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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三千年前聽過？」盛靈淵瞥了他一眼。

不知怎麼回事，總部的一樓大堂比宣璣第一次來報道時候還忙，迎賓的金龍累得不想營業，正喪喪地盤在門口石柱上消極怠工，忽然感覺到了什麼，睜開一對兔子似的大眼，正好跟湊近了打量它的盛靈淵看了個對眼。

盛靈淵無端不舒服起來，他轉過身去，有幾分冷淡地說：「不要講了。當著人，故意說別人聽不懂的話失禮。」

他說著，目光一掃宣璣的手，噴道：「你們災星人就為出個櫃，非得弄這麼隆重嗎？」

「上個世紀末在碧泉山發現了一個古墓，出土器物上有一些未知文字，學界沒有定論，暫時起名叫『碧泉山文』。」宣璣解釋說，回頭沖盛靈淵做了個「妖」的口型。

「辛苦了。」肖征一點頭。

以後不一定非得進異控局工作，但是凡是經過註冊登記的，都能享受免費醫療和培訓，直到新特能適應自己的身體變化。

「不是你想的那個，『太后』就是……呃，一個說法，現在沒有太后了。」宣璣輕輕地在他耳邊說，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用了雅音，因為離得近，那聲音撞在盛靈淵的耳骨上，熟悉得恍如驚夢，盛靈淵腦子裡像是有一根弦被撥了一下，「嗡」一聲，他猛地回過頭去，撞進了宣璣眼裡。

宣璣一僵。

但正常情況下，兩軍交戰，只要一方有人被俘，指揮官會立刻假設俘虜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然後做出調整。因為他們都知道，「寧死不招」、「士可殺不可辱」之類的事，絕對不屬於普通人的「道德素養」，它已經超乎人性，近乎聖人了。

瞎子被關在一個單間里，單間里有特殊的干擾，能抑制特殊能量，除此之外，他還被鎖了四肢，正在面壁喃喃自語。

「不用，我媽喊我周末回去陪他們打麻將https://m.hetubook.com.com，」肖征一拉領口，「一幫無聊的腐敗婦女，除了遊手好閒地滿世界買東西，就是湊在一起三隻耗子四隻眼，誰有功夫陪他們浪費生命。」

總部的接待大廳主要是對外服務板塊，新覺醒的特能、能量水平達到一定級別的，都要在這登記領證。異控局在各地都設有「能量監控系統」，各大醫院也有特殊通道——特能覺醒往往會有身體不適癥狀，比如突然暈倒什麼的，一般都會被送到醫院里，一旦發現，異控局就有專人負責接引，來指定地點登記。

就在這時，「小心腳下」的提示音響了，石板直上直下地彈到了半空，開始加速飛。

受一些謳歌英雄的影視作品影響，很多人以為「寧死不招、寧死不降」是起碼的道德素養，人人都應該能做到。正方陣營里做不到的那叫「叛徒」，後續是要黑化的。就算是反派陣營里那些被抓住以後什麼都交代的「軟骨頭」，也都只配當個格調不高的炮灰，當不成大反派。

盛靈淵現在已經很明白「手機」是什麼了，據他觀察，手機基本就是宣璣身上的一個器官，重要程度不亞於翅膀。他認出了屏幕上的兩個「簡化字」是「太后」，於是忍不住提醒道：「不用接嗎？」

「等等。」盛靈淵忽然叫住他們，「方便給我看看嗎？」

「我知道，又不是沒見過。」肖征擺手打斷他，又瞪了旁邊幾個張望的工作人員一眼，「都看什麼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那邊那個，你哪來的，這裏不讓隨便拍照，沒人教過你嗎？」

還沒人膽敢走在前頭，強買強賣地用力攥著他的手。

可是那些人要麼是在前躬身引路, 要麼是低頭左右護持，有獻殷勤的, 至多是把自己拗成一個人形的架子，恭恭敬敬地伸著，供和_圖_書他搭手。都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好能讓皇帝把自己當個不喘氣的物件, 絕對不能礙著陛下的眼。

一方面, 他幼時顛沛流離, 很多時候，侍衛們充滿臭烘烘汗味的懷抱就是他的「床鋪」，經常是睡著的時候在這個人懷裡, 過一會迷迷糊糊地一睜眼，就發現抱著自己的人換了——先前那個沒來得及記清楚味道，可能已經死在了半途。另一方面, 繼位以後, 他雖然不是個窮奢極欲的皇帝，但也不會刻意節儉, 衣食住行、甚至貼身的瑣碎小事都有人打理，他早習慣了。

幾個工作人員趕緊應聲上前，維持秩序，叫人刪照片。

盛靈淵皺了皺眉，輕輕一抽表示不滿——不方便大動干戈，因為不是要打要殺的場合, 動作大了像拉拉扯扯，不好看。

盛靈淵：「什麼人？出什麼？」

「念好幾天經了。」肖征說，「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好像認為通過念這個，能和他們那個五塊錢的神起共鳴，我感覺是邪教洗腦用的，研究所對這部分音頻得出的結論是屬於某種未知語言，請了語言學家來分析了發音規則，也沒分析出什麼所以然來，只是說跟『碧泉山文』有點像，但不完全相符。」

往裡一走，各種糅雜的氣息就撲面而來，雖然血脈都已經很稀薄，但聚在一起還是十分嗆鼻子。

肖征正好在大廳，一眼看見騷動源頭是宣璣，分開人群大步走過來：「怎麼又是你，一天不搞點事你過不下去是不是，你對它做了什麼？」

「聽老王說抓住的那兩個嫌疑人不肯交代？」

每一個「特能」都有獨特的能量場，類似於指紋和DNA，相關信息錄入后，如果以後作姦犯科，很容易就能被儀器檢查定位。

宣璣：「……」

盛靈淵壓下心緒，問：「你從和圖書哪裡學的官話？」

而且異控局的技術手段很多，盛靈淵倒不擔心他們審訊不利。

「差不多是古裝戲里『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意思。」宣璣嘆了口氣，順嘴說，「還真是三千年沒聽過這套詞了。」

要是看見這些雜毛後輩們的排場，沒準得給氣活過來。

盛靈淵不是一棵一碰就合上葉子的含羞草, 他對身體接觸不怎麼敏感。

宣璣：「……」

「不知道，這一陣新特能突然暴增，」肖征說，「研究院那邊緊急加班好幾天了，別是什麼自然災害的預兆就好——你不是補休嗎，過來幹什麼？總部可沒有加班費預算啊。」

那是個粗魯又強悍的保護者姿態，顯得又珍重又冒失。

於是那根弦震動片刻，餘音消散，又歸於沉寂。

那金龍呆愣片刻，被逼近的天魔嚇成了一條蚯蚓，「嗷」一嗓子，屁滾尿流的順著牆躥上了大堂的天花板，四根爪子彷彿已經捉襟見肘，硬是給它劃出了狗刨的姿態。

「一個，」肖征糾正，「那個女的不是人，是只木偶，操控它的早跑了。瞎子代號『銀翳』，是個孤兒，手上有人命，在逃十幾年了，準備把牢底坐穿吧，不過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被你們逮回來才明白自己和燕秋山一樣，都是廢棋，但我看他居然還挺高興。」

「按常規，隔離觀察三天，」外勤彙報說，「期間各項指標無生命反應、無能量反應，作為重要證物，轉移到地下六十層『E』區，以備調用。」

盛靈淵一愣，沒想到當朝「太后」之子居然肯在一個小小的衙門裡當差。

小車上也裝了能量屏蔽器，裏面是那個缺了一條腿的木偶。

「煩死了，這群棒槌……西山這麼大的地盤，怎麼就非得把對外業務跟辦公區放一棟樓里？」肖征沖盛靈淵一點頭，冷淡，但是很客氣——東川醫院里，來去如風的hｔｔｐs://ｗｗw•heｔubｏok•cｏｍ•coｍ男人讓肖征印象太深刻了，一個能讓能量檢測儀全部過載的「劍靈」，他不能不客氣，「這邊人多眼雜，電梯里說。」

「九九歸一，吾主為真神。」

肖征：「啊？」

盛靈淵會意——三千年前，妖族也有自己的王朝，各族差異很大，為了便於溝通，當然也有自己的「官話」，斬了妖王后，他清理了一部分，禁止妖族語言流通，但想來，完全清理乾淨也是不可能的。

宣璣落後半步，過了好一會，他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噯，遵旨。」

不慌了，但有點生氣。

眼神卻是陌生的。

盛靈淵本以為外面那個神神叨叨的井和樹林已經夠浮夸了，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

同時，他們的個人信息也會被錄入管理系統。

「我們審完，還把他往萬年儀里塞了一次，剛做證據錄入。結果成像顯示，他所謂的『神』，其實就是個手把件似的小玩意，跟古董街上五塊錢淘的似的，大腦袋小身子，長著倆翅膀，會說話，說自己是三千年前的妖王……我真服了，電信詐騙上當的是不是這路智障啊？」肖征說著，把他倆領到了關人的禁閉區，並順手掛了幾個電話。

石板好像要試圖給人造成一種林子很大的錯覺，在原地亂轉了好幾圈，才載著他們穿過迷陣，飛到了異控局大樓底下，度陵宮的前任主人望著高聳入雲的大樓和漢白玉石階，再次沉默了。

誰知宣璣就跟不會看人臉色似的，一毫也沒松，把他的五指攥得沒法並排，局促地皺成一團。宣璣的脈搏很有力，跳得飛快，順著手心傳過來，分明是深淵白骨上生的妖靈，卻偏長出了一身鮮活氣，逼人。

不過除了少數有所謂「師承」，或者生在特能家族的，一般人都會來註冊——反正走在路上有監控，手機有定位，各種證件都有指紋，就算不是特能，普通人也和圖書都在層層監控之下，大家都習慣了，正好這幾年工作不好找，異控局福利待遇都不錯，還能順便解決就業。

迷陣是挺簡陋的，可這個故弄玄虛的浮夸勁兒讓盛靈淵有點震撼，注意力倒一時不在手上了。

宣璣的手連忙鬆開，搶在口無遮攔的肖主任前說：「沒什麼……咳，這是我局總調度肖征，肖主任，這是……」

宣璣注視了他片刻，幾不可聞地說：「不知道，夢裡吧。」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緊閉室打開了，幾個外勤推著個小車出來：「肖主任，宣主任。」

「覺得自己為『大義』做貢獻了唄。」說話間，電梯下行到了地下十五層，地下十五層即使工作人員也不能隨便按，這裡是關押待審判嫌疑人的地方，需要非常高的許可權才准入，每一道入內申請都會上傳到總調度室，「這瞎子是個反人類分子，不知道哪個瘋子給他灌輸的想法，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滿嘴『點燃赤淵，拿回力量』什麼的，連他們老大的臉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只說是個『神』。」

他依稀記得，當年窩藏了無數大妖的清平司就一個小院，藏在帝都的一個小角落裡，門口不過百步，還有老百姓的集市。小門小臉的一間，大門可能都沒有三尺寬，不能容倆人並排往裡走。

大廳里所有人都聽到了這段「龍吟變奏」，集體抬頭，並紛紛拿出手機開拍。

「高興什麼？」

盛靈淵失笑：「小鬼一個，裝什麼老成？」

他側耳聽了片刻，發現這瞎子念叨的確實是妖族的語言，很不標準——妖族語言的發音很奇特，有一些音是人發不出來的，只有很高明的修士能通過其他術法模仿。瞎子因為血統不夠純，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完全是機械的模仿，說得驢唇不對馬嘴的，但盛靈淵還是聽懂了。

宣璣上電梯之前瞄了一眼那長長的隊伍：「怎麼突然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