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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玩的，這……這真的是學習機，我是在學習。」麻騰飛連忙狡辯。

「一千五……」

這得多大的毅力啊。

這年頭，美國人都肯做中國古代背景題材的遊戲了，真提氣。

麻衛國看了氣不打一處來，揪起本來準備往腳上套的人字拖，就往兒子丟過去：

坐了三四年牢出來，一點本錢都沒了，愣是靠著一顆膽子，趕上84年加大開放的風口，重新白手起家，不知怎麼打拚了兩年，又發跡了。

「你個龜兒子眼睛不要啦！說多少次近視近視，坐遠點兒看！家裡是么得風扇給你用？你倒不怕電視機燒掉！」

總有這些大廠處理的尾貨、見不得光的監守自盜返修機，會需要流入市場，華壯北和塞格電子，恰好扮演了這個角色。

「你以為我不懂行？我在省城也聽說了，這個新機器就是比遊戲機多了幾個功能，其實主要還是打遊戲！就你的德行你會拿來學習？當你老子哈兒哦！」

一列從省城粵州而來的火車，在特區火車站停穩，麻衛國背負著一口袋從省城帶回來的特產，利索地第一個跳下火車，準備回家給家人一個驚喜，明天再去單位報到。

有些工作一調動，原先的房子也會收回、重新分配一個離單位近的。所以麻衛國家就住華壯北街道。

麻衛國想了一會兒，忍不住奪過兒子的手柄。

「美國人居然會做《三國演義》的遊戲？那不是說美國人www.hetubook.com.com都有很多知道三國的故事？」

「不是買的不是買的，我零花錢哪夠買——是劉天一借我玩的，我還請他吃個一個星期冰棍算回禮。」麻騰飛怕老子毆打，連忙澄清。

還附上了一份中文說明書——這個時代的正版電子遊戲卡帶，都是附帶說明書，甚至是攻略書的。

本來只是偷偷賣貨也就罷了，但是敢散布假消息擾亂市場秩序，這伙匪徒當然遭到了正義的制裁，被一網打盡。為首的掛了兩個，其他也進去吃了幾年牢飯。

麻衛國是知道兒子有點嬌生慣養的，因為當爹的好歹算個管事，家裡有點錢，平時天一熱就要吹風扇、吃冰棍。

因為卡帶里的存儲空間太值錢了，腳本畫面還是另外印刷好了塞在包裝里比較省錢，還顯得卡帶包裝里東西多。

果然是在打那種疑似叫做學習機的機器。

但不得不承認，人家投機倒把的人，腦子就是活。

他在特區羅區某個街道的工商所做事兒，那街道名叫「華壯北」，位於富田和羅區交界，南鄰特區河，對岸就是香江70年代新開發的郊區衛星鎮粉嶺、上水；往東過河的話，則是香江這兩年新建的打鼓嶺開發區。

人被人字拖砸一下有什麼打緊？學習機被人字拖砸了，那可得心疼幾年呢。

麻衛國不願意在鄰居面前丟臉，當然作罷了，只是讓兒子直接拼寫。

麻騰飛ｗww•hetｕbｏｏｋ•ｃｏm.coｍ當然如蒙大赦一樣，把遊戲界面上的天下大勢、腳本背景稀里嘩啦說了一遍。

「怎麼生意這麼好？半個月沒見，又有什麼特別好賣特別火的新東西了么？難道是遊戲機？好像在省城的時候，是聽說最近最火的，就是外國剛剛允許進口的遊戲機。這東西好玩是好玩，不能讓小孩子被毒害了。咱三四十歲的人都忍不住，小孩子一玩起來那就放不下手了。」麻衛國內心如是想。

麻衛國當然不是這麼好騙的：「《三國演義》？遊戲機不都是美國人日本人造的么？不是打槍就是跳來跳去，就算有點字也都是英文看不懂，怎麼會得有《三國演義》？你這個屏幕上也都是英文字，你騙誰哦！」

真香。

「你說，這個咋滴操作。我來批判一哈。」

粵東其他地方都是說粵語的，但特區不是。特區都是北方來的外來人口，所以各家各戶聽得到各種方言的罵人話教訓孩子，都是正常的。

天鯤開發的《三國演義》，雖然初版定位是「世界版」，所以遊戲里沒有中文字，但配套的說明和攻略書卻是全中文的，還有對照。

當時特區有個團伙，散布假消息、說國內幾年內都無法國產化的確良、柔姿紗，囤積炒作這些香江不明渠道進口化纖面料的價格。

麻騰飛：「爸！這是你們老一輩不懂拼音——這些名字，地名，我拼給你聽，都是三國時候的人和*圖*書和地方，不信你去隔壁找個懂拼音的鄰居來作證！」

人家也不做過氣的面料生意，就認準了機會改倒電子產品，如今已經在華壯北的塞格電子有老大的鋪面了。

不過既然顧驁的生意提前殺回內地了，加上漢樂電子、富土康等成長起來的公司，這些年在特區也風生水起，配套商業提前兩年發跡也就很正常了。

不過在麻衛國眼裡，劉家人還是當年那些刁徒。不能因為對方有錢了，就讓兒子跟著他們學壞——劉家人的錢肯定不幹凈！說不定哪天又要犯事兒！

路過塞格電子大樓附近的時候，他看到旁邊的小路全部被堵了，停滿了密密匝匝的貨車，比上個月起碼繁忙了數倍之餘。

「我不在，哪個給你的錢買的這個？要好多錢吧？」麻衛國冷著臉拷問。

麻衛國去巡視街面時，每次路過賽格市場，劉強還對他很客氣，點頭哈腰遞煙遞酒遞冷飲，一點都沒有當年犯在對方手下吃牢飯的羞辱感。

那時候的人，城裡的住房都是單位分配的。

麻衛國撥開兒子，也冷靜了下來。

麻衛國是月初的時候離開的特區，當時他才剛剛升職，到省城培訓深造了兩個星期，所以一回來，就覺得轄區內的氛圍挺陌生的。

其實吧，按照原本的歷史，特區的華壯北開發，要比京城的中關村還晚一年，88年才會初成氣候。

此刻，聽說兒子借了同學的遊戲機玩，他忍不住冷著臉拷問和*圖*書：「這機器，買的話原價多少？」

他很快趕到家，街道邊緣一批四層筒子樓，擰開自家大門，結果就感覺到屋裡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竟是比外面都熱得多。

今天為了玩這個東西，冰棍也忘了吃，電扇都忘了開。

「呃滴個龜龜，一千五？一千五就買這麼個玩的東西？」麻衛國臉色變得很難看。

大半年的工資也得買啊，家裡有一台，老有面子了。

麻衛國的拖孩這次丟得其實不太准，本來並不會命中麻騰飛。然而就在拖孩軌跡飛在半空時，讓麻衛國更覺得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

五月底的特區，烈日炎炎，天氣一度有35度之熱。

屋裡都熱得跟火爐一樣了都渾然不覺——80年代那些背著大鼓包的電視機，發熱是非常嚴重的，夏天在面積狹窄的屋子裡，效果真不比烤爐差。

結果批判著批判著，就批判了一個通宵。

幾年前，麻衛國還沒調到街道所里，而是在其他有關係統工作，所以這事兒也算是撞在他手裡了，當時他還看押過劉強和其他一些同夥。

1986年，國內還沒幾座城市，是只要你肯干，隨時隨地都能找到外快賺的。歷史也充分證明了，只要有錢，中國人是不怕累和熱的。

初中生麻騰飛聽到背後老爹的怒吼，連忙轉過身來。

他知道劉天一是兒子的初中同學，同校不同班，家裡挺有錢的。不過麻衛國一直看不起劉家人，也一直教訓兒子別跟人家交朋友和*圖*書。

幸好，麻騰飛剛才玩的遊戲，跟市面上原先的貨色另有不同，給了他額外的解釋素材：「爸，我剛才玩的這個，看起來是遊戲，但是真的是可以『寓教於樂』的，一邊玩一邊可以學到東西。我這個月地理課考試就提高了15分，歷史課也提高了10分。你看這個遊戲叫《三國演義》，不懂歷史不懂地理你根本就玩不會！」

這東西，貌似比他自己在省城見過的街機魔力還要大？

因為劉天一的父親劉強，開放初年是個投機倒把坐過牢的，那是五年前的事兒了。

從去年年底開始，華壯北就開建了一個巨大的電子批發市場，叫『塞格電子市場』，整個街道的油水也豐足了起來。

炎熱的天氣，在北方或許會壓制人們的活力，變得萎靡不振。但是在充滿奇迹的特區，卻絲毫不影響人們撈錢的熱情。

麻衛國聽了，不由冷哼一聲。

他一眼就看到自己還在念初中的兒子麻騰飛，坐在自家那個14寸小彩電面前不足1米，而且是直接坐在粗糲的水泥地上，把脖子仰到一個誇張的角度，手裡噼里啪啦摁著些什麼。

眼看一頓暴揍不可避免。

原來，麻騰飛是要保護自己身後的學習機。

原本遇到拖孩飛揍就要閃躲的兒子，居然主動迎了上去，擋槍被人字拖命中了。

家裡沒有電視櫃、茶几，那就直接把機器往電視機前面的水泥地上一放、讓後人也坐在水泥地上、仰著脖子玩。

沒辦法，只能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