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卷 浪波沄沄去
第4章 怨憤一雪晴
入夜後,渾身鎧甲透濕的劉昌、令狐建、王有道等軍將,狼狽而喪氣地坐在牛首山下韋皋的帳幕中。
張芬一說出來,連帶王有道、曹良金也落淚,仰起脖子喝完后,便使酒開始罵起來,鋒頭直指大明宮:「既然見到太尉,我們言語衝撞直率勿怪,這可真的能說,紫宸殿的昏君指揮的好個昏仗!」
神威軍劉昌和令狐建,乃至神策軍的高崇文、朱忠亮(蘇光榮在監守船隻,未來前線)低頭不語,等於默認。
眾人驚愕中,萬的手指全都落在地上,還躍動幾下。
幾名伏在其上的戍卒,看著平靜遲緩的築水和漢川交匯處,倒是是波光粼粼、飛鳥恬嬉的景象,就回答說,萬山處忠義軍諸營砦沒有出軍的跡象。
望著團山,劉昌極度焦灼,強攻很困難,迂迴過去更困難,因築水河口也被莫邪軍和武平軍掌握,而後退去谷城的話,軍隊的給養可能撐不過三五日。
「太尉此言何等荒謬,這些軍隊不是太尉的,是要迴旋去救長安和聖主的……」萬殷珍驚叫起來,伸出手指便要指https://m•hetubook.com.com責阻攔韋皋。
「好,此後這戰場上沒有對錯,只剩勝負。」韋皋點著頭,生平中首次落淚,「我在牛首山,始終在等著奉義軍老兄弟們。」
「我等性命是輕,奉義軍聲譽是大。」
連奉義軍的大將們都這麼說,他受不了。
劉昌下令,燃起五團大火,升起黑色煙霧,希冀韋皋和于頔能了解到自己處境。
「都頭,這惡戰哪裡能打起來?」一名幢隊旗手,拄著長銃,另外只手指著其下川流不息的敵軍,對著恰好來到此處的周子平,疑惑而不屑地說。
接著,萬臉色慘白,握著血流如注的手腕,頓時坐在地上,牙齒和下巴直打架。
只見一座浮橋上,中了數發炮丸后,頓時分崩離析,慌亂的人群和馱獸在巨大恐懼中,無數人被擠落下去,浮橋斷為數截,四周水面,到處都是掙扎往河岸上遊動的人頭,還有翻滾的馬腿。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韋皋率先派遣密使,從漢川泅過來,稱自己可以將浮橋上移,和_圖_書讓劉昌全軍橫渡,至牛首山會合。
韋皋拔出朱笥來,將萬殷珍的左手五根手指,悉數切斷。
周子平也皺眉搖頭,然後對頭頂上的臨時烽堠喊到,山東面忠義軍也沒動靜?
當真是進退失據,憂心如焚!
劉昌已來不及做過多思考,急忙下令移營,按太尉所說的去做!
韋皋讓軍吏給他們一人遞送來一杯酒,結果張芬手指顫抖,在酒水沾到唇邊時,不由得虎目圓睜,淚水啪嗒啪嗒,不斷落在酒中,哽咽著對韋皋說:「郡王,張芬這輩子,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太窩囊了!」說完,一口將酒混著鹹鹹的淚珠喝盡,酒杯摜在案几上。
「願隨太尉決死戰。」張、王、曹等奉義軍大將震聲回答,接著依次對韋皋拜倒。
十年後,「皇唐軍事學會」三品參議白居易,特意將襄樊戰役里的團山穿插、阻擊戰,詳細記入了自己著作《火器戰挈要》(白居易還有部著作流傳於世,<攻堡神机>)里,後世更是將此戰目為中國火器散兵的初啼:「團山之戰中,幹將軍的銃手在排射后,和-圖-書創造性採取了使用長銃,單組分散據守,點放速射的方式,給予攻山的保皇軍以重大殺傷,事實證明,火器戰場上百分之七十的殺傷,都是雙方自由點射所造成的,其後皇唐乃至後世軍隊,都於火器方陣外,大胆採取散兵戰術,用於斥候、搜捕和戰場混斗……而先前皇唐對西蕃戰事里,所啟用的投彈兵模式,也被繼承下來,投彈兵被要求身材高大且靈活,以利於將毀傷性和燃燒性的榴彈拋擲得更遠,漸漸投彈兵成為軍隊的精英,關於他們到底該單獨編成幢隊,還是配備于普通士卒幢隊內作戰,各路意見眾說紛紜,未有定論……」
「張芬……馬上好好地追隨某,和高賊,不,和高岳高逸崧,酣暢淋漓地大戰場,讓我們奉義軍不屈的炮聲,為將來的天下太平好好地奠基,如何?」韋皋言畢,將朱笥劍的劍鞘重重點在地上。
「痛快,接下來的戰鬥會更痛快。」韋皋收劍入鞘。
「在這裏再也沒有什麼御札了,回救長安也來不及……萬軍容對聖主如此忠心,想必會希望能早日入hetubook.com.com冥府,于彼處繼續侍奉聖主。」韋皋接著用劍刃筆直地指著萬,「很公平,高逸崧執雲浮劍斬了滑奐這個宵小,我韋皋今日便用朱笥劍殺了你這閹人,來祭我奉義軍的大旗。」
韋皋也是悵然,眼中也閃著淚花。
周子平長吁聲,隨後低聲對身側幾位軍校說,速速燃出兵的烽火,告知那邊的莫邪軍和武平軍,趁劉昌半渡時,我等一起出戰追擊,切了劉昌的「尾巴」!
「大胆!」旁側的監軍使萬殷珍嘴角,因怒氣而牽動著腮幫的肥肉,抖個不止,「你等武夫,居然敢在陣中指斥聖輿……」
很快,團山處的銃擊聲沉寂下來,幹將軍監察控扼著整個戰場,他們很沉靜地開始用搠杖重新清理銃膛,且在腳下掘出土坑,把竹筐內的「震天雷」、「燒夷彈」給擺在坑中,再用枝葉和浮土給覆住,木把向外,防止被敵人鉛子擊中爆燃,己方一需使用便將其拔出投擲。
聽到這話,張芬推開案幾,和王有道、曹良金一併,莊重地合手疊指,自西邊跪在居中的韋皋前,畢恭畢敬。
一擬,萬肥胖的頭
hetubook.com.com顱頓時和軀體分離,宛轉下,便掉落塵土裡,身子晃動兩下,才癱倒。
但很快驚叫變成慘叫。
團山上,胸牆和岩石后的幹將軍士兵們微微探出頭來,有些驚訝地看著山前的人馬鼎沸:四萬劉昌所部,根本沒有像高輔師當初預測的那般,會配合襄陽城忠義軍,前後猛攻夾擊自己,而是慌不擇路地踏著臨時搭起的幾道浮橋,往漢川北岸的卧龍山、牛首山奔去。
兩千多士卒,連帶僅剩下的輜重,還有相當部分銅炮、火銃,全部成為了敵人的「戰績」。
「張芬!」韋皋斷然大喝聲,將萬殷珍的話語給截住。
強攻團山不過一個時辰,劉昌麾下便被擊殺上百勇士,無奈下劉昌下令後撤列陣。
不久,團山處再度銃聲大作:周子平、伊慎、裴宥各自派遣一支步兵團,對劉昌還沒有過浮橋的隊伍窮追猛打,密集的銃彈橫掃過河岸,劉昌軍尾部的士卒有的在蘆葦叢中被擊斃,有的在浮橋上中彈墜水,火光升騰起來,照亮了橫七豎八的屍體,意猶未盡的武平軍,還用馱馬緊急牽拉運來數門虎踞炮,照準後接連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