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東壁圖書府
第18章 三鼓尚郡主
「什麼,你想收養昭靖太子的兒子?」李豫聽聞了太子的來意后,微微吃了一驚。
教坊樂師各持彈箏、卧箜篌、豎箜篌、笙、簫、琵琶、大小篳篥、橫笛、腰鼓等,在一陣悠揚的樂聲當中,韓王頭梳假髻,插玉支釵,著紫絲面夾衣,登烏皮靴,五彩接袖舞得如流光般轉出。「是于闐舞曲啊!」李豫笑眯眯地說到,接著拍掌合著韓王的舞曲。
「何事,說吧。」
昭靖太子,也即是生前的鄭王李邈,曾是父親最寵之子,也是李適最大的勁敵,但他現在死了,本來彈冠相慶的李適,于高岳點醒前還未曾想到——原來敵人的兒子,也可為自己所用呢!
這面李適繼續給自己加戲:「而今節帥跋扈,冢宰也不甚可靠,不用皇室親戚還能用誰?正是因為高岳有才,若讓他尚唐安,只要陛下認可,將來少不得出將入相,不一定居於閑職。」
就在霍忠翼趁機準備說了些什麼的時候,幾名內侍趕來,稟告皇帝:「太子殿下求陛見。」
因為高岳個大好青年和圖書,只要被賜婚,與其說是娶郡主,不若是「嫁給」郡主,婚後必然成為皇室的附屬品,此後這輩子就是混吃等死,另外在夫妻關係上也很難談上琴瑟和諧——唐朝公主郡主的作風要麼豪放,要麼驕橫。
「高岳,為何啊?」
李豫對此也表示認同,心中想「你們這群世家,都對朕的結親陽奉陰違,那便好,朕一樣可以讓高三鼓入則台省東閣,出則方岳節帥。另外,高三鼓乃是孤寒之人,朕用起來也安心。」
這話說得代宗皇帝也頷首,這年頭真的是「皇帝女兒」連帶「太子女兒」都愁嫁啊!這高三鼓出身渤海高,又是新秀進士,名動京華的才子狀頭,這唐安郡主嫁給他做婦,李豫確實覺得心中穩當,另外唐朝的慣例是,當上公主的丈夫通常授四品(大部分為殿中少監、秘書少監),郡主則是五品(后又為檢校四品京官),縣主則是六品(比如那位遺憾不能娶五姓女的薛元超,娶的便是巢剌王李元吉女兒和靜縣主,便被升為六和_圖_書品的太子舍人),高岳得太子中允也是正常,可「這高三鼓,朕還想用他,如直接處於厚祿閑散職位,豈不是屈了這郎君?」
「老奴只是見韓王舞,不由得想起貞懿皇后在世時的風姿。」霍忠翼邊抽泣便跪下說到。
「臣聽聞崔舍人去調集閥閱,可朝中各高門世家多有抵觸,讓陛下為難,不妨讓唐安嫁於高岳,做個表率,隨即便可將高岳擢升為太子中允,若高岳得以自九品直升為五品,那麼自然也就沒其他人阻擾。」
「哦,太子居然要見朕。」李豫沉吟了下,接著看看仍然在舞蹈的韓王,還伏在地上的霍忠翼,隨後顫巍巍起身,在內侍們的攙扶下,順著閣道來到了內殿中堂處。
門下省散騎常侍蕭昕,當即對給事中說,這位高郎君已和崔僕射家小娘子通過婚書,於是給事中便將這道詔令「封駁」——打回去。
他急忙走到舍人院院子里,望見和政事堂間的門,被常袞先前用土給堵塞起來,心想幸虧常袞如此做,不然要是讓他知道hetubook.com.com,還不幸災樂禍,立刻勒令中書門下通過,副署上去,讓高岳立馬和唐安郡主「成禮」啊!
於是崔佑甫迅速按照皇帝的御札意思,草擬了道詔令,然後直接繞開宰相政事堂,送去門下省審議,但暗中和門下省通了氣息。
「按照陛下先日于紫雲樓上所言,臣請下敕于司農卿禮會院,能將唐安下嫁於今年的狀頭、集賢正字高岳。」
「什麼,陛下要讓高岳尚唐安郡主?可是,高岳不是和西川崔寧家第五小娘子互相通過婚書了嗎?這可如何是好!」
嗯?霍忠翼頓時收斂了淚容,耳朵聳了下。
皇帝點點頭,然後將手伸出,覆在太子的掌心,低聲說:「父慈子孝,兄友弟悌,如此我家的江山才可以穩固不易啊——謨兒交給你,另外該是你的,朕早晚也會給你,放心吧!」
數日後,龍首山間大明宮的三衙: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三宮順著山勢依次拔高,直入雲霄,紫宸內殿院中,李豫坐在榻上,正觀賞著韓王給自己的獻舞。
然而只和-圖-書有他自己心中清楚,這個「旁敲側擊」的招數,是蕭乂詢問過高岳,再獻於他的,明白此妙策后的李適大喜過望,不露聲色,在探知韓王入紫宸殿獻舞時便立即出手,提出了這個要求。
李適當即淚如泉湧,膝行到皇帝靴子前,抬首說,「臣必定將謨兒視如己出。」
昭靖太子,正是五年前薨去的鄭王李邈,他留下個兒子,名叫李謨,一直被皇帝養在身旁。
最後李豫說了句「好的,朕即刻讓舍人院出敕去司農寺!」
大明宮與中書省院舍相通的舍人院,負責知制誥的崔佑甫見到御札,不由得目瞪口呆,心中一個巨型的問號頓時飛起:
這時李適便說道,「其實臣此日前來求見陛下天顏,還有一事。」
「是,謨兒失怙已五載,如今正是束髮讀書明理的年紀,陛下春秋又高,所以臣希將謨兒收養在膝下,以續昭靖太子之元良。」李適說著說著,好像念及了昔日兄弟間的感情,不由得哭出聲來。
李豫聽到這話,也是悲從中來,「朕也是如此,所以總是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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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掩沒于黃土之下。」李豫頓時心中暖暖的,「昭靖太子離世五載,你可是第一個提出要收養他要求的……朕確實年齡大了,沒法子看管謨兒,交給你朕可以放心嗎?」
想著想著,李豫的淚水不由得在眼眶裡打轉,但這時他先聽到了旁側的哭聲——是伴韓王入侍而來的十王宅使霍忠翼,「哭什麼啊?」李豫緩緩問到。
中堂下,李適坐于席上,見到皇帝便長拜下來,口問安康。
這時韓王的舞步隨著琵琶、腰鼓聲的應和,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他靴子下的毯子,絲毛在這種高速的旋轉下,開始騰飛起來,于日光下閃閃發亮,環繞周身。恍惚間,李豫看著韓王的急速而過的眉、眼、鼻口,好像見到了薨去的獨孤氏,那獨孤氏也是能歌善舞的啊,她經常在內殿里為他獨舞,低回處如芙蓉出浪,急切處如縈風亂雪……
這時院子里的樂聲戛然而止,韓王停了下來,滿身是汗,花了他臉上塗抹的脂粉,納罕而又不甘地看看霍忠翼,霍只是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不要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