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卷 我心如砥柱
第11章 無不散筵席
待到開席后,糖霜畢羅就伴在旁側,很是威嚴地用四足踩在小犬膏環的背上,喉嚨咕嚕咕嚕地發出威脅的聲響,好像是主人主母的「兩廊牙兵」。
煮沸的水一圈圈滾起來,白霧不斷往上瀰漫著。
這時韓愈被高岳拔擢為江都縣的縣令,專門在高岳眼皮下為官,正好也可以把他全家族從宣城那邊接來團聚了,又能與薛濤完婚,可謂春風得意。
這膏環,簡直成了糖霜畢羅的僕役和坐騎了,伏在地上,任由她踩踏著,可憐兮兮。
可高岳卻立刻勸誡說不可,「我在朝中,裴延齡尚不敢大舉造次;可接下來我要回鎮淮南在外,裴延齡必然蠢動,他很善於抓住陛下的心理饞毀,蔭庇在陛下的羽翼下,投鼠忌器,你和遵素兩人須得小心謹慎,最好和他河井不犯,他若有小試探,也盡量退讓點。待我和杜嶺南平定洞蠻后,再順勢將他從度支司的位置里除去不遲。」
一來二往,待到昭德皇后廟宇落成后,他就偷偷進奉給皇帝九萬貫。
五https://www.hetubook.com.com月五日時,高岳在宣平坊內先過了私邸的端午節,且給長子高竟舉辦了成人禮:隨後高竟要上路,前去興元武道學宮遊學三年。
皇帝心領神會(其實高岳和陸贄都知道了),收下來不言語。
待到九日清晨時分,庭院內火把齊舉,高岳從內寢處剛剛走出,準備去麟德殿赴宴時,「姊夫。」雲和從廊角處拐出來,然後立在高岳旁邊,指了指寢室東側的花園,低聲提醒道。
古代認為五月生兒對全家不詳,按理說是會被溺死的,可皇帝畢竟是皇帝,胎投的好,命就是硬的。
「阿師。」待轉到吳彩鸞時,高竟更有些哽咽。
高岳勉勵了他一番。
怎麼我家宅里,盡出這種祥禽瑞獸……
「這狸奴,就知道欺辱膏環。」阿措啐了口。
不久東院設亭內歡聲笑語,吳彩鸞、薛瑤英兩位鍊師都在受邀之列,她們親眼看著高竟穿上青色的章服,戴上了烏黑的幞頭,當真是少年英姿,https://www•hetubook.com.com並且更為得意的是,腰帶上懸著的銀裝千牛刀,代表著整個家族的榮譽。
這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不過雖然家中沒怎麼給她餵食,這糖霜畢羅可能從宣平坊的其他家戶或野地里弄到了食物,也未可知。
「這狸奴在家中覺得吃不飽,每逢旬日最後一天,就在設亭林苑的水窪或池沼里滾身濕泥,然後翻院牆去坊內家戶乞討,人看她蓬鬆海鬼的可憐模樣,都會施捨些蒸胡、畢羅、米糕的殘塊給她,她飽食之後,又將周身舔舐乾淨后回來,欺瞞我阿姊,生怕阿姊不摩挲她。」聰明的雲和,說出了糖霜畢羅發胖的真相。
「我正準備找機會,彈劾裴延齡這樣的奸佞!」陸贄按捺不住。
而崔雲和則很低調地在後廚里幫手,用艾草包著餛飩。
同時皇帝認為裴延齡這個人,雖然品德不好,但和高岳一樣,對朕都是忠心耿耿的,要知道這九萬貫他本人一文錢都沒拿。
一日他歸宅,雲韶喜滋滋地持著書信https://www•hetubook.com•com告訴他,興元那邊有佳音傳來,薛濤薛校書答應嫁給退之了。
「然則!」陸贄憤然不平。
高岳驚了半晌。
因為淮西已然平定,彩鸞阿師也要回故鄉去了,自此天各一方,也許永遠不得再見。
「竟兒你起點比你阿父要高,所以不要懈怠,更不能耽於玩樂,去了興元府後得每日精進……到了洪州后,我就給你寫信,會在信中好好督責你的。」吳彩鸞依舊強作歡顏。
雖然先前皇帝已答應高岳,國庫和內庫涇渭分明,然則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私慾,又和裴延齡沆瀣了把。
「……」高岳不明所以。
原本高岳預定離京的日子是四月末,可皇帝一再下詔,說五月九日是朕的降誕日,要在麟德殿舉辦端午兼誕聖日大筵,高郎你待到其後走不遲。
他無法怪責小姨娘……
「小姨娘,你也多多保重些。」這時高竟轉向了雲和,深深作了一揖。
可高竟永遠記得,幼小時候的他,坐在小姨娘膝蓋上玩耍認字的情形。
另外在雇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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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上裴延齡也做了手腳,同樣造了兩萬貫的假賬。「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雲韶也是迷惑不解。
「?」高岳順著她所指望去。
而雲韶則止不住,與雲和一起哭起來。
韓愈這時正以風雷般的速度,興沖沖地自夏州長澤縣離任,往京師而來,準備與高岳會合。
接著竟兒就在茵席上叩首,說節后便要遠遊,阿父阿母便去淮南,而孩兒則去興元府,相隔兩三千里,無法于父母前冬溫夏凊,不孝之罪,還望阿父阿母寬宥。
於是高岳也只能暫且滯留在宣平坊里。
說起這個,陸贄非常氣憤。
一陣沉重的瓦當響動,糖霜畢羅終於翻了過去,消失不見。
「敬輿,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萬石之鍾不為莛撞起音。」高岳意思是,裴延齡這樣的小丑,先放任他下,也不會如何,免得反受其害,得不償失。
雲韶喜滋滋地在大門和院落角門上,都懸上了艾草捆。
其實隨著他年齡的增長,小姨娘和父親的事他如何不懂得?
雲和的淚更是潸然。
高岳便望著糖霜畢https://m.hetubook•com.com羅,又問雲韶說:「這狸奴是不是又胖了?」
倒是雲和垂著眼睛,舉著食箸,好像明白什麼。
裴延齡屬於故技重施,他先是拿出度支司的錢帛來,說送入內庫作為修築昭德皇后廟宇所需,然後買的是華州的木材,沿著渭水漕渠運到長安來,所費不過三萬貫,但在簿冊上卻登記木材是從河東嵐州那邊買來的,一下子就膨脹到十萬貫。
「筵席結束后,就去家廟處祭拜,然後再啟程。」雲韶對竟兒說到。
阿措剛端來些殘羹來,膏環還沒伸鼻子,糖霜畢羅便瞪著眼睛,舉起雪白的爪子,猛地在膏環頭上敲打數下,膏環於是垂頭喪氣,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卻看到糖霜畢羅,迅捷地在花園的處積了雨水的窪地里打了個滾,沒有注意到自己,接著耳朵聳聳,帶著滿身的泥,奮力竄上院牆,但因為有些胖,翻過去就不容易,她雙手攀著瓦當,雙足則努力向上縮,大懸瓠般的身軀稍微往左傾著,顯出努力的樣子。
而薛濤則要真的離開興元女塾,在夏末上路,千里迢迢去江都的官舍里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