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鬼神
所以不能把他們牽扯進來。
「哎呀，小馬哥你拉鏈開了。」
招碟仙的一共六個人，其餘五個都來齊了，除了張佳燕，胡雅婷兩個之前說過名字的，其餘還有一個叫馮麗的女孩和嚴浩、陸林兩個男的，他們也知道這事兒不能聲張，把我拉到一旁。
跟我在這繞了半天也沒有結果，最後我看天色差不多了，說：「這樣吧，你們家裡都有人，今天我先把你們送回去，明天開始我每天護送你們上下學，家裡不都有家長在嗎？在的話，你們就不會怕了。」
我一伸手沒拉住，三娘像脫韁的野兔一樣竄了出去，蹬蹬蹬的跑到門口，向那幾個高中生揮手道：「進來坐，進來坐。」
「我認為這一點非常值得其他鬼和妖怪學習。」我看了看站在一旁亭亭玉立、沉魚落雁的三娘，發自內心的說，「尤其是長得漂亮的。」
此時圓月高照，那河水又清可見底，我甚至能從水中看到身後三娘的俏臉。
可是說話得有事實依據，人家小瘦和小胖倆人都手牽著手去辦戶口了，你就算想讓人纏著你人家還不樂意呢。
我說：「要是還有什麼事，一起說出來，說不定能有線索？」
這算好的，別的不說，就現在那些特別火的韓劇，男主角雖然都小眼睛，但是臉有大有小，我能分得清楚。那些女主角就不得了了，每個人下巴的弧度相差不到兩度，眼睛形狀都一樣一樣的，一看就是同一個模板、同一條流水線做出來的，標準的幾乎能通過國際IS9000認證，我是死活都認不出她們誰是誰。
「我是道士。」我看著她，認真的道，「我都道士一個多禮拜了！」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藍藍的天空陽光普照。
「有鬼……有鬼……」那老太太夢囈一樣，低聲的重複。
漫天星光下，我和一個無論從長相到身材都無可挑剔的女人走在青翠的草地上，寂靜的夜中時不時的傳來的蟲鳴蛙叫和狼嚎，河水在遠處流淌，鬼火在身邊飄動。
這輩子第一次有人用這種眼神看我，可我一點也不高興，因為他是雄的。
三娘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盯著那老太太看，向前走了幾步，小心的問：「翠萍？」
胡雅婷一直捂著嘴，憋得一張俏臉都紅了，見我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我最怕這些東西了。」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冰箱里立著一個女人頭。
阿黃再也沒叫，柔順的像兔子一樣。
好容易那個將軍肚帶著小瘦子走了，旁邊被招來的鬼也哪兒來的回哪兒了。
我正看的心驚，忽然聽得身後有女聲傳來，嚇得一個哆嗦。
嚴浩說：「你曾經說過你是道士，這事又因你而起，你應該對我們提供保護。」
馮麗眼中還帶著淚，看它這副樣子，笑著罵道：「算你還有良心！」然後去拿了繩子，拴著阿黃。
這幾個小孩顯然還有別的事情瞞著我。
說來也怪，有了三娘陪伴，這後面的路就走的異常輕鬆了。
我當下拉開門，往外跑阻止他們。
我一驚：「死了？」
小丫頭簡直不知輕重，這可是剛淹死過人的河！
她這話用的祈使句，一字一句，說的煞有介事。
「趙宜死了。」嚴浩問，「你怎麼解釋？」
「我說有關係就有關係。」三娘千嬌百媚的看我一眼，嗔道，「還不快走！」
那些學生滿臉的疑惑，卻沒有出聲，於是我又接著說了下去：「還有一種鬼，就是惡鬼了，惡鬼的標誌就是殺人作惡反三俗，代表人物就像是小日本的《貞子》和《咒怨》，他們就比較缺德了，無差別殺人，逮到誰殺誰。尤其《咒怨》，那一家人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殺人，靠小孩把人引過來，媽媽嚇唬他們，要是引來的人心理素質強，嚇唬不死，爸爸就出去掐死他，總而言之，是一定要你死！」我頓了一下，問：「所以，你們明白了嗎？」
「瞧你這話說的。」我嚴肅的說：「助人，不，助鬼為快樂之本，我幫你！」
張佳燕走過我身邊的時候，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那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嚴浩看著我，說：「她留的電話是空號。」
在明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的情況下，憋死自己。
見我沒反應，將軍肚從兜里掏出一沓紙錢：「幫個忙，交個朋友。」
盤子上立著一隻瘦不伶仃的男鬼，愁眉苦臉的像個受氣包。
嚴浩問：「你在跟誰說話？」
將軍肚又拍我肩膀：「我們做鬼也不容易，要是趕不上車沒法在生死薄上登記，就連戶口都沒了。你知道現在戶口多難辦，到時候只能當個孤魂野鬼沒法投胎那可是幾百年的事。」
「她兩天沒有上課，老師卻沒有發現班裡少個人，她住校四年，她的舍友在我們提醒之前，甚至沒發現她沒回宿舍，後來我們去警察局報警，卻沒一個人能說出來她長的到底是什麼樣，包括前一天還見過面的我、張佳燕和馮麗。」嚴浩大概是見我一臉奇怪，解釋道，「就是你腦子裡記得她的名字，見到那個人也能對的上號，但是如果那個人不在你面前，你卻怎樣都說不出她的長相了。」
那老道欣慰一笑，接著說：「除妖降魔乃是道家本分，今日你我相見，便是有緣，我不能見死不救。但本道剛收服了一隻千年妖狐，耗了七成法力，若是勉強施咒收鬼降陰恐怕會對身體造成巨大傷害，雖不至於危及生命，但之後定要休息七七四十九天，食用燕窩魚翅調理內力。不過你放心好了，貧道乃出世之人，自然不會多收你銀子，價錢公道童叟無欺。」他話鋒一轉，道，「這點付出不算什麼，我清鬼之後，這房子陽氣上升，對你大有好處，時來運轉、升官發財、百病盡消、延年益壽、桃花朵朵開，此外還附送風水服務。」
三娘走到我身邊，笑道：「小馬哥，你終於捨得回頭了？」
「別叫我馬哥，太客氣了，擔當不起。」我抖著腿肚子，身體貼著牆，一點一點往自己屋子蹭，「叫我小馬哥就行。」
僅僅站在那裡，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萬丈光芒。
照那些學生之前帶我走的最近的路線，走到一半，我就從路左邊拐了過去。
貔貅道：「你聽著是人話，那狗聽著卻是狗話。」
她不是和她身子合體了嗎？怎麼又跟我回來了。早就和她說過頭這東西很重要得安牢點不能丟這一看就是沒聽我的話。
「幸好沒有，不過腿骨折了。」馮麗說，「現在正在住院。」
「不過倒是奇了，那些陰氣雖然環繞在房頂，卻沒有侵蝕到房內，應是有什麼東西在保護著這房子。」老道收回拂塵，問我，「你信嗎？」
昨天是做夢被魘住了吧，我正這樣想著，忽然聽見貔貅說道：「昨天那幾個高中生不對勁。」
「昨天我們回去已經很晚了，他家在村裡，和這邊方向相反，那麼晚，他又為什麼要走將近半個小時來河邊？」
這幾天一直勞累，所以這一覺睡的十分安穩。
這句話顯然產生了一定的作用，那些高中生的神色有了動搖，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那道士猶在門外不死心的喊：「你這房子若是不儘早驅邪，不出七天，必然有血光之災。」
嚴浩他們走得輕車熟路，想來是已經走過多次，趙宜若是到河邊，十有八九，也會按照習慣走一樣的路。
我鬆了口氣，說：「那說不定也是……」意外兩個字還沒有出口，忽然心中一動，問，「胡雅婷呢？」
「憑你的道行，充其量只能看到沒有惡意、不想隱藏行蹤的鬼和沒有道行的新鬼，要害人的這種，除非特意顯性，否則你是看不到的。」
胡雅婷最古怪？
那人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了我幾眼，目光又移到我身旁的冰箱上。
這裏面還是胡雅婷懂禮貌，第一個張口說話：「謝謝。」
也許有這麼一種可能，就是將軍肚和瘦子最後還是沒有趕上辦戶口的時間，所以由怨生恨，把氣撒在了這幾個請碟仙的人身上。
叫張佳燕的女孩猛然轉頭，盯著那個男孩，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陸林吼道：「你不是說不會有事嗎？」
我鬆了一口氣，問：「你到這來
和圖書做什麼。」
「密斯特馬。」男人頭咳嗽了一聲，「我生前是這裏的管家，是留過洋，喝過洋墨水的人，就是去世的太早，還沒有娶老婆……」
「嘻嘻……」
「太過正常就是不正常。」嚴浩說，「只要是有感情的人，一定會有喜好偏向，在感情|色彩影響的前提下，一個人會有人喜歡，也肯定有人討厭，總之，至少能給人留下印象。但是胡雅婷卻很奇怪。」
「村長說這孩子死的蹊蹺，可能是水鬼抓替身，屍體不能留。」
然後冰箱門「嘭」的一聲，自己關上了。
「死得真慘！」
據不完全統計，截止到現在，小二樓里有一個弔死鬼，一個狐狸精，一個小鬼和一個死人頭。
那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嚴浩沖馮麗點點頭，那個個子嬌小的女孩一轉身，就往河邊跑。
我揮手道：「沒事沒事。」
「嗚嗚。」那狗明顯對我們有強烈的敵意。
老道一臉驚異的表情：「莫非，你覺得我像騙子？」
「這房子是你的？」那老道掃我一眼，見我點頭，邁著小方步上前，上下打量小二樓，「我從百里之外，就看到此處妖氣衝天。」他拂塵一揚，指向房頂，「你看，那房頂上黑氣環繞。」
旁邊收拾東西的小孩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他在和誰說話？」
「媽！」遠處跑來一個四五十歲的漢子，跑過去扶著那老太太，「你怎麼又往這跑，快和我回去。」
一回頭，月下站著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笑盈盈的看著我。
怪不得我那屋裡陰氣那麼重，原來你們原來把它當停屍間用！
我連忙低頭看，然後轉過身罵：「你騙人，我穿的短褲，沒拉鏈！」
就算我再沒常識，也能看出他們是在玩碟仙占卜。
旁邊有幾個村民小聲議論：「怎麼這麼快就火化了？」
「要不，我說個別人不開心的事情給你們開心開心吧！」
於是我決定把昨晚的實情說出來。
遠處還有一波一波的東西往這邊飄，我跑過去一看，最中間的四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地上鋪著一張紙，紙上放著一個盤子。
「奇怪？」
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死孩子，一陣反胃，索性爬上床睡覺。
三娘踩著小高跟走到門口，伸頭看了一眼，雙眼泛著淚光跑到我面前，認真的對我說：「小馬哥，我錯怪你了，你對我真好！」
我盯著他們：「什麼？」
「小小年紀搞封建迷信！」我插著腰罵，「你們家長怎麼教育你們的啊？哪個學校的？我告訴你們老師去。」
「你保證得了嗎？」她嘴角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陰陰的拋下一句話。
我把那幾個學生送回家，邊往回走邊想，照嚴浩的說法，嚴浩說他們幾個人三年和胡雅婷說話不到十句，之前也並沒有和任何人說要來請碟仙，和他們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胡雅婷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了一反往常的低調，硬要來插一腳。
碟仙？我看了看四周慢慢散去的東西，這哪有什麼仙，分明都是些野鬼。
「哪裡不對？」我問。
高級啊，這就是人類夢寐以求的自動同聲翻譯。
「水鬼！水鬼！」那老太太一邊尖叫，一邊從地上撿了根樹枝，揮舞著抽向三娘，邊抽邊喊，「打死你！叫你害人！叫你害人！打死你！」
這一句話一下子就把我說愣了。
按理說這樣早該被凍醒了，但是我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硬是一覺睡到了天亮。
三娘橫我一眼，罵道：「獃子，那貔貅雖然是神獸，但嗜睡不說，性格也寡言兇猛。更何況它心高氣傲，平白被派來助你一個廢柴修道，你就沒看出它的不樂意？你名義上是它的主人，但它一天不服你，就不會誠心幫助你。你人笨法術差長的難看又沒用，一個人到這裡能找到什麼線索？」
我心裏一盪，女孩就應該這樣，可愛！
「啊！」張佳燕嚇了一跳，躲在我身後，那狗身體微伏，露出牙齒，警戒的對著我們，從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威脅聲，像是隨時都要撲上來一樣。
那老太太像是見到什麼恐懼的東西，眼睛猛地睜大，尖叫道：「鬼、鬼啊！」然後手打腳踢的想要從三娘手中掙脫，三娘一鬆手，那老太太馬上跑到一旁草叢邊，抱著樹枝，一邊哭，一邊哆哆嗦嗦的縮成一團。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說了一半，又停住了，「算了，反正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三娘瞟我一眼，露出個別有深意的笑容，進屋了。
結果現在卻又做了個道士。
她話說完，朝我嫣然一笑，扭著身子走了。
「我這個人，交際廣泛，認識很多人。」我說，「其中有個朋友叫小胖，是個寫手，有天在網上寫了文章貼出去以後，有人回帖，結果那人樂呵呵的過去一看，最多的回帖是『樓主木JJ』，回帖第二多的是『樓主是太監』，小胖壓力很大，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有送走碟仙，他就會纏著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也是，原來死了人都放在那老房子里，現在裏面新住了人，肯定不讓放了。」
那個被困住的鬼終於飛了出來，撒著淚往這邊跑，一臉委屈的喊：「我的老天，憋死我了。」
所以說近親結婚的多了就是有好處，一個國家人都長一樣，辨識度高，好認！
陸林指著我道：「你騙人！」
馮麗說：「我心裏難受。」
後來我把它當保溫櫃用，並期待著哪一天它的優點發揮到極致，我可以用它烤雞。
馮麗說：「他當初不願意玩碟仙，是我們硬拉他來。」說到這，又哭了，「都是我們害死了他！」
我甚至能聞到河中傳來的腐臭味。
這會兒，我再樂觀，也說不出「你們沒事」的話了。
嚴浩連忙攔住她，然後扭頭對我道：「陸林昨天被車撞了。」
到底是謀殺還是被「髒東西」害死，他一句話說了一半，就再也不開口了。
那些同學齊齊搖頭。
說到最後，雖然我認為可以犧牲自己和他們一起住，但是張佳燕和馮麗卻沒同意。
男人頭咳嗽了一聲，很靦腆的說：「早安。」然後臉就紅了。
「鬆手了！我們完蛋了！」玩碟仙的其中一個男孩吼起來，扭頭對我喊，「你知不知道請碟仙是不能鬆手的？你把我們嚇得鬆了手，以後我們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麼承擔後果？」
我正想著，忽然聽到有人嘭嘭嘭的砸我的門。
隨著他的動作，那盤子也移動起來。
鬼故事有百分之五十是校園鬼故事，校園鬼故事裏面請筆仙、碟仙的人，一般四個裡面要死三個，要是運氣不好，主角也得死翹翹。
我低下頭去看胸口的貔貅，心中一熱，這東西原來真有用，真應了那句話，求人求己不如求皮卡丘。
拉開門一看，是昨天在我屋外招鬼的那幾個高中生。
尖銳而凄厲的聲音在黑夜中破空響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我說：「嗯。」
那倒影隨著水波的起伏輕輕晃動，晃動著晃動著，我忽然發現那張臉起了些微的變化，先是輪廓變得模糊，雖然依然是個女人，看起來卻已經不像是三娘了，我心中詫異，聚精會神的望了過去，卻見那水波一動，竟然映出了一個男人的臉，那臉像是被水泡過，已經變了形，皮膚青紫，七孔流血！
我問：「為什麼？」
我說：「這不挺正常嗎？」
靈堂擺設完全按照鄉下的規矩，左右掛著白布幔帳，靈桌上面擺著趙宜生前的照片，照片前是木質骨灰盒，八仙桌上放著香爐、白蠟燭和一盤子水果。
我呆了，他說的沒錯。
那冰箱是我還住在高級小平房的時候，從二手市場淘來的，我當時被它華麗的外表和樸實的價錢迷惑，二話不說就買了。
不過那天倒也有件讓我在意的事，就是胡雅婷注意到了我身上的貔貅。
「……」那幾個人沉默了。
這是慣例，學生這職業一遇到鬼就變得很危險。
我說：「你們都來了，怎麼不進去見他最後一面？」
我現在是風華正茂的生意人，要是這樣死了就太不值當了。
張佳燕道：「一看他就是神經病！」
不是三娘又是誰？
對於這些被封建迷信蠱惑的小孩，就要以毒攻毒，以惡制惡。
淹和*圖*書死的那個叫趙宜，是昨天請碟仙的其中一個，死在三公裡外的河裡，我過去的時候，屍體剛剛被抬起來，抬擔架的人從我身邊走過，罩著屍體的白布下垂落了一隻手，被水泡的浮腫，慘白慘白的。
我打算再去看看趙宜淹死的那條河。
說話間他倆已經打了個照面，兩人看的清清楚楚，三娘動作一頓，望著那老太太，眼中充滿疑惑，問道：「翠萍？」
踹他丫的，死了也拽出來鞭屍！
我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自保？」
張佳燕罵道：「你想推卸責任？！」說完，紅著眼衝上來想要抽我。
那眼神異常狠毒，不像是十幾歲的小女孩的。
為了便於他們理解，我先開始做了鋪墊：「鬼這個東西吧，有好壞善惡之分。」
我最恨說話大喘氣！
老祖宗說的果然有道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見她關門，我三下兩下衝到自己房間門口，打開門往裡沖的時候，覺得身後一陣寒意，扭頭一看，儲藏室的門半開著，那個小孩站在門后，低著頭，面無表情，眼睛上翻，陰陰的看著我。
「真對不住啊！」漢子和我們說，「我媽年紀大了，腦子不太好使。」
馮麗嘴巴還沒怎麼翹起來，馬上又耷拉下去了。
「啊啊……」那老太太像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抖了一下。
可是吧……想想現在的房價，再想想我這塊地皮，就會覺得住這屋死了也沒啥大不了。
後來我身邊的哥們兒愛上了韓劇，嫌我老土，我就摸出一套規律，一見國際IS9000認證的下巴出來，就假熟的喊：「這不是小金嘛！」基本上十個能蒙對九個。
我聽她這聲音耳熟，像是三娘的聲音，卻不敢回頭。
嚴浩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她失蹤了。」
我扭頭一看，馬上就對這隻鬼沒好感了，他帶的竟然是勞力士！
這誤會大發了！我連忙搖手，說：「不是，不是！」
那鬼委屈的咧了咧嘴，移動了起來。
說話間老太太的樹枝已經落了下來，我連忙抱著三娘一轉身，樹枝啪的一聲打到我背上。
然後扭頭，沖那些玩碟仙的吼道：「幹什麼呢！」
早上起來，外面噼里啪啦的下著雨，我舒展了一下身體，沒有什麼大礙，被窩裡也暖烘烘的。
張佳燕狠狠的看我一眼：「神經病！」然後快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特定生物都會對鬼這個字有反應，才說了一句，樓上的弔死鬼就飄到了樓梯口，冰箱門也開了一個口子，女人頭從裏面陰森森的看著我。
我之所以之前不相信有鬼，和我奶奶有關係。
我心想要是胡雅婷聽到這話一定得哭死：「她長得有這麼平淡嗎？」
我說：「你們怎麼又繞回去了？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那門緩緩的關上了。
三娘本來正眯著眼睛，盯著某個人看，聽到我的話，轉過臉朝我嫣然一笑。
「我說你們這些小孩也太迷信了哎，」我說，「別啥事都扯到鬼身上，這說不定意外，你們別一天叨念著什麼鬼啊怪啊之類的，心裏陽光點，陽光點，行不行？」
三娘從我懷中掙脫，眼見那老太太又要抽下來，一手抓住老太太的手腕，罵道：「神經病！」
「也許，他想散步。」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但是昨天那小胖小瘦兩隻鬼怎麼看也不像惡鬼，「也許有別的什麼事。」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昨天是看著那幫招鬼的人全走了才回來，晚上回來的時候身旁也沒別人，心裏隱隱有些發毛，又問：「小偷？」
說到這會兒，天也暗了，有家長在門外喊：「嚴浩，回家吃飯！」
「看見沒。」將軍肚對旁邊圍觀的鬼說，「這才是社會活雷鋒，做好事不求回報。」
還有什麼不信的啊？我連連點頭。
那鼻血是我摳的。
此時這個人頭正以熱切的近於諂媚的眼神看著我，看得我渾身發毛。
貔貅回答道：「他們在招鬼。」
我身為弱勢群體，長的又比他們大多數人好看，和這些東西生活在一起肯定要遭受凌虐。
我一愣，死人了？
我身體一震，緩緩地轉過頭，只見正午的大太陽底下，站著一個人。
「啊！」那幾個人玩的入迷，沒想到我這邊會喊起來，尖叫起來，圍在外圈的幾個半蹲著的甚至嚇得坐到了地上。
我一愣，問：「什麼女孩？」
不過一會兒，那女孩已經利落的跑到了河對岸，沖我們揮揮手，又跑了回來。
然後聳聳肩，走了。
老道在身後喊：「怎麼走了？你不是信我么？」
被我這麼一吼，真有了效果，小孩們開始慢騰騰的開始收拾東西。
「張佳燕，你說什麼呢？」一個男孩喊。
正在高興地當兒，三娘又問了一句話。
沒人和你害羞！
三娘笑嘻嘻的看著她的「宵夜」走出了門，一點攔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轉頭問我：「小馬哥，從剛才到現在，你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么？」
貔貅一天有大半時間都在睡覺，偶爾清醒說句話，那正確率肯定是百分之百。
果然是三娘的聲音，嗲起來能酥到人心裏去。據說那鬼聲最擅長裝你熟人的聲音。
「散步。」三娘看我一眼，舔了下嘴唇，「順便吃宵夜。」
我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平時很多人能為一點小事打個頭破血流，更何況是辦戶口這樣的大事？！
「這片地既然被稱為極陰之地自然有他的道理。」三娘瞟我一眼，笑道：「你還是先操心眼前的事吧。」
聽說古代人都用水代替鏡子，看起來還真不錯，我這樣想著，又忍不住多看了三娘的倒影一眼。
這幾個人不情不願的往外走，走到一半嚴浩忽然扭頭問我：「你是剛搬進來的對吧？」
真是世事無常，大千世界，變化萬千，學什麼專業不一定就能幹上什麼工作。
我還想追問，卻又被嚴浩打斷了：「我不認為感覺能做准，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昨天晚上的鬼不是惡鬼？」
至少咱有房子了，是吧？
「同志啊，」將軍肚又笑咪|咪的加了一句：「要是趕不上車，我們就在你房子里住一輩子。」
這人頭我見過。
他說不簡單，那趙宜的死，肯定就很複雜。
這幾個學生平時沒見過這麼妖艷的女人，跟著三娘走進來，眼珠子就像黏在她身上一樣，眨都不帶眨的。
但是我沒跑幾步，就停住了。
我原來堅信將軍肚和瘦子不是惡鬼，可是現在，我卻動搖了。
張佳燕惡狠狠的看著我：「要是和你一起住，我寧願被鬼害死！」
只見不遠處燭光閃爍，還蹲著幾個人，看樣子是村裡的孩子，不過十六七歲，書包放在一旁，圍成了一個圈，不知道在做什麼。
「說啥傻話呢？」漢子看了我們一眼，「那站著的都是人。」
三天之內，玩碟仙的六個人，一個死亡一個失蹤一個出車禍。
嚴浩繼續道：「而且，這次招碟仙，原來定下的人是我、張佳燕、馮麗和陸林，並沒有她。」
馮麗抿了抿嘴，說：「沒什麼。」
三娘眯起眼睛，曖昧的瞧著我：「就是跟在你身後進來的那個，長頭髮。」
我第一眼看著有點陌生，第二眼看著那鼻血，就明白了。
就在這時，剛才被人盯著的感覺又出現了，我一扭頭，見鞋櫃旁邊的花瓶上，立著一個男人頭，頭髮梳得油光錚亮的，兩個鼻孔還冒著血。
那女孩看向我胸口的貔貅，眼睛彎起來，又是一笑：「你項鏈真好看。」然後紅著臉邁著小碎步跑了。
「我叫胡雅婷。」那女孩說著說著臉就紅了，看起來嬌羞的很。「我在二中上學，今年高三。」
「就在村裡，拐過去就是。」
她好像是為我好，但這話我聽著怎麼那麼難受：「這和長相沒關係吧？！」
陸林說：「什麼事都沒有。」
我目不斜視，直直往前走。
「都說了我是道士，能看到你們看不見的東西，昨天晚上你們招鬼的時候，招的是個瘦子。」我把昨天晚上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然後說：「那將軍肚和瘦子，全身上下除了勞力士，哪都不像是壞人。而且我堅定的認為，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擋急著去辦戶口的鬼的腳步。」
我探著頭四處張望。
「她是
m.hetubook.com.com外地來的，高一一來就住校了，一直安安靜靜的，從來沒惹過什麼事，成績不好也不壞，挺不起眼的，也沒人見過她的家人，但是那天回去，我們分手以後，她沒回宿舍，這兩天，連人影都不見了。」「這地方原來是片墳地。」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林打斷了：「不可能。」
一個會游泳的人，在沒有外力的干涉下，為什麼會淹死在對自己毫無威脅的河裡？
三娘站在門口往外看：「呦，這是做什麼呢？那麼熱鬧。」
「是請碟仙。」馮麗說，「因為這房子是鬼屋，陰氣重。」
我打了一個激靈，轉頭去看。是方才玩碟仙的另外一個捲髮女孩，在別人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動不動，只是低著頭，眼神怨毒的看過來。
我搖頭，發自肺腑的說：「您像傳銷的。」
我毫無興趣的摳著耳朵。
「她是我們幾個之中個子最小的。」嚴浩說，「趙宜比她高將近20公分，你認為，以他的身高，還是一個會游泳的人，真的會淹死在這河裡？」
「不是我硬要麻煩你，我們趕時間，能不能幫個忙。」挺著將軍肚的鬼伸出手腕給我看，「他們再綁著我朋友，我們就趕不上投胎的末班車了。」
馮麗剛打開門，一直土黃色的雜種狗就撲了過來，站在馮麗身邊呲著嘴沖我們叫。
旁邊圍了一圈老鄉，小聲的議論：「早上被釣魚的人發現的，好像是意外。」
我一看這還得了，要是這狐狸精生氣起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太還能有命？連忙伸手抱住三娘，喊道：「三娘，不要衝動，不要衝動。」
三娘櫻唇一抿：「他是溺死在水裡的，說不定魂魄也會泡在水裡。」
然後啪的一聲，關上門。
我們跟著馮麗走到一戶人家，剛走到門外，就聽得裏面的狗一陣狂嘯，那聲音兇狠萬分。
「阿黃！」馮麗上去安撫似的摸它的毛，那狗卻跳開了，繞著我們幾個狂叫。
三娘問：「你昨天帶回來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我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淹死他的。」
忽然傳來一陣嬌笑，我順著看過去，三娘站在自己門口笑吟吟的看著我，嗲著聲音問道：「馬哥，你是真不怕我們啊。」
我扭頭去看，身後站著一個老太太，面目扭曲的指著三娘尖叫。
馮麗領著她家阿黃，心情變得很好，和我攀起話來：「你是怎麼當上道士的？」
「阿黃！阿黃！這是怎麼了？」馮麗滿院子追它，「它從未這樣過。」
那些傢伙不情不願的看著我。
「小馬哥的意思是，普通的鬼和惡鬼的差別就是惡鬼有害人的執念。」三娘接話，「而執念太深，就會影響到人。簡單的說，普通鬼的陰氣只會使人覺得冷，而帶有惡意的靈體靠近的時候，人的感受就不止是冷那麼簡單了。」她微微一笑，「昨天晚上，你們有什麼感覺？」
招鬼？我一聽就急了，這房子都這樣了，還招！
我現在特別佩服那些抱著屍體痛苦哭泣的傢伙，他們素質太好了，簡直是人類的楷模！要是我，肯定做不到這麼好。
我困的要死，也懶得理會她這到底有什麼意思，回屋躺下就睡了。
不用他說，我也覺得不對，小小年紀閑著沒事幹，捉鬼來玩，一看就是被封建迷信糊住思想的。
我條件反射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腦中卻是轟的一聲。
這倆倒像是認識的，我用手夠著後背的傷口，說：「你早說你認識她啊。」
打死我也忘不了，這是老王家的那個。
我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小孩是活的，因為他們四周飄了一圈半透明的「髒東西」作對比，那些髒東西還保持著死時的狀態，缺胳膊斷腿的，血淋淋的站在他們身後。不止如此，還有很多像是被吸引了一樣，源源不斷的從遠處飄來。
聽了她的話，我彎身看向河面。
像我這樣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社會英才，也被看的心底發毛。
我笑不下去了：「哈哈哈哈，這一點都不好笑嘛！」然後和他們說：「像你們這樣的，才是好青年，小胖一定很喜歡你們。」
我目瞪口呆的盯著冰箱。
趙宜的死有蹊蹺，但卻不一定和昨天胡雅婷的鬆手有關。
我最見不得女人哭，安撫了幾句，就出來了。
這傢伙沒加入傳銷大軍真是浪費，憑他那口才，和車軲轆功的李教主說上幾句那傢伙絕對從此高舉馬克思主義大旗永不動搖。
所以我覺得這點沒什麼，人家小女孩一直低調，好不容易高三快畢業了想和同學打好關係，參与集體活動也能理解。
趙宜死的第三天，趙家人開始辦喪事。
這是條鄉間小路，城市還沒開發到這裏，道路兩旁雜草叢生，連路燈都沒安。
幾個人都看了過來。
「水鬼！水鬼！啊啊啊！水鬼！」
「你……」我急忙問向三娘。「你剛才看到了沒有？」
我繼續笑：「哈哈哈哈哈哈。」
我小時候聽我奶奶說過，鄉下流傳一種傳說，說是人身上有三盞燈，若是你一個人走在鄉間，有人叫你名字，那是鬼裝的，千萬不能回頭，一回頭，身上的燈就會滅一盞，要是三盞燈全滅，你就玩完了。既然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是大名鼎鼎的道士，那我奶奶的話就一定不會錯。
我認出這是剛才被我嚇得鬆手的那個女孩，這回看清了，長的很乾凈，看著清清秀秀的。
「燕燕，別一個人走。」馮麗連忙牽著狗追了上去。
轉眼走到了河邊，屍體白天就已經被抬走，只剩流動的河水閃著磷光，一片安靜祥和。
我心裏正蕩漾著呢，一扭頭又碰到弔死鬼和女人頭殷切的目光，我嚴肅的說：「弔死鬼和人頭就免了，肯定有更好的任務等著你們。」
另一個很堅定的說：「我爸說住這屋子的神經都有點不正常。」
他這話聽起來沒什麼，仔細一想卻令人心驚。
我想著家裡養的那一群人頭弔死鬼狐狸精和死孩子，特別正經的和她說：「你要住我那房子里，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我能保證你死的比在外面快。」
女人頭瞟我一眼，罵道：「不知道敲門嗎？沒禮貌！」
你敢不敢一次說個利索，直接說完！
幾天沒開冰箱，發霉了？
阿黃依然在叫。
馮麗脫口而出：「難道是……」
那老太太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抱著那漢子胳膊不撒手，小孩一樣的哭著說：「有鬼，有鬼。」
但到底是怎樣的複雜法，那說不清了。你要是頭淹在水裡，一個姿勢死掉，那叫簡單，但是你要一邊蛙泳一邊淹死自己，那就是複雜。
「那怎麼辦？」我說。
這安靜只是片刻的，十秒后，所有人就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約而同的從鼻子出氣來哼我。
此話一出，卻感到四周的空氣忽然暗沉下來，似乎被人充滿惡意的盯著，那視線是從那幫學生站的位置傳過來的！我心裏一驚，看向他們。
這樣一個個性獨特的女人頭，無論在哪個冰箱里，都像掉地上的一百元錢一樣醒目。
我一邊天馬行空的想著一邊盯著三娘的倒影出了神。
那稀鬆的頭皮，充滿藝術感的頭髮，還有那掉了半拉皮的頭蓋骨，都深深的刺|激著我的記憶。
貔貅說完那一句話，死活不開口了。
我見那人頭的眼神充滿好奇，心想這屋子多少年沒人住過了，困在這屋裡他不一定能見過這種高科技。得瑟的拍著冰箱門問：「見過沒？這叫冰箱，高科技。」
我面對著人頭，邊說邊伸手掏我的半袋挂面，誰知道手伸過去，摸到一把草一樣的東西。
我也詫異，昨天還活蹦亂跳的，怎麼過了一個晚上就死了。
旁邊的人也被她震住了。
只見剛才泛著波光的河竟然變成了如同人的血液一樣的暗紅色，河面上還浮動著隱隱白骨！
那女聲喊：「小馬哥。」
多漂亮一姑娘，可惜投錯了胎，她要是人類，和我一起經商做文化人，我往牆上抹漿糊她貼小廣告，夫妻合力，那多美滿。
我說：「你們不懂，高人都有點神經質。」
沒人和你客氣！我舉起拳頭：「你再給我塞錢我和你急，你別逼我動手啊。」
現場忽然安靜下來，只聽得冷風和-圖-書吹過我那還沒關死的門，吱嘎吱嘎的響。
「就是這個美人！」男人頭興奮了，「可以給我介紹一下嗎？」
我發現鬼的善惡很好辨別，有的一接近你你心裏就發毛，有的卻沒什麼大感覺。和我說話的這隻雖然是鬼，但胖乎乎的，挺個將軍肚，笑起來眼睛都沒了，看起來挺和藹，沒什麼惡意。
「趙宜是學校武術隊的，一般人打不過他，他屍體上也沒有什麼外傷。」陸林說，「而且他死後的表情十分的驚恐……」他頓了一下說，「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晦氣的，我一聽心裏就不舒服了，這嘴太欠了！這是看她狐狸精稀有品種，我又打不過的份兒上我才讓著她，要不然我肯定上去親她！
死了人我也不舒服，但是硬說是因為昨天我喊了一聲才死，那就不靠譜了。
我退後一步，說：「那、那你先走。」
「都是吃死人肉長大的，自然有力氣。」她朝我笑道，「你道我為什麼別處不住，非要來這人煙稀少的鄉下地方？就是因為這裡是至陰之地，對修行大有好處，尤其是你那房子，陰風陰水，還……」她看我一眼，抿抿嘴，「算了，說出來，我不嚇你，難得看見你這麼美味的，若是嚇跑就不好了。」
我暗中鬆了口氣。
嘿，這些人都哪兒養成的壞毛病？說話都說一半！
「你們學校總不至於連學生家裡的電話號碼都沒有吧？！」我說，「打電話問啊！」
就在此時，脖子上的貔貅緩緩開了口：「這個人，死的不簡單。」
這幾個高中生認準了是因為我的打擾，沒把碟仙送走才死了人，不肯罷休的坐在我小二樓外面。
正要發作，三娘又接著說：「看昨晚上那陰氣，我以為你扛不住，看來貔貅對你還是有點用處，能護的你周全。」
我鬱悶了，之前胡編亂造他們一個一個都相信，我說實話他們反而不信。
「這不就結了？」我伸手打了個響指，沒響。
失蹤？
不過加強祖國花骨朵的精神文明建設這事不歸我管，我只負責宣傳辦，尤其是張貼小廣告這一塊。
我說：「你們兩個女人，陰氣重，要不我陪你住。」
「……」嚴浩想了想，說：「其實，胡雅婷才是最古怪的人。」
「此地風水險惡，陰氣甚重，不妙啊不妙。」
誰知到了半夜，我身體開始發冷，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冷氣，越來越重，竟把我硬生生的凍醒了。
我一愣，轉頭去看，那兩男兩女本都伸出一根手指按在那盤子上，這會兒卻有一個小姑娘鬆了手，手握在胸前，驚恐的看著我。
說也奇怪，他話音剛落，那狗馬上閉了嘴，低低的嗚咽了一聲，然後夾著尾巴跟在了馮麗身後。
「那個，和那個。」她指指嚴浩，又指指陸林，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是你給我帶回來的宵夜吧？」
她口中的宵夜不會是我吧？
我正在心裏懷疑它是不是聞到我身上狐狸精的味道，貔貅忽然冒出來一句：「你只懂得胡叫，又怎麼保護你主人！」
所有人都看著我的手，我面不改色搓搓指頭，比了個大拇指：「我能在鬼屋裡獃著，已經說明一切了！」
此時天已經全黑，看樣子應該是半夜了。
不怪他們，我自己都不明白。
三娘嬌俏一笑：「您真幽默。」然後扭身進了屋。
我想弄明白事實真相，不過這群中學生摻和進來就不像話了。
嚴浩對我說：「你別在意，趙宜的死，她是最難過的一個，所以對你態度不好。」
我奇怪的扭頭去看，這一看，嚇得差點把脖子扭了。
「當然有關係！」張佳燕狠狠的看著我，「就是你的錯！害得我們都得死！」
就因為這，我受到了強子他們無情的嘲笑，後來冬天他們過來喝酒，嫌啤酒太冷，就全扔我冰箱里捂著。
馮麗追了半天追不到，氣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跺腳道：「算了我不帶它去了，我自己和燕燕一起住，被鬼害死了拉倒！」然後進屋去拿了個書包出來，對我們說：「走吧。」
我連忙進屋鎖門。
我思緒理清，也不猶豫，當下道：「那行，我去你們家住，貼身24小時保護。」
果然，我那句話說出口，所有的人都安靜了，那兩個男的連三娘都不看了，齊刷刷的轉頭看我。
將軍肚非常感謝我，拿著紙錢硬往我懷裡塞，還連聲說：「謝謝，謝謝。」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麼，嚴浩解釋道：「這是在她消失以後，我查她資料的時候發現的，她上中學三年間，成績一直處於中等，沒有一次很好也沒有一次很差，從未和人起過糾紛，也沒有關係密切的朋友。」
這條道平時就少有人走，這會兒天已經黑的透徹，四周更是一個人都沒有。正是夏初，野草生的茂密，到處都是蛐蛐的叫聲，間歇還有幾聲蛙鳴。
這老太太手勁兒倒不小，我後背火辣辣的疼。
我拍著胸脯保證：「我說了沒事就沒事，有什麼事我擔著，趕快回家。」
那幾個人臉色煞白，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見我開門，劈頭就喊：「你不是說沒事兒嗎？」
我心中那點春意馬上冷卻下來了。
說這話的明顯不了解男性心理，我看了看那老太太的臉，把三娘抱的更緊了。
正在奇怪，聽著身後有人詫異的「哎呦」了一聲，然後三娘的聲音響起：「小馬哥，你還活著啊？」
其餘人紛紛響應。
「還是我和她一起住吧！」馮麗說，「我把我家的狗也帶去。」
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這幾個小孩麻煩的很，一邊吵鬧著要我負責，一邊又說不出個辦法來。
這一覺睡的不踏實，還是感覺有陰風陣陣的吹，到半夜竟然覺得手腳都像浸在冰水裡一樣。
不舒服的感覺瞬間消失了，那幾個人都神色如常。
那漢子扶著老太太往外走，走了幾步，那老太太忽然陰森森的笑了起來，回過頭，指著那河，眼神清明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道：「這河，是條死河！」
大概是見我沒回頭，那聲音奇怪的喊：「小馬哥？」
剛剛開始說起話，幾個人相處輕鬆一點了，我們又經過了趙宜家的靈堂，那幾個又沉默了。
張佳燕冷笑一聲，道：「你是誰？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
她竟然跟著我回家了！
我早料到他們不信，問：「你們為什麼來這裏招鬼？」
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面對著這一雙雙等待我解釋的眼睛我也不可能說我不知道。
那是個老道，穿著件藍色的道袍，頭髮梳成一個圓形髮髻，搭在左胳膊上的拂塵隨風飄動，黑色鬍子順滑的垂到胸口，形成一個完美的倒三角，真真是仙風道骨。
我非常嚴肅的做出這個推理，但是我沒把這事和他們三個人講，要是和他們這些不相信人家去辦戶口的小孩講了，他們肯定會嘲笑我，降低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度，這氣氛肯定馬上就會變得不嚴肅了。
這村子也不大，各家各戶都認識，等我過去的時候，趙家已經圍了一堆村民。
「哎呦，」三娘拖長了聲音，甜甜的一笑，「不就是帶回來個宵夜，還不好意思承認！」然後用纖細的手指戳了一下我腦門，道，「不過我就喜歡你這種害羞的個性。」
三娘問：「你在找什麼？」
說也奇怪，三娘說這裏曾經是墳地，除了那些四處飄散的鬼火，我卻一隻成形鬼都看不到。
三娘跺腳道：「她在攻擊我，你應該阻止她，抱我做什麼？」
「什麼？」那幫人顯然沒聽清楚這一句。
就在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水鬼！水鬼！啊啊啊！水鬼！」
我目送他們離開，走在最後的一個女孩一路走一路回頭看我，走了幾步，忽然跑回來，站在我面前，羞澀的笑道：「謝謝你。」
又走了五分多鍾，我看見前面陰陰有亮光，一個一個小圓點似的飄在半空中，我原本以為是螢火蟲。走近了卻發現那火光有拳頭大小，顏色介於綠色和黃色之間。
「當然不是。」三娘慢悠悠的說，「那女孩看起來挺年輕的，應該是沒死多久。」
脖子上掛著的貔貅鄙視的哼了一聲。
剩我一人站在哪裡，後背徹底涼了。
這種概率，顯然不是巧合那麼簡單和*圖*書。
玩碟仙的人歡呼道：「明天要下雨。」
我說：「人死都是天命，和你們沒關係。」
這樣浪漫的環境下，我要是再不知道把握機會調節氣氛，那就太沒眼色了，我說：「你聽，那癩蛤蟆叫的多有活力！」
我從來沒想到我的男性魅力如此了不得，連這年紀的女孩都能吸引，後退一步，道：「歲數差太多了，不合適。」
這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天和他們幾個見面，胡雅婷給我的印象最好，怎麼一轉眼就變成最古怪的一個了？
這氣氛太凝重，我說：「人死不能復生，你們也別太難過了。」
電視或者書上經常有一些掌握重要情報的人，在臨死前都會被同伴抱著，嘮半個小時的家常，說我要死了，可是我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對不起我二舅姥爺的七外甥女！記得那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俺家的黃狗叫二花。然後吐出一口血，艱辛的說道，那都是小事，我主要想和你說，這次我奮勇直前不顧艱辛，所取得的情報是……咳咳……他們的秘密是……是……是……
你一輩子都別想聽到他們在下面的話！
那些人已經聽愣了。
他們依然不說話。
然後拉開冰箱門，顯擺的說：「給你見識見識，這東西能保溫，你那時代沒有吧？」
「那麼壯一個男孩，怎麼就能淹死了呢？」
張佳燕繼續用那種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盯著我。
我盯著女人頭的裸|露在外面的頭蓋骨，都快要哭了，這要有多扭曲的審美觀才會覺得她漂亮啊？！
我心裏挺不舒服，一抬頭，看見張佳燕、馮麗和嚴浩站在門外，男生紅著眼眶，女的抹著眼淚。
待他們走了，我吃了碗雞蛋面，等到天黑，拎著手電筒就出了門。
我開頭沒理解她要幹什麼，見她下了水，才大吃一驚，跑過去要拉她回來。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閉上眼睛，搖搖頭，再去看，眼前依然是那條波光粼粼的清澈小河。
「怪不得那女孩總是陰森森的！」我說，「好好一個女孩兒怎麼喜歡這種東西？太怪了吧？」
我心下一驚，想著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鬼火？湊近了去看，卻見那火中線條奇特，細細看去，竟然是個扭曲的人臉，隨著火光的燃燒不斷扭曲，表情十分痛苦，像是受了極大的折磨。
我嘿嘿一笑，很謙虛的說：「天分，天分。」
馮麗說：「這幾天我陪燕燕一起住吧。」
她這話一出，幾個學生都愣了，面面相覷。
原來是瘋的。
「啊？」
「別客氣，您別和我客氣。」那鬼說，「你遲早得用上。」
想一想，幾個星期前，我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就在我把心放下來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陰陰的說道：「會死呦……」
馮麗問：「你這人怎麼這樣？為什麼不說讓我們住到你那去，你那還是個小二樓呢！」
三娘說的，昨天跟著我回家的那女的就是她吧。
回來以後才發現它的表裡如一，不僅功能和價錢一樣樸實，而且還附送了其他冰箱沒有的保溫功能——煮好的方便麵放進去一個小時，拿出來還是熱的。
趙宜他媽這兩天哭的太多，整個人都已經麻木了，見到人來弔唁，話也不會說，只是刷刷的掉眼淚。
那個時候，我理所當然的想著這事應該完了，卻沒想到它只是個開始。
我這話說完，馮麗和嚴浩一起的看向張佳燕，嚴浩說：「張佳燕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家裡沒人。」
她是感覺到了什麼，還是隨口說說？
我被大叔這個絲毫沒有現實依據的稱呼震驚了，正要教訓這小子，忽然聽得旁邊有人尖叫道：「手！手鬆開了！」
「不不不、你留著用。」我搖著手說，「我用不上。」
「快收了回家去，回去回去。」
被嚇得坐在地上的少年拍拍衣服，站起來：「大叔，別這麼嚇唬人好不好，會出人命的！」
現在的高中生，真了不得，早熟。
「那為什麼會死人！」
其餘人聽不到貔貅聲音，我卻是聽的清清楚楚，邊往外走邊奇怪的問：「怎麼那狗也聽得懂人話？」
「沒什麼，沒什麼。」要是被人知道我屋子裡養了只狐狸精，我守了半輩子的貞操名聲就都得給毀了！我咳嗽一聲，道，「你們同學的死，和昨天你們鬆手，真沒關係！」
轉眼到了中午，我準備去廚房煮麵吃，從一出房門，就感覺到有視線一直盯著我。
據說動物都能通靈，狗又是陽氣旺能驅邪的生物，我想了想，覺得我整天泡在鬼屋裡，那狗陽氣說不定比我強，就同意了：「你家在哪兒？」
我轉身，沉默的往房子里走。
「你們都看過聊齋吧？」我目前所遇到的鬼不多，也不好說，只能硬著頭皮亂侃：「好鬼，它會學雷鋒做好事，扶鬼姥姥過馬路，撿到紙錢也拾金不昧物歸原主。這類鬼是我們一定要表揚的，尤其像聶小倩、公孫九娘之類的傑出人物，女中豪傑，捨身取義，解決大齡男青年的戀愛和婚姻問題，為緩解社會矛盾的激化做出了突出貢獻！」
但是這些疑點說奇怪也奇怪，說不奇怪也不奇怪，我原來認識三個朋友，都是長臉梳三七頭，三個人的長相我總是分不清。
三娘聳聳肩，神秘的笑道：「沒發現那就算了。」
我只是隨便一吼，卻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這麼大，也愣了。
寒氣是從窗戶那邊傳來，我小心的掀了窗帘往外看。
「這次招碟仙，是張佳燕提出來的。」嚴浩有點猶豫的說，「本來沒有趙宜，但是他暗戀張佳燕很久了，就跟著一起來了，而且……」他欲言又止，頓了一下，才說，「張佳燕很喜歡招筆仙碟仙，趙宜本來也是想討好她，沒想到卻變這樣，我覺得張佳燕現在也挺內疚的。」
然後，頭一歪就死掉了。
這麼淺的河，就算被推下去，也會很快爬起來。
這種對死亡的執著和毅力，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我往後退了兩步，我也覺得自己長得一表人才俊秀無雙，可是一個人頭對著我臉紅，那叫一個瘮得慌！
「沒事沒事。」我一甩手，「為人民服務。」
就在我想東想西猶豫不決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渾厚的聲音。
馮麗又紅了眼眶：「她說不定……已經……已經……」
我問：「這……這是在幹嗎？」
「碟仙，碟仙。」四個人齊聲道，「告訴我，明天天氣怎樣。」
也就她對我和善一點，其餘幾個小孩看我的目光充滿了敵意。
「同志啊。」旁邊有隻鬼湊過來，「你看得見我們吧。」
沒見過這麼晦氣的！我連忙把那紙錢推回去：「別來這套！」
這河水潺潺流動，河水也清可見底，哪裡是死河？
我見他們一臉懷疑，嘆了口氣道：「哎，你們都是小孩，不知道現在辦戶口有多難！」
這麼多生物聚集在一塊，已經不是人均住宅面積嚴重縮水的問題了。
我奶奶原來老給我講鬼故事，什麼紅色高跟鞋，古墓骷髏頭。我奶奶要是從小培養我說不定很快就能融入這一行，但是我奶奶下手有點晚，和我講的時候我正好叛逆期，天天聽鬼故事心裏一逆反就變成個了無神論者。
再去看那老太太，已經被那漢子帶走了，三娘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是想要回報，你也得給我個靠譜的啊。
雖然是大熱天，老太太卻穿著一件藏綠色的厚棉襖。
「看不見。」我說。
「我跟你說，別跟我談錢，」我開門，「一談錢，我就會進入無神論者模式。」
「謝什麼？」三娘朝著兩個男孩嫵媚一笑，「外面太陽那麼大，曬壞了怎麼辦？」她舔了下嘴唇，低聲道，「烤焦了就不好吃了。」
三娘顯然也被這老太太嚇了一跳：「這誰啊？」
陰風慢慢散去，周圍的空氣開始回暖。
一個一米八的大男孩，為什麼會在大半夜跑到河邊。
答案只有一個——他把頭放在水裡，自己憋死了自己。
我說：「既然是深夜，附近說不定有鬼看見了昨天的事情，我找個鬼問問。」
我說：「聽說最近墓地又漲價了，遊魂出來遊行抗議房地產公司的壟斷。」
我道：「要是能看到趙宜的靈魂，那也可以把事情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