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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捲起他那外表看起來很正常的西裝袖口，裏面露出一個豎琴的標誌。

調度辦公室里的聯絡人負責分配每一項任務，統籌獵人們的工作。

「沒什麼，只是個電話。」路易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碰掉吊針，「路易？梅格爾特，我是聖殿的教官，很榮幸見到您，先生。」

就在這時，伽爾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手機鈴是一陣非常急促的鼓聲。

伽爾：「咳咳。」

路易放下袖子——看來眼前的人熟悉聖殿的標誌。

路易：「……」

艾美臉色一正：「祭司？」

伽爾沉默了一會，聳聳肩，緩緩踩動油門，把車開進車庫：「好吧，這是個不錯的論據，我有點被說服了。」

二十分鐘后，伽爾給自己唯唯諾諾的菜鳥學徒安排好了客房，打發了他，才帶路易來到了神秘的史密斯先生住的客房，剛要敲門，艾美卻先從裏面出來了，路易頓時條件反射一樣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駕輕就熟地躲開了艾美「小姐」鴕鳥依人的奮力一撲。

他們都熟悉這個，據說古代的時候，聖殿用這個鼓點來傳達緊急任務，召喚獵人，這個傳統延續至今，把它變成了「聖殿調度辦公室」的來電鈴聲。

「你剛剛說，你是聖殿教官？」

「你可以叫我伽爾。」伽爾聳聳肩，「別叫『導師』，聽起來總讓我想起大主教那張橘子皮一樣的老臉。」

路易低下頭，看著他這位大部分時間都溫雅有禮的朋友——很少有人知道，這個風度翩翩的「攝影作家」其實是一個天生的獵人，強大，冷靜，面對迪腐的時候一擊必殺，並且……他其實是特別謹慎而多疑的。

每一個獵人從聖殿畢業的時候，他的導師給他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第一節課都是「無論任何時候，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小心，如果你不想立刻帶著鋪蓋捲去亞朵拉特睡大通鋪」。

約翰沒有任何驚詫，「抱豎琴的學者」一般是由最博學的人來擔任，如果他連執劍祭司的禮服都不認識，那聖殿一定快要倒閉關門了。

「很抱歉，未經您的允許翻看了您的衣服，我猜那是執劍祭司的禮服對么？」路易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對方的表情。

埃文臉紅了一下，蚊子似的扭扭捏捏地叫了一聲：「請叫我埃文，導……伽爾。」

「凱爾森出事了。」伽爾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語氣略微有些急促地說，「徽章顯示地點就在薩拉州。」

路易常年保持木然的臉皮並沒有一點波動，他平平板板地說：「我以為艾美是女名，治療師『先生』。」

路易走進去，隨著他的靠近，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敏銳地感覺到了，並且不安地皺起眉，身體無意識地掙動了起來，可是因為安神藥水的作用，他終究還是沒有醒過來。

「睡著了，或者暈過去了，誰知道呢？」艾美聳聳肩，「我得說，這傢伙的精力實在太旺盛了，燒剛一退，就企圖在你的房子里開展他的探險活動，還對你家的抽水馬桶發生了強烈的興趣，甚至企圖把腳塞進去試試——當然，被我堅決制止了。於是我在他喝的水裡放了一點安眠藥，總算把他放倒了，現在他被我扒光了，正乖乖地趴在床上。」

約翰躺在床上，頭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雖然無力，但是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藉著床頭那個奇怪的「蘑菇」發出的光看了看路易，遲疑了一下，問：「wwｗ•ｈｅtｕｂｏok.com•com梅格爾特先生？」

伽爾：「……」

「你最好放尊重點。」路易冷著臉推開了艾美，放輕了腳步走進了房間，壓低聲音說，「鑒於躺著的這位紳士，很有可能是聖殿某一任不知名的執劍祭司。」

「你到底是誰呢？」路易皺起眉。

約翰淺棕色的長發從肩膀上垂了下來，他只是被召喚鼓驚動，並沒有真正地清醒過來，反應遲鈍地看著面前的路易，半天，才有些含糊地問：「電……電什麼？」

幸好兩個人並沒有給後座上那個如坐針氈的傢伙過多的關注，路易把封在證物袋裡的袍子舉起來，透過陽光仔細觀察，美麗的阿羅之線在陽光下流動起來，像水銀一樣：「阿羅之線，世上最美的絲線。剛剛我粗略地翻查了一下，歷史上總共有三場驚動了聖殿的戰爭，只有一場正趕上大主教卸職，是由執劍祭祀披戰袍出面主持，不過那位受人尊敬的祭祀當時已經七十六歲了。」

他透過拉下來的車窗往外看了一眼，鼻樑上的鏡片掩蓋住了眼睛里的光，臉上的輕鬆和煦的笑容忽然消失，對站在車窗邊的路易低聲說：「就現在我們有的資料而言，你覺得這個人可信么？」

「是啊，」伽爾斜斜地掃了他一眼，「尤其當你經受過一個姓梅格爾特的混蛋教官的摧殘之後，就更會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園丁。」

一隻鳥落在路易腳下，大概是被他手上那件袍子吸引，居然膽大包天地抖著麻桿腿，跳上了聖殿最恐怖的教官的肩膀，翹著它無知屁股上的尾巴嘰嘰喳喳地叫。

伽爾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在後座上顯得戰戰兢兢的青年——那是他未來一年要帶的小徒弟，整個人緊張得就www.hetubook.com.com像一根繃緊的弦，一臉要崩潰的表情——伽爾又胃疼地瞥了坐在一邊不苟言笑的老友一眼，乾咳了一聲，試圖活躍一下氣氛：「呃，戈拉多先生是么？」

「你運氣不錯，小子。」路易冷笑了一聲，「你的半吊子導師非常了解怎麼當一個幼兒保姆，如果你樂意，還可以和他學習一下字母歌，不過我恐怕這傢伙不大擅長教你別的東西。」

路易點點頭。

艾美風情萬種地對他眨了眨眼——這個動作並沒有那麼簡單，鑒於他的眼皮上起碼貼了一磅重的假睫毛：「路易大人，你是來安慰操勞了一整天的小可憐艾美的么？」

「他看起來很年輕，我覺得可能還不如我大。」伽爾說。

不管他是獵人還是執劍祭祀，和平時代絕不會留給他這樣多的「勳章」。

路易無意中掃了他一眼，埃文就像是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可笑地伸著脖子僵住了，路易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心想如果畢業判定權在他手上的話，他會保證像埃文先生這樣的廢物一輩子也別想踏出聖殿的門。

「一種方便的通訊工具，」路易不由分說地按住他躺了回去，「現在，先生，請躺回去——伯格治療師，請過來看看他。」

「能請教……」路易開口問，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整句話，伽爾就臉色難看地闖了進來。

伽爾走到樓道里接電話，床上昏迷的約翰卻突然掙扎著醒了過來，他的眼神還迷茫著，額頭上略微有些細汗，整個人無意識地繃緊：「召喚鼓……」

「難以想象，」伽爾沒有進去，雙臂抱在胸前看向屋裡，「不過我相信路易的判斷有他自己的根據。」

正在走神的路易被他的大嗓門驚動，默不作聲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伽爾覺得少年的脖子明顯瑟縮了一下——梅格爾特教官實在積威甚重：「我們倆都沒聾，戈拉多先生。」

顯然，伽爾在這方面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嚴謹的歷史學家在心裏嘆了口氣，再次感嘆這真是一個和平而墮落的年代。

伽爾把車開進了自家的院子里，停下來讓路易和已經被遺忘了半天的埃文下車。

路易遲疑了一下，以同樣輕的聲音說：「他身上疑點太多，現在我說不出他的來歷，但是……阿羅之線從不說謊，記得么？它是聲音停在最美好的時候凝成的絲線，穿在內心充滿陰謀和惡意的人身上，絲線會變成凝滯不動的黑色。」

「哦……」約翰的目光落在那標記上，表情柔和下來，露出一點親切的笑容，「『抱著豎琴的學者』，您是教歷史和迪腐類型研究的。」

路易打量著他，發現他竟然出乎自己意料的年輕……俊美。

而站在他旁邊的埃文？戈拉多先生大概還沒有一隻鳥膽子大，「好心腸」的伽爾導師去停車，造成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跟這位魔鬼教官一起「二人世界」，緊張得臉色青白，小腿肚子哆哆嗦嗦地抽著筋——看起來就快要嚇得拉肚子了。

「當召喚鼓響起的時候，被稱為騎士的獵人們即使剩下最後一口氣，也要爬過去」。路易看著他，心裏忽然想起了這句話。

可憐的埃文張著嘴看著前面的兩個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哦！」艾美抬高了八度感慨了一聲，捂住他那不知塞了什麼鼓起來的胸口，「我真是太感動了，卑微平凡的我，竟然能得到路易大人的青眼和慰問，一定是我的真心感動了……」

「是！埃文？戈拉多向您報到，肖登導師！」hｔｔｐs://ｗｗw.hetｕbｏoｋ.ｃｏm•ｃoｍ被點了名的青年立刻把腰挺得像塊棺材板，那一刻伽爾還以為他要兩腳一併敬個禮什麼的。

被艾美放倒、這麼多人說話都難以驚醒的人，居然會被一陣鼓聲喚醒，那大概會是出於某種深入骨髓的習慣吧。

聖殿的教官不止一種，袖口上分別綉著不同的標誌，比如教格鬥的教官標誌是一根長矛，法陣防禦的是塊盾牌，藥理的和治療師一樣，是一片葉子。

「相信我艾美，你一點也不平凡。」伽爾打斷了他——這個世界上能有多少人類，不管作為男人還是女人都一樣可怕呢，「史密斯先生怎麼樣了？」

路易轉過頭，冷冰冰的藍眼睛看著他：「你是在爭寵么，護花使者肖登『導師』？」

男人一條手臂從被子掉了出來，皮膚蒼白，但肌肉緊實，有數條深淺不一的傷疤。路易彎下腰看了看，認為如果他是一個時間旅行者，那應該是來自結界構建前，也就是……至少是阿爾多大主教的年代以前。

他們這些無數次慘遭治療師蹂躪的獵人們……怎麼竟然還沒死呢？

「是……是的，對不起，梅格爾特教官。」

「叫我艾美，路易大人。」艾美給了他一個飛吻。

「最重要的是，那位祭祀擔任這個職位有二十幾年，他的禮服上絕對會綉上他的名字。」

約翰的身體沒有多少抗藥性，特別是對消炎藥，那些東西作用在他身上的效果非常出眾。艾美髮現，僅僅是一天多一點的時間，他那兇猛的傷口的發炎癥狀似乎就已經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路易說完沉默了下去，和伽爾對視了一眼，片刻后，他說：「我已經寫信把這件事報告給大主教了，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我是在陳述一個太陽打東邊升起的事實，噩夢之源梅格爾特『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