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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後宮，引來更大的混亂，後宮的女人們除了哀號痛哭就是收拾細軟準備外逃。

孫太后微微點頭，「今日殿上群臣過失不予追論，但自此之後諸臣各回衙署作事要恪盡職守，不得偏廢。值此非常時期，若是你們亂了，朝綱也會跟著亂，百姓們自然更是散亂如麻，局勢也就無從收拾了！」

那小小的竹筒外面濕濕的，自然是阮浪的汗，顧不得說上一句體恤的話，孫太后急急的取出書信，湘汀立即將燭火撥旺，孫太后展開一看，柳眉不由深深蹙了起來。

孫太后感覺稍許的安慰。

炕下十二張黑漆木椅上坐著朝中留守的大臣，為首的正是朱祁鎮的弟弟郕王朱祁鈺。他現在面色蒼白驚魂未定，剛剛在早朝上發生的一幕想起來就有些后怕，看了看自己被撕壞的袍袖，他無助地瞅著孫太后，看著她依舊淡定的神色才覺得稍稍有些安心。

她微微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側立在下首的阮浪。

只此一句，就夠了。

阮浪大聲宣讀：「奉皇太后懿旨，冊立皇長子朱見濬為皇太子，命郕王朱祁鈺監國，升兵部侍郎于謙為兵部尚書，統領督守京城防務，死守京師、寸步不讓，絕不向瓦剌示弱。群臣若再言朝廷南遷者死。傳令大同、宣府、懷化等州郡，嚴守防務，即使是也先挾皇上于城下，也不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開城相迎。」

原本大家還不知道孫太後為何如此，很快他們就明白了，官員眷屬們果然聞風而動，收拾好金銀細軟就想出城南逃，他們認為此時只有逃到南方，逃到南京才是真正的安全。

乾清宮東暖閣內，孫太后坐在臨窗的炕上，望著西牆下九龍屏前那張空空如也的龍椅心中百感交集。

一向對孫太後言聽計從的阮浪卻遲疑了，他沒有伸手去接，「太后，非要如此嗎？咱們還有太子殿下，為何是襄王？」

八月十七日晨，北征大軍慘敗，皇帝被俘的消息傳至京城，宮內宮外立即陷入一片凄風苦雨之中。

阮浪盯著桌上那蒼勁的四個大字「釜底抽薪」，他豁然明白過來了，「是了，若太子登基，皇上就是太上皇，是大明的君父。也先一定以為奇貨可居，更會以此要挾朝廷，自然也不會將人送回。可若是立了襄王，那就不一樣了。皇上就成了旁系，普通的皇族，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湘汀臉上依舊一片憂色，如同蚊蟻般地低語著：「可是，若真的沒了利用價值，那也先會不會？會不會殺了皇上？」

所以，她要先保大局。

又過了半盞茶的光景兒，一陣馬蹄響在寂靜的宮苑中，是那樣驚心，滿面微塵的阮浪奔了進來，他從wｗｗ.ｈｅtuｂｏｏｋ.cｏｍ.cｏｍ懷裡掏出一個信筒遞給孫太后。

立皇子朱見濬為皇太子是為了穩固大明國本。

湘汀這才猛然醒過悶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后，不能呀，千萬不能呀。還沒有到絕境，咱們多準備些金銀財寶，派使官一定能迎回皇上的。再說了，就是有個萬一，那也是要立太子呀。否則您是什麼？皇嫂？百年之後，廟堂之上，哪有子侄拜祭嬸娘的？」

孫太后覽視群臣之後，緩緩開口，「本后已下旨，銖滅王振族屬。然而今日在朝堂上，馬順等人該死，群臣之激憤，本后也感同身受。只是越逢危局，越要執法有度，不能自亂其陣。百官在金殿上圍毆他人致死，也屬逾越。」

孫太后凝視著他們，眼中神色說不清是欣慰還是幽怨。

於是，大臣們的心暫時定了下來，各自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孫太后，彷彿只待她一聲令下，眾臣即立即收拾行裝出發。可是偏偏她遲遲不作表態，從她波瀾不驚的面上更看不出一點兒端倪，眾臣不由疑惑，這真的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嗎？

於國于私，她真能如此鎮定嗎？

孫太后閉上了眼睛，如今局勢才真是兩難。

以雷厲之勢封鎖了宮門、城門之後，孫太后才命郕王召大臣來乾清宮議事。

夜已經很深了，守夜的小宮女靠著殿門打著www.hetubook.com.com瞌睡，孫太后望著窗外的月光面色靜謐，湘汀為她披了一件輕軟的紫紗雲紋緞裳，她知道太后在等一個人，等那個人為她拿一個主意，如果等不來，今夜她是絕不會睡的。

「太后教訓的極是！」眾臣紛紛附和。

「是！」

只是出人意料的，除了眾口一辭要求嚴懲王振一黨以外，眾臣竟然沒有良策可獻。

更有義憤難平的武將上前揪出王振一黨的太監馬順、錦衣衛指揮使王山等人，眾人紛紛上前唾口大罵，武將們更是對其一陣痛打，直至幾人當場被活活打死。朝堂之上一片吵吵嚷嚷，大臣們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範，也忘記了身為臣子應守的禮儀和秩序。金殿成了鬥毆場，年輕的郕王嚇的臉色大變，雖有監國之名卻毫無威信，他出言相勸，卻無人聽從。

孫太後來不及細想，一面命錦衣衛和禁軍控制好內廷，又下令北京提督嚴守城門，全城戒嚴。

「娘娘！」湘汀與阮浪不明就理，想要安慰也不知如何開口。

孫太后的目光掠過群臣，定定地盯在了兵部侍郎于謙的臉上，如今朝中可以倚靠的武將就只有他了，何去何從，只看他一句話。

于謙躊躇片刻起身跪地道：「大明非前宋，皇上也非徽、欽二宗，我朝還未到遷都之絕境。京師為天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獨不見前宋南渡事乎https://wｗｗ.ｈｅｔuｂoｏｋ.ｃom•com？」

這樣的一旨太后懿命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阮浪點頭立即下去照辦。

升于謙並命郕王監國，隨後又及時曉諭各守鎮邊將，在瓦剌挾持皇帝朱祁鎮到達時，不得輕易出迎或交戰，是為了扭轉危局，穩定乾坤。

過了半晌，太子侍講徐珵起身說道：「聖上被俘，乾坤危急。也先騎兵距京城不過屈屈二三百里，若是挾天子犯進，我等無從抵擋。如今之計只有將京師南遷，到時候藉以長江天塹，或許可以反擊……」

「這是為何？」湘汀越發糊塗了。

「湘汀，去看看，阮浪該回來了！」孫太后囈語著。

抄沒王振家，是以消弭民怨。

當乾清宮的東暖閣只剩下孫太后一個人的時候，又有誰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點點晶瑩呢？

「釜底抽薪？」孫太后深深吸了口氣，鼻子酸酸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樣的氣度、這樣的睿智，讓所有人驚訝。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理解當年宣宗遺詔中那句「國家大事白于皇太后」的真正用意。

孫太後點了點頭，她頹然地靠在椅中，「去吧！」

他想宣布退朝回官卻欲罷不能，無奈之下也不顧禮儀奪門而逃，卻被蜂擁相阻的大臣們攔截，以至於袍袖都被扯壞。

剛剛早朝時，戰報傳來，所有的人都驚了，他們立即聯想到的便是當年北和圖書宋王朝的「靖康」之辱，群臣在朝堂上不約而同地做出的第一個舉動就是號啕大哭，金殿上立即亂作一團。

在突如其來的噩耗與前所未有的打擊中，面對風雨飄搖的局勢，孫太后沒有更多的時間認真斟酌周詳，卻在第一刻做出了最正確的決斷。

「臣等謹記在心」

「祁鎮！」眼中噙淚，心中滴血。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只是可惜，她不僅僅是朱祁鎮一人的母后，更是天下萬民的太后。

孫太后在案前又寫了一封信交給阮浪，「八百里加急，差穩妥之人立即送給襄王！」

又是一片寂靜。

雖然群臣中除了吏部尚書王直，錦衣衛都指揮使自己的哥哥孫繼宗以外，似乎所有的人都一邊倒地傾向遷都，但是孫太后覺得心中有底了。

「是！」湘汀有些疑惑，她豎著耳朵聽了又聽，沒有半點兒聲響，然而她還是順從地走了出去。

「傳令各宮門，阮浪可以騎馬入內！」孫太后又補了一句。

「對於當下的局勢，本后想聽聽諸位的高見！」見諸臣對眼下局勢之對策絕口不提，孫太后索性挑明直言。

想不到這一次，許彬會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徐珵此語一出，眾臣立即附和。

她輕嘆一聲道：「你們的心思我都明白，可如今若是太子即位。祁鎮恐怕永遠也回不來了。再說現在的情勢也不比先皇走的時候，咱們不能再立兒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