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括別開目光，低頭點了根煙。
「對了，爸，我媽叫簡瑤，你身邊有一個叫簡瑤的女生嗎，她就是我媽媽呀！你很疼她的！」
「真上台，怕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不似他，即便是笑，都籠著一層虛偽的狡意。
瑩瑩眼神帶了些複雜的意味。
陸嫣嘆息著站起身，摸摸肚子，走進了離她最近的那間歌舞廳。
「……」
歌的確是新歌，而且是她近年大爆網路平台的歌曲，傳唱程度極廣，深受年輕人喜歡。
重生2000年，或許是她重拾夢想的契機。
而最重要的一點，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聽過的歌曲。
「你很有可能，是我多年前丟失的妹妹。」陸臻嚴肅地對她說：「我妹妹腦子不太好，是先天智障，我看你和她真的很像。」
經理付給陸嫣三十塊錢的出場費，對於這個吃一碗粉只要兩三塊錢的年代來說，三十塊已經夠她生活好幾天了。
人們在中間的舞池跳舞，不像現代酒吧里群魔蹦迪。
「算賬會不會。」
那時候跳舞，跳的是交誼舞。
後來，陸嫣慢慢長大，全家人都說，她和年輕時的小姑姑越長越像了。
「我唱歌可以。」
聽梁亭叔叔說起過，父親這般厭惡娛樂圈，似乎和自己母親的死有關。
經理問她：「你會推銷賣酒嗎？」
經理像是挖到寶了似的，相當興奮，想讓陸嫣來他們這裏當歌手，價格隨她開。
陸嫣抱著膝蓋，蹲在雨後濕漉漉的街頭。
此言一出，經理回頭打量她一眼，見她衣服髒兮兮的，一臉落魄的模樣，他笑了：「別吹牛，瑩瑩是我們這裏的專業歌手，你算哪根蔥，能唱得比她好聽？不自量力，走走走，別影響我工作。」
經理問她：「你要什麼伴奏，都可以說。」
此言一出，客人鬧起來了：「你會不會說話啊！我們上來唱，要你幹什麼啊。」
瑩瑩被打斷了演出，和圖書很不爽，皺眉望著他們：「你們要聽什麼呀。」
她唱得比台上那女人好聽，不是在說大話，她甜美的歌喉絕對屬於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
陸嫣拿著錢，走到一家夜宵大排檔，要了碗羊肉湯粉，呼嚕呼嚕地吃了起來。
想到無數個長夜裡，陸臻坐在沙發上抽煙的孤獨背影，她終於不再和父親吵鬧了。
陸臻掰著陸嫣的臉，左看看，右看看，又把她的劉海往上擼了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仔細打量著……
「她就是吹牛皮吧。」
陸臻像看傻逼一樣看著她，和梁庭有商有量道：「就是她了。」
本來她是想等著他們求著她上台，卻沒想到，經理居然這麼快就找到替補了，而且這個替補歌手，還會彈鋼琴？
經理忙碌著招待客人，沒空搭理她：「我們這裏不缺唱歌的。」
陸嫣知道老爸至交好友梁庭叔叔是個高智商的男人，老爸後來和爺爺鬧掰，脫離家庭獨自出來闖蕩，全靠了梁庭這個智囊軍師幫他運籌帷幄，才讓他順風順水地把公司做到世界五百強。
陸嫣可憐兮兮看著他：「我沒有講胡話。」
舞池邊有卡座包間，擺放著摺疊式桌椅，幾個搖頭電風扇懶洋洋地吹著。
她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放棄了做最愛的事情。
她是這裏的台柱子，她要是撂挑子不唱，今晚這些人就別想跳舞了。
陸嫣眨眨眼：「爸，你看什麼？」
若是換了從前，按著陸嫣的脾氣，說不定擠兌擠兌這狗眼看人低的經理，但是現在她餓得不行了，索性直接上了台。
陸嫣回頭望了望咬牙切齒心有不甘的瑩瑩，笑著拒絕了，只說有時間的話，可能會來這邊兼職。
上一世，自她在直播視頻中民謠彈唱一炮走紅之後，就有不少經紀公司想簽她，然而陸臻堅決反對。
陸嫣曾經看過小姑泛黃的舊照片，她們真的長得很像，https://m.hetubook.com.com尤其是那秀氣水靈的眉眼，如出一轍。
真是恍如隔世。
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他那因為極度自責而備受煎熬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總而言之，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老爸！
陸嫣見他不相信，快速思索著怎麼向他證明，自己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陸臻盯著小丫頭看了許久，一言不發地拉著陸嫣走出了羊肉湯粉店，來到摩托車邊。
有次陸臻帶小姑一起去遊樂場玩，結果小姑被人販拐走，多年來音訊全無。
陸嫣望著梁庭，愣愣地說：「梁庭叔叔，原來你年輕的時候就這麼聰明啊！」
依舊搖頭。
經理欣然同意，還說他們歌廳經常會有星探出沒，如果陸嫣過來這邊唱歌，以她天籟般的歌喉，肯定會被星探發掘。
小姑姑的丟失，讓陸臻這麼多年來一直處於極度的愧疚和自責中，甚至陸嫣出生以後，陸臻為了懷念亡妹，給她取了小姑姑的名字——陸嫣。
陸臻說著揉了揉緋紅的眼睛，將護目頭盔戴在了陸嫣的腦袋上，拉著她上了自己的哈雷摩托車。
就在陸嫣憶甜思苦的當口，幾輛摩托車轟隆隆地停在了夜宵大排檔門口。
瑩瑩平日里被捧慣了，是有脾氣的主兒，當即撂話筒不幹了：「愛聽不聽。」
梁庭「叔叔」扯著嘴笑了笑，不好意思撓撓頭：「謝了啊。」
他想成為你媽媽和你這個小公主永遠的靠山。
華燈初上，娛樂街的各種歌舞廳也開始熱鬧起來。
不會是要和她抱頭痛哭吧，陸嫣情緒都還沒醞釀到位呢。
陸嫣獃獃地搖了搖頭。
早知道不該這麼老實，把錢全部給了沈括，現在她身無分文，晚飯又成了問題。
周圍幾個服務員臉上浮現輕蔑的神情，像看笑話一樣看陸嫣——
「瑩瑩是我們這裏最受歡迎的歌手，說自己唱得比她好聽，這不是砸場
和圖書子嗎。」陸嫣也和父親鬧過吵過，甚至絕食抗議，然而…陸臻態度堅決。
陸嫣沒理會他們的嘲諷，她一貫不愛與人爭執。
陸臻和梁庭對視一眼，表示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女孩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唇畔帶起兩顆清甜的小酒窩，褐色的眼眸清澈，透著乾淨無邪的意味。
陸嫣感動至極，沒想到陸臻居然能還能想到她，果然是親生的！
「爸……你哭了嗎？」
梁庭指了指腦子：「你妹妹不是這裡有毛病嗎，她能講明白什麼，姑且你就暫時當她『爸爸』，先把她弄回家，到時候做個親子鑒定就真相大白了。還有，你家老陸不是想女兒都快想出毛病了嗎，就算親子鑒定不是，這麼像你妹妹的女孩，留在家裡養著，當個乾女兒你家也不缺那口飯吃。」
她琢磨著，今天晚上還能去小旅館湊合住一夜，不用露宿街頭了。
年少時的陸嫣很叛逆，經常和老爸在家裡對著干，有一次陸臻罵她是廢柴，於是她反擊陸臻：你傾其一生不過都在向爺爺證明你不是廢柴，有什麼資格說我。
「爸！」
陸嫣看著台上那個扭動著身子唱歌的女人，誠實地說：「我唱得比她好聽。」
這句話把陸臻傷了好久好久。
「怎麼翻來覆去都是這些歌啊，能不能有點新鮮的。」
陸嫣調好了音，很快便開嗓了，唱了幾首比較擅長的情歌，場子里無論男女，所有人同時望向她。
「就是你啊。」
「跟我回家。」
「老子到處打聽，總算找到你了。」
「唱點新鮮的唄。」
「這些歌都聽膩了，換點新的。」
陸臻連帶他那一幫兄弟，都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她現在也不知道去哪兒找老爸。
「不用，我要的伴奏你們沒有。」
「你爸爸呢？」
但是陸嫣不想將錯就錯，她必須得跟陸臻把話說明白。
陸嫣再度看向陸臻，發現他的眼和*圖*書睛居然有些紅。
陸臻眼神有些複雜，似乎陷入了沉思，熱騰騰的羊肉粉端上來他都沒顧得上吃。
侄女長得像姑姑也是有的，尤其兩個人處於年齡相仿的階段，被認錯也很正常。
像，真像，真的太像他當年被人販拐走的妹妹了，連這智障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原來陸臻真是把她錯認成了自己的妹妹，這才馬不停蹄地四處尋找她。
能夠重新見到少年時的老爸，真是太好了！
為此甚至不惜關她禁閉。
陸嫣嗓音清潤動人，配合著鋼琴輕快活潑的旋律，將歌舞廳的氣氛掀上了高1潮，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沈括恰好路過歌舞廳大門，斜倚在門邊，望著舞台正中間彈鋼琴的女孩。
陸嫣回頭，看到舞台上有一架鋼琴，於是徑直坐到了那架鋼琴邊，調了調音。
就在陸嫣陷入回憶之際，「這裏最受歡迎的歌手」瑩瑩卻出了點亂子，場子里有客人打斷了她的演出——
陸臻拍拍她的臉：「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家裡幾口人，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陸嫣：……
那時候的歌舞廳與現在的迪廳酒吧異曲同工，只是設施比較簡陋，地上鋪設拼花地板，天花板上裝著一顆一顆的星星燈，旋轉的玻璃球折射著五顏六色的光斑。
陸嫣眼睜睜看著她英俊偉岸的老爸從哈雷摩托車上下來，走到她的面前，護目頭盔往桌上一擱，拎著褲子大大咧咧坐下來，叫了碗羊肉粉，只要羊肉不要粉。
陸嫣情不自禁按住了陸臻的手。
「老子沒哭。」
總之，回來真是太好了。
後來梁庭告訴陸嫣，你錯了，你爸爸當初毅然離開家，獨自在外面闖蕩，住過地下室，吃過白水泡盒飯，他傾其一生不是為了向任何人證明什麼。
「嗯，很像你妹妹。」
陸嫣不明所以：「我叫陸嫣，家裡只有我和爸爸，小時候就是我和爸爸一起生活。」
「那你會什麼？」和_圖_書
陸嫣找到歌舞廳經理，問他有沒有工作給自己做。
「爸，我不是小姑姑，不是你的妹妹，我是陸嫣啊，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獨生女。」
她一口氣不停說完這一席話，然後期待地望向陸臻，然而，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陸嫣的腦袋：「我妹妹的病好像更嚴重了。」
要知道，這個年代會彈鋼琴的可不是普通人啊，鋼琴是書香門第富家小姐的標配，可不是大街上隨便拉個人來都會彈的！
「這些都是歌單上的歌，要聽新鮮的，你自己上來唱啊。」
「老子有女朋友了，不是你說的那個人。」陸臻不滿地說：「你這丫頭，到底怎麼回事，再說胡話我不管你了啊。」
這樣的眼神，他一看就知道，是沒吃過苦頭的富家乖乖女。只有自小被寵愛呵護著長大的女孩，眼裡眉間才會有這般爽朗愉悅的神態。
她恍然想起來，她爸以前說過，他的確有個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姑。
眼看著場子就要亂起來了，經理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恍然看見陸嫣還沒走，連忙把她叫過來：「你不是會唱歌嗎，他們要聽新歌，你能唱嗎？」
想到過去和閨密們去一次娛樂會所happy，隨便刷卡都是四位數乃至五位數，每天過的是揮金如土的奢靡生活。
新歌？那也太會了吧，她以前在直播里唱火過的每一首歌，放在現在來說，不都是新歌么。
「會啊，但你不是說我不自量力么。」
算起來，這區區三十塊錢，還是她掙得的人生第一桶金呢。
路邊有小販在賣烤串，她吸吸鼻子，肚子又開始打鼓了。
經理急切道：「哎呀，只要能救場，今晚傭金你隨便開。」
陸嫣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雖然這樣說可能會被當成智障或神經病，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20歲那年出車禍了，然後重生了，重生回現在。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你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