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而此時此刻，編輯部里依然安靜得可怕。
「這麼多字啊！」于姚說，「往常這麼十四萬字都有可能是全部稿件當月刊登量了，這回光你帶的作者都佔了那麼多，小鳥那邊還有兩個作者的短篇呢……那四月刊的小說所佔篇幅比例得加大啊！」
【憑什麼是你道歉。】
到家的時候天還有些亮，晝川躺在沙發上打他接廣告的那個手機遊戲，聽說迄今為止他已經花了十七八萬，遊戲專屬客服都兩三個了，天天追在他屁股後面叫「小哥哥」，就差問他需不需要特殊服務。
「那行吧，」于姚點點頭，也跟著笑道，「難得作者們這麼充滿幹勁，那我們當然也接著，字數多點沒關係，這次就縮減別的欄目篇幅頁數就可以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
站在他的家裡。
四天後。
不是第一次了。
初禮回她一個省略號, 跟著一個「沒事，你寫你的稿, 記得趕緊交」, 然後又分別點開了江與誠、晝川和阿鬼的Q對話框，向他們追問稿子——
【猴子請來的水軍：知道更慘的是什麼嗎？】
與此同時。
這導致初禮每次看到他打遊戲都會湊上來嫌棄這麼一兩句。
【在你身後的鬼：……我看見《月光》官方微博了，被爆破，真的慘，四千評論里有三千五百在問候你祖宗十八代。】
當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初禮背鍋，謝謝她」的時候。
【猴子請來的水軍：食吾大屌！】
她貪婪呼吸一口空氣，連連後退幾步，左腳笨拙地踩到了自己右腳拖鞋腳後跟，然後「啊」地小小尖叫一聲，四腳朝天地翻倒在沙發上——
老實人江與誠——
舌尖探入齒關，她嘗到了他嘴裏的淡淡煙草味，大腦一片空白只來得及想到「啊這個人又偷偷抽煙難道是卡文了嗎」——只是愣神片刻，便讓他抓住了機會，舌尖交纏的一瞬間……
【猴子請來的水軍：可以，吃俺老孫一棒。】
【江與誠：哈哈哈，為了稿子你真的什麼鬼話都說得出, 你別喜歡晝川喜歡我的話，我日更兩萬給你寫一輩子。】
意外不意外？
于姚聳聳肩，語氣輕描淡寫：「刪一半咯。」
【在你身後的鬼：怎麼突然那麼急著管我要稿！不是說下周交也來得及嗎！上弔還要喘口氣呢！】
初禮並不能控制自己的唇角上揚的弧度……其實她也不用控制，畢竟她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很久了——和_圖_書此時此刻，整個編輯部只要不是雙耳失聰的都已經嗅到了空氣中濃重的火藥味，大家紛紛一臉懵逼地看起頭看著來自於姚和老苗之間的硝煙戰場……
【江與誠：你都開口了。】
老苗：「……」
廢物阿鬼——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您打開《月光》官方微博看一眼，出這麼大事，我再不多拿點稿子回來證明一波自己, 屍體都要涼透了呀！】
男人惡劣的調侃中，初禮抓起了腰下的沙發抱枕，想要砸死晝川——但是想了想，好像還是捂死自己更快一點，於是又將它死死地捂在了自己紅得大概能滴血的臉上。
于姚挑眉：「哇哦，不該你來做誰來做？我嗎？」
【猴子請來的水軍：。】
【猴子請來的水軍：……搞不？】
老苗噎了下，這會兒終於意識到于姚話語里的不客氣和找茬兒，頓時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這樣說話就沒意思了……」
「上次你說得確實有用，我就知道我周一那一場辦公室痛哭流涕的眼淚沒有白流……」初禮淘米淘一半，從廚房探了個腦袋出來，濕漉漉的手給客廳沙發上的男人比了個大拇指，「多謝提醒。」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你偶爾真的有韓劇男主角氣質的, 下本試試寫言情吧，男主角按照自己的人設來，一定火。】
【猴子請來的水軍：上弔？我已經上過了，現在屍體正在《月光》官方微博首頁迎風飄蕩，參觀請排隊。】
三四天了，她第一次像個活人一樣。
與此同時，她聽見男人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說讓你今晚做點好吃的犒勞我，你想到哪去了？」
直到某天他老媽靈機一動摸了一下電視機後面，發現電視機是熱的，然後把他拎出來胖揍一頓。
「你才被開除了。」初禮彎腰換上拖鞋，「在打遊戲吧，音樂聲開那麼大，站在門外都能聽見，我開門才關掉有什麼用啊？」
此時，氣氛緊張到像是一張繃緊的弦，大家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地上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這種比喻的實際情況大概也不在乎如此。
讀者對這樣的處理方式並不滿意。
【晝川：。】
【晝川：沒稿可交啊。】
看著初禮臉上的表情，老苗先是微微一愣，隨後聽見坐在初禮身後的于姚不急不慢道：「《月光》是小說類雜誌，沒有為了多放圖片刪減小說內容的道理……再說了，不說江與誠和晝川，和-圖-書就算是鬼娃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作者，至於《遮天》這幾期人氣有多旺如果你沒瞎應該也看見了，你要刪減他們的稿子內容，準備刪誰的？江與誠啊？還是晝川？」
現在我出師了，終於可以腳踏實地地落實一波自己的聰明好學……
【晝川：不知道寫什麼好，這不在想著嗎，晚上吃什麼啊。】
對方過於直接的索取讓她發出招架不住的嗚咽聲，她笨拙地拚命想要呼吸，憋氣憋到滿臉通紅，他卻惡劣地不肯放過她，將她親吻至唇角泛紅，那雙好不容易在今天變得明亮的眼微眯起，泛起水光——
人們終於意識到，《小神仙》的事兒並不是就這麼過去了，前面幾天的風平浪靜只是一個前奏，現在，正是暴風雨欲來時。
「……嗚……」
初禮還是有點腿軟。
好在初禮對此早有準備。
【江與誠：……】
【在你身後的鬼：什麼？】
于姚：「所以希望有些人不要老惦記那些個小九九，覺得能夠越過我，通過和別的部門的人連手，站到自己不可能站到的高度……這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江與誠的《消失的遊樂園》已經給了全稿，初禮希望能跟他追加一個短篇……
下一秒，腳上穿著拖鞋的小姑娘一陣風似的從廚房刮出來，來到他的面前，捧起他的臉，飛快地在他的唇瓣上輕啄一下！
文痞晝川——
初禮踩著高跟鞋，拉出自己的椅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並給老苗補上了是時候的最後一刀——她能感覺到當她用飽含嘲弄的語氣說到「和氣生財」時老苗大概已經要被氣得暈厥過去……
如此氣氛中，站在距離於姚最近位置的初禮卻笑了——
……
于姚：「既然如此，人家為什麼還要和你談？」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眼看著她消失在廚房門框邊緣，只是門框邊露出的裙擺一腳顯示她並沒有走遠而是縮在牆后……茶色瞳眸含著淡淡笑意看著那一角露出的裙擺，直到看著它小幅度地搖擺——
驚喜不驚喜？
老苗：「可是我這邊照片的後期都做好了，我排版都規劃一半了！」
于姚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我不如把話挑明了吧——我希望在坐的每一位都能清清楚楚聽明白我今天所說的話——我之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和睦相處，把咱們這本《月光》新刊做好，有一天能夠比肩《星軌》……但是也許是因為我太好說話，或wwｗ•hｅtｕｂooｋ.com•com者過於沉默，總會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我這個主編的存在可有可無。」
于姚：「編輯部，除了我，沒有二把手。」
晝川不小心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老媽摁著腦袋練鋼琴，每天他媽去買菜前腳剛走後腳他就從鋼琴上爬下來去看電視，然後在聽見樓梯有動靜的那一秒飛奔關掉電視劇並重新爬回鋼琴前……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當初禮感覺自己的骨頭在一毫米一毫米地坍塌變軟時，男人終於放開了她……
「元月社沒有爆炸，老苗爆炸了。」初禮掀起米缸，伸腦袋看了看裏面的米，「今天老苗被我們老大懟了一波——我們編輯部，沒有二把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大刻薄起來像轟炸機似的，比你刻薄多了。」
「不然怎麼說話？喔對了，反正你什麼事都可以跳過我做好決定的，突然收到我的命令是不是不習慣？」
晝川看著站在廚房裡的人——
【晝川：……】
扒在門框上的人稍稍愣住，還沒來得及問男人想要什麼獎勵，這時候看見他大老爺似的坐在客廳沙發上，抬起手，無聲地點了點自己的唇……
初禮的道歉微博發出去, 果不其然把幾乎所有的火力吸引, 什麼「天才編輯不過如此」「晝川的那本怕也是闖彩」「要不你還是別做書了」之類的言論層出不窮，憤怒的情緒讓讀者們不自覺地口出惡言否認了初禮做過的一切——
那柔軟而微冰涼的觸感在他的唇瓣上胡亂蹭過。
于姚：「我以前在《星軌》帶的作者沒有二十也有十一二，現在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大神，最差的手上也有二十萬銷量的暢銷書——這麼說吧，你們手上的作者資源，沒有我出馬談不下來的，因為我是主編，《月光》雜誌我說得算，跟我談比跟你們任何一個人談都簡單有效且直接。」
編輯部眾人紛紛一臉懵逼，連平日里最狀況外、幾乎隱身的老李都放下了手上在做的排版，伸手懟了下身邊的阿象，眼神詢問她發生了什麼；
怎麼樣？
滿意的大概也只有僥倖逃過一劫的印廠和節省一筆不必要賠償金的元月社而已……初禮不知道事到如今索恆會不會跟于姚說什麼, 只是在後來慢吞吞地打開Q后，她接到了索恆的留言, 就簡簡單單幾個字——
結果抬起頭瞥了眼初禮卻發現她一改前幾日烏雲密布、走到哪彷彿腦袋頂上都頂著一朵在下雨的雲的模樣……hetubook.com.com這會兒她樂呵呵的，絲毫沒有要教育他的模樣。
「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那麼多，他們沒有棄坑逃跑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她的頭髮被外面的風吹的有些凌亂，鼻尖被凍得通紅，這會兒像個樹袋熊似的扒在廚房門框上，探著半個身子看著他……
這天下班，初禮沒有加班。
責任編輯所負責的作者、欄目占的篇幅越多、上稿率越大，在編輯部的地位就越高、越穩固，這都是老苗你當初「言傳身教」親自交給我的……
初禮覺得因此于姚對這樣的處理方式應該也不會太滿意。
以上。
臉「噌」地通紅，像是煮熟的蝦，她「哎」了聲整個人縮回了廚房裡，額頭頂著門邊冰涼的牆壁，眼睛瞪得老大，面頰通紅，心跳飆升到放醫療儀器能響起高能警告！
老苗皺眉：「這麼麻煩的事，總不該我來做吧，誰讓刪就誰——」
老苗閉上了嘴，像是看剛上岸的哥斯拉似的看著于姚；
不是回到家就啞巴似的沉默，抱著手機咬著下唇一言不合地埋頭刷微博……此時的初禮說話的時候眼裡有光，唇角上揚成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那模樣看起來欠揍又可愛。
「……」
索恆對這樣的處理方式並不滿意。
【猴子請來的水軍：你不交稿，我失業。】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心中一動，稍稍坐直，唇角也忍不住跟著微微翹起，他對視上她的眼，嗓音低沉：「錦囊妙計向來不是免費的，該給我一點什麼獎勵？」
「不然我叫你老闆好啦？」
他的人。
「作者突然都爆字數啦，」初禮笑嘻嘻道，一臉無辜，彷彿把菜刀架在作者們的脖子上要求他們多憋幾千字的人並不是她，「索恆一向很乖的日常爆字數，真正難得的是另外三個富堅義博也有這麼勤勞的時候。」
【在你身後的鬼：……】
「……」
初禮：「……」
初禮用了三秒，搞懂了他的意思。
初禮帶著三篇連載外加兩個短篇故事前後加起來快十四萬字的稿子來到于姚的辦公桌前，這是整個《月光》雜誌四月刊即將用到的稿子，將稿子交給於姚的時候，于姚粗略估算了下大概篇幅也震驚了——
老苗那邊有了反應，他原本安安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彷彿耳聾一般對於初禮和于姚對話充耳不聞……這會兒一聽「縮減別的欄目篇幅頁數」幾個字后，他立刻詐屍了，椅子往後一推探了個頭出來：「等等等等……什麼東西啊，每個欄目和圖書篇幅固定的哪能說縮減就縮減？這都什麼時候了才說要修改篇幅？coser專欄這次做了個櫻花祭專題，光照片都弄回來三十幾張，我正愁版面不夠呢，你們還要縮減？！」
猝不及防回憶起童年陰影讓晝川挑釁似的把遊戲音效開到最大——
她沒有個人微博, 所以那些讀者罵也只是在官方微博罵，這讓人稍微有一種並不是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僥倖心理安慰……初禮知道，眼下在微博下罵人, 已經是這些吃了虧的讀者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晝川：你可不可以斯文點？】
而這一日，當晝川聽見玄關開門聲，條件反射似的從抖著腿四仰八叉躺在沙發上的姿勢坐起來，順手關了遊戲的背景音效，捧著手機一臉嚴肅：「今天回來那麼早，別是被開除了吧？」
「這點事情都不能自己解決，是不願意解決？還是懶得解決？」于姚笑了笑，彷彿開玩笑一般道，「大家都很忙的，初禮和小鳥手上都有一大堆稿子趕著校對，我這還要進行《消失的遊樂園》三校，你還能指望誰來弄啊？我給你鞠三個躬請你出山好不好？」
【江與誠：怎麼突然這麼急著要稿啊？】
于姚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如此這般心急火燎的，初禮背負著萬千罵名，被輪來輪去輪了三天三夜，卻從頭到尾默不作聲，在做的事情只有一樣，那就是活蹦亂跳地跟手下帶著的四名作者催稿——
「……」
初禮回過頭看著老苗，臉上開始面無表情，在直視了老苗那張懵逼又憤怒的臉時，她唇角突然往上勾了勾——
于姚一句一頓，說完，穩穩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最後那句可以不用加上的。」
于姚話語一落。
眾人：「……」
眾人：「……」
「哎呀，多大點事，老苗你就把照片刪一刪搞一搞就行了，也就是刪二十來張，不是還剩七八張可以用么？大家好好說，和氣生財嘛。」
晝川退出遊戲，吵鬧的遊戲音樂聲停止后客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男人眼珠子跟著在客廳來來回回走動的小姑娘一起來來回回，半晌，終於忍不住好奇問：「元月社爆炸啦？那麼開心？」
穿著他給買的拖鞋。
小鳥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麼……
「咦，是啊。」
【猴子請來的水軍：之前答應過我的長篇連載大綱呢？！】
在她深呼吸一口氣想要逃離時，男人稍稍挺直上半身，然後大手扣住她想要挪開的腦袋，輕而易舉地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