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卷 鼓聲隴底聞
第8章 靈虛觀密垣
據說皇帝聽說盧杞的死訊,獨自一個人躲在大明宮兩儀殿齋堂當中,默默流了好長時間的淚,但他沒法給盧杞任何追贈,因為朝堂的大臣是不可能允許的。
靈虛的臉紅了,眼神里隱隱有不甘和怨恨,她只是對父親說,女兒在道觀當中侍奉先祖太上玄元皇帝,能輔助爺收拾江山便足夠了,那些兒女情長什麼的,就讓它隨風去吧!
靈虛凝目,英氣勃勃,將角弓握在手中,上了弦后連拽數聲,不由得十分陶醉,稱讚這把弓真的是優良。
可高岳卻先找到陸贄。
「住口!義陽,你越來越沒規矩。」靈虛冷不丁被戳了下,臉又漲得通紅,手足無措。
據說死的時候,盧杞的家宅裡布匹不滿十段,只餘下半缸米,半斗鹽,他的兒子盧元輔幾乎沒有春衣可穿,是衣不遮體,當地節度使張伯儀私下出了數萬錢,才得以治喪,讓盧元輔及其家人把棺槨送回故里,即河南道滑州下葬。
宰執劉從一在讚歎過高岳的才能后,不久即卧病https://m.hetubook.com•com在床,上疏給皇帝乞骸骨,皇帝批准了他辭相的請求,並派遣中官、太醫至劉從一宅第慰問,可劉還是未能熬過先前的冬天,撒手人寰。
於是皇帝將香蘇髮油,分給隨行在側的女官宋若華、宋若昭姊妹倆,稱這是興元府的特產,對頭髮養護特別好,別忘記捎帶一份給若憲。
「征剿党項,最大的難題是軍費。」當坐定后,高岳開口就是這個話題。
「阿姊,你身子能憋得住嗎?」結果靈虛和義陽並轡,乘馬走出大明宮西苑時,義陽便如此問到。
果然,他和陸贄一拍即合。
劉從一卒后,皇帝是悲痛的,不但罷朝,並且還給對方追封贈官,但很快更大的噩耗從江南西道傳來——吉州長史盧杞也未能熬到重新被皇帝起用的那一天,死掉了。
和盧杞一起死去的,還有剛剛就任浙東西觀察使不久的白志貞。
這時博通書籍的宋若華就解釋說,竹牛是宥州、慶州地界的一種牛hetubook.com•com,極其雄偉,角極長(有人說竹牛就是氂牛,但以當時情況看,唐宋人不會沒見過氂牛,也許是氂牛和黃牛的雜交也未可知),黃黑相間,皮可製成鎧甲,刀槍不入,角筋可製作弓箭,射穿百札。
靈虛和義陽不曉得竹牛是什麼。
誰想李適嘆口氣,單獨將靈虛牽拉到廊下十尺開外的地方,也悄聲對她說:「靈虛啊,你當初不入桑門為比丘尼,而願入道為女冠,總算是個自由身,所以京內有哪些文雅俊朗的士子,你要是願意交往,朕不會禁止。」
陸贄當即表示,逸崧你覺得施行起來,還有什麼困難,可直接對我說。
很快,李逢龍也來了,身邊有兩位俊俏的年輕人,高岳認得,是女官宋若華和宋若昭所扮。
可和她相比,義陽公主已然有了過來人的經驗,已是少婦了,滿不在乎地說:男女之事啊,最初女人獻出本元時好疼的,可現在呢,數日不行事的話,身體就憋得慌,疼過之後就是各種滋味,所謂和*圖*書食髓知味就是這個道理。
這個春季的長安城,隨著平康坊街角那棵槐樹的冬去春來,枯榮交接,又有些人去了。
他自己不斷讓中官催促,並且還讓長女靈虛公主也給高岳寫信,稱馬上征剿党項的事,可以在輔興坊靈虛觀內由我倆細談。
因陸贄現在是朝堂中權勢最大的人物,實際就是「事務性宰相」,皇帝不久前剛剛讓宦官用板輿,將他居住在吳興的寡母韋氏一路接到長安城來,讓陸贄可以溫凊在母親身邊,並在長安和洛陽兩地為韋氏治宅,並賜予許多女樂器用,是光耀無比,朝堂內官員臣子,私下饋贈韋氏財物的不計其數,可陸贄全都將其退回,包括皇帝的賞賜,陸贄也一概不收,稱如今俸祿和宅院足夠母親養老,不願取他人一文錢。
皇帝看靈虛和義陽對這牛角弓愛不釋手,便說三把呢,兩把給你倆,一把留給朕就行。
若華和若昭急忙謝恩。
「那是自然,靈虛你得曉得,這把弓是高三花重金從慶州黨羌蕃落里買來了https://m•hetubook•com•com竹牛角制就的。」皇帝很得意。
高岳此行,也沒給陸贄帶任何禮物,但找他談政務還是可以的——他將自己的經界法改換切割下,載錄于長信里,寄給陸贄。
陸贄說沒問題,李泌和賈耽那裡交給我好了。
盧杞臨死前,上了篇奏章給大明宮皇帝,感激皇帝始終還記掛他,沒有讓他典刑就戮,因為他對這個國家是有罪的,並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求皇帝能照顧他的兒子元輔。並且盧杞還求人,將之前他從鳳州司馬任上前去吉州,途徑興元府時高岳饋贈給他的幾把紙傘物歸原主,並表示對高岳的感激之情,稱最困難的時刻,高岳和韋皋還都願意照料他,不歧視他,此恩待我入冥曹后再報,不過因這時高岳已趕赴京師,故而錯過了。
很快,皇帝心情愉悅些,因他站在麟德殿前,看著高岳此次入京,身為興元尹給他貢獻來的駿馬、美玉、獵鷹、紙傘、香蘇髮油等貢品,環繞堆積在廊下,知道高三現在已到了京師。
這時同樣伴在皇帝身hetubook.com.com邊的靈虛、義陽兩位公主,則看中了高岳供來的隴汧特產:三把精緻的漆紅角弓。
一席話說的靈虛更是心旌搖曳,意亂神迷,只能騎著馬低著頭,到了宮門后,換乘肩輿(唐律里僧人和道士無論男女,都不允許騎馬)返歸了輔興坊。
滿觀的桃花怒放,美不勝收,靈虛走出堂舍的門,便見到應「鄉貢舉子李逢龍」邀請的高岳,正矇著黑色的幞頭,穿著白色柔軟的袍子,正立在桃樹下,看著花瓣輕揚。
此刻已進入京師興元進奏院的高岳,便立即差遣韋馱天往陸贄那裡遞話,稱我想私下裡和宰相李泌和賈耽通氣。
現在皇帝異常孤獨,已沒有其他的有力權臣(有兵馬錢糧的)可以託付事情,除去高三。
言下之意你只要別像你姑母或先前的那些公主那般,牽涉到朝政、儲君之爭便無所謂,至於什麼風流韻事,大唐公主做這些也是美談。
靈虛大喜,接下竹牛紅角弓,即刻悄聲對父親說:「爺,馬上女便回道觀里,叫人好好洒掃,設下小宴,方便爺和高三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