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投石問路
田信輕聲回答，本質上來說，他是個尊老愛幼的人。
順利的彷彿天命之子……因為妥協，所以順利。
很想殺，可不能殺，殺了魏軍士氣會有反彈，不利於劉備、關羽、張飛所在的宛口戰場。
所以這些人不能殺，起碼眼前不能殺，可若不殺，今後要殺的話就缺乏理由。
蘇則、楊俊等人也有理由，畢竟是袍澤，不得已背叛已不可原諒，背叛后再行屠戮之事，那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誰都不甘心，約五千餘人聚集在楊俊身邊，思考著未來的出路。
如果連譙沛籍貫的魏軍骨幹軍吏都能原諒，那麼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是，我也有此顧慮。」
說話間打量己方陣前被不斷辨別，認出的譙沛籍貫軍吏，田信面無表情，這些人肯定要殺，但也要講究殺法。
「原來是投石問路。」
蘇則是關中人，郭奕是個潁川人，不在遣返序列。
田信恍然，指著邊上被辨認后的譙沛籍貫軍吏：「這便是問路的石子。」
這就是名士風采，背叛是不得已，不得已的事情就是可以體諒、理解的，背叛后不願殺戮袍澤是仁義恩德的體現。
龐林深深看著畫中神人，這名叫武松的神人眉宇間就有濃濃正氣。
也不能說是蘇則、楊俊留下的問題，他們只是兗州士人的代表，兗州士人不願跟譙沛人撕破臉，要拿譙沛人試探漢軍底線，這是蘇m.heｔｕboｏk•coｍ.ｃoｍ則、楊俊無可奈何的事情。
這些人已經融了進來，今後自己想要清算，就要打破更多地底線。
或許在這些人眼裡自己只是個打手，今後會變成護院，是僕僮。
大大小小千余名士人、軍吏思索著這個問題，總能想到解決辦法。
糜竺拄著拐杖靠近見了畫中神人，也微微屈身算是行禮。
許儀等人被交給漢軍處置，怎麼看都是壞處多於好處。
到底是放棄原則，漠視那些為堅守原則而死的忠臣義士；還是為了士族口中的蒼生大義，選擇原諒、包容？
難道就這麼灰溜溜返回兗州，被魏軍剿匪剿滅？
田信猶豫之間，顏斐起身拱手：「公上出宛口以來，海內賊虜震怖，北府銳士披堅執銳鏗鏘巍峨，心向漢室之人皆生悔改自效之心。罪臣以為譙沛之間，亦有忠良之人，系不得已從賊。公上不若嚴加甄選，懲惡舉善，如此可得關東士民之心。」
魏軍骨幹的譙沛人都能放過，那其他魏軍成員豈不是自罰三杯，就能輕輕揭過？
如果天下一統，世道不是自己拼搏一生所追求的那個世道，那要這樣的一統又有什麼意義？
糜竺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沒有什麼喜色，頗有憂慮：「譙沛諸人為其所賣，形勢所迫也，非忠於漢室之故。孝先不可輕信彼輩，以免其害。」
另一邊hetubook.com.com壓陣的龐林馳馬走來，見到眼前這一幕，並無勝利者的喜悅。
始終站在田信身邊的張溫也跟著撘一句：「兗州軍有吏士兩萬三千余，我軍擇其精壯新立營伍，可免受其害。雖有誹議，卻無損根本。根本尚存，彼輩閑言碎語不足慮。」
難怪這些人如此積極，田信算是看明白了，這些人如何捨棄漢朝的，現在就如何捨棄魏朝，所謂朝廷只是一個容器，保護這些人的容器。
偌大的兗州軍團兩萬三千人，沒了軍吏支撐，遣散后不足一萬六千人。
龐林站在田信身側，就見田信提筆寫下兩個字『武松』，隨即田信閉眼回憶神態，隨即抬手描畫，不多時一個面目堂堂威風凜凜的雄武剛毅大漢躍然紙上。
蘇則、楊俊、郭奕眼睜睜看著兗州軍被拆解，所有他們熟悉的軍吏都做了記錄后被遣返，有的軍吏返鄉時帶走軍中部曲，有的軍吏帶走僕僮。
簡直比潘金蓮還潘金蓮，現在又想捨棄曹氏，繼續做漢帝國的妻妾、女主人……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在這個軍情如火的時間里，脅迫自己打破底線。
殺人是為了解決更多人的問題，如果殺一些人會引發更多人的問題，那這就不值得殺。
正常人肯定是要勝利，你好我好大家好，頃刻間就能有席捲之勢，兗豫青徐四州變色，魏軍崩潰。
回去的兗州士人已經不容hｔｔｐs://ｗww•hｅtubooｋ•ｃoｍ•ｃom於大魏，起碼沒那麼容易融入大魏，漢軍都有脾氣，曹丕的魏軍肯定也有脾氣。
可田信不是正常人，不是兗州士人眼中的正常人，此刻也在思索、衡量。
曹休得到洛陽詔令準備出兵接應夏侯尚北撤之際，北府兵也抵達邵陵。
蘇則、楊俊、郭奕事不關己，兗州士人強作鎮定靜靜等候，等待田信的抉擇，這是要原則，還是要勝利的選擇題。
緩緩長吁一口氣，田信側頭看虞忠：「取筆來，我欲做一幅畫。」
許儀等一百二十七名軍吏雙手反綁在田信青傘蓋戎車不遠處，等候命運的發落。
虞忠上前宣講：「兗州軍雖有歸附之舉，但存心不良。故差遣兗州諸人發歸本郡，勸說守軍籌措糧秣，再觀後效量才施用。」
如果將各地士族看成漢帝國的妻妾，先是搞亂漢帝國的家庭秩序，弄得漢帝國癱瘓在床，然後就跟管家曹氏、袁氏勾搭在一起。
顏斐看不出田信的情緒變化，周圍兗州士人也多驚疑不定，這終究是冒險的舉動，用兩萬兗州軍的命，打破漢軍的底線，如此兗豫青徐各郡縣豪強、士族就能毫無負擔投靠漢軍，頃刻間山河變色。
兩軍陣前，兗州軍團先是進獻許儀等譙沛籍貫軍吏，這些軍吏雙手反綁，垂頭喪氣被展覽，由漢軍辨認。
楊儀、張溫看了也鬆一口氣，一個是心裏不再猶豫，一個是心裏踏實。和-圖-書
田信在邊側書寫小字：「武松，陽武剛正之神也。觀想存神於心，可誅邪念。」
有和沒有無區別，還不如繼續亂著，再亂也有一方凈土。
掃平天下，最順情況下，三年可定！
這些人現在是見風向不好，才想著示弱求和……然後呢，幾十年後再步步蠶食，爆發新一輪的內亂？
現在交給漢軍，漢軍怎麼辦？當場全部斬首？
四周靜悄悄，糜竺袖中暗暗握拳，誰都想結束戰爭天下一統，可一統天下是手段，恢復、創建理想中的世界才是目的。
甚至可以出兵走滎陽，渡河內，徹底斬斷魏軍主力與河北的聯繫，一舉殲滅魏軍主力軍團。
這些人腦袋好砍，砍了后，那魏軍中廣大的譙沛籍貫軍吏會生出誓死抵抗的戰心，不利於長遠。
蘇則、楊俊留了一個難題，讓田信一時半會不知該怎麼辦。
曹氏代管家業期間，狠狠地調配了中原士族、河北士族，結果漢帝國借屍還魂，又殺了回來，曹氏豢養的爪牙不是對手，偌大的莊園隨時可能被焚燒一空，將曹氏與各地士族一起燒成灰燼。
這幅畫很快擺到顏斐等兗州士人面前，這就是田信的回答。
眼前的局面，田信只覺得可笑。
有些人活著，跟死了沒區別。
世上最難的就是名，名不正則言不順，如今分屬敵對，這正是一舉掃清、打擊世家豪強的機會所在。
兗州軍團士氣已經瓦解，自不會反抗。
此刻中原戰場，天下形勢走向，就握在自己手裡。
楊俊是河內人，是東郡郡守，在遣返之列。
劉備三十多年積攢的名，自己有資格揮霍？
那就留著，養一個人成年需要二十年，就這麼殺了太虧，帶回荊州安置，勞動改造三十年，什麼罪也都就贖乾淨了。
漢軍這裏太苛刻門檻兒過高，魏軍又是個垂死掙扎的破船……打不過魏軍也打不過漢軍，大家又都不想死，可怎麼才能突破漢軍的苛刻條件，順利的融入漢軍序列？
楊儀湊上來說：「公上，兗州諸人首鼠兩端，不宜再統御兵馬。」
蘇則等人不殺許儀，卻把這些人交給己方處置，這種臨門差一腳，壞事交給漢軍來做的行為，有些過於自私。
兗州軍已經投降就沒放回去的說法，必須抓緊時間改編。
他瞥一眼外圍許儀等人：「許儀、丁昌等人雖罪不容赦，然殺之無益，收容軍中隨營勞作，以期贖罪。」
可背叛之事都已經做了，還計較這點微末之事，難道這就能讓他們良心、形象好過一些？
北府兵不缺軍吏，兗州軍原來的軍吏一併遣回本地去搞策反工作，北府之中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自己與糜芳的衝突是公事居多，隨著糜芳投火取死已經煙消雲散。
許儀等人必須死，蘇則等人殺死，有跟譙沛人一刀兩斷誓不共存的意思，算是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