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 仙謫無所逃
第8章 猧子不正經
一處蓋草的熟水鋪下,高岳搖著飛白扇坐在那裡在邊點首邊讀著份紙箋,一群游奕們挎著橫刀,站在四周。
「也不知道像個誰?」彩鸞伸出手指,在棨寶的腦門上叩了下。
砂回堰修復一新的田莊門前,挽著個獨髻的彩鸞鍊師,手握著拂塵,十分輕鬆地自石樑上而過,向柳樹、棗樹和杏樹環繞著的庄屋走去。
吳彩鸞目瞪口呆地站在門階上。
庄內還有個精巧的齋堂和花園,崔雲和便以優婆夷的身份,在此住宿著。
她從興元府西的處驛館草市處剛剛買了點心,要回庄內犒賞下小猧子棨寶來著。
前院的柳樹下,棨寶正咧著嘴吐著舌頭,騎在頭母猧子上,兩隻後腿繃緊如弓般,胖胖的短毛屁屁動個不休,正歡愉時,乍聽到門被推開后,回望的眼睛里充滿驚恐——它沒想到鍊師會這麼快回來!
這會兒雲韶笑起來,好像看破了雲和的小心思,就將瓶塞給打開。
此刻,相距二十里開外的鹿角堰,有www•hetubook.com•com座歸府尹名下更大的田莊,內有堂舍、泉流、陂塘,桑樹環繞如帶,依山傍水,每至暮色時分,淡紫色的雲氣流於山林間,十分美觀。
一時間,棨寶驚得從那母猧子的背上躍下,結果拖動那母猧子在地上翻滾,慘嚎不已。
「你問卿卿?他現在乘馬去砂回堰田莊去見鍊師了。」
高岳就立在那艘船所靠著的堤上,對她招手。
「阿姊,你我什麼沒見過吖,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什。」雲和嘴上傲嬌著,可手上卻將一對碧瓶裝著的香蘇輕雲油輕輕擺入到自己的妝篋當中,接著就問姊夫坐衙還沒結束啊?
吱呀聲,接著就是陣猧子的吠叫聲,帶著慌張。
「你這眼睛啊,讓我想起個人來,好似他。」彩鸞慵懶地捏著棨寶的耳朵,說到。
雲韶將幾個淡綠色的瓶子擱在案上,「卿卿從鳳翔給你帶回來的。」
「這凸鼻大眼的小猧子,雖最早和本鍊師不相和圖書能,但現在終於得到本鍊師的感召,最近它就喜歡搖著短尾巴,在書架上望來望去,是準備皈依道門了,對不對?」彩鸞想著,不由得笑起來,便推開庄屋的硬木門。
那邊,吳彩鸞踏著微草起伏的河岸,鼓盪著寬大的羽衣,抱著棨寶,在兩名游奕的指引下,正往草市而來。
「嗯?」又是陣猧子叫,鍊師往那邊望去,三四隻斑點的、黑白的、赤黃的母猧子,都叫起來,紛紛躍出庄屋的矮垣溜走。
大渚河注入到漢水的河灣,有水渠和平蔡湖相連,蜿蜒的沙堤上植著一排排樹木,有艘船下了帆,放倒了長長的桅杆,停靠在岸側。
庄屋中堂內,吳彩鸞板著臉坐在蒲席上,點心被放在膝邊,棨寶翻著眼睛,帶著內疚的神情,伏在她面前,嗚嗚嗚的,像是在請罪。
頓時一陣清香散發出來,瀰漫整個房間,雲和當即就如春風拂面般,心脾完全被沁染。
興元府天漢樓西南處,是大渚河的船場,再往西的對岸和-圖-書處有處熱鬧的草市:勉縣的商賈和農夫,都喜歡到此來交易,至此傍晚時分,人煙依舊茂盛,吃的,喝的,玩的,到處都有種生機勃勃的煙火氣息,遠處山峰上,護國寺山門的鐘聲悠然傳來,世俗和釋門的矛盾疊影,反倒讓這裏別有番風味。
幾名強壯的水手,將一個箱篋搬上來,隨即砍斷了捆在上面的繩索,待到箱板四開后——一尊青幽潔凈的石碑,便立在了彩鸞的眼中。
棨寶也半閉著眼睛,伏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任由彩鸞的手在它軟乎乎的短毛間擼來擼去的。
「這件事,卿卿連芝蕙都沒告訴,就不要問了。」雲韶毫無芥蒂地坐下來,將靠牆的琵琶抱在胸前,輕輕撥動數聲,圓潤清亮。
「阿姊?」當雲和一襲白衫,坐在香氣繚繞的內室撫琴時,看到雲韶笑著進來,還有些驚訝。
接著她微微抬眼,往阿姊的身後看去,可隔著紗簾,也沒看到姊夫的身影,又望到阿姊髮髻上的那朵很大的白色牡丹https://www•hetubook•com•com乾花,知是姊夫從京師帶回來的,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孟春溫和的陽光里,鍊師倚著長繩床,半個身子在樹蔭下,半個身子在日頭下,樹影在她臉龐和羽衣上搖曳,洋洋地有些熱乎酥麻的感覺。
終於,終於,逸崧託付給自己的書籍已抄,不,是已著好。吳彩鸞這時候的心情,就和後世在截稿日前成功完工的所有作家一樣,爽利,舒坦!
這時彩鸞看到書架下,有幾本道家房中術的書被棨寶給扯下來,裏面的畫紙在風中翻動著,「你,你這猧子,怕是要成精怪了!」彩鸞有些害怕,莫不是這棨寶能學畫里的房中術,並且學以致用?
平日里這猧子在雲韶、雲和,還有芝蕙前,都裝得和正派君子似的,在軍府里遇到母猧子都目不斜視。好啊,誰想到你也不是個正經猧子,怪不得要陪我在砂回堰寫書,是不是我一去草市那裡買東西,你就趁機等於是蛟龍升淵,猛虎出山,把這方圓七八個村落的母猧子都「臨幸和*圖*書」個遍?現在還喚了四隻來,輪流供你……
「逸崧。」彩鸞很熱情,隔著二十多步外就喊到。
高岳將紙箋收入袖中,隨後走出熟水鋪子。
「現在它叫香蘇輕雲油,裏面加了自回紇路賣來的香葯,抹在頭髮上,香氣經月不散。」雲韶接著低聲告訴雲和,「在長安城東市已有販售,價錢可了不得,整個興元府都沒得賣,還要等你姊夫徹底打通涇原那邊的水運,才有充裕的貨物能到山南來。」
雲和皺起小巧可愛的鼻子,說不就是那芸薹油做的輕雲油嗎?
庄內有僮僕照料,養有駿馬和犏牛,出入不求於人。
「彩鸞鍊師?」雲和重新坐下,指頭捻著琴弦,心中有些疑問,「阿姊啊,姊夫一直說,他有樣東西要給鍊師看,卻對我倆都守口如瓶,到底是什麼呢?」
現在高岳的妻妾,待到休沐日和吉慶日時,便居住在此,也就平日高岳坐衙時在軍府官舍內照顧他的起居。
這段閉門寫稿的無聊無趣日子里,就棨寶伴在她身旁,咫尺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