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顧驁的行程規劃細節還沒問清楚，她也無心吃喝，只想儘快把晚飯搞定，多擠出幾分鐘時間，把話徹底問清楚。

陸光復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臨門一腳還得靠顧驁自己。

那是一種白人長發少女特有的捲曲，因為沒有離子燙，也不可能徹底弄直。

今天的米娜，穿著一身開叉略高的系帶連衣裙，以及日式校服的黑色長筒襪，本來微微有些捲曲的深棕色長發，也特地洗直了。

米娜站在身後靜靜的觀察聆聽，然後奪過顧驁剛拿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無品牌麵餅、還有小蔥雞蛋，走到煤氣灶旁，稍微處理了一下，放了一鍋熱水煮上。

如今還是均貧富的年代，就算給顧驁處級待遇，分配到的居住條件，估計還不如有妻小的科長——單位是按照你家人頭數算福利的。

當天上班的時候，他費了不少精力，打通了表哥陸光復的電話，然後把這個內幕利好第一時間透露給了對方——

……

顧驁可是深知，再過幾十年後，會有多少地方部門，為了政績，各種弄「假外資」，每年數據看上去非常漂亮，只是引了十幾二十年，也沒見那些窮困的地方真正救起來。

他都忘了時間，一看天色都已經晚上7點多了——做過國貿跟單的人都知道，跟有時差的客人談事兒，真是一不小心就會晝夜顛倒的，稍微加點班簡直不叫事兒。

有了基辛格的邀請函背書後，和-圖-書顧驁突然發現，他自己的本職工作，也因此順利了些——

據說，這種情況在某些內部貧富差距越大的省份中，就越容易出現，具體就不點名了。（因為省對各個地級市的考核一刀切了，掉隊的市就拚命拉假外資湊數。如果全省一樣窮、一樣沒外資，倒沒那麼大壓力）

他這人文理兼通，辦事的能力早已歷練出來，唯有混體制依然不適。做學生、實習的時候，好歹可以只看療效，真的逼不得已入了公門，繁文縟節官僚注意都上來了。

只有下了班，回到自己家裡，關起門來，跟學妹是可以聊的。

陸光復：「我會進一步跟對方接觸的。不過，可能要提供對方一些資金周轉，先把他在鴻海的固定資產甚至品牌，都轉移給其他人。不然他本人跑了之後，被國有化掉，可就麻煩了。就算不國有化，被監管部門盯上后每天找茬兒，也受不了。」

顧驁才混十天機關，就已經目睹過「本來只能分12個平方、還要多排兩年隊」的科長，就因為結了婚，被單位提高了分房優先順序，還給他多了8平方額度——儘管那科長的老婆是無業人員，根本不關外資委什麼事兒。

相比之下，顧驁眼下想到的這點小伎倆算什麼，無非是「善意的謊言」而已，不但沒花納稅人的錢，同時還是真正有利於產業布局的。

「謝了，沒想到能加快這麼多。我也一直是想等1和*圖*書月份報到之前，把他這個案子談下來。」

「你要去多久？」米娜一邊把面煮上，一邊回過身正視著顧驁盤問，眼神灼灼似乎帶著一絲壯烈的決絕。

所以，也別嫌棄「二胎抵扣所得稅」了，單身狗們被額外壓榨的滿滿惡意，古已有之吶。

就像後世跟奧黑馬合過影的微商，找傳消下家都容易些。

今晚……其實她來之前，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還沒吃呢，要出去吃，還是煮點泡麵？我也想等有空了去看看傢具，這不剛住進來，一個周末都不得閑么，沒時間。」顧驁一邊回答，一邊翻冰箱。

「你不會食堂吃過了吧？這些傢具你也不整整，就這麼湊合著住了？」米娜一邊看顧驁宿舍的陳設，一邊隨口問。

陸光復當然知道顧驁在說什麼，上周顧驁就提過想挖「鴻海精密」的郭台名、拋棄在灣灣的基業，到特區另起爐灶創出更大的家業。

回到東二環外的新宿舍，殭屍一樣掏出鑰匙準備往門鎖里捅。

顧驁被這個眼神一燙，心有靈犀地辯解：「我中間還要休學回來一年呢，又不是天各一方。」

顧驁前世混職場，都沒有每天隨手記筆記的習慣。最多跟其他碼農一樣，在電腦桌的有機玻璃隔板上貼便箋，有新的需求提過來，就隨手一張，解完了扯掉。

等顧驁快下班時，他大致回復了一個基調，說大約還需要半個多月，12月份的時候，m.hetubook.com.com可以給顧驁安排一次會談，地點則是香江，到時候讓顧驁跟對方面談討價還價，並且關照顧驁一定要帶上基辛格的邀請函、以及其他證明大陸方面實力的秘密證明文件。

聽說了顧驁的境遇后，陸光復的第一反應同樣是無比震驚。

兩世為人，如今是第一次體驗正式公務員的生活，多少有些不習慣。

有些話，和領導是不能說的，說了就是政治覺悟上的重大錯誤。在辦公室里打電話時也不方便，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有人上班開門進來。

要給陸光復打電話，同樣是很不容易的。對方在紐約讀書，不但有日夜時差，住的宿舍本來也沒電話。

「台資處有那麼忙么？」米娜難以想象。

「……大致就是這樣，所以我其實是根據自己對國家經濟形勢、風向鬆緊揣測出來的，我希望82年83年待在國外，就這麼簡單。你也別弄得這麼提心弔膽生離死別似的，我這趟也就出去四個月，明年夏天還會回來的，到時候大伙兒有的是時間聚，你畢業典禮的時候，我也一定到。」

顧驁：「錢不是問題，他的廠子，77年驗資的時候才200萬台幣吧。我是覺得郭台名這傢伙是個人才，他和他的團隊、管理體系，這些無形資產值錢。鴻海那點破廠房設備，算得了什麼。」

顧驁笑了：「那又如何，內地是行政化管理的KPI，外資和外資，性質是不一樣的。灣灣目前沒有商ｈetuｂｏok•ｃoｍ•coｍ人來投奔大陸，來了就是政治標杆。相比之下美資日資已經來過了，『首義』和跟風性質能一樣么。」

如果學長好幾年都回不來，她就（下轉作者的話）

她是第一次上門，這是套一室一廳帶廚衛的小房子而已，也沒什麼裝修，石灰刷牆瓷磚地、馬賽克的廚衛，所有電器都是顧驁剛買來的。

他順勢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徹底細細說了，包括休學的真實動機。

「你又加班了，明知道人家等你下班。」米娜學妹從旁邊的樓梯角轉出身來，幽怨地吐槽了一句，也稍微驚到了顧驁。

「基辛格閣下？不可能吧，太誇張了。我們哥大國際關係專業，好多人畢業了都想轉去喬治敦讀研——凡是決心從政的，都想去。你就憑那個課題成果，就被人招攬了？」

上周顧驁剛剛入職時，可是費了老大勁才重新聯繫上，然後逼著表哥臨時去校外租房住、裝個方便打國際長途的電話、並且每天約好時間待命。為此，顧驁還特地許諾費用算他頭上。

因為顧驁下意識知道，米娜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告發他的。

如果顧驁將來有更多美國背景，讓灣灣人下定決心投奔，當然要少幾分顧慮。

「不行嗎？難道要我傳真一份邀請函給你看？」顧驁不可能告訴對方真相，只能選擇強硬，「我不管你怎麼對第三方證明，反正你就拿這個利好消息去幫我籠絡，堅定投資人的信心。」

至少，他現在可以用自己在和圖書美國高層的潛在關係，狐假虎威一下。吸引台資時都比原先方便不少。

真是害她白擔心了。

說話間，顧驁把兩碗加了煎蛋和小蔥的泡麵盛好，再鋪上幾塊友誼商店買來的午餐肉，很是溫馨。

「原來……我還擔心你走得太倉促，去美國各方面住不慣呢。」米娜低頭吃著泡麵，把中分的額發蓋下來，遮住一邊眼角，偷偷擦拭淚水。

床和桌椅倒是單位白送、原先屋裡就有的。只不過長相跟顧驁辦公室里那套一模一樣，一看就是批量採購辦公設備時多的。床則是鋼絲的行軍床，顧驁只是鋪上了自己買的鋪蓋。

顧驁拍了拍腦袋：「抱歉，一忙又忘了——我一天幾十個電話，打完後面就忘了前面，得坐下來翻備忘錄才想得起來。」

搞定了這一重大利好消息，顧驁才拖著疲憊但亢奮的身體下班。

「別人不忙，真心想做點事情就忙了。不說了，進去吧。」顧驁捅開門鎖，也不跟米娜客氣。

陸光復有點不解：「可是這樣，你直接拿你自己在美國賺到的美元，回大陸投資，不是『引資額』更高了么？你到灣灣多繞一圈，引資額反而是下降的呀。」

一個人被各種密謀憋太久，難免會出心理問題。顧驁在京城幾個月，遠離女朋友，也遠離父親和姐姐，所以他下意識就把米娜當成了傾訴宣洩的缺口。

陸光復無話可說，當天就開始忙碌聯繫起來，用陸氏電子的名義聯絡了一個通宵（因為對岸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