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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嫣揚起下頜，冷冷睨她一眼：「說了是給你么？」

「你先卸妝，呆會兒我再來在你。」

孟知寧暴躁不已，推開了陸簡：「臟死了。」

「我來看我女兒，誰跟著你了！」

陸臻嘴角抽抽，揉著陸嫣的腦袋：「我妹這腦子，時好時壞。」

沈括的心驀然感覺空落落一片，只覺得自己可笑。

陸簡和孟知寧真是一對冤家，陸嫣躲在窗帘後面，隔老遠都能聽到兩個人拌嘴的聲音。

或許這將會是他十七年晦暗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天。

兩人走進化妝間，化妝間里沒見陸嫣，只有陸臻笑嘻嘻站在門口。

「我要把這筆錢捐給更需要幫助的同學，但不是你。」她上下打量著舒夢緋一眼：「你身上這件衣服價格應該不低於五百吧。」

陸嫣心裏覺得好笑，爺爺陸簡在家裡一直都是非常嚴肅的，哪怕是對待施雪嫻，他都很少展露輕鬆的笑意，更遑論說這樣輕鬆的嘻笑怒罵。

舒夢緋緊緊咬著牙，很是下不來台。

陸嫣不住地拉陸臻的衣袖：「快打開吧，別鬧了，不然回去挨板子我可救不了你。」

既然有人提了出來，且被大家聽見了，那麼校領導也不能說充耳不聞。

陸嫣來到後台，陸臻早已經等在了走廊邊。

觀眾不住地搖頭，就連一直指導她的音樂老師都皺了眉頭，演出結束，掌聲也是稀稀落落。

兩分鐘后，陸嫣把門打開了，陸簡將孟知寧扶起來，走出狹窄的道具室。

「我妹真是太棒了！」

這次新秀杯才藝比賽，陸嫣當之無愧拿了第一名。

陸臻看著陸嫣這模樣，湊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怎麼了？」

他的身手很好, 可是架不住他們人多勢眾, 撂倒他們以後, 自己臉上身上也掛了彩。

陸嫣看見牆邊沈括的蕭索身影，看著他臉上失望的表情，感覺心像被針刺了一樣。

陸簡看著陸嫣，似乎也在鼓勵她，讓她把錢捐出來，落一個熱心助人的好名聲。

「你和那樣的女人在一起，別他媽碰我！」

她的眸光清澈而乾淨，沒有沾染半點雜質, 美m•ｈeｔｕｂoｏｋ•ｃom.ｃom好得彷彿全身都在發光。

「嫣嫣，爸來幫你。」

他看著陸嫣安安靜靜唱完了那首歌，看著全場掌聲四起，看著她鞠躬謝幕，看著陸臻跑上台，送上一大束盛開得無比燦爛的香檳玫瑰，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五百什麼概念，當年的物價幾乎是陸嫣那個時代的十分之一，五百差不多也就是五千塊的價格了。

道具室空間不大，兩個成年人站在裏面略顯局促。

這絕對是□□的道德綁架。

他們把丟工作的賬算到沈括頭上，來找他的麻煩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陸嫣感激地望了沈括一眼，沈括沒說什麼，在比賽結束以後，轉身離開了禮堂，背影略顯倦怠，懨懨的。

「沒有啊，表現不太好。」

陸臻環顧四周，來到狹窄無人的道具室看了看，狡黠一笑，沖陸嫣道：「我有個主意！」

陸嫣站起身，正要出去。

「……」

陸嫣知道，這是趕鴨子上架，這筆錢她必須得捐出去，否則一定會被人詬病。

沈括沒有那樣美好的家庭，這註定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殘缺，又憑什麼奢望在她心底佔據一席之地。

「不是說唱給老爸么。」

「咱媽剛剛都抹眼淚了，爸還給她遞了紙巾。」

有種辜負的愧疚感。

「怎麼了？」

她明明都已經答應他了……

陸臻說完，不由分說把陸嫣塞到窗帘後面，讓她藏起來。

陸嫣擦了一半眼影，轉過頭來對陸臻說：「這首歌是為你唱的。」

全場觀眾都充滿期待地看著陸嫣，希望她能將這筆錢捐給更需要幫助的舒夢緋。

換現在來看，這價格對於學生來說都不得了。

「沈括」兩個字在舌尖呼之欲出，然而就在這時，沈括忽然站起來，眼角微彎，以一種嘲弄的嗓音道——

總算是趕上了。

陸臻沖他眨眨眼睛：「放心吧。」

……

陸臻剛離開沒兩分鐘，又急匆匆跑了回來，興奮地說：「爸媽過來了！」

陸嫣朝她們望去，認出來這幫女生正是舒夢緋的閨密團。

今天是他的和*圖*書生日, 他喜歡的女孩還會聚光燈下為他唱一首歌。

她沒有想到，分明聽說五音不全的陸嫣，竟然會擁有宛若天籟的嗓音，而和她相比，自己的聲音真的是……很一般。

陸嫣唱這首歌的時候，眉眼微彎，溫柔的目光所及之處，是第一排的那個男孩，陸臻。

「爸媽，這個門好像壞掉了，你們等等啊，我去找人給你們開門！」

此言一出，舒夢緋臉色大變：「什、什麼意思。」

沈括來不及處理自己身上的傷, 叫了一輛車火急火燎去了北城三中，校門口下車，一路狂奔來到學校西側的小禮堂。

陸簡：……

「一群人在這裏強迫人家小姑娘把自己辛苦掙來的錢送人，這世上沒這樣的道理。」

「臟什麼臟！」

相比於他這個陰暗角落裡不起眼的臭小子，她的家人才是她最終的依靠。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陸嫣一絲一毫的台階都沒有給她留下。

陸簡鮮有這般炸毛的時候，砰砰敲著道具室門：「陸臻，警告你啊，快把門打開，你媽有幽閉恐懼症，你別胡鬧！」

「他倆難得能聚到一起，我要搞個大事情，你只管配合我就行了。」

陸嫣和陸臻面面相覷，感覺好像搞砸了。

「你別亂來啊！他們會生氣的！」

「你就是我老爸啊笨蛋！」

「我要把這筆錢贈予……」

陸嫣環掃了整個禮堂一圈，她不太了解這些陌生的同學們的家境，唯一熟悉的……就是坐在禮堂最後的那個男人。

「別來了你……」

自不量力。

「嗯～～還需要咱們再努力一把。」

的確，舒夢緋今天穿的這條蓬鬆的紫裙子看上去漂亮極了，價格肯定不菲。

女孩坐在舞台椅子上, 穿著素色的長裙子, 手裡抱著一柄原木色吉他, 看上去清新又雅靜。

「這樣安排很合理。」

他是全場唯一一個，站在陸嫣這邊的人。

全場鼓掌。

但是了解舒夢緋家境的同學，也差不多猜到了這條裙子是誰給她買的。

陸嫣嘴角淡淡地抿了抿，說道：「行，我願意把這錢捐給更需要wｗw•heｔｕboｏk.ｃom•cｏm幫助的同學。」

「如果我是學校領導，我會把一等獎頒給陸嫣，但是把這筆獎勵金給舒夢緋。」

「你離我2米遠。」

然而，沈括的臉色卻漸漸沉了下去。

「陸臻，快開門，不然有你好看的！」

舒夢緋絲毫沒有覺得丟臉，反而得意揚揚地看著陸嫣。

那女孩生平頭一遭…竟被全校最不能惹的孤僻少年沈括懟了，臉紅成了豬肝色，低頭不再講話。

陸嫣拿到了學校的兩千塊錢獎勵。

這時，有舒夢緋的閨蜜低聲咕噥：「什麼嘛，只是上去唱唱歌而已，說什麼辛苦掙來的錢，太誇張了。」

陸嫣下場以後，下一個節目就是舒夢緋，舒夢緋被陸嫣剛剛的表現鎮住了，上場的時候腳步都虛浮不定……

陸簡教訓了兒子一通，率先朝著道具室走去，孟知寧也連忙跟上去。

陸嫣坐下來準備卸妝，懶洋洋的似乎心情不太好。

陸嫣抬起頭，看向坐在最後排的少年，他單手疏懶地倚著靠椅，臉上掛著冷淡的笑意，看起來輕狂不羈，與周圍同學格格不入。

「你哥呢！」

「滾開！」

陸嫣有切身體會，這個年代，思想還沒有很開放，其實貧富問題還是比較敏感。

就在陸嫣接過榮譽證書的時候，忽然聽到有女生站起來說——

沈括去學校的路上, 在巷口讓一幫小混混給截住了。

「那不錯哎，有戲嗎？」

這時，校領導站出來，問陸嫣道：「那……陸嫣同學，你要把這筆獎勵金給哪位需要幫助的同學呢。」

誰弱誰有理，放在二十年後或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但是在當時社會，其實絕大部分時候，弱者都是有理的。

陸嫣於心有愧，立刻追了出去。

誰能想到，陸臻那個據說是智障患兒的妹妹，居然擁有這般天籟的嗓音。不僅如此，聚光燈下，她儼然就是女版陸臻，一雙灼灼的桃花美眸，勾魂奪魄。

可笑。

沈括冷哼：「那你上去唱唱歌，看這錢會不會落你手裡。」

校領導立刻轉圜道：「後排那位同學說得也有道理，咱們不能逼陸嫣把這錢捐出來，這樣不ｈeｔｕboｏｋ•ｃｏm.cｏｍ對，那這件事就算了，如果陸嫣同學有心，可以私底下捐贈，當然，不捐也沒關係，啊，沒關係的。」

這獎勵，本來應該是屬於她的。

孟知寧緩緩蹲下身，抱著膝蓋坐了下來，很緊張，全身哆嗦：「快、快不能呼吸了。」

但她從不開口問陸臻要，把陸臻那傻逼直男心疼得不得了……省了兩個月的零花錢，還騙老爸說要買這個學慣用品那個輔導資料，終於湊夠了錢給舒夢緋買了這條裙子。

「臭小子，你幹什麼，快開門！」

「臭小子，你大咧咧站在這裏，讓妹妹搬東西，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

在場那些堅決不肯承認陸臻英俊的男生在看到陸嫣以後，果斷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這錢陸嫣本來就是給她爸陸臻爭取來的，讓陸臻拿去把最後欠的那點錢給還上。

「妹妹啊，她在道具室搬東西，爸媽，你們去幫幫她唄。」

「沒事啊，沒事沒事。」陸簡著急不已，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裝搭在孟知寧的身上，將她嬌小的身軀裹起來：「別怕，我在這裏。」

陸嫣當眾戳破了舒夢緋這條裙子的價格，校領導和老師們不知道這些地下戀情的彎彎道道，臉上浮現困惑的表情。

陸臻低聲說：「就兩分鐘，兩分鐘沒問題的。」

這首歌，不是唱給他的。

陸臻一把拉住她：「不行，不能出去。」

陸嫣當然知道這條裙子什麼價格，因為這條裙子是陸臻給舒夢緋買的，她聽梁庭說起過，以前每天放學，舒夢緋經過商業街的服裝專櫃，都會停下腳步看這條裙子。

兩人剛走進道具室，只聽「砰」的一聲，道具室的大門被陸臻關上了。

沈括趕著要去看陸嫣的比賽，沒有時間和這幫人糾纏, 只能速戰速決。

「你別無理取鬧嘛！」

孟知寧也在沖陸嫣比嘴型，說這筆錢，老媽願意幫她補上。

孟知寧問：「兒子，你妹妹呢？」

頒獎的校長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他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們把一等獎給陸嫣，獎勵她今天帶給我們的精彩演出，但是呢，我相信陸嫣同學擁有高尚的品德，願ｈetuｂook.ｃom•ｃｏm意將這筆錢捐贈給更需要幫助的同學。」

「不是吧，這還不好，剛剛你給咱爸唱的那首歌，連校長都帶頭站起來鼓掌。」

她本來還想利用陸嫣的糟糕表現，為自己的後續演出預熱，卻沒想到，陸嫣竟然會表現得這樣好。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你想幹嘛！」

他認得他們，他們是吳強和趙甚的手下，以前在歌舞廳當安保, 現在歌舞廳關張大吉以後，他們丟了工作，一直在街頭無所事事地遊盪。

立刻有女生應和道：「是啊，緋緋家境不好，這錢本來應該是屬於緋緋的。」

「你別碰我！」孟知寧尖聲道：「警告你啊，離我遠點。」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的演出跟剛剛陸嫣的驚艷表現比起來，那就是天壤之別了。

音樂前奏響起來，舒夢緋因為心不在焉，所以沒能很好地跟上街拍，前面一旦開始出錯，後面想要找准旋律就更加困難了，所以舒夢緋的這場演出，算是砸在了她自己的手裡。

陸嫣走出來，他不住地沖她比手勢。

舒夢緋站在第二名的位置，而第二名除了獎盃以外沒有任何獎勵，她死死咬著牙，衣角都快要被攥出褶皺了。

看到她，男孩撲過來就是一個熊抱，激動地兜著陸嫣原地轉了一圈。

那個時代，還沒有「道德綁架」一說，眾人更樂於見到這種無私奉獻不求回報的劇情。

她緩緩開口，聲音宛若天籟，全場的觀眾都被她美好的嗓音吸引了。

他不應奢望……

沈括瞥見他們手裡拎著棍子, 知道來者不善。

她沐浴陽光生長，周圍縈繞都是濃濃的愛。

舒夢緋得意地彎了彎眼角，走到陸嫣的面前，真誠地說：「謝謝你了，真心感謝。」

底下的同學交頭接耳嘰嘰喳喳議論了起來。

他緩緩站起身，揉了揉額角，頗為無奈：「老子和她在一起，還不是因為……」

「情況怎麼樣？」

「陸嫣家裡這麼有錢，她根本不缺這2000塊吧。」

陸臻捂著嘴，樂呵呵地笑著。

「臭男人，別跟著我！」

「嫣嫣，媽媽來幫你了。」

陸嫣無辜地眨眨眼睛：「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