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非琴非瑟亦非箏
第9章 西門十一郎
「三兄,其實你也別多心。聖主在京師里都一直很牽挂你,我等來興元宣索,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聖主只要看見你和韋軍使的一片心。」霍忠唐說著,用手指隱秘地點點高岳的胸口。
聽到高岳這個建議,霍忠唐嗯了數聲。
西門急忙回答,屈少尹過問,賤第十一,黔府人,打小家貧,便私白入宮。
他對興元府的賬目是很了解的,逸崧而今掏出這筆錢來,不但佔有「司使方圓支用錢」,肯定也把賓客錢沒充公的一萬貫也填進去。
「少尹自便!」西門粲在馬背上作揖道。
把江淮轉運權繼續留住韓滉手中,也能穩住這位,皇帝還要用宣潤三道的財賦養新禁軍和神策右大營呢!
「在這樣風雲變幻的棋局裡,我身為興元府少尹,所能做的就是抓住各種矛盾間隙,悶聲發大財。」高岳念念不忘劉晏辭職前對自己的提醒。
「不知敕使行第為第幾?」高岳問西門粲。
杜亞是張延賞的同黨,以他為淮南節度使,可和圖書讓皇帝和張同時滿意,另外也可避免韋皋直接去淮南,刺|激到韓滉,因在韓的眼裡,杜亞來淮南,還算是他和張延賞間的均衡,而韋皋來,他會直接認定朝廷企圖打壓自己;
很快,雨中景色更加秀麗的砂回堰出現在他的眼帘當中。
反正轉來轉去,在這場博弈里,犧牲的只有陳少游。
西門粲和那七位小使是各個歡喜。
「十一郎,這位是長史韋平和判諸曹事的劉德室,由他倆引你去府城公廨。岳在此處田莊有些瑣碎事,先去處置下,稍稍失陪。」
聽到這話,高岳不禁點頭,他檢查過昔日梁州財計的文案,通常每年的修器仗錢,也就三千貫左右罷了。
「俗話說禮尚往來,聖主對三兄你好,也希望得到個回應不是?他給你三萬貫的修器仗錢,你給聖主兩萬貫的進奉錢,京師來的錢入你興元府的泉樓,你興元府再取兩萬貫舊錢讓我帶回京師——錢來來往往不曾有盈虧,但君臣的情義不就在m.hetubook.com.com之間產生了嗎?」
他自然想起和霂娘的約定。
對如此方案感到滿意的霍忠唐,便稱馬上自個便要回京,而西門粲還得繼續呆在興元府內,為白草軍的監軍。
屋檐外,雨腳悉悉索索,雖密但卻不大,拍打著翠綠色的竹枝竹葉,將這三人的低語給浸染得模模糊糊。
「所以啊,這是聖主給你的體恤!你用這筆錢,多給白草軍充實戰馬、攻守器具,聖主還依仗你白草軍立大功呢!」
下面雨點密集起來,而霍忠唐依靠在粉牆拐角處,和高岳的談話更加私密:「聖主是中意你和韋軍使的,總是想大用你等,在我離京前聖主曾提到過——朕真的想用韋皋為淮南節度使,隨後韋皋的鳳、興二州撥入興元府,這樣可遷三兄你為漢中五州(興、鳳、利、梁、洋)都觀察防禦團練使,獨當蜀地、鳳翔間的方岳之責——就是最近韓南陽想要保陳少游,讓聖主有點苦惱。」
案幾邊坐著的韋平神態不動,和*圖*書而劉德室則偏低下頭來,暗暗嘆息數聲:
「此後可否以行第相稱?」
果然,高岳當場說出興元府進奉的數額:兩萬貫。
「不敢,不敢!」西門粲很惶恐,因他在內侍省不過個小小的局丞而已。
「陛下可讓杜亞出鎮淮南,讓韋皋出鎮東川,臣岳也可為漢中五州防禦使,並許諾韓南陽繼續執掌漕運、巡院和長綱進奉船。如此各方皆安。」
驛館和興元府相連的驛道上,高岳不斷和西門粲套近乎,順帶打聽荊南節度使曹王皋的種種,因西門曾在他幕府中擔當過監軍。
「是也,是也!」
軒下,公議結束后,霍忠唐、西門粲單獨與高岳立在那裡。
自己和韋皋更不用說,身為奉天元從黨,官做得越大,對陛下也就愈發忠誠,這是自然的規律;
霍忠唐一副這還能瞞得過你的表情,「三兄怕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瞧七郎我這次來,帶的數十名奉義軍的官健,護著三萬貫的錢帛——這錢帛,是聖主用節省下來的鴻臚寺m.hetubook.com.com禮賓費,充作你興元府的修器仗錢的,可三兄也該知道,這麼多年來,全天下哪府哪鎮的修器仗錢能要這麼多的?」
「還請七郎賜教。」
「多虧七郎一番點撥,岳這才茅塞頓開。」高岳急忙捧袖說到。
高岳是考慮到了鄰居兼死黨韋皋,自己進奉的數額,不能比他少,更不可比他多。
也即是說,迎來送往、招聘人才時,逸崧怕是要動用私俸才能周全。
自從上次被韓滉壓制,被迫外放杜佑后,看來皇帝又變聰明了一丟丟:他想罷黜陳少游,可又忌憚韓滉護著陳,希望走出個均衡得利的路子來。
原本因藩鎮叛亂而暫時捏在一起的「忠臣聯盟」,現已維持不下去,自從蕭昕、顏真卿、劉晏三駕馬車依次辭任后,皇帝和地方的平和局面崩塌,朝廷中央和地方互相爭利的矛盾開始凸顯,韓滉佔著宣歙、浙西、浙東三地,李晟佔西川蜀都,這是地方實權的領軍人物;皇帝呢,在京師里靠的是張延賞、崔造,在外唯一真正信任的只m.hetubook.com.com有河中節度使渾瑊,可那張延賞自己也有私心,他拉攏河東馬燧,並想藉著皇帝和大臣間的矛盾,安插更多的親信擔任地方節帥、司使,來擴充自己力量;皇帝當然也不甘心便宜都讓張延賞佔了,在權謀方面李適還是不遜色于任何人的,便一面下賜修器仗錢,一面宣索,讓中使四面而出,希望保證高岳、韋皋這些新星的忠誠度。
之前高岳在思索當今天下局勢時,已敏銳發覺,如今朝野的棋盤又發生變動:
可高岳毫不含糊地稱西門為「十一郎」,並許諾馬上就在府城內興治監軍院,另外西門粲帶來的七名品秩更低的宦官,也都會分遣到各州縣,為「監軍小使」,每月廚錢、衣料錢,全包在我興元府身上。
不一會,驛站上空雨雲稍散,高岳和西門粲並轡乘馬,霍則留在驛館當中,他在接到進奉錢后,便要立刻原路返回,向宮中的陛下報告「成果」。
高岳明白,這霍忠唐從宮中來,怕是早已得李適的使命,以宣索名義,實則是來向自己問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