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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謀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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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良策失算意難平

第七十九章 良策失算意難平

不多時,齊佳裕德便站在了太皇太後面前。
蘇麻喇姑還待揣測,太皇太後面上卻已然變了顏色:「那個龍袍確有些古怪,去查查。」
只可惜,先皇雖有遠見、有胸襟,而自己卻還是愧對了他的這番心思……
大殿之外,眾親王向宮門走去。
「就這樣走了?」孝庄有些失神兒。
蘇麻喇姑聞聲色變,她的腿抑制不住地微微輕顫,終於還是跪了下去。她自知這樣的對話,這樣的場面,太皇太后定會不快。
「咱們這樣,就說是因為昭妃違反宮規,所以皇上才請咱們這些叔伯兄弟、近支親眷勛臣連同內務府的人過來議一議。因為遏必隆、鰲拜與昭妃有親,所以才讓他們迴避了,這樣似乎也說得過去。」都察院左都御使說道。
這樣孤傲的齊佳裕德,居然是姑姑調|教出來的。真不敢相信,那樣柔順、寬和的姑姑太宗的孝端文皇后哲哲,竟然能調|教出這樣厲害的人物來。
蘇麻喇姑不敢言語。她跟在太皇太後身邊數十年,經歷多少變故與大事,這還是第一次面對太皇太后失算的情形。
如果沒有按太皇太后的命令去做,即使保全了鰲拜,鰲拜也不會再信任她,而同時她又失信于慈寧宮,自然也沒了活路。
這齊佳裕德果然敏銳。
太皇太后盯著她,實在有些氣悶:「你倒精明,全知哀家心中所想。沒等哀家問,便巴巴地回了。」
素問雖覺得奇怪,但還是依言而行。
寢殿外面遠遠地只留下兩個老實本分的小太監在守門,整座慈寧宮寂靜極了。
「還不快進來。」孝庄吩咐著。
「你既然心如明鏡,又為何會是這樣的結果?」孝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重重帳簾之內,太皇太後半躺在炕上,顯得萬分頹廢。伸手接過蘇麻喇姑遞過的茶盞喝了一口,又長長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果然是教的曲唱不得,看來咱們皇上還得再歷練歷練,也許是哀家太過心急了。」
好,又是一個「情」字惹下的罪孽。
然而,出人意料,太皇太后繃著的臉緩開了,她笑了笑:「不愧是姑姑親自調|教出來的人,這個氣度、膽量真真是沒人可比的。」說著又拿眼睛掃了一眼蘇麻,「好好的,倒讓人家給比了下去,旁日我只當你是個沒挑的,沒承想,這人比人,真是比不得的。」
接著,面色又恢復了往昔的冷淡肅穆。
「是安神用的?」太皇太后重複了一句,彷彿不信,「她小小年紀,正是偷懶戀床之際,難不成還會睡不安穩,需要藥石助眠?」
此前和圖書因為其其格一直沒有孩子,所以布木布泰才會以為其其格並沒有真正愛上鰲拜,也正因為如此,才是可以放心加以利用的。可是現在,她居然為鰲拜懷了孩子,那麼她就是真真正正愛上了鰲拜,如果這樣,對這個女人,自然一切也都無從把握了。
當他可以主宰沉浮、讓人生或是讓人死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比沒有這種權力時更加難以抉擇。就像一個劍客好不容易得到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卻發現自己的手上縛著千斤,他根本沒有力量去舞動與支配那柄寶劍。
眾人皆沉默無言。
「的確,如果讓鰲拜知道咱們這些人今晚在這裏審他,這還能得了好?」顯親王第一個附和。
孝庄有些啞然。
蘇麻在心底嘆了口氣,這世上任你是再厲害的一個人,恐怕老天也會再派另一個人來挾制你,這就是生生相剋吧。
「恐怕時機未到吧。是天命如此,我又奈何?」齊佳裕德說著說著便突然笑了,對著門口喊道,「蘇麻,愣在外面做什麼,這茶點可是端來了?」
蘇麻將點心與熱茶呈上,隨即便束手而立。
「哈。」太皇太后冷笑著,「行了,坐下吧。」
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可以左右的。唯獨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那是最無法用理智來約束的。
「老夥計,你嗅出些味道沒有?」鰲拜問遏必隆。
今夜對他而言註定是痛苦的。在這一夜中,他經歷了此生最艱難的歷練與煎熬,他終於發現得到皇權主宰一切,並沒有他期待和想象的那般美妙、那般讓人覺得喜悅與幸福。
「他說了那葯確是安神用的,平日掰開一些用水和了服下,可以安然入眠。」蘇麻喇姑答道。
「你說什麼?」鰲拜大為震驚。
「太皇太后。」蘇麻喇姑面色中滿是憂慮。
「諸位,若為了朝廷和自身的安危著想,對今日之事,應當知道如何對外說辭才是。」安親王一如往昔的言簡意賅,但他的話卻是正中所有人的要害。
「那此案,你會如何了結?」孝庄又問。
是的,布木布泰想明白了。
乾清宮中雖然燈火通明,卻越發映襯得外面的夜色黑得嚇人。這夜,漆黑濃重,彷彿一口黑色的大鍋罩在頭頂,嚴嚴實實的,讓人憋在其中又悶又煩實在難受極了。
「只是那個其其格,想來實在可惡!一局好棋,哀家籌劃了多少時日,真可惜,就毀在她身上了!」太皇太後面上神情是萬分不甘心,突然間便發了狠,「這個人,無論如何不能留了!」
「你hetubook.com.com也不必再沮喪,雖然眼下沒能如你的願,一鼓作氣辦了那兩位,但也算敲山震虎了。如果他們沒有僭越之心,自當就此謹慎、知道進退,那歸政皇上便是自然而然的事;反之如果他們真有不臣之心,則必會加緊部署、變本加厲,如此一來,你也好抓著把柄再做文章。」齊佳裕德說完,便向外走去,也不跪安。
殿內,太皇太后與齊佳裕德在良久注視之後,終於還是太皇太后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形,不管是孝庄還是蘇麻,都陷入了一種無可奈何的迷茫之中。
蘇麻又親自帶了慈寧宮大宮女素言、木錦兩人去茶室烹茶。
「這太醫院左院正孫景孫大人不僅醫術沒得說,又一直受太皇太后青睞,自是信得過的。」齊佳裕德捏起一塊桂花棗泥酥放在嘴裏輕咬了一口,「既然他都說那只是助眠的葯,自然是沒錯的,如今這昭妃娘娘還在宮正司的西小房裡睡著呢,呼呼的,就是拿錐子扎一下,也醒不過來。」
半個時辰以後,遏必隆與鰲拜在探視太皇太后之後也跪安出宮,兩人並肩而行,神色皆有些肅穆沉重。
「一個小賊從一戶人家偷了東西得手之後跑出去,偏被路人瞧見,路人以為他與這家的寡婦有私,便罵他下作無恥。你說這個時候,這小賊是與人辯駁清白,還是暗自忍下?」太皇太后反問蘇麻。
殿外廊下侍候的宮女素問立即上前:「姑姑這是怎麼了,如今雖說還在伏中,可正深更半夜原本已經有了涼意,怎麼這汗倒把衣服浸濕了?」
因為在她的印象當中,還沒有人敢這樣對太皇太后說過話,就算當年的孝端文皇后,或者是寵冠六宮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宸妃海蘭珠,她們也沒有敢這樣冷言冷語地奚落評說主子的言行,偏這個齊佳裕德卻敢。
「剛剛我說,我對太皇太后也相當的失望,你以為僅是一句戲言?」齊佳裕德看著孝庄,「你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吧?此番雖算是個不錯的計謀,卻是操之太急,如今反倒把飯做夾生了。」
「先皇,事實證明你比任何人都清醒,所以想必你也比任何人都痛苦。」岳樂的眼角濕潤了,「終是岳樂負了你,也負了國。」
大殿里寂靜極了,皇上一個人面對空寂的大殿,靜靜地獨坐在龍椅上,一語不發,彷彿失去了言語與行動的能力。
很多人,很多事,依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岳樂深深地嘆了口氣,回望著乾清門心事無限。他不禁想到,當年若https://m.hetubook.com.com是自己真的在先皇的病榻前接受了那份真正的遺詔,那麼現在,皇上和東珠會不會幸福一些?也許是自己太過膽小。先皇順治帝都能夠力排眾議,做出古往今來任何一位皇上都不能做到的英明決斷,在他留有多名子嗣的情況下,要將大位傳給自己這個堂兄,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英明,何等的遠見。
而眼下,這其其格倒也著實聰明,經歷今晚,不管鰲拜是生是死,她和孩子都不能存活。
「還有,那丸藥又是怎麼回事?太醫院孫景是怎麼說的?」太皇太后彷彿有幾分不確定。
蘇麻喇姑此時此刻站在殿中,第一次有了想逃開的感覺。
是否要用最硬的鐵衣將自己的心厚厚包上一層?也許這樣,才不會輕易傷痛。
「太皇太后,其其格剛剛出宮的時候,不慎跌入金水池溺斃了。」蘇麻喇姑此時方才接語。
是的,是真真正正的失算。
「這事,你是怎麼看?」面對齊佳裕德篤定的神色,孝庄反倒有些忐忑了。
「還是當年那個老樣子。」太皇太后突然面色一緊,「只是見了哀家,為何不行禮,不請安?」
順治帝自是深知國家神器如果交給幼帝老婦,對於臣民,對於經濟、政治,將會是怎樣的考驗?這對於他們未必是福。因為沒有人比先皇更清楚,他自己正是這樣一步一步蹣跚著走過來,正因為這條路太過艱難,所以不足二十四歲,便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了無生趣。
「這樁事難道就這麼過去了?奴才擔心,若是一會兒鰲拜回到府中,知道了今夜發生的事情,會不會狗急跳牆?」蘇麻喇姑很是有些緊張。
「許多年不見,你竟一點兒也沒變。」太皇太后盯著齊佳裕德說道。
「這會子?」蘇麻看了一眼主子的神色,便咽下了後面的話,立即出去差人去辦。
遏必隆深深嘆了口氣:「你我剛剛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如今能平安脫身,真不知要去感謝誰。」
齊佳裕德笑了:「太皇太后莫是忘記了,奴才當日接掌宮正司時已立下重誓,奴才只管宮闈中違矩越禮之事,處事不偏不倚,不為任何一方謀利鑽營。」
諸臣皆停下步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安親王。
「奴才也正想對太皇太后說同樣的話呢!」齊佳裕德面色沉靜,一句不讓。
「太皇太后,也是一點兒沒變。」齊佳裕德不卑不亢,淡然回道。
「什麼?莫須有?」孝庄蹙眉。
蘇麻看了她一眼,又看到不遠處候著的兩名宮正司的女史,只說道:「去https://m.hetubook.com.com請她們到偏殿喝茶。」
「什麼?」太皇太后直起身子,「是你的人安排的?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是!」蘇麻喇姑不敢再多言。
「如此,大家就保持一致吧,這是眼下咱們為人臣子唯一能為皇上、為社稷做的。」安親王說道。
「是。」蘇麻顫抖著應了一聲。
「奴才自然知道這個燙手的山芋如何會跑到奴才手上。奴才心中明白。所以這樁官司雖然接得糊塗,但是卻不能做得糊塗。明知道您老人家是想給昭妃找個罪名,再攀扯上鰲拜與遏必隆,如此一來便可以兵不血刃地為皇上奪回皇權。這一招算得上是個好計策,雖然不甚光明磊落,但卻是為了皇權一統。所以奴才雖然不屑與之相謀,卻也勉強配合了。」齊佳裕德對上孝庄的眼睛,「如果奴才看不透大局,沒有這分擔當和把握,也就太辜負太皇太后的器重了。」
「去,把齊佳裕德給哀家找來。」太皇太后挺直了身子,眼睛亮閃閃的,威嚴中透著一股子凌厲。
「不過是為了這樁『莫須有』的官司。」齊佳裕德懶懶答道。
孝庄一怔,只聽外面傳來蘇麻胡亂應了一聲。
齊佳裕德放下吃了兩口的棗泥酥,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對上孝庄的眼睛:「你我同在孝端文皇後身邊,算得上一起長大,雖然對彼此並不喜歡,但是各自的心思那卻是最明白不過的。」
「那麼依你看,眼下之事可還有挽救之策?」孝庄竟然放下身段去問她。
忽聽安親王岳樂說道:「有關今夜御前殿審之事,本王還有一兩句話要說。」
「是。」蘇麻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哼。」太皇太后冷冷一哼,「其其格是個聰明人,如果經過今夜,咱們不動她,她又不自尋死路,那鰲拜也是斷斷不能饒了她的。鰲拜可不是傻子,咱們也沒明白顯然地去查抄他的府邸,不過是派了宮正司的兩個人悄悄地去,單就請了他的庶福晉其其格來。這再顯然不過了,其其格原本就是咱們的人。他也必定知道,他的那些個事,咱們如今也是清楚的,若要真撕破臉,不過兩敗俱傷,他未必能佔到上風。」
原以為太皇太後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她聽了之後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這樣的感覺,對於一位天子來說,簡直太滑稽,也太糟糕了。
怎樣都是死。便是兩害相較取其輕。這是其其格跟太皇太後學到的。所以,她才選擇帶著孩子體面地死去,既保全了鰲拜,也給了慈寧宮一個交代。
「您是說,這一次咱們雖是借題發揮,可是www.hetubook.com.com鰲拜未必清白,所以這一次他必然會忍下?」蘇麻彷彿難以置信,「私自調查的事情,他們或許會忍,可是那其其格,原是他心尖上的人物,如今又已然懷了他的骨肉,就這樣平白死在宮裡,他能忍?」
「就是就是。」眾人紛紛稱是,跟著附和起來。
蘇麻應聲入內,出於謹慎,並未讓素問等宮人一同進來服侍,省得見到殿內情形不定又生出許多閑言閑語,引發胡亂的猜想。
他捫心自問:我的祖父、我的父親,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等那昭妃醒了,宮正司自有判斷。無論如何,毆傷聖駕,致龍體有損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就是昭妃本人也供認不諱,此一罪。再者,宮妃與外臣私相授受也是屬實,此二罪,但這一樁,她雖是主犯,長公主也是從犯。除此之外,私藏龍袍或者蠱惑叛亂查無實證。而單憑這前兩項罪名,昭妃便可死可廢。」齊佳裕德拍了拍手,輕輕撣了撣落在前襟上的點心皮,站起身彷彿要起身離去。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並不是奴婢安排的,她身前兒也沒有旁人。」蘇麻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十分厲害,緩了又緩方繼續回話,「剛剛經嬤嬤們查驗,她身上已經有了三兩個月的身孕。」
「謝座。」齊佳裕德坐了下來,隔著炕桌,就那樣坦然地坐在孝庄的對面。
「起來吧。她難得來我這慈寧宮,去,弄些好茶點來。」太皇太后吩咐著。
她在經過蘇麻喇姑身邊的時候,面上微微一笑,還拍了拍蘇麻的手臂,雖然沒有再說什麼,算是安慰。
慈寧宮中。
別人是怎麼做到的?
「你可知今夜哀家召你過來,所為何事?」孝庄問。
若是遵從太皇太后的命令,那樣不僅鰲拜要死,就是鰲府上下,包括她肚裏的孩子也不能活。
「怎麼?」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說。」
「你讓哀家很失望。」太皇太后說。
齊佳裕德無喜無悲,更無半分懼色:「太皇太后難道忘記了,太宗皇帝曾經有過口諭,在這宮裡除了當朝天子以外,後宮之中,奴才只可向先孝端文皇後行禮、請安。余的,不管是哪宮的主子娘娘,奴才皆可自便。」
過了好久,太皇太后才重新躺下,只低聲說了句:「原來如此。」
聽太皇太后的口氣,似乎是不信。其實蘇麻喇姑自己也心存懷疑,雖不信那兩丸藥是什麼春|葯、毒藥,但是她更加不信是助睡安神用的。「就是說呢,如果這葯僅是安神用的,那她自不必將那兩丸藥如此小心隱藏著,也不必看到那葯之後便神色有異,更加不會急著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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