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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上來兩個人，拉扯著周東南的衣服，連推帶拽地把他弄進了巷子深處。

她可是冒著上班遲到的風險來看他的，要不是在小區門口認出了那輛破摩托，她根本不會注意到巷子里還躺著個人。

不一會的功夫，摩托車就報廢了。

「喂——喂喂？？」聲音越來越響，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叫他。

矮個子嗤笑一聲，半開玩笑地說：「你要買不起回去的車票，哥幾個幫你買一張。」

成芸在床上喊了句，「柜子里有一箱八寶粥。」

周東南擺臂，想要甩開手，可來人明顯不是輕易能打發的，周東南掙了一下，沒有掙開。

矮個子蹲在他面前，說：「別給臉不要臉。」

摩托車失去人控制，倒在地上還往前滑了半米才停下。

街上安安靜靜。

周東南的破摩托本來就是二手的，平時騎著感覺都不結實，別說被人這麼輪番砸一遍。

「想不想吃東西？」

「不用。」

成芸關上門，聽見電梯到達的叮咚聲。

他把車往一邊拖，拖到角落裡，掏出鑰匙往裡捅。劉佳枝跟過去，說：「怎麼你還想鎖車啊？你別逗了，這車不能用了，你信不信你只要開上道馬上有警察抓你。」

劉佳枝一臉擔憂的樣子，圓圓的眼珠瞪得老大。她使勁晃周東南的肩膀，「沒事吧！醒醒！快點清醒一下！」

在菜市場和周東南居住的小區中間，有一條沒有街燈的暗巷，周東南的破摩托燈也不太管用了，他儘可能地在巷子里騎得慢一點。

成芸心裏有點沉，她看著他，把話挑明了。

好在他還算靈敏，在車倒的時候直接往外跳了一下，沒有讓車砸到腿。

和*圖*書她一堆問題問出來，周東南一個也不想回答，他低聲說了句謝謝，人就往外走。

周東南點了一下頭，低聲說：「看到了。」

「誰讓……咳咳——」隔了很久，周東南好不容易開口，還被自己身上的傷帶著咳了幾聲，他捂住嘴緩了一下，才低聲說：「是誰讓你們來的。」

青山綠水，淺溪小橋。

「你怎麼回事？」劉佳枝說，「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這躺了多久了？用不用去醫院？」

周東南手還扶著摩托，被他一扯，失去平衡，腳踩地也來不及，直勾勾地歪倒下去。

周東南手撐著膝蓋，慢慢站起身，「沒什麼。」他說，「不小心弄的。」

「幹什麼？」一宿不睡，成芸眼睛發澀，語氣不佳。

「無法溝通……」劉佳枝在後面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腦子有問題么。」她又低頭瞄了一眼表，大叫一聲遲到了，便火急火燎地跑出小區。

「我說，你什麼態度！？」劉佳枝說，「我可是救了你，你就這樣？」

在這感覺出現的下一秒，一個人影從旁邊竄出來，拉住他的胳膊。

劉佳枝蹲在他旁邊，猶豫著開口：「你，你這車怎麼弄的？」

「嗯……算了，你不想睡就不睡吧，我走了。」周東南站在門口，又補充了一句，「下次我再來找你。」

周東南在心裏對自己說，不要困，不要睡，在這睡會出事的。

周東南手一頓，而後慢慢放下。他雙手插回衣兜，低著頭往回走。

「不餓。」成芸沒睡好覺，精神有些萎靡。

幾個人活動活動肩膀，扔了棍子離開。

成芸在軟枕里躺著養神，聽見他的話，轉過m.hetubook.com.com頭來。「周東南，你閑的是么，一天一宿沒睡覺現在還要出去跑黑車拉活，你很缺錢么？」

成芸呼了他一巴掌，「要吃你自己吃去。」

成芸在門口送他，周東南說：「你睡一會吧，太累了。」

圍著的其他人只顧著看住周東南，聽了矮個子的話，沒有笑也沒有動。

劉佳枝老大的不滿意。

周東南從暖和的房間出來，被冷風一吹，把領子又拉起來一點。他找到自己的摩托車，騎上離開。

周東南倒在陰暗的巷子里，額頭頂在冰涼的地面上，喘著粗氣。

周東南本來坐在床邊提鞋，聽見成芸充滿意味的問話，扭過身子，長臂一撈把她扯過來。

又是一腳，周東南一口氣沒上來，彎下腰去。

「你他媽挺牛逼唄。」扇他的那個人往前站了站。他個頭比周東南矮了不少，但體格比較結實，口音明顯不是北京本地人。

「喂……」

這些人說白了就是流氓，不過他們比一般的街頭地痞強一些，他們是有組織的。

天這麼冷，好像身上的傷痛都跟著凍結麻木。

「你要是買得起還不走，那就是自己找事了。」

六點多了，天邊總算開始蒙蒙亮。

周東南後背撞到牆上，他悶吼一聲，使勁地推開那個人。他力氣不小，那人被輕易地推開數步遠。

有組織有領頭有預謀，這就表示他們不是衝動行事，下手有分寸，該到什麼樣，就到什麼樣。

「阿南，我給你的東西你看到了么。」

周東南出門的時候是早上五點，今天又是北京常見的陰霾天氣，五點鐘了，天還黑著，只有隱約的一點朦朧光亮。

周和-圖-書東南被推到牆上，下一秒就狠狠地挨了一拳。他悶哼一聲，捂住肚子。圍著他的人又把他的頭撐起來，朝他後腦扇過去。

可他的眼皮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下耷。

因為太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不過周東南很清楚他長什麼樣子——因為不久前的白天，他也來找過他。

不過力氣再打也挨不住人多，他這一反抗，對面馬上開始圍毆。

北京交通管得嚴，就算是凌晨，他也不敢明目張胆地騎到主幹道上去，周東南拐了一處小路往家走。

劉佳枝帶著一個棉帽子，糖果造型的，最上面還有個大球球，跟著劉佳枝的動作亂晃。

周東南走到摩托車邊，摩托車已經完全被拆零碎了，不能再用了。他腰有些彎，慢慢蹲了下來。

「跟你說話呢你聽不著？」不滿的話音一落，旁邊又有人順勢在周東南的肚子上補了一拳。

周東南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周東南一連喝了兩碗八寶粥，才穿上羽絨服離開。

劉佳枝往車那邊挪了挪，說：「撞了？你怎麼跑巷子里去了？」

周東南又親了一下成芸，從床上下去。

道路空曠。

周東南沒有吭聲。

「媽的，給臉不要臉。」矮個子啐罵一聲，頂起膝蓋撞到周東南的胸口。周東南終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

「謝謝你。」

「成芸。」周東南打斷了她，他黑漆漆的眼睛在濃密筆直的眉峰下面，看著安靜又平和。「我幹活干習慣了。」

將近一夜未眠，臨近清晨的時候，周東南先開了口，問成芸餓不餓。

劉佳枝聽見周東南低低的聲音，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衝著報廢的摩托車垂下的頭，忽然之間，她後面ｈｔｔps://ｍ•hｅtuｂｏok.cｏｍ•cｏm那些埋怨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用不用我扶你啊？」劉佳枝說。

「別打臉！朝身上打！」剛剛打頭的那個矮個子喊道。

這種大冷天躺在外面，真的會凍死。

周東南擰著眉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他還是覺得喘息困難，他脖筋爆出，雙臂抖動——

他們果然打了一會就停了，為首那個矮個子把周東南拉起來。

當初的某些記憶又回來了，在風雨橋上，她摸著他的背，他渾身上下光滑一片，就像侗寨的山水，細膩又溫柔。

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了什麼。

成芸感覺到周東南的臉上稍稍有點干，嘴角的地方還破了皮。

就在快到要小區門口的時候，周東南忽然感覺到不對勁。

「那——」

周東南真的從床上坐起來了。「我得吃東西了，等會還要幹活。」

矮個子還要再下腳，旁邊有人拉了他一下。矮個子收住氣勢，伸出一根手指，點著周東南的頭，「老話怎麼講，事不過三對吧，這次你要再不聽勸，那下次就不止這樣了。」

「哎呦我去！你怎麼在這睡覺啊？你是不是喝多了你，這裏睡覺要死人的！——喂！周東南——！！」

「……誰讓你們來的。」周東南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他叫什麼，你讓他自己來找我。」

但是很快，那畫面燃燒了起來，熊熊烈火，將橋燒得灰也不剩。女人的身影早已不見，火光之中，只有他一個人。

劉佳枝跑過去拍他一下，結果周東南差點栽倒。

想到這，劉佳枝更不滿了，加上之前周東南搬箱子跟她要錢的事情，劉佳枝一股火冒出來，蹭蹭蹭地邁開小短腿跑到周東南面前。

周東南聽了www.hetubook.com.com，扒著成芸的臉貼過去，「真不餓？」

他一天一夜沒有休息，精神已經差到極致，現在又被人揍了一頓，腹部的傷口牽動內腑，他忍了許久，最後雙手撐著地乾嘔了幾下。

周東南坐起來，靠著牆，每一次呼吸，一股白霧在嘴邊形成，很快又散了。

「之前跟你說的話，你當我們是開玩笑的是不是？」他掐著周東南的衣領，「讓你離開北京，聽不懂？」

周東南猛地睜開眼。

「家裡還有吃的么？」他一邊說一邊往廚房走。

周東南再次甩臂用了更大的力氣，拉扯的手被彈開了一點。可就在這時，周東南腳下一軟——身後有人朝他的膝蓋窩狠狠地踹了一腳。

「勞累命是吧？」

周東南也明白這一點，他越反抗，他們越是沒完沒了，所以他捂住頭頸，不還手，咬牙撐著。

周東南被她晃得傷口疼痛，他撥開她的手，自己扶著牆慢慢站起來。

還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女人，站在橋上笑。

後者低頭親她，像吃水果似地在她嘴唇上吸了吸，吸完也沒有挪開，貼著她說：「叫我阿南。」他一邊說一邊拿鼻子頂了頂成芸，又說，「……就像剛剛那樣。」

天還是很陰，巷道里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說完，他站起身，領著其他人從路邊撿了幾根棍子，到周東南倒地的摩托車旁站住腳，掄起來就開始砸。

「沒事。」周東南搖搖頭，拖著步子往樓里走。

劉佳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盯著他，「你沒酒醒啊？」她湊到周東南面前，一看他痛苦的表情，又是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啊？我這掌力——」

好像有人在叫他。

「你怎麼不睡？」

矮個子說完，臉色慢慢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