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涯
陸凜一隻手撥弄著筆蓋，繼續看案卷，並未理會。
就連邊上的女警都聽出了他話語里的極度勉強，哪有繃著一張要殺人的臉，夸人家小孩可愛的。
「所以陸警官的嘴巴，好吃么？」唐伈打斷姜妍的沉思。
陸凜安撫小孩的時候，姜妍在他的眼眸里看見了少有的柔情。
看著滿屋子的杯盤狼藉，姜妍突然倦了，有點想回家。
姜妍對陸凜低聲道：「抱歉，他認錯人了，他爸爸也是警察。」
段楠讓司機在玩具店停了下來，他走進去。
有些費解，他繼續跑步，好幾次過轉角的時候，有意無意回頭瞥她。
段楠沉默地傾聽著，透過後視鏡看向米諾，小男孩安然地沉睡在姜妍的懷裡，眉心緊皺，似乎夢境格外不安寧。
唐伈笑吟吟：「戒煙，難得。」
終於在她都快要跑吐的時候，陸凜停下來，嚴肅地問道：「姜子牙，你想怎樣？」
「papa！」米諾倔強地重複，在女警過來牽他的時候，他用力甩開她的手，然後自然而然牽起了陸凜溫厚的大掌。
女警員皺眉：「你怎麼不看好孩子？大街上亂跑，多危險啊！」
米諾跟父親見面的機會，不過爾爾，印象中最為深刻的，就是那枚五星的勳章。
「數數當初警院，還有咱江傳大，多少女生為他著迷啊！」唐伈繼續說：「正直堅挺的警院校草，居然讓你給攀折下來。」
古老的留聲機旋轉著兒女情長
幾分鐘后，段楠從玩具店出來，手裡抱著一個深藍色的超人模型。
陸凜默不作聲，夜，寂靜如斯。
段楠的眉眼飛揚起來，心情還不錯，比簽下兩個億的合約還高興。
陸凜看著那瓶美年達，眸子里閃過一絲疑色。
陸凜眸子暗淡下來。和_圖_書
姜妍期盼地看向陸凜，果然不出所料，陸凜一口回絕：「誰認識這丑……」
段楠迫不及待問：「他說什麼？」
姜妍微笑道：「米諾說，謝謝你。」
酒吧包間，光影流轉，她陷入沙發的最深處的陰影中，長睫毛遮掩著半掩半闔的褐色眼瞳。
電話突兀的震動起來，屏幕兩個字，妍兒。
彼時，陸凜正在值夜班，新月安靜地懸在窗框，面前桌上擺放著厚厚一沓案卷。
女警捂著嘴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把陸凜的話串聯起來，姜妍嘴角微揚，說道：「諾諾，跟爸爸和說再見。」
姜妍躺在沙發上，臉上敷著兩片小黃瓜，懶懶道：「回報社工作，再給米諾找個像樣的爸爸。」
回去的路上，姜妍向段楠解釋了米諾剛剛突然暴走的原因。
只不過記者這個職業，忙起來就沒了邊兒，所以她給米諾請了一位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的保姆，因為米諾比較特殊，所以對保姆的要求會比較高，不過好在，只要捨得花錢，一切都好說。
段楠撿起茶几上一枚橙子：「我打賭陸凜不會原諒你。」
這時候，米諾拉了拉姜妍的衣袖：「媽媽，回家。」
他沉默良久，終於承認：「……孩子的媽。」
「還有半個小時。」陸凜坐下來，繼續看著手裡的案卷。
「我就是……有東西要給你。」姜妍燒紅著臉，從書包里摸出一瓶美年達遞給他。
段楠問姜妍：「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認識，她是我……」他頓了半晌，又看了看米諾，小孩兒滿臉期待，趕鴨子上架。
終於，一分鐘后，陸凜起身出門，朝著走廊左邊走去。
唐伈將煙滅在煙缸，說道：「大學的時候，咱學校跟隔壁警察學院隔著一道牆，那小警官每天晚上
和*圖*書翻牆過來找你，有一次還讓我撞見，你倆在學校後門那條空巷子里接吻。」「papa」
米諾在姜妍的鼓勵下，終於接過了超人模型，他悄悄對姜妍說了幾句。
唐伈放下話筒，手裡拎著一根煙，坐在姜妍身邊，順手遞給她一根。
米諾又拉了拉陸凜的手：「回家。」
「嗯，他叫米諾。」
姜妍舔了舔瑩潤的唇。
段楠像一個金毛狗似的正要湊過來：「這裡有一隻黃金單身狗，考慮么。」
「我剛把孩子接回來，孩子情緒不穩定，不好去警局。」
她開車過來的，喝了酒便打算找代駕。手機里聯繫人不過爾爾，有兩個代駕的電話，姜妍隨便撥了出去。
「上個洗手間。」
那是個盛夏的黃昏，空氣濕熱。
唐伈坐在三角區，手裡掌著話筒，隨動人的旋律，輕擺身體，略帶磁性的嗓音輕唱著一首民國風的老調兒。
但他收下她的了。
手機執著地震動著。
陸凜抿了抿鋒薄的唇，沉默了許久，艱難地擠出三個字：「很可愛。」
「不是，不是姜子牙……」姜妍連連擺手：「姜妍，盡態極妍的妍。」
女警對姜妍說：「你要跟我們回一趟局裡，把事情說清楚。」
他的聲音真是好溫柔，好性感。
陸凜蹲下身，將手掌放在米諾肩膀上，安撫他失措的情緒：「小朋友別怕，叔叔保護你。」
對桌小汪看了他好幾眼，最後終於忍不住，提醒道：「陸隊……」
「戒了。」
陸凜沒有回答，沉著臉掛掉了電話。
「姜妍。」
「papa。」米諾指著陸凜肩頭的勳章，急切地對姜妍說：「papa！」
他稍稍猶豫，終於還是接過了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離開的時候，臉色有些泛紅。
女警遲疑了一下，和圖書堅持說道：「可是小孩子看上去很緊張害怕，你真的是他的媽媽？」
他的心有點亂，案卷上的文字變得模糊，修長的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桌邊。
姜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眸色越漸深沉，回憶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當時的陸凜，多少女生追啊，但是據姜妍的觀察，他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女生遞過來的水。
這是爸爸的勳章。
陸凜身邊站著一位女警員，她柔聲問道：「小朋友，發生了什麼事，你爸爸媽媽呢？」
段楠沉聲說：「對不起，剛剛嚇到你。」
卻不曾想姜妍一口拒絕。
陸凜默了默，只說了一句：「哦。」
段楠泄氣地重新坐下來：「你不會還想著那小警察吧！」
段楠頗有意味地問：「街上隨便逮著一個男人，就叫爸爸，還逮得這麼准，這也是戰後創傷應激反應？」
「那我給你回憶回憶。」唐伈繼續說：「從來沒見過嚴肅的陸警官能銷魂成那個樣子，你倆抽一口煙，親一嘴，吞雲吐霧跟他媽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米諾半信半疑，似乎並不信任段楠，但是他手裡的超人模型，又深深吸引了他。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閉嘴。」
米諾伸手抱住姜妍，喊了聲：「媽咪。」
簡單的六個字，配合著裏面傳來酒吧《天涯歌女》慵懶的調子：
姜妍笑了笑：「你們陸警官認識我，能給我擔保。」
姜妍卻說道：「米諾的父親是維和警察，早年戰死，他對父親的所有印象，只剩那一套深黑的警服。剛剛陸凜的制服和他父親的制服，很像。」
淚呀淚沾襟
小汪看他一眼，說：「已經下班了。」
姜妍說：「惜命。」
女警員有點www.hetubook.com.com不高興：「小朋友，他是警察叔叔，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父母呢？怎麼放你亂跑？」
她看上去這麼年輕，並不像已為人母。
口紅，味道有點澀。
她年已二十八，賣唱伴情郎
女警依舊堅持：「你最好還是跟我們回一趟局裡，調查清楚。」
「唱的好。」
她打量著姜妍，目光帶著一絲不善的侵略性。
女警訝異地望向陸凜：「陸隊，你認識她？」
這男人，有讓人沉迷不可自拔的魔力。
「我叫姜妍，姜子牙的姜，盡態極妍的妍。」她聲音帶著顫慄和輕微喘息。
陸凜抬頭看到她，傻了。
他性格內斂，不熟的人不會輕易開口講話，姜妍踟躕片刻，朝他走過去。
段楠將那把玩具槍送給米諾，米諾卻把他當成了持槍的惡魔，以為他要殺他，因此身體本能產生應激反應，下意識地想要躲避，保護自己的安全，戰後很多士兵都患上了這樣的戰後創傷心理疾病。
陸凜匆匆走出值班室，小汪頭也沒抬，看著報紙，喃道：「洗手間在右邊，更衣室在左邊。」
回來以後，生活漸漸步入正軌，姜妍的工作能力很強，一回新聞社，便如魚得水適應了自己的職位。
他唇齒間捻出她的名字，姜妍感覺自己快要飄起來了。
姜妍眸子輕斂，又端起了黃澄澄的酒杯：「是么，我都不記得了。」
平靜的心臟莫名加快了跳動。
「你兒子？」
陸凜在操場跑圈，姜妍跟在他後面，鍥而不捨，一圈又一圈，終於等到陸凜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小汪立刻噤聲。
姜妍帶孩子回了家，給他洗了個痛快的熱水澡，隨後安頓好米諾睡下。
一曲畢，姜妍擦了擦眼角暈染的妝顏，她撫掌。
姜妍白皙的腳尖抵住他的腰，說道：「兔子和-圖-書不吃窩邊草。」
陸凜撥弄筆蓋的手終於頓住，他接起了電話，卻並沒有開口。
電話依舊不依不饒，不肯放人安寧。
家山呀北望
嘿，多麼遠遙那時的年少
沉默傾聽。
米諾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頭，戳到陸凜肩頭的勳章，他認識這它，鑲嵌著五顆星星的勳章。
「他是我的孩子。」姜妍匆匆跑過來。
「papa，再見。」
聽筒里，沙啞的女聲傳來：「蘭桂坊，來接我。」
「papa。」他的目光緊扣這那枚勳章，帶著深切的眷戀。
姜妍睜開眼睛，眸子里水色流轉，良久，她喃喃道：「一腔熱血，拋家棄國，三年了，血灑得差不多，臉皮也厚了。」
郎呀患難之交恩愛深
跟陸凜接吻的感覺，就像聽著一曲仲夏夜的淺斟低唱的小夜曲，緩緩跌入酣眠的夢境里。而跟他做|愛的感覺，卻像洗了個酣暢淋漓的熱水澡。
段楠晃了晃超人，微笑著對米諾道：「以後有無所不能的超人保護米諾，壞人就不能靠近米諾了。」
姜妍收斂了笑意，對那女警說：「我孩子想回家了。」
姜妍將米諾護進懷裡，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安撫他：「沒有壞人傷害米諾，這裡是安全的。」
那天晚上，姜妍跟幾位朋友去酒吧，喝了個昏天黑地。
米諾往姜妍的懷裡縮了縮，露出好奇不解的神情。
陸凜的話卡住了。
姜妍珍惜活著的時光，玩的時候，盡情盡興。平時在公司，一樁樁一件件的新聞事件，正面的負面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需要消遣，釋放。
「最近福路區那邊發生那兩起強|奸案。」小汪看著報紙，漫不經心說道：「嫌疑人一個落網，一個在逃。」
姜妍沒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