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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是這麼說的，誰讓他沒事閑的，有錢，有錢就該吃虧嗎？」

杜江索性坐在路邊上，看著路上的行色匆匆的人和飛馳而過的車，不禁在想，為什麼自己會去踢腳邊的小石子呢？

「你的手機號！」

一個五一長假，只有七天而已，然而好像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同事陳曉穎約他見面，跟他坦白地說，希望能夠有超越同事關係的更進一步的發展。平心而論，陳曉穎是一個很樸素的女孩兒，不像大多數深圳女孩兒那麼嗲，那麼作，她善良、能幹，工作中不怕苦，不怕累，幫了自己很多忙。但是，如果說跟同學張蔓是因為太熟悉了，所以不來電，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那麼跟陳曉穎就是一點兒可能都沒有了，因為交朋友，找戀人，不是像老師給學生寫批語那樣，寫成優秀，就是理想的對象，不是。

「是呀，哎，小姑娘，你開這麼好的車，要是自己有錢，就別讓人家賠了，又不是故意的！」

「139××××××××。」

「是我弄的？」他惴惴不安，問的有些沒有底氣。他知道，一塊前風擋玻璃少則三五百，多則一兩千，所以立即軟了下來。

杜江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原來，女人不僅僅有廖永紅和許卓妍那樣幽雅的時尚白領類型，還可以有這種通俗的自我感覺良好的類型，這樣的人你說她是愚昧還是說她庸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實，她明白顯然地爭取她想要的，沒有掩飾和做作，那一刻，也有些可愛的味道。

「你幹嘛？」杜江停住步子，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漂亮而時尚的小姑娘，此時臉上已和圖書經沒有了怒氣：「行了，你最好保證到時候我能拿到錢，否則！」她留了半句，然而那眼神和神態已然說明了一切，上了車，一騎絕塵，轉眼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擋著人走路？我擋你走路？」那女孩雙手插腰，氣哼哼地上來扯著杜江，拉著他一直走到紅色豐田小跑的正前方，指著前風擋：「你看看，睜開你那牛眼，仔細看看！」

邊走邊踢，彷彿兒時在重慶順著鐵道邊和小夥伴們追跑打鬧的那種無憂無慮的感覺又回來了。

「呦，這小夥子，也夠倒霉的，怪可憐的！」

「阿姨，那位先生點的是雙拼飯，您這個是雞肉飯，不一樣的！」一個領班模樣的小夥子走了過來，好言相勸。

杜江在想，其實自己這一生，也許註定做不成什麼驚天偉業，成不了像林啟凡那樣的商業巨子，但是也許他可以像胖阿姨那樣，在有限的空間和環境中，爭取自己想要的，就像許許多多平凡的小人物那樣，收穫屬於自己的快樂。

踢一顆小石子，腳下的力度決定著石子最終能夠飛多遠。那又有誰來告訴自己，人生能夠流浪多遠？腳下的小石子總是很安分，很認真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但是它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人，會最終被踢往何處。

從深圳最古老的天虹商場出來，杜江心情有些煩躁，說不出的鬱悶與抑鬱。

杜江以為她不同意，立即又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還有身份證：「這是我的工資卡，密碼是888888，五一前把錢都寄回家裡了，剩下的錢除了交房租就夠到月底的生活費，我把工資卡和身份證給你，行嗎？」

還沒怎麼著呢，胖阿姨和-圖-書騰的一下站起來，氣呼呼地端著碗就來到了櫃檯，把碗重重地往檯面上一放：「你們怎麼回事呀？做生意怎麼這麼黑心呀？」

「我可沒敲詐你，前風擋玻璃，4S店的報價就是3000多，我貼的是美國強生的膜，2800，所以，連換玻璃再貼膜，我只是要了一個整數，零頭算我倒霉，我自己出了！」女孩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而且很爽快的樣子，杜江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什麼？」那女孩一臉驚訝。

主角沒了，圍觀的人群一下子就散開了。

杜江看了她一眼，說了句：「莫名其妙！」然後繞過她，依舊向前走。

她雙手插腰，站在杜江面前，怒目而視，一隻手伸出食指衝著杜江勾了勾，然後引著杜江的視線，將手伸到另外一邊，那是一輛紅色的豐田小跑。

「當然了！不是你弄的，還是我自己砸的？我有病呀？你也是夠閑的，不好好走路你踢什麼石頭？」那女孩瞪著他，「你說吧，怎麼辦？」

杜江抬眼一看，豐田小跑的前風擋玻璃的右上方，出現了一個「星星狀」的痕迹，約小指甲蓋大小，而四周呈擴散狀，已經有了幾道裂紋。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這座城市又恢復了寧靜，杜江從深南路一直步行走回福田路，這個時候他特別想在公司樓下的食街里，去吉野家吃一份雙拼飯。

杜江初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然而一回頭看著那一臉怒氣的女孩，這才猛然覺醒，他看了看自己的腳，立時變得有些抓狂。

把人生想象成一顆小石子，那麼每一個人都會有它生命的歸宿。一個人身處在這浮華的城市，也許真的需要常常停下來靜heｔｕｂｏｏk•cｏｍ•com靜地思考，反省自己的生活。

「好，拿來！」那女孩伸出手，「六千！」

「嘿，碰上一個裝傻充愣的！」那女孩兒一把將杜江拽住。

因為茫然。

杜江臉微微發紅，低著頭想了想，從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那個女孩：「這是我的名片，我現在沒有那麼多錢，只能等月底發了工資給你，而且，還得分兩個月！」

他猛地用力，像足球運動員射門一樣把腳下的一顆石子踢得不見了蹤影。彷彿聽到不遠處什麼東西，「呯」的響了一下，他也沒在意，繼續低著頭，邊踢石子邊走路。然後，就發生了下面的一幕。

她穿著一件帶著白色露肩大「V」領的套頭衫，一條藍色的迷你熱褲，5月的深圳天已經很熱了，可是她還穿著一雙長筒黑皮靴，頭上居然還戴著一頂可愛的圓沿帽，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十四五歲的青春美少女，然而在她那原本應該天真稚氣的臉上，如今正是陰雲密布。

五一前他給自己留了兩千塊錢生活費，然後把之前所有的存款都寄回家了，現在一下子要支出六千，他確實拿不出來。

「六千？」杜江大跌眼鏡，雖然他做好了破財免災的思想準備，但是六千，一粒小石子，這代價也太昂貴了。

胖阿姨一屁股坐在桌子對面的沙發軟椅上，夾起一塊雞肉放在嘴裏，大口嚼著，看起來吃得很香，可是沒過幾分鐘，胖阿姨停下了咀嚼，盯著杜江的碗看了又看，看的杜江有些發矇。

「什麼？這是什麼道理，雞肉飯里的雞肉反而少，那你們索性不要叫雞肉飯了，再說了，你們也得公示呀，告訴大家，你這個飯里幾塊肉，那個飯里幾塊和-圖-書雞，我們挨宰，也得挨的一個明白不是？」胖阿姨不依不饒，吵鬧不休。

進入快餐店，要好一份雙拼飯，一杯檸檬茶，還要了兩袋紅薑絲，找了一個空位子，大口大口吃著碗里的飯菜，杜江想：「這是未來兩個月里自己最豐盛的一頓晚飯了，以後每一天都要格外的節省，因為那一粒石子，那一塊玻璃！」

兩個當事還沒怎麼著，圍觀的人已經議論紛紛，自成兩派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我怎麼了？」杜江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你長得漂亮就可以隨意擋著人走路嗎？」

「小夥子！」一個胖阿姨端著一份雞肉飯，站在桌子旁邊：「你一個人嗎？我能坐這兒嗎？」

胖阿姨嗓門哄亮，又氣又凶，一時間顯然成了焦點吸引了全餐廳人的注意力，她的話大家自然都聽到了，於是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數著自己碗里的雞肉。

「啊？」

胖阿姨撇了撇嘴，端著碗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掃了一眼杜江也不說話，一通猛吃。對著她，杜江反而有些食之無味了，胖阿姨很快又吃完了，拿起桌上的紙巾抹了抹嘴，站起身，又走到了櫃檯前，杜江都驚了，以為她又去要雞肉了，誰知這一次她沒有，而是心平氣和、語重心長的教導那些工作人員，什麼做人要實在呀，不能黑了心，最後還說了一句：「我可不是想多吃你們幾塊雞肉，我這是維權，給大家做個榜樣！」然後才心滿意足地走出快餐廳。

「嘿，我說你這人好歹也是個男的，你怎麼敢作不敢當呀？」那女孩高聲喊了起來，立時路邊一些散步的人都圍了上來。

那女孩在手機上按著，不多時，一首「月亮之上」的彩鈴響了起和_圖_書來，杜江趕緊掏出手機，接了起來：「喂，喂！」做銷售的職業習慣是不管是誰，要在第一時間把手機接起來，然而餵了半天之後，發現對面的女孩正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時候，杜江才感覺十分的窘迫，拿著手機的手不知所措，想揣在兜里，又覺得不妥，只好微微放在腿的兩側，那神情就像在學校里沒有按時交上作業，被老師罰站的學生。

那女孩看著杜江一臉的無奈，反而不氣了，她接過了他的身份證和銀行卡，又掏出手機：「手機號？」

前台的服務員莫名其妙，一個小姑娘怯怯地問了一句：「阿姨，怎麼了？你對我們的飯菜口味，有什麼不滿意嗎？」

領班無奈之下，端起她的碗，去後面操作間，又添了幾塊雞肉，遞給她：「阿姨，你先吃飯，吃完飯，要是有什麼意見再跟我們提！」

他心裏有一個影子，是他的上司，許卓妍，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傻子都能看出來，她是海王林總鎖定的目標，想到這兒，杜江一時煩悶，正巧腳下踩到一粒石子，他對著那粒石子來了個橫鏟，看著它遠遠的飛了出去，一時心情大好，也明朗起來，於是又連著踢了好幾個。

此時的杜江反而冷靜了，既然是自己闖的禍，那麼就應該承擔：「我賠你！」

杜江點了點頭。

「不滿意，我太不滿意了！」胖阿姨咆哮著，指著自己的碗，又指著不遠處的杜江：「你看看，他那碗里有六塊雞肉，我這碗里才五塊？你們說說，怎麼回事？你是日本獨資的還是日本合資的？不管是獨資的還是合資的，這在中國的地盤上，掙中國人的錢，還這麼黑心，你們自己也是中國人，怎麼這麼為虎作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