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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紀事3·我主沉浮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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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大結局之我主浮沉 第一章 日落故人情

第六卷 大結局之我主浮沉

第一章 日落故人情

殿中寂靜極了,若是尋常的女子第一次進入深宮面見太后遇到這樣的陣勢即使不會驚惶失措,也會下意識地抬起頭,用滿是問詢的目光怯怯地看上一眼。可是她沒有,依舊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頭是低垂的,然而腰背直挺透著一種風骨。
常德公主看著自己的母后先是怔了怔神兒,隨即恍然明白這裏面的玄妙,便悄無聲息的笑了,「母后難道是想后發制人?想以那汪氏為伏兵?」
罷了,若微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正統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廢后胡善祥帶著滿腹的憂怨在睡夢中悄然離世。
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是!」常德公主沖若微揚起笑臉,別有深意地一眼對視之後便悄悄退下了。
「你的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沒有人害你。相反,因為你,有人死的很慘,很無辜。」孫太后望著不遠處靜靜吐露著香煙的爐鼎,怔怔地有些出神兒。她又想起了紫煙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想起了司音、司棋。想到這兒,若微的心又漸漸硬了起來,對於床上那個人她收起了最後一點兒憐憫之心。
若微不動聲色,遲遲沒有免禮叫起。
正統五年,常德公主下嫁陽武候幼子薛桓。
若微端起案上的茶慢慢品著,眼底閃過一絲難掩的憂慮,如今在自己女兒面前她再也無從掩飾,輕嘆一聲才緩緩開口,「上心又有何用呢?這幾年太皇太后深居簡出,看似把皇上和朝政交給了我。可是這宮裡宮外,有哪一件事能瞞的過她呢?又有哪一件事能拂逆她的意思?」
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湘汀頜首而立,悄悄上前掏出袖中的錦帕,為她拂去落在風帽上的飄雪,低聲勸道:「娘娘,這外面天寒地凍的,站一會兒就好,可不敢久留。前晌兒皇上特意差人吩咐御膳房為娘娘備下了湯鍋,還有新鮮的鹿肉、狍子肉……子,常德公主和小殿下怕是也進宮了,說是要和娘娘一起吃頓團圓飯呢!」
「咦?你今兒怎麼沒戴那頂十二龍九鳳的金冠?還有皇后的禮服呢?」她痴痴的,眼神兒中有些迷離,突然閃過一道精光,竟拍手笑道:「是了,皇上死了,你早就不是皇后了。現在的皇后姓錢,你是太后,那金冠鳳袍你也沒穿幾年吧?」
「咱們過去看看她!」孫太后順著石階緩緩向下走去,掐金雲紅鹿皮靴子走在厚厚的積雪上,一個一個小巧的腳印突兀地留在潔白的園中,竟像是一種新鮮的花樣。
湘汀領著侍女端著各式的茶點步入室內,一面叫人把精緻的杯碗盤碟放在炕桌上,一面笑道:「長公主自然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記得當時在咱們皇太孫府,長公主剛降生那會兒,咱們太后和先皇為了爭著想多抱您一會兒,還吵著鬧著賭氣好幾日沒說話呢!」
她說的直截了當,若微反而一時不知如何接語。是的,她不願入宮,所以才在大選前夕自服大黃,連著瀉了好幾日,殃殃地拖著病體如弱柳扶風,自然在大選中出局。
坐在她下首歪倚在厚厚的靠枕上吃著櫻桃的常德公主忍不住撒嬌道:「母后,這個小奶娃有什麼好?眼睛隨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爹爹那般小的像一條縫兒,皮膚也不白,醜醜皺皺的,哪裡有馨兒長的好,馨兒小時候也沒見您怎麼抱過。現在卻這樣愛不釋手的,真沒見過太后抱小孩兒的。」
「團圓飯?」孫太后低喃著彷彿夢語一般,「長安宮那邊的膳食可吩咐準備了?今兒順德也該歸省了,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咱們對她們母女可要更為厚待才是。」
「死丫頭,沒個正形!」若微嘖怪道,「去,東閣里避避。」
孫太后望著她的背影,她想勸卻無從勸起,什麼叫執迷不悟如今才算真正領教。
十一月,帝上尊謚曰「誠孝恭肅明德弘仁順天啟聖昭皇后」。
「太后尚未降罪,民女不敢!」她眼中終於閃過一絲驚惶,又一次低下了頭。
「你來了?你終於來了?十六年了,你終於肯踏入我這比冷宮還冷的長安宮了?」重重幔帳中斜躺在卧榻上的廢后胡善祥睜大眼睛緊緊盯著孫太后。
「汪氏夢涵,你知罪嗎?」透窗而入的朝陽斜射在若微的身後,彷彿周身籠罩在流光煥彩中有種與生俱來的華貴氣度,臉上神色忽明忽暗,從她的眸中任誰也猜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如何又自稱民女了呢?」若微身子向後微微一靠,彷彿有些倦了,「你是太皇太后命人從十三省選送的秀女中,經過層層遴選脫穎而出的名門淑女,更是遠近聞名的才女,若不是偶然突發的一場大病怎麼會與后位失之交臂?如今你已大好,這皇妃之位自是推不掉的!」
正統二年,順德公主下嫁武將石璟。
若微面露苦澀,「於國她是太皇太后,於家她是皇上的嫡親祖母。這個主她當得,也確該她來定奪。母后如今只盼著這錢氏慧敏通達,這才是祁鎮的福氣。」
「回去見到你娘,就說宮中的故人問她安好!」若微彷彿真的倦了,她倚在靠枕上閉上了眼睛。
「是!」汪夢涵再次鄭重地叩首之後,悄悄退下了。
她搖了搖頭,這一次彷彿真的露出及笈少女的稚氣與洒脫,她老老實實,開口便是「不知」二字。
彷彿難以置信,她抬起頭認認真真地凝望著太后的面容。太后比母親口中描繪的還要美,她看起來不過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美人如玉容顏不老,端莊華貴間絲毫不見刻板嚴肅,明艷聖潔中透著絕代風華與靈秀綽約。
若微緊盯著她的眸子,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這樣的女子這般的靈俐爽快,她著實喜歡,可是她又不能表露出來,於是刻意板起面孔問道:「那你自然也知道本宮召你來所為何事?」
「太后!」宮女綺雲近前來報,「選女汪氏在殿外候見!」
她低吟的竟會是這首《怨歌行》?若微不禁黯然神傷,她以手托腮靠在引枕上,秀眉微擰,落漠的眼神兒中不禁有些遊離。看來是自己多事了,原想著讓這個靈秀慧敏的汪夢涵入宮為妃伴在祁鎮左右,一來在太皇太后與錢皇后兩代女主聯手的內宮中為自己添一個助力,二來是真的看好她的人才,這樣的人伴在祁鎮身旁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這個做母后的才能放心。
汪夢涵悄悄抬起頭,目光瞥到地上的物件立即神色大變,眼中儘是驚恐之色,顫顫微微地將它拾起,再開口時已然目中含淚,「太后,此事乃夢涵一人而為,所有罪責也應由夢涵一人承擔。萬萬不要牽連夢涵的家人。」
孫太后遷出紫禁城,于昌平鳳凰山下一處農莊中安享晚年,常德長公主與附馬時常在農莊小住以奉慈娛,英宗也常遣中宮派人探視。
正統八年十一月,一場漫天飛舞的大雪飄然而至,將整座紫禁城裝點的異常聖潔。
常德公主點了點頭,「哦,那母後為什麼又給馨兒選了薛恆,他又有什麼好的?」
正統七年春,紫禁城處處沉浸在一派喜氣之中。司禮監、鴻臚寺、宗人府上上下下都在忙著籌備皇上大婚之事,年初由太皇太后張氏下旨冊封海州人、都指揮僉事錢貴長女錢孝慈為明英宗朱祁鎮的皇后。並定於五月初三由英國公張輔為正使,少師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士奇為副使,持節至錢府行納采問名之禮;五月初七,成國公朱勇為正使,少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生楊溥、吏部尚書郭剌為副使,持節再至錢府行納吉納徽告期禮。
「這是你母親送給你的?」若微透過她,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在御花園裡以玉笛迎風而舞的方子衿,恐怕只有這樣的娘,才會孕育出如此靈秀倔強的女兒。
若微心中感慨極了,這丫頭進宮時竟然以空心珍珠耳環中夾帶著制人腹泄的大黃粉末,這心思真是巧妙,而避宮之意又如此堅決,真不知該如何相勸。
常德面上微紅,「他有什麼好的?溫吞吞的。虧他還是陽武候的子嗣,一點兒也沒得祖上真傳,整天就知道吟詩作畫,再有就是粘著人煩都煩死了。現在他連演武場都很少去了。」
「薛恆不好嗎?」若微從炕桌上的描金高腳缽里盛了一碗加了山楂絲玫瑰醬杏花蜂蜜精心調製而成的杏仁豆腐遞給常德。
十二月,與仁宗皇帝朱高熾合葬獻陵。
才十五,比馨兒還小上好幾歲呢。若微心中暗暗喜歡。
若微懷裡的小傢伙哼哼嘰嘰哭了起來,她伸手摸了摸,不像是尿了。湘汀立即上前接了過去,「是餓了吧,咱們的小郡主可能吃了。」
常德面上越來越紅,嘟著嘴說道,「不說這個了,反正嫁也嫁了。如今最緊要的是祁鎮的婚事。母后,此次皇祖母下懿旨為祁鎮選后,從地方官員上報的名單到禮部擇人篩選直至宮監複選到最終的殿前御選,從始至終,您怎麼一點兒也不上心呢?」
「當然!」胡善祥唇邊浮起一絲苦笑,凄苦無邊,她對上孫太后的眼睛冷冷笑道:「你如今高高在上主宰一切,自然可以不必掛懷。可是我的呢?為什麼,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一切?」
「你記得?你就記得母后怎麼苛責你,怎麼拿戒尺打你,逼著你彈琴練字了吧?」若微似嗔非嗔地瞅了一眼常德,便低頭親了親外孫女的小臉袋,「小丫頭,你說叫個什麼名字好呢?真得容我好好想想!」
胡善祥被廢https://m•hetubook.com•com之後能在長安宮怡然安居十多年全賴太皇太后庇佑,如今太皇太后張氏崩世,與她鬥了一輩子的孫太后成了後宮真正意義上的女主人,她自然擔心孫太後會藉機報復。
湘汀皺了皺眉,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太監宮女緊緊跟上。
「可惜馨兒自己不餵養!」若微掃了一眼常德公主,目光緊盯著湘汀一直見她走到東閣喚來乳母,侍女們放下錦簾,乳母開始給孩子餵奶這才回過神來。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抬起頭來!」若微終於開口。
十二月初八,仁壽宮傳出孫太后懿旨,以國嬪之禮葬胡氏于京西金山。
兩個因愛成仇在大明後宮爭鬥了數十年的女人,在最後一役塵埃落定輸贏分曉之後,在長達十六年的時間里各自迴避著,原本這該是她們解開心結的最後一場心靈的對話,只是可惜,依舊沒有人能夠真正釋懷。
若微的目光再次投在她的身上,她從袖中甩出一個小物件,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便掉在汪夢涵的面前。
可是現在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己所不欲毋失於人。
「你入宮前,你娘可是對你說過什麼?」若微問。
「真的?」常德公主瞪大眼睛看著湘汀,彷彿難以置信一般,「我怎麼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你不想入宮?不想成為皇妃?」若微心底是深深的遺憾和惋惜。
「成王敗寇。你贏了,說什麼都行!」胡善祥笑了,她索性轉過身頭沖里側蒙上了被子,「你放心,我活不了多久了。皇上走了,太皇太後走了,我也該走了。可是孫若微,我恨你,我恨你,永遠永遠……」
晶瑩如玉的瓜子臉上,那雙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靜清澈的湖水。容貌姣好又秀美出塵正是清雅至極,與想像中的一模一樣,果然是位難得的絕色美人。只是看她鎮定自若不卑不亢的神態與十五歲的年紀竟毫不相襯。
說罷,她再次以頭觸地,不停地叩首。
「選女汪氏拜見太後娘娘!」她恭敬異常地行了跪拜之禮。
若微笑而不語。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遷入仁壽宮的孫太後站在臨溪亭上,遠眺著被白雪覆蓋的高大宮殿和如同瓊枝一般的樹木,呼吸著帶著絲絲梅花淡香的新鮮氣息,滿眼凝華積素如同置身在一個琉璃世界中,心情是難得的寧靜與舒適。
常恐秋節至,涼飈奪炎熱。
「請太后開恩!」汪夢涵面色微變,終於彎下身子以頭觸地,像在乞求又透著骨子裡的倔強,「民女不願入宮!」
「你這孩子,都做了娘,還跟自己女兒吃什麼飛醋!」若微瞥了她一眼。
除了正統十年孫太後傳懿旨冊封汪氏為郕王妃並回宮為其主婚以外,在整個正統年間,她幾乎是深居簡處與世相隔。
二十年過去了,拒絕的方式變了,變的更隱晦,更內斂了。
在西苑長樂宮溫室中,太后孫若微坐在矮榻上懷裡抱著一個用大紅地雲鳳織金妝花緞包裹著的襁褓,手裡拿著一個撥浪鼓輕輕搖著,眼中傾瀉而出的是滿目的柔情,面上是徐徐的笑容。
「我娘只是讓我想清楚,是想做園中的時令花卉只開一季,和-圖-書還是做草做樹,歲歲長青?」汪夢涵提到自己的娘親,緊張的神情竟然漸漸平復了,她抬起頭對上若微的眼睛,「我娘說,不管我如何選擇,都不要後悔。」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常德公主從桌上拿起一塊千層翡翠雲片糕,一面嚼著一面說道,「母后還真是神機妙算!當初給順德姐姐找了石璟那樣一個耿直孔武的附馬,還記得出嫁前她哭天喊地說母后害她,可是如今夫妻恩愛,接二連三的傳來喜訊。前兒在東華門外遇到了,她竟然停車給我讓行。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想不到這千年難遇的暴躁性子竟讓武將出身的石附馬把她降住了,連帶著性情也好多了!」
「奴婢知道。全都準備妥了,只是聽說靜慈仙師自太皇太後過世以後,這精神是越發不濟了。除了順德公主入宮探視的時候能好些,平日里總是顛三倒四的,胃口也不好,睡的也不安穩。入冬之後更是隔三差五的傳御醫,這湯藥吃了多少副可總也不見好。」湘汀說到此處稍稍一頓,欲言又止。
於是便將後宮事務交給英宗皇后錢氏主理,又正式歸政于帝,從此幼齡登基的朱祁鎮終於開始獨掌朝綱的真正意義上的帝王生涯。
沒有通報,也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響,可是長安宮的主人,曾經的胡皇后,如今的靜慈仙師她卻是如此的警醒,立即辨出了來人。
「你,還耿耿於懷嗎?」孫太后親自挽起床邊的幔帳坐在她旁邊,看著她蒼老的容顏,孫太后突然覺得一切都過去了,相逢一笑抿恩仇,曾經的一切如同過眼雲煙,真的都過去了。
湘汀接語道,「咱們娘娘說過,順德公主那樣的性子要是找一個溫柔似水沉靜內斂的附馬怕是反而會讓她看不上,一味地忍讓只會助長她驕橫的氣焰。而石附馬武將出身,為人直爽,不會踩低捧高更非勢利之人,他只認一個理字,若是公主蠻橫無理,他才不管什麼公主郡主的,自然也不會相讓。他們硬碰硬地打上幾回,公主自然服了。」
「靜慈仙師!」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聽來是如此的刺耳,湘汀忍不住上前低喝相阻。
「你喊什麼?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胡善祥眼中閃過一道凌力的光,她喝斥道:「不知死的奴才!用不找你來提醒。這普天之下,皇宮內外,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我是靜慈仙師,我是廢后。」
在熱熱鬧鬧地辦完了皇帝大婚典禮之後,仁宗皇后、宣宗之母,英宗之祖母,被尊為太皇太后的張氏終於如願以償,帶著對四世同堂美夢的期冀與稍許的遺憾,于正統七年十月崩逝。
於是她從此在皇室宗親諸臣的視線中消失,若非這次汪夢涵太過優秀,若微看好她想讓她成為祁鎮的賢內助,所以才仔細去查了她的身世,這才發現她竟是故人之後。
自此,孫太后在入宮三十五年之後,終於成為大明後宮的真正女主,只是此時世事變遷,對於朝政和後宮事務她早已心如止水,無意再管。
「是!」她再不諱言,坦然相告。
「皇祖母對母后總是心存芥蒂。這次選后居然越過母后,最終定下的人選母后竟連見都沒見過。可和*圖*書是母后,這畢竟是祁鎮一生的幸福。這也是大明朝開國以來,第一位在紫禁城大婚的皇后呀。您就這麼放心?這麼不聞不問的?萬一若是那錢氏女不賢不孝不明,日後怎麼統馭六宮、襄佐皇上?」常德說到此,面上的嬌憨盡數退去,她探著身子湊在若微耳邊低語著,「皇祖母此舉明擺著是在皇上身邊放上一個自己襯心的人,為日後轄制母后干政埋下伏筆。」
「撲哧」一聲嬌笑,從東次間八扇琉璃屏內傳來,若微衝著那屏風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目光重新投在面前跪在她腳下的女子身上,「起來回話吧!」
只是她做的太過明顯,太過張揚,以至於得罪了皇室。
若微聽了淺笑連連,隔著桌子伸手輕輕戳了一下常德公主的額頭,「傻孩子,你的性子是外柔內剛,嫉惡如仇,愛憎分明。若非一個文治武功兼修,琴棋書畫刀箭俱全又儒雅出塵的人,能入的了你的眼嗎?再說,母後為何選他?你還不明白嗎?」
目光中閃過的怨與恨依舊是那樣強烈,她絲毫沒有下床請安行禮的意思。孫太后不以為然,她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榻上的她,她老了,額頭、下巴和眼角邊上的皺紋是那樣清晰。
依舊跪在殿中的方夢涵秀眉微蹙,又長又密的睫毛下一對美眸微微閃爍,她稍稍頜首,殿內便響起清麗的嗓音,「夢涵知罪!」
「她這是心病。」孫太后心知肚明。
若微點了點頭,二十年前在嘉興公主的及笈禮宴上,當年還是太子妃的張氏就在御花園宴請京城名媛,並令她們各自展才,從而令觀景亭中的諸皇子選妃。那時汪夢涵的母親,兵部尚書方賓之女方子衿就是這樣的一副傲骨,不媚不嬌,不舞不歌挨到最後,還是在若微和嘉興公主的助陣下才勉強為之,就是為了逃離被選入宮的命運。
「汪氏?」常德公主立即坐了起來,眼睛里放出熠熠的神采,「聽出這次選女當中就她文采出眾,人長的好又精通音律,母后召她來做什麼?」
姍姍步入殿內的汪氏,中等身材略微偏瘦,一襲淡粉色的紗衣素裙樸實無華,低垂著頭令人看不到她的容顏,只是周身散發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度與風華。
長安宮依如過去數十年的冷清與肅穆,整座宮殿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兒聲響,侍女們靠在門后的棉簾下打著瞌睡,連孫太后她們進入都未曾發覺。
可是拒絕的心境卻沒有變。
散落在身後的長發稀疏而花白,她比孫太后只大三四歲,然而現在看上去卻像是兩代人。
由太皇太後下旨禮部正式詔告中外,定於五月十九,行大婚之禮。這是大明朝開國以來,第一次在紫禁城中為帝后舉行大婚典禮,十五歲的明英宗成為了明朝第一位在登基之後迎娶皇后的皇帝,十六歲的錢氏也成為第一位頭戴九龍四鳳冠、身著正紅大袖禕衣,以一身紅羅長裙、紅褙子、紅霞帔的華貴禮服,在百官與命婦叩首如儀、鼓樂震天的大典中走入坤寧宮的女主人。
這就是太后嗎?
胡善祥一生都活在假想的危機與陷害中,為了想象中的自保她做了多少錯事?只是可惜,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得到真正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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