,自然暗示當中大有關係。
聽到老傢伙油鹽不進的回答,慕容儁臉色便有幾分不悅,這老東西分明是自恃大王重用兼家勢種種,不將自己這個世子放在眼中。
慕容儁抬腿踹向陽祿小腹,陽祿生受這一腳,整個人都抱腹癱卧在地。而慕容儁仍是怒氣未消,喝令卒眾將陽祿擒拿下來。
接連幾聲脆響,陽祿整個臉頰都高高腫起,嘴角更是血水長流,但仍是不開口說話。
眼見慕容儁如此態度,陽鶩那張老臉終於有了幾分變色,他語調略有放低:「劣子既然犯禁,老朽也不敢徇私求饒。但請殿下憐我老邁舔犢情濃,稍作一二照拂。」
「這件事,交給我吧。」
「殿下難道不知我部將要征討高。」
陽鶩下了車,望著慕容儁,氣勢絲毫不怯,那張乏甚表情的臉竟然讓慕容儁都隱隱有幾分局促。
「滾開!」
換言之,慕容儁此一去,是要自生自滅,無有後援。而這件事,他父親不獨瞞住了他,甚至還有大用慕容霸的跡象!
陽鶩倒是一臉平淡,沒有絲毫介意兼責怪慕容霸的意思,他將手頭事務稍作託付,然後便登上車駕,直向慕容儁營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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