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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瓜

作者:明月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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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思幽幽

第十四章 思幽幽

瞳兮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反覆的小人,只是比起慕昭文生孩子來說,她此刻只覺得齊雲的命更來得重要些。如今,獨孤媛鳳只怕更不會幫自己這個已經無用的人,只有慕昭文的話天政帝方能聽進一二。
這一夜可把彤輝宮忙了個人仰馬翻,好容易才拾掇好明日出行要用的器具。
天政帝無情的將瞳兮的手掰開,「朕沒有你這般不知廉恥的貴妃。」
「你當朕是什麼人,又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以為這裡是青樓楚館,以為你自己是老鴇子嗎?」
天政帝對慕昭文的寵愛越發的明顯了,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連他自己的馬車紫龍祥雲車也分了一半的地方給慕昭文,帝妃同乘一輛,其後跟著太后的鳳鸞祥雲車,再次便是瞳兮的翟鳳車。
瞳兮來到自己的寢殿,裡間的情形看不見,只有天政帝坐在堂上,臉色陰沉,齊雲跪在他的面前,頭都磕到了地上。
玄纁還沒出門,昭陽宮卻派了人來,進來的是慕昭文身邊的紅人玉香。「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
「天哪,想不到貴妃娘娘居然送來如此貴重的禮物。」玉香在一旁驚呼。
挽了一個同心髻,背後插了十六支白玉梅花簪,有簡潔的華麗,前額飾了三層金鏈,每一鏈正中都懸了一顆紅寶石,將人顯得嫵媚無比。
宮裡頭的冰越來越少,不出她所料,如今彤輝宮想要一點兒冰來解暑,那也是要被再三刁難的,掌器太監章得貴甚至翻出了規矩讓彤輝宮首領太監于海看,這貴妃一日的用冰不得超過三桶,而以往可沒這個規矩。
「朕早就說過齊雲對下人管教不利,如今更是攛掇主子做出這種下賤的事情來,傳朕的旨意,將她押入暴室。」
「隨行的名單出來了么?」瞳兮眼下最關心的是這個。
瞳兮手指開始在美人榻的扶手上敲著,她心裏緊張,今夜是七月初一,天政帝七月初三離宮,她的時間不多,只盼望他今夜能來。
這幾日她仔細思量,也覺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傻,同皇上斗個什麼氣,輸的還不是自己,這廂送了請罪貼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什麼。
「娘娘,聽說今年皇上要去南翰行宮避暑。」玄纁和束帛從小跟在瞳兮身邊,進宮又被齊雲仔細調|教過,即使在逆境之下,也總能想出方法,打探各種消息。
「夫人讓奴婢轉告娘娘,齊雲姑姑已經出了暴室,去了浣衣局。」
只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瞳兮又讓玄纁滴了一滴眼淚在收筆處,將那最後的字化了開去,這樣才顯得情真意切,她的淚平日也不知怎麼的,就是落不下,可是遇到天政帝的時候,便跟落雨似的,小時候自己淘氣的時候,母親總是嚇唬自己要找個乞丐將自己背了去,如今想來,她只要說天政帝要來了,只怕最為管用,保證自己不淘氣。
瞳兮坐在馬車裡,唯一覺得美中不足的便是,此次宮妃來得太少,不夠熱鬧,恐怕自己也有露相的嫌疑。
玄纁和束帛扶了她躺下,也不敢開口。
「什麼?」瞳兮愕然,皇上去南翰行宮避暑,少說也要二個月才回回宮,居然只帶了昭夫人一個宮妃。
想來她早看出了齊雲對自己的重要性,這個女人的心機只怕比自己只深不淺,極難對付。
天政帝的眼神在瞳兮身上膠著了許久,那眼神跟冰刀似的,刺得瞳兮生疼。「齊雲姑姑她……」
天政帝起身離開,瞳兮慌不擇路的扭身抱著他的腿,「皇上,齊雲姑姑她……」瞳兮眼淚迷濛的望著天政帝,衣襟散亂,這般狼狽的可憐兮兮的模樣,還嬌瀝瀝的帶著哭聲求著他,是從不曾有過的。即使是在那種時候,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
他惡毒的吐出這些字眼,讓瞳兮死的心都有了,她頓時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還是觸犯了龍顏,有些事他可以做,她卻不能配合。只是想不到天政帝的言辭刻薄至此。
貴妃失寵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後宮,因著她https://m•hetubook.com.com在禁足,來看笑話的倒不多。
她也乖巧,聽這話就知道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此時決不能慌神,連忙跪下請罪。
瞳兮的耳環才卸了一隻,只是也顧不得這許多,「怎麼回事?」瞳兮猛然站了起來,「齊雲姑姑呢?」瞳兮一慌,就想找齊雲商量,這是一種習慣。
「聽說昭夫人有孕后,越發耐不住熱,所以皇上才決定去南翰行宮的。」
瞳兮的淚水泛濫而出,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她實在不服氣,他只許州官放火,卻不許百姓點燈,何況這個百姓還是為了能讓他更好的放火。
瞳兮一夜未眠,只想著齊雲,「玄纁你去將那送子觀音取來,送去昭陽宮。」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無恥,可是她還是愚蠢的做了,以為可以討得他的歡心。
瞳兮歇了沒有一個時辰就起身了,囑咐玄纁準備文房四寶,又讓束帛備了薛濤箋,在薄荷梅花的水裡浸了,又晾乾,用「金斗」熨平了。
瞳兮惦記著齊雲,從玄纁的眼神看,齊雲估計是被天政帝拿了,連妝都沒整理就跟了上去。
「娘娘。」玄纁驚慌失措的走入東暖閣。
慕昭文想的卻是另外的事。她不過是想趁機籠絡令狐瞳兮,只盼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何況,她更了解天政帝的喜好,他總是喜歡賢惠善良大度的女人。
「皇上。」瞳兮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是總想著應該不是自己的錯,鼓足勇氣打算上前勸一勸。
良久她才回了句,「皇上已經很久沒去南翰行宮避暑了。」天政帝不是個奢靡浪費的皇帝,崇尚節儉,除了瞳兮初進宮的那年,曾跟隨天政帝去過南翰行宮,之後的幾年也沒聽過天政帝夏日去南翰行宮避暑的消息,今年早已入夏,沒聽過有這個打算,怎麼忽然就提起了。
「奴婢沒有見到皇上,江公公把東西接了過去。」玄纁慚愧的低頭。
慕昭文看著眼前的送子觀音,只是覺得精美而www.hetubook.com.com已,她身邊的芳惠嬤嬤倒是個識貨的人,為她講了這送子觀音背後的事情。
「娘娘!」玄纁驚道。那送子觀音是當年瞳兮最得寵的時候,天政帝得了一塊百年難出的和闐美玉,命京城最出名的玉匠王麻子來刻,又請京郊天下第一寺白雲寺的和尚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經,方成了這麼一尊送子觀音,當時便送給了瞳兮,從此奠定她寵妃的地位,歷經三年,離宮又回宮也盛名不衰。
天政帝起身走到瞳兮的面前蹲下,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顎,逼她抬頭,那凌厲的眼神避無可避的刺入瞳兮的眼裡,她頓時慌了神。
她此去求他,便是顯了自己的良惠,且看起來天政帝並非真想齊雲死,她不過輕輕一求,他便鬆了口,慕昭文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話他真的能聽,又或者是別的原因。
天政帝忽然開口,「令狐瞳兮,你可真讓朕噁心。」瞳兮覺得自己有些搖搖欲墜了,怎也料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消息很快就傳了回來,瞳兮終於獲得了同天政帝去南翰行宮避暑的機會。
人得寵與不得寵真的很有差別,得寵時,即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瓊華也能見到天顏,不得寵時自己的貼身侍女玄纁也求見不了。
「怎麼樣,皇上收了嗎?」瞳兮有些緊張的看著玄纁,此次不成, 下一步的計劃就難以實現了。
「娘娘,保重。」齊雲姑姑很少落淚,瞳兮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拖走,自己卻做不了任何事情。
「皇上,皇上發怒了。」
「娘娘,皇上請娘娘過去。」江得啟已經來到了門口,並不如往日一般帶著笑容,現在跟他主子已經一個德行了。
齊雲去了浣衣局至少沒有性命之憂,瞳兮舒了口氣,想不到慕昭文厲害至此。自己落難,她非但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還送得這麼及時,並不用人去求她。
這扇子是前日獨孤媛鳳讓人送來的,此扇名貴而華麗,只是那背後的故事卻讓人心寒。「常恐秋節至,涼https://www.hetubook.com.com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當初班婕妤作《團扇歌》以自哀,今日獨孤媛鳳送扇只怕便是落井下石了。瞳兮也不嫌棄,偏愛拿在手裡把玩。
束帛正在伺候瞳兮卸妝,看到玄纁如此都驚訝的凝望著她,宮裡甚少有事能讓玄纁如此驚恐,彷彿全身還在顫抖。
瞳兮失去重心的跌倒在地上,卻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滿腦子回蕩的都是「不知廉恥」四字,明明是他的不是,到最後自己卻成了最不知廉恥的人。
玄纁和束帛答不出話,直到次日才來報,天政帝帶走了晉王妃,而昨晚也是晉王妃陪了他一晚。也就是說,天政帝一方面斥責自己不知廉恥,一方面卻自己行那罔顧禮儀廉恥之事……
瞳兮轉眼看了看束帛,她知意的上前塞了十兩銀子到玉香的手裡。「玄纁,你帶了禮物,與玉香同去昭陽殿,替我謝謝昭夫人,轉告她如今我被禁足,如來日有機會,一定報答她的大恩。」
瞳兮輕搖手裡的鏤刻雙面異樣牡丹白玉框象牙宮扇,那扇面和扇柄連接部分,鏤刻三朵牡丹、鑲嵌瑪瑙、珊瑚、綠玉作為花蕊,閃閃發光,美不勝收。
餘下的事,便是無窮的等待。
天政帝在彤輝宮發怒打碎的胭脂紅地開光五彩桑蠶紋貫耳方瓶也沒補上,章得貴讓人送了個青花燈籠尊來,論顏色雅緻、釉面細膩、手感光滑都遠遠遜於前者,彤輝宮還沒有用過如此劣質的瓷器。
難道是晉王妃惹他不愉快了?還是晉王妃其實已經失寵了?
「晉王妃呢?」瞳兮開口問道,她不得不懷疑是晉王妃那方面出了錯,否則有哪個男人會拒絕這種事情,何況天政帝原本就不是個重視禮義廉恥的主啊。
瞳兮在慢慢的等著天政帝解氣,有些事急也急不來,只看這七月初一他還來不來。想不到自己也有期盼承恩的一天。
「起來吧。」
玄纁同束帛伺候她在梅花煮的香湯里沐浴后,她選了件藕荷色灑銀粉素羅宮裝,罩了件霧榖紗衣,腰間以粉色亮緞白和_圖_書玉梅花扣腰帶繫上,玄纁還不害臊的將她的領口使勁的掰大,瞳兮也不出聲阻止,那鎖骨在霧榖下若隱若現,自己看了也覺得羞人。
瞳兮又將獨孤媛鳳送的象牙扇一併放進了錦盒,讓玄纁送了去含元殿。
只有瞳兮一個人站在窗邊,不知道自己此去是福是禍,那一步棋本不想走,可是為了齊雲姑姑,也為了自己那飄搖不定的夢想,她還是想試一試,這後宮如果不搏一搏,實在不甘心,也活得委屈。
昭陽宮
打更聲滅了又起,起了又滅,如此反覆,只是彤輝宮前的燈籠還沒有要亮起的意思,直到月影西斜,瞳兮才和衣躺了下去,這是第一次,瞳兮第一次覺得每月初一的輪幸珍貴無比。
瞳兮身子一僵,暴室她是知道的,多少人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宮裡妃嬪搭橋牽線的人不是沒有,當初駱婕妤駱青為了爭寵,還不是捎帶上了自己的妹妹,那一夜在她宮裡同天政帝三人尋歡,晉王妃入宮的前兩次不也是歇在她遠方表妹薛婕妤的宮裡么?
如今,唯有讓天來決定了。
瞳兮的眼睛亮了亮。
「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紫宸殿求皇上,夫人讓奴婢轉告娘娘,她人微言輕,也勸不了皇上,如今能為娘娘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玉香的臉映著朝陽,越發的明亮起來,主人有寵,跟著的奴婢彷彿都得臉了許多。
瞳兮曾伴在天政帝身邊不短的日子,這是一個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主,讓人捉摸不透,從沒有人看到過天政帝發怒的樣子。瞳兮最最怕的就是他這種人,可是如今他真發怒了,她便嚇得更甚了,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何方。
薄荷與梅花的氣味是瞳兮最為喜愛的,所以她身邊的東西總是有這兩物的氣味。她提筆在箋上以簪花小楷寫了那首班婕妤的《團扇歌》,這還是獨孤媛鳳提醒她的。
瞳兮如今是真的感覺到天政帝離開自己已經很遠了,而她同三年前的自己也再不可並肩而提了。
「只有太后和昭夫人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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