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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太子使節駕車剛到徐州七里亭，就被群黃頭兵給攔下，威逼使節交出制書來，使節先是不允，黃頭兵就拔刀恫嚇，或者說是勸誡：

「不過要是將武寧軍的軍餉給養都交給新宰堂去負責，那豈不是等於我便沒了兵馬？」

「實不相瞞，智興我一介武夫，對朝堂禮儀不太懂，不過太師大致的構想是，直接將關東幾個直隸行省的平章事如韓相公、鄭相公、陸相公，組成新的宰堂中樞，居汴梁決策軍政，而行中書省則由原本參知政事接管。」

當馮元規畢恭畢敬地接過制文後，中堂內就出來幾個人，都是緋衣、青衫打扮的官員，似乎是巡院系統的，打首的一位取過制文，幾乎是將臉貼在上面，細細地「嗅」了個遍，然後點點頭，便和其餘幾位，走回中堂內。

使節其實是不想交的，可在黃頭兵的白刃交加下，他不敢也不得不交。

好在張愔事前和王智興通過氣，又加了句：「制文里還說，討平我徐泗后，要收回hetubook.com.com武寧軍的旌節，降格為徐州團練防禦使，甚至要將徐泗六州分割，併入其他行省。」

「留後順天應人，如何會有不安？就算有不安，我們也可以借這位使節來做事，讓所有人心服。」

王智興頷首：「宮掖生變，是是非非誰能說清楚，如今既然太師不肯束手就擒，而是逃離長安，回身淮揚，那皇太子和韋皋就輸掉七成，我徐泗武寧軍本是壽廬觀察防禦使出身，建中之亂后才遷徙到本鎮來，升格為獨立一軍，本就和淮揚有割捨不斷的關係，可謂唇齒相依。再者，令尊治軍十余年，方有如此成就，來之不易，依智興的看法，大義總歸勝者掌握，而太師的大義可能更是牢靠可行，留後豈不見韓洄、李吉甫之速乎，我武寧軍豈能自甘落後，投靠弱者？所以留後，這不但是為您以後榮華富貴考慮，也是為所有武寧軍將士謀個光明出路。」

藉助火把的光，皇太子使節拱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看到他們簇擁在架機關前，對著制文是切切、縫縫、補補個不停……

原來王智興在徐泗方鎮里，始終是和高岳聯絡的一條線，這點毋須諱言，張建封、張愔父子兩代都知道，但也都樂於保持這條線。

此刻張愔公然如此問王智興，也正是情理之中的事。

結果很快，張愔就察覺不少大將間，互相作著眼神交流，時不時還偷瞄自己，這種眼神張愔感受到了：

張愔連連點頭，然後又密切地對王智興詢問：「太師對我，可曾有許諾？」

「這種朝堂，不反還待甚麼！」十多名武寧軍大將頓時怒髮衝冠，各個的拳頭打得軍府中堂轟然作響，頗有貫穿地板的雷霆之勢。

可馮元規說話依舊很客氣，伸出手來，請求將皇太子出的制文（現在還不能說是詔令）拿出來，我負責將你送去徐州城。

「此皆將士心意？」張愔聽了王智興的陳述后，起身確認說。

「唯留後馬首是瞻。」大將們頓時齊和_圖_書齊地頓首拜下。

這下，使節想想，居然想通了，然後將制書交給黃頭兵，自己則坐在車輛里，轉向頭也不回地往埇橋而去。

徐泗在埇橋的轉運院處，許許多多的黃頭兵站在馮元規兩側廊下，舉著燃燒的火把，讓使節是膽戰心驚。

言畢，王智興取出份文牒，「詳細事宜，淮海省參知政事武元衡隨後即來談。」

就是王智興說的，看待宰豬羊的眼神。

「不用反！」張愔猛地舉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現在有條新路，不曉得各位願意不願意和愔走下去。」

「長安不願寬宥拾雪我等，依舊堅持委任大臣領武毅軍、武康軍、義成軍圍攻討伐徐泗。」張愔是泣不成聲。

當晚使節就被邀請留宿于館驛中，第二天又被武寧軍的騎兵護送著，乘車熱熱鬧鬧地往徐州城趕。

不過在他抵達徐州前，豐沛的戍將王智興，便飛速沿著泗水來到徐州彭城，拜謁了武寧軍留後張愔。

「宰堂？宰堂不是在長安嗎，如何能保證我徐泗的給養。」張wｗｗ.ｈeｔｕbｏoｋ.ｃom.ｃom愔大惑不解。

「留後，智興我有句推心置腹的話，便在這裏說了——先前的世道，是天子當得宰相當不得，節度使當得卒子當不得。現在的世道，是宰相當得天子當不得，卒子當得節度使當不得。留後你看看軍府外兩廊下的那些牙兵，每天看你的眼神，那是麾下看將帥的眼神嗎？那是看待宰豬羊的眼神啊!自從上皇行新稅法以來，財賦分為三品，有一品是專供你養兵的，可這是好事嗎？之前卒子沒犒賞，和節度使一起向朝廷鬧，現在卒子沒犒賞，那就只能對節度使鬧，直鬧到人頭落地為止，這便是新稅法的精萃所在了。」

一席話說得張愔悚然清醒，「先君本就是朝廷大臣，出鎮徐泗而已，軍隊本就是國家的，某甘願歸還，能安享高位，不用勞神賣命地養軍，便是善終了。」

「留後此誠明智之選也！」王智興豎起大拇指。

「是要殺使造反嗎？」

張愔嘴巴都合不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宰堂制結合中樞和出鎮地方兩面，居hetubook.com.com然有如此效力，「如此看來，我是不得不投太師了。」

王智興就回答說：「我們武寧軍轄六州不變，未來設徐海行中書省，留後你便直接為平章事，幕府僚屬就近安置，俸祿依舊，宰堂保障對武寧軍的給養軍餉。還有其他些細則，如犒賞我武寧軍的等等，都在此牒文里，請留後一觀。」

「不，絕不是。」王智興而後起身，貼耳對張愔說如此如此。

只要朝廷堅持討伐，他們很快就會把我推出去頂罪的，就像淄青李師古兄弟那般。

張愔想了想，就問王智興道：「如有將士心存不安，若何？」

「天使在七里亭將制書給我等，回京后太子殿下怪責不到你，一切盡可說是我等威逼你做的。可天使你要攜制書，親手交給留後，回京后可就說不清楚了。」

「留後真俊傑也。」王智興又豎起了大拇指。

使節剛走，徐州軍府里，張愔就憤然將制文扔在中堂地板上，周圍坐的全是武寧軍大將，忙問其中內容到底是什麼？

最終埇橋的戍將馮元規，告訴使節說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