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卷 端坐思量太白經
第9章 方鎮究因何
「三兄,你家宅事還真的是多,連芝蕙都勞心勞力了……」芝蕙靜悄悄地伏在高岳的後背上。
入夜後,興元府大尹的官舍樓院里靜悄悄的,廚院里高岳剛剛吃完晚食,恢復產後身體的芝蕙又在利索地忙裡忙外,「你主母呢?」
而兩稅法呢,朝廷和地方採取了分稅的方法,說白了,朝廷不管這州這縣誰在管,也不管這田誰在種,只要你把你應對朝廷的那份「上供」的稅給攤派到位就可以——沒錯,這就意味著中央朝廷對民眾的人身控制力在崩潰,這一旦鬆開,民眾起碼有了選擇被剝削方式的「自由」,我可以種田,我可以經商,我可以做工,當然當這幾條路走不通時,我還可以當兵。
租庸調製度下,賦稅也好,勞役也好,軍役也好,都是落實到個人頭上的;
當然,雲和的這番話還是驚嚇到周圍的娘子們,哪有女郎家公開討論開戰掠奴的啊!
這會兒雲韶倒是咂摸會兒,就靠近高岳悄聲問了個問題,「那和-圖-書卿卿……」
皇帝不發賞賜,咱們就要挾節度使去打皇帝;
諸人無不大喜,便說大尹的這個辦法大好,此後不光是棉布,芸薹、竹紙、草藥、鐵具等都可設監司轄之。
高岳便說,馬上我興元府要遵照聖主詔令,率先分「田士」和「將兵」,此後將兵專事訓練,田士則半軍半農,按照朝廷度支司規劃的比率,我興元府原本有官健一萬一千,土團四千,而今統統取消,劃一為將兵、田士,另者本鎮的支州郡又增鳳、興二州,本尹還要兼鳳興都團練使,兵額經由聖主和度支司許可,增加到兩萬(其實兩萬這個數目里,高岳原本給朝廷報的兵額是一萬五千,現在又加了五千,實際有兩千人還是屬於掛虛籍的)——也即是說,將兵馬上只需八千(實額七千),本尹準備重新規制,而田士足有一萬二千(實額一萬一),本尹計算過——原本興元府的屯田主要集中於三地,山河堰、黃泥河,還有洋和_圖_書州月河谷,用田士六千五百足矣。其後主要對西蕃用兵,故而興州略陽、鳳州河池成為重地,故而本尹準備將餘下的四千五百田士派遣至這兩州屯田,主要就是麥棉合種。
對此高岳很有信心,因為這時的唐朝,已不復早期那般對民眾的人身控制力,為何如此說?
當兵的自由必然帶來做兵的自由,價值觀就是:誰發餉就給誰賣命,誰讓我餓肚子就砍了誰。
這時還是高岳圓了場,他就人力的話題,對各位軍將僚佐家的娘子說:「諸位勿憂,其實棉田的人手也好解決、」
聽到這話,高岳百感交集,他很愧疚地將食匕放在盤中,沉默下來。
「哦,願聽大尹的灼見。」幾位娘子笑嘻嘻地說到。
節度使不發糧餉,咱們就作亂,殺了節度使,再擁戴一位(或者朝廷派一位來)就成。
「最終人,還是要變成自己曾最討厭的模樣嗎?」高岳有些苦惱地說,接著他問芝蕙說,「鶴騰崖那邊的尼寺功和_圖_書成了沒有?」
「阿霓這個問題問得好,諸位娘子啊,也許有人會問,如田士種棉,咱們興元府該如何統籌?本尹的辦法是,索性于鳳興二州設庄,而後以監司理之,大家各自湊錢入監司,購置趕車、椎弓、紡車、織機,種棉田士每五戶配齊一套,這樣軋花、抽縷、織布都歸他們,然後本尹可以承諾以棉布代賦,賦外的棉布也可以交入監司,再由興元府邸舍收購代銷,所得利潤大家繼續分抽頭,官軍民三便,豈不美哉?」
「我怕我未來,還會熬不過公主的那關。」高岳對芝蕙吐露心跡道。
「正在和竟兒、竟兒小姨娘忙乎著紡棉紗呢!」
高岳不但要做「兵販子」,還要當「商販子」、「匠販子」和「農販子」:其他各地的行商、農夫、工匠,都可募來,聚集在興元府過活。
「增兵四五千耳,一千自本府所管的五州內招募,其餘的也很簡單,讓出去回商的船隻或小校,帶著我興元府的紙札,自各地招募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行。」
偉大的二十一世紀,不對,隨即到來的九世紀,什麼最重要?當然是有一技之長的人才了!兵、農、商、工都來興元府了,不但為其創造更優異的財富,更增加了割韭菜的稅基,好比現在各個城市對高校畢業生的爭奪戰,本質就是為了招攬更多的優質的人(fang)才(nu)來定居(這條刪去)啊!
「唉呀,我給阿霓的禮物又不是那趕車和椎弓,我是想把馬上棉田的事務,都交給阿霓去打理。」
「增加的兵自何而來?」雲和好奇地詢問姊夫。
因為兩稅法已取代了崩潰的租庸調。
芝蕙好像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刺|激到了高岳,便自背後伸出縴手,搭在高岳的肩膀上。
所以唐朝如今方鎮,問題的根子不在於節度使,而在於依附在各個方鎮內,一群群「自由」的兵,以當兵吃糧為職業的兵,對中央和皇權觀感淡薄的兵,殺節度使玩兒似的兵。
不過此刻高岳卻要利用這種「自由」,「本尹在府中增設和-圖-書數十軍校、要籍,實則督押貨物至各方鎮回商貿易,順帶把募兵的紙札攜,貨銷完后,船就帶著募來的兵歸來。」
這便是興元府光榮的「兵販子」,不,是「兵運」工作。並且高岳還對出去回商的軍校們囑咐,一旦某地發生飢荒,就更得優先去那裡,這樣募來的兵價錢肯定比平日要便宜。
「這下好了!」聽到大尹的保證,幾位熱切盼望種棉發達的娘子立刻笑逐顏開。
雲和也有些窘。
「三兄啊,主母哪裡在乎這個?你把趕車、椎弓和紡車給她,她歡喜不是為別的,只是因這些東西是三兄你送她的啊!」
「功成了,按照三兄您的吩咐,給了尼寺主事比丘尼慈西一百貫錢,八十石米,她歡喜的不得了,也賣力的不得了,竟兒小姨娘的母親盧氏,已在尼寺里住的不想歸來了。」
河朔、淄青和淮西等方鎮為何能長久割據,就是這群兵成了氣候,形成桀驁不馴的地方武力集團,朝廷光靠「換湯不換藥」的平叛戰爭,是無法在根子上逆轉這種局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