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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稍一沉吟，隨即點頭應允。

從此處往北，該是一馬平川了，可是往往越是如此，越不能大意。

「哦？」中年男子細細品著這話里的意思，面上微微浮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笑容。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瓷瓶，「把這個交給月奴。」

「好了，你先下去吧。」中年男子揮了揮手，月奴轉身出了房門。

「爺，添點熱茶吧！」是朱瞻基身旁的近侍太監小善子。

此語甚是管用，黑臉壯漢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悻悻罷手。

他點了點頭，心中暗暗算了一下，「兩天之後此時，應該路經蓬萊。」

「知道了，急什麼？」李秋棠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隨即解下縛在鴿子腿上的布條，恭敬異常地遞給朱高煦。

朱瞻基點了點頭，心中感慨萬分，若微真是心細如髮，人雖然沒有跟在他身邊，可是事事都替他考慮周全了。

「正是，許大人說的對極了！」小善子連連點頭。

「我說了不是，你們如果不信，我也沒辦法。」月奴玉面緊繃，蒼白如紙竟無半點兒血色。

「怎麼不彈了？」朱高煦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

「到哪了？」他眼皮微抬，隨意一問。

「剛出了南直隸的水域。」小善子照實回答。

五更時分，天剛剛見亮，朱瞻基與李誠等人就起身了。收拾妥當正準備出門，迎面就看到月奴端著熱騰騰的粥飯上前。

「客官，給您送洗臉水來了！」門外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小屋內燭火幽暗，有四人圍坐桌邊正在用餐，其中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見她進來，抬起眼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去看過了？」

「是！」李秋棠又問，「那陸路呢？」

——

「又不是？」他似乎有些不信，兩道濃眉緊擰在一起，面色www.hetubook.com.com微微有些嚇人。

那女子微微一愣，隨即笑了，「那敢情好，只是怕被掌柜的看到定會罵奴家偷懶，又要挨罰了。」

他目光一掃，眼中說不清是什麼情緒，「你，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邊？」

「這是您最後的機會了！」她秀眉高挑，鳳目中寒光逼人。

浩瀚的水面上，波瀾微起。

「哦？」李秋棠彷彿有些不信。

「月奴知道。幾位客官想是身上不方便，所以才如此精打細算。只是出門在外原本就很是辛苦，若是三餐不周，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看你們吃自帶的乾糧定是渴的很，所以特意盛了些粥來，放心好了，不會跟你們多要一錢兒銀子的。」她面上含笑、聲音清脆，一席話說出來好似冬去春至，雪融冰釋。

朱高煦目光如鷹直勾勾盯著她，像是要射入她的心房。

「這個？大哥！難道說他們幾個就是咱們要等的人？可是……他們如此謹慎，連店裡的飯菜都不吃又該怎麼下手？」

「睡下了？」中年男子端起酒杯深飲了一口，「沒要吃的東西？也沒有沐浴更衣？」

「哼……不吃飯，難道也不喝水嗎？明日一早他們肯定要從店裡取水，你只要把此物交給月奴，讓她去辦就好了。」中年男子臉上蘊含著陰冷的笑，彷彿一切盡在掌握勢在必得。

「嗯！」月奴輕聲應著。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雙十年華的村野女子，雖是布衣荊釵、鬢髮微亂卻長的姿容清麗，身材纖細。她提著一桶熱水剛要入內，李誠則立即伸手接了過來，「多謝姑娘，我等自己來就是了。」

秋棠美目一掃，「他已經啟程了？」

月奴緩緩走出院子，來到前面一間小屋推門而入。

大道邊上有一家簡ｗwｗ.ｈｅtｕｂoｏk•ｃom.ｃom陋至極的小客棧，朱瞻基三人就在此處歇腳，顏青將三匹馬在院內拴好，李誠則跟在朱瞻基身後進了東邊的一間客房。

夜色中一艘官船高掛風帆疾速前行，船艙內絲竹雅韻，一襲白衣的俊秀男子獨自小酌。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

他眉頭微擰似在籌謀，片刻之後便對小善子低聲吩咐了數語。小善子立即面色大變，似信非信連連點頭面帶惶恐之色迅速退了出去。

月奴站直身子，靜靜站在一旁瞪著他們，「你若是守規矩，我就是帶著奪命追魂刀也不會砍在你身上！」

「是！」

「有勞了！」李誠看她走遠了立即掩好房門。

「她？」朱高煦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目光中是隱隱的殺氣，「她是一隻狼，不會因為喜歡上一隻羊而改去吃草的。」

「王爺，情況如何了？」秋棠上前問道。

「哦？」她探頭往裡面一看，只見朱瞻基頭沖里歪椅在炕上，彷彿睡著了一般。「那客官是否要用些夜宵？我們這裏雖然簡陋，可是平常的酒菜麵食也說的過去。客官如果需要，奴家馬上讓廚子去做。」

忽然，李秋棠手指漸起，曲音驟停。

「走水路？還是有些想不通，難道是已經對本王有了戒心，怕經過咱們山東境內的時候路上不太平，所以才走水路的？」朱高煦眼中寒光四射，從李秋棠手裡奪中扇子用力扇著。

臨西是山東與河北接壤之處，東瀕衛運河，南鄰館陶，西接內丘縣，北銜威縣、清河。此處已屬北直隸的轄區。

李秋棠唇邊浮笑，直起身子將琵琶放于書案之後，伸手便推開窗子，於是一陣微乎其微的「咕咕」聲便傳了進來，她雙手合攏放平，一隻白鴿竟悄然落在她的手上。

和*圖*書那女子笑了笑，「那好吧，小女名喚月奴，客官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再吩咐，奴家先下去了。」

「想不到他居然走水路？應該是歸心似箭策馬狂奔才是，怎麼會突然改走水路呢？」朱高煦背著手在房內慢慢踱步。

李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佩刀，朱瞻基朝他使了個眼色，他才把門打開。

「泅水？」小善子搖了搖頭，滿心疑惑，所以開口問道：「許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朱高煦打開一看，不由眉頭深鎖。

「進來」！他語氣淡漠，聽不出任何情緒。

「哎呦！」隨即響起一聲驚呼，那黑臉壯漢立即鬆開手，伸手在自己臉上一抹，一道長長的血印子。「你這個死丫頭，不想活了，居然還帶著傢伙？」

李誠就是再也戒備，此時也不好推託。

小善子推門而入，將手中的茶壺、茶盞輕放在桌上，忍不住拿眼睛偷偷瞄著他。心中暗暗稱奇，想不到這位許彬許大人一身皇太子正裝在身，舉止氣度還真是與朱瞻基有幾分相似。孫娘娘這個李代桃僵的法子也不知管用不管用，真盼著殿下陸路能走的順暢些。否則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兩邊都白忙活了。

「幾位客官起的真早，還沒用過早飯吧？」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盆熱粥、兩碟小菜、一壺熱茶放在桌上。

朱高煦猶豫再三，「好，咱們就兵分兩路。讓夜鷹通知隱居在廟島的那些倭人。就是海上飛過的一隻鳥兒也不能給我放過。」

「大哥何須擔心，早說了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咱們兄弟還是先樂呵樂呵吧。」另外一個稍顯年輕的黑臉壯漢伸手拉過月奴，將她緊緊箍在懷裡，一雙大手在她身上摸來揉去，滿是酒氣的嘴湊在她耳邊調戲著，又想去親她的嘴。

「這位姑娘，和-圖-書我們自己帶有乾糧，所以沒有要早飯！」李誠頗有些意外。

「殿下，娘娘再三叮囑過，咱們三人要同宿一室、輪流休息，而且只能吃自帶的乾糧，不能在外面用膳！」李誠關好房門，將身上背的包裹放在桌上，壓低聲音對朱瞻基說。

「陸路？」朱高煦笑了，「那個寶貝呢？養了這麼些日子，該她登台了。」

——

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細細思忖片刻之後，指著其中一人說道，「去，去看看。」

她笑意吟吟，手捧白鴿輕輕撫著它的羽毛，又湊在它耳邊低語了幾句，好像是在與久別重逢的老友閑話家常。

「王爺！」李秋棠神色肅然，「事到如今，不管他走水路還是陸路，我們唯有雙管其下奮力一搏，再不可猶豫搖擺了。」

「不用了，我們只是住上一晚，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就不勞姑娘費心了。」李誠似乎有些不耐煩，他擋在門口，一隻手已經要去關門。

「住手！」中年男子出言相喝，「大事當前，你犯什麼混？」

「沒有。大哥，這三個人行為舉止甚是奇怪。看樣子風塵滿面該是趕了很遠的路，可是到了客棧既不要酒菜也不打水洗澡，只是吃了點兒乾糧就熄了燈睡覺。而且更有意思的是，他們似乎對馬比對人好。當中的一個壯漢親自給馬喂料，喂的是上等的好料，而且放著屋裡舒服的床不躺，卻獨自在外面守著馬睡。」

「你想找死？」那黑臉壯漢惱羞成怒，揮起大手照著月奴的臉就掄了過去。

「是他嗎？」他端起酒杯一飲而進，目光如鷹一般逼視著她。

「是！」

「月奴。剛剛那個人，真的不是？」中年男子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與月奴咫尺相隔，目光如箭緊盯著她。

「月奴？」李秋棠似乎一怔，「真的用她嗎？王爺不ｈｔtps://ｗwｗ•ｈeｔｕbook.coｍ.ｃom怕她又會是一個權妃嗎？」

不多時來人回報，「他們已經睡下了。」

「殿下！」李誠與朱瞻基並駕而行，開口說道：「已經跑了整整三日，前面就是臨西境內，此處距京城不過五六百里，算算腳程再有兩日就到了，咱們就在前邊歇歇腳吧。」

李誠眼中閃過一道厲光，盯著她的眼眸細細打量，隨即說道，「我兄弟身子不適，已經安置了，怕吵的很，所以就不勞煩姑娘了。」

朱高煦將手中的布條丟給她。

「等等，你在邊上盯著她。如果她再不老實，就乾脆殺了她。」中年男子眼中閃出一道兇悍之光，神色更趨暴戾，讓人莫敢不從。

而坐在一旁的朱高煦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伸手在桌子上重重叩了兩下。

「正是，奴才六歲入宮，一直服侍太子殿下！」小善子轉了轉眼珠兒心中暗想，這位許大人雖然被太子殿下引為至交好友，與太子最為寵愛的太子嬪孫若微也是相交多年，可平日伴駕與太子殿下在書房中里下棋或是閑聊朝政時，常常是少言寡語、難開尊口，今兒不知怎的他竟會突然關心起自己來了，正在疑惑只聽他又問道，「你，可會泅水？」

側妃李秋棠所居的西福殿書房內，李秋棠懷抱琵琶，手指輕抹，曲音縹緲。朱高煦靠在圈椅之中半眯著眼睛，一隻手在腿上輕輕拍打著節拍與曲調相和。

「信使不是說了嗎？前些日子他在南京搶險時被砸傷了，說是受了內傷，好像還咳了血。自然是受不了車馬的顛簸，所以才改走水路的。」李秋棠手執一柄團扇，為朱高煦輕輕搖曳。

山東樂安漢王府內。

與此同時，走陸路的朱瞻基與錦衣衛僉事顏青、李誠二人策馬狂奔，一路之上人馬不歇，很快便進入了臨西境內。

「不是。」月奴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