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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污染、無公害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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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重 失焦 第七十三章

第四重 失焦

第七十三章

王嘉可話沒說完,就看見黑車司機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溫暖』跑出來的啊。」
方才還跟他動過手的丐幫弟子們也同為社畜,聽得悲從中來——環顧周遭,老大不小的一幫人,煎餅都快吃不起了,還在這烏眼雞似的互相「拔份」。
「誰!」
喻蘭川看了一眼表,已經十點多了,他第二天一早還得向董事會彙報項目進展,材料還沒過完,心情就十分不美好:「什麼都在動蕩,只有工資狀態穩定。」
趙長老:「……」
人間值得嗎?
司機大喊道:「你往哪跑!」
他們收走了她的手機,只說她的手機已經讓放高利貸的人打爆了,怕她看見受刺|激。三餐都是服務員送上來的,質量慘不忍睹,她想出去透口氣都不行,有一次她才剛走出房間,還沒走到樓梯口,就有兩個男服務員迎面過來,盤問她要去哪,不由分說地把她送回了房間,留下一句讓她毛骨悚然的話:「別瞎跑,我們有監控。」
他的同伴緩緩地轉過頭來,臉色慘白如見鬼,脖子上有一條三寸二分長的傷口——非常淺的一道,原本是條白印,直到這時,才浸出細細的血跡,像一條鮮艷的紅繩。
誰知才剛洗完澡,就聽見外面有人用房卡開門。
韓東升嘆了口氣,把銅衣桿戳在地上:「四捨五入要十塊了啊,以後還是自己在家做吧。」
「王八蛋,追!」
「丐、幫!」
趙長老:「……」
前面是刀兵相向、怒火燎原,後面是「你猜我前天買那韭菜多少錢一斤」「我小孩一假期上倆補習班」——「補習班」和「韭菜」勢力好像見風就起的小火苗,從大門口開始,一路往前蠶食鯨吞。
喻蘭川:「街上碰見您這歲數的老頭摔跟頭,我都不一定敢扶,還敢跟您動手?我還有二十九年貸款呢。」
二樓不算高,底下是一片假草坪,還算鬆軟,厚厚的羽絨服蠶繭似的保護了她,王嘉可滾在地上,只受了點皮外傷,她終於https://m•hetubook•com•com顧不上嬌氣了,踉蹌了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奪路而逃。
然而就在一場風波即將煙消雲散的時候,一排警車「吱喳」地開到了,如喻蘭川所願,警笛嗓門奇大,趕來的民警被一百一院里的人數震驚了,心說這是什麼規模的聚眾鬥毆?
閆皓緊張地從自行車棚上跳了下來,把他爬牆用的大鐵爪橫在胸前,田長老等人跟著亮出各式各樣的鐵棍小刀。
幾千年前,窮苦的農人們或因天災、或因人禍,從刨食的土地上被連根拔起,流離失所后淪為乞丐。寒霜雨雪、惡犬毒蛇,都是他們的敵人,他們被風刮著飄,一直飄到等死的地方。後來沒落的武士與隱世的民間高手把苦人們組織在一起,教他們自保、互相照顧慰藉,哪怕世上沒有可立足之處,也總算有了個歸屬,這就是丐幫的由來。
直到這時,王嘉可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王嘉可已經在小旅館里住了好幾天,她開始越來越不安。
王嘉可緊貼住窗戶,下意識地握住了窗戶上的扶手,掙動中,窗戶被無意中扭開,夜風「呼」地卷了進來。
王嘉可尖叫起來:「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司機激靈一下,酒醒了,猛地撲到窗口。
這夥人多勢眾的「救兵」來了以後,見了滿院熟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搖旗吶喊,還是直接抄傢伙上,就乾脆找熟人聊起天來。跟著長老們來鬧事的弟子們大部分也沒參与陰謀詭計,只是充當壯聲勢的打手,前邊既然還沒讓他們往上沖,於是就很安心地跟人三五一群,嘰咕起物價和房價。
王嘉可:「那個『溫暖8小時』酒店是個黑店,他們在追我,還有個人要……」
小衚衕里的小翟和大馬猴辭別了楊平,分頭行事。
反應最快的丐幫弟子撒丫子要追,卻見方才抓著王嘉可的同伴一動不動地戳在原地,蠟像似的,那丐幫弟子意識到不對勁:「www.hetubook.com.com你怎麼了?」
從萬木春名號開創,到手起刀落連廢數人的衛驍,兩代萬木春,給武林中所有的知情人留下了濃重的陰影。
於是現場緊急請示單位領導,並得到指示——領頭的都帶走。
然而與此同時,院門口卻又是另一番光景——閆皓請來的救兵大部分也都屬於丐幫,嚴格來說都是自己人,跟院里來鬧事的丐幫弟子們就算不是朋友,好歹也有臉熟的。剩下的平時在周圍做小買賣,也是笑臉迎人慣了。
要是放在《哈利波特》里,相當於魔法世界的終極戰爭了!
幾次三番,她對人類的信任已經化為泡影,黑燈瞎火間,大馬猴露出兩排白森森的板牙,怎麼看怎麼像正準備磨牙吃人的變態。
小樓入口處緊張得一觸即發。
他本想悄無聲息地拿了打狗棒就走,誰知道喻蘭川真敢挑頭動手攔他們,更沒想到老楊幫主連自己家裡的雞毛蒜皮都管不清楚,居然還這麼有人望。現在鬧成這樣,就算他拿到打狗棒,丐幫內部的反對聲也一定很大。
張美珍冷笑:「就怕有些人為老不尊,偏要碰瓷。」
快要絕望的王嘉可拖著滿腳的血,跑到那車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救命……幫幫我……有人要綁架我,求求您……」
自從來了這,王嘉可每天都是草草洗個臉,穿著衣服睡,快忍無可忍了。她回憶著網上看來的各種方法,提心弔膽地把衛生間檢查了好幾遍,沒在洗澡間找到攝像頭,這才飛快地衝進去洗了個戰鬥澡。
很快,兩撥人的界限模糊了,隊伍鬆散了。終於蔓延到了「前線」,對峙的幾位耳力都不錯,同時聽見西風裡清晰地傳來一句:「過完年又漲?哎呀,都從三塊五漲到六塊了,跟那幾個攤煎餅的哥們兒商量商量,行行好吧!」
是個女人的聲音!
丐幫和行腳幫咬做一團,一嘴毛地抬起頭,發現關鍵人物居然被截胡了!
就在她神智開始模糊的時候,耳邊突和-圖-書然傳來一聲悶哼。
「誰?!」
可惜,她不知道「車船店腳牙」是一家。
司機「嘖」了一聲,眯起眼看著她,反而往屋裡走了兩步,還回手關了門:「我好心好意給你送點吃的,你這個小丫頭,別不識抬舉。」
王嘉可有種頭皮被掀掉的錯覺,眼淚一下出來了。就在這時,一隻膠鞋飛了過來,砸中了黑車司機的胳膊肘,正磕在麻筋上。黑車司機手一脫力,王嘉可就被他扔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四肢並用地往前爬。
人事跟熱菜一樣,放著放著,就變了滋味,誰也逃不過。
「不是吧,你連酒都陪,陪哥聊會天怎麼了?」司機笑了,從兜里摸出一把十塊二十塊的紙幣,往王嘉可的床單上一撒,「半個小時多少錢,這些夠嗎?」
燈光昏暗處,突然好像凝結了濃重的殺機。
司機一把薅住一條椅子腿,王嘉可拚命地掙扎,破木頭椅子在兩個人中間扭來扭去,一下磕到了王嘉可的腕骨,纖細的手腕頓時紅了,她尖叫一聲,椅子脫了手。
開門的是把她送來的那個司機。此時已經是夜裡快十點,司機身上酒氣撲鼻,手裡敷衍地拎了一袋啃了一半的麵包,聲稱給她「送飯」。
司機一把捂住她的嘴,去拽她羽絨服的拉鏈,王嘉可照著他的手掌一口咬下,同時慌不擇路,從二樓跳了下去。
正所謂雞多不下蛋,人多瞎搗亂。
王嘉可:「救命!救……」
但此時已經是騎虎難下,這種時候他要是縮了,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他老趙一把年紀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讓喻蘭川這麼個小輩「拔了份」,他以後還抬得起頭來么?
甘卿面無表情地盯著那民房窗戶上模糊的剪影看了一會,終於,她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從大柏樹上落下,選擇了大馬猴。
趙長老今天非得在「碰瓷」和「被拔份」之間選一個,進退維谷,怒不可遏,回手一棍子指向張美珍:「那我向你討教,總不算碰瓷了吧!」
一道黑影hetubook.com.com鬼魅似的冒出來,三下五除二把架著王嘉可的兩個流浪漢擺平了,王嘉可落進了一雙冰涼的手裡,緊接著腳不沾地地被人揪了起來,那人在她耳邊輕聲說:「走。」
小旅館自稱是「快捷酒店」,其實可能連危樓的標準都達不到,搞不好是無照經營的。
一瞬間,王嘉可意識到了什麼,但這時候再要跑已經來不及了。黑車司機一把抓住了她精心養護的長發:「不是要我幫你嗎,上車啊。」
門好像是紙糊的,完全不隔音,每天半夜三更,她都能聽見外面傳來醉醺醺的說笑打鬧聲。那聲音有時在她門口逡巡不去,好像隨時準備破門而入似的,她聽得心驚膽戰,總是忍不住起來檢查防盜鎖鏈。
丐幫弟子大馬猴緩緩地從路燈底下走出來,緊接著,好幾個叫花子從小巷裡冒出來,包圍了他們。
王嘉可感覺自己的四肢在往外冒涼氣,渾身都在發抖,拉過木椅,四腿朝前地擋在自己身前。
到了第三天晚上,更變態的事發生了。
兩句話的功夫,嘈雜的腳步聲傳來,旅館里的人就快追上來了,大馬猴不再廢話,吹了聲口哨,飛起一腳踹向黑車司機。黑車司機身後就是自家大本營,當然也不肯吃虧,從腰間一抹,揪出一把小刀,不含糊地往大馬猴腿上扎。
在這種混亂中,一個女性帶來的安全感簡直像救命稻草,王嘉可沒過腦子,本能地邁開了腿,把自己交給了這個人。
王嘉可頭也不敢回,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也顧不上自己踩了什麼,那小旅館里的人很快追了出來,王嘉可一口氣跑出去幾百米,終於在七扭八歪的小巷口看見了車燈,一個夜間攬活的黑車司機正靠在那抽煙。
閆皓掰著手指頭算自己月底工資還夠吃幾天早飯,十指不夠用,只好連鋼爪指一起借來掰。
那一刻,不管是行腳幫還是丐幫,竟然沒人敢動。
一百一院里,有近三十年的大樹,斑駁的牆角生滿細碎的苔痕,此時,空無一物的花壇https://m.hetubook.com.com上掛著蒼白的路燈,照著院里兩路人馬,顯出了些許魔幻味道。
趙長老一咬牙,上前一步,從手下那接過了一根鐵棍:「聽說寒江雪是五絕之首,小喻爺,你給賜教賜教。」
喻蘭川輕輕地把桃木劍一橫,居然還真亮出幾分七訣劍的中正之氣:「趙大爺,您為什麼不問問,就算拿了打狗棒,外面的那些兄弟們聽您的嗎?」
王嘉可只來得及一把抓起長羽絨服,把自己裹成一個蠶蛹,才剛拉上拉鏈,對方就不請自入——防盜鎖鏈被拉到頭,居然自己掉了,原來那玩意是個裝飾品!
王嘉可相信過行腳幫能把她從高利貸那裡救出來,結果轉頭就被軟禁,「救世主」比高利貸還流氓!
誰會想到幾千年後,穿著貂皮大衣的「丐幫」長老們,會開車帶著尋覓學區房的手下來「逼宮奪權」呢?
陽台和樓道里,街坊鄰居們全都忍不住露頭,圍觀這場不用買票的夜場大戲。
王嘉可爬得更快了。
何況打狗棒不單他想拿,田長老與另外兩位長老同樣虎視眈眈,到時候煽風點火的攪屎棍少不了。
喻蘭川飛快地說:「我不教,您甭領。」
這時候,趙長老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過了。
平時沒有罵街耍流氓習慣的人,指望危急時刻臨場超常發揮,一般是不大可能的,王嘉可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會一邊往後退,一邊顛來倒去地說:「你要幹什麼?有病嗎!神經病!出去!啊!」
兩個乞丐一左一右地架起王嘉可,流浪漢身上那股又餿又臭的仙氣三百六十度環繞著王嘉可,好懸沒把這嚇破膽子的姑娘熏得休克過去,這回,她連尖叫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物件似的被他們傳來傳去。
好不容易逃出來,向路人求救,結果路人跟他們是一夥的!
「我最見不得有人欺負小女孩了,」大馬猴臉上掛起志得意滿的笑容,「小姑娘,你不用怕,跟我們走。」
被驚動的黑車司機詫異地打量了她片刻,又往她身後看了一眼:「怎麼回事?你從哪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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