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至於「一模一樣」，只需要將唐這個關中政權比擬為周，而淮夷、東夷等比擬為淮西和淄青兩個叛鎮即可。

蔡逢元便說：「這魚兩目連一起，看起來就噁心，給俺吃俺也不吃。」

高岳頷首，隨即就回答他們：「尚書中候一書里曾記載，齊桓公于東館處，詢問管仲說，古代霸王皆封泰山，刻石記號，立顯象。今寡人何如古代霸王？管仲當時回答說，大王您的功勛便是保全了衛國，尚未達到霸王的功業，只可為霸君。聖王須做到功成、道洽，還有符出，才可以封禪泰山，現在比目之魚不至，鳳凰不臻，麒麟遠遁，未可以封。」

陸贄這時便說：「封禪本身目的，就是企求天下泰平。如今關中、劍南等地已安逸下來，故而朝野有封禪華岳的呼籲。至於封禪泰山，恰好是壓制淄青和魏博的借口所在，也該是未來國家的政策立足處。」

對此高岳點頭，就說哪怕比目魚、鳳凰和麒麟三個祥瑞短時期內湊不齊，但本道先將比目魚送往長和圖書安，陛下可以據此先祭祀華山。

目的是什麼？

可這會兒高岳又說，按照管子的說法，光有比目魚還不夠，得還有鳳凰和麒麟才行。

「我唐土還未曾捕撈過如此碩大的比目魚。」高岳說到。

等到李誦戰戰兢兢來到浴室殿後，只見父親坐在帷幕的床榻上，見到了他，居然流淚不止。

韓愈當先步走出，朗聲說：「也即是說，而今海東國進獻如此大的比目魚，便是所謂的符，當真是應天。」

言下之意，這兩條魚是他派遣去日本的使團，讓日本漁民從海中撈上來的，由最澄和尚再攜帶到揚州來。

李誦點頭。

嚇得李誦也哭起來，跪在父親的面前。

但回到浴室殿的皇帝，卻面容慘淡，身邊的宋氏三姊妹都很擔憂，便詢問陛下為何憂顏如此。

「朕剛剛繼位時也有這樣的想法，然則往日長武師變、奉天播遷，足以讓朕知道事難為，現在天下小康已是來之不易，何必還非要追求宇內混同呢？」皇帝ｗｗｗ.heｔuｂoｏk•ｃom•com也忽然成了愛好和平派。

高岳昂然而起，手握劍柄說出目的：「此一對魚，正是要獻給聖主的祥瑞啊！」

另外廂坐著的軍將們淳樸些，明懷義就對蔡逢元低聲說：「還以為這兩條魚，是給阿爹廚院里做魚鱠，招待俺們的。」

「衛國公所言甚是。」自然附和聲一片。

此言一出，府內的僚佐文吏無不贊同連連。

不過最出人意料的還是皇帝本人。

周武王攻滅商紂后，商在東方的勢力卻依舊很強，可惜武王還沒來得及討伐便駕崩，由是繼位的周成王便以叔叔周公為攝政，往東討伐淮水和泰山一帶的「東夷」，一直平定到了奄國（山東曲阜，後來在其廢墟上分封了魯國），且祭祀了泰山：這便是顧秀這番話的意思所在。

說完，幕府判官劉辟便指令僕役，搬上來只色彩極其艷麗的大鳥來，眾人無不驚呼，都說這絕對不是孔雀，是鳳凰，就是鳳凰！

在一致的呼聲中，韋皋也不好意思把鳳凰給留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讓劉辟押送，把鳳凰送到長安去。

於是幕僚們也不甘示弱，紛紛讚美韋皋為我唐的齊桓、晉文。

皇帝非常謙虛，說朕何德何能，哪裡能夠和秦皇漢武並肩，就算是本朝的玄宗皇帝的功業也比不上，所以絕不需要這些封禪。

接下來延英殿內，幾位宰相向皇帝提出「封禪華岳」的議題。

韋皋笑而不答，沒認可也沒否認，不過他卻明確表態，淮西平滅，聖主天子的功勛已不亞於秦皇漢武，也該封禪華岳了。

由是，宰相和皇帝間的問對，並沒有達成什麼有效的協議。

且是比目魚，灰白色的，眼珠是純黑的。

夏末，皇帝滿臉寫著平和，在大明宮的林苑裡，看著池中的比目魚，又看著籠子里的鳳凰，還有伸著極長脖子悠閑吃草的麒麟們，時不時就有幾枚麒麟糞落下，中官和小兒們便去撿取。

「長安城最近的那篇要在天下復行封建的文章，想必你也看了吧？」皇帝問到。

接著皇帝仰面長嘆：「你在少陽院里，怕是m.hetubook.com.com還不曉得，這文章絕不是什麼文士遊戲作品，他們終於，終於要對我父子下手了。」

皇帝的身後，全是來看這三隻祥禽瑞獸的公主、郡主、皇子皇孫們，和落落寡歡的皇帝相比，他們開心極了。

其實宰相們也對搞什麼祥瑞、封禪不感冒，然而他們心中也都明白，韋皋、杜佑、高岳三大方鎮，忽然把比目魚、鳳凰和麒麟都湊齊，送到長安來，背後那種強烈的政治符號投射，任誰都不會熟視無睹。

當即都督府內的一群僚佐和文吏，包括韓愈在內，都悚然敬畏而起，拱起衣袖，問高岳說「莫非聖主真的要封禪華岳？」

這話說得李誦背脊發寒。

「是驃國進獻來的，也說不準便是古代的鳳凰，天下大亂時鳳凰遠翔于外，現在天下泰平在即，這鳳凰是靈獸，也就飛回來了。」韋皋很是自得地解釋說。

「書序曾說，（周）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白虎通義也曾說，周公祭泰山，用召公為屍。而今我唐的態勢，真的和周武革命時一模一樣。」大都督府司ｈe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m馬顧秀也符合韓愈道。

待到這祥瑞被放在正堂中央時，眾人看到，居然是兩隻很大的魚，游在瓮中。

「此等祥瑞，當獻于京師聖天子闕下。」

幾乎同時，嶺南廣州府的杜佑，宣稱西邊的大食胡商乘船來，獻上了麒麟……

眾人就回答，既然天已讓比目魚至我唐來，那麼鳳凰和麒麟的符瑞也一定會出現。

已然落成的巍峨大佛前，韋皋也在群幕僚的伴同下，登臨而觀，「三川于令公的治理下，已成為真正的佛道樂土。」此刻連和尚都來奉迎。

之前，皇帝對封禪華山、泰山還是興緻勃勃，可現在卻是冷淡無比，甚至可以說是抗拒。

但高岳明顯低估了心有靈犀的韋皋和杜佑……

很快，這對比目魚就在糖霜畢羅念念不舍的目光中，作為貢物自揚州白沙院出發，在嚴密的護送下，開始順新開鑿的「衛公渠」，入淝水、淮水，而後走蔡水，到了河陰巡院，再往長安城裡送，顧秀負責押運和奏祥瑞的職責。

皇帝閉口不言，只是要召少陽院的太子李誦來，說有要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