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怒
「嗯……你過來。」
最後關頭，法海突然開始抓狂，張開血盆大口，用自己的后槽牙，狠狠地咬住了黑鍋外僅剩的半個腳趾頭，雙手則在黑暗中胡亂地撲騰，拚命地拍打，混亂中好像被他摸到了什麼東西？
就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漆黑的山洞里，看不見任何東西，法海堅持地很辛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縷縷漆黑如墨的薄霧被不斷吸入，然後融化在他的身體里，融化在他的靈魂中。
漸漸地，周圍的黑暗與他融為了一體，大量的魔源黑霧在他周身盤旋環繞，但憤僧可不會像嚴頌那般自甘墮落，臣服於黑暗。
遲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再也無法阻擋其生根發芽。
但法海依舊恍若未聞。
從表面上看，它甚至很絢麗璀璨，乃至純潔高尚，不僅令人為之著迷，為之生出無限嚮往。
簡直不知所謂！
一下，十下，百下……
滴答滴答。
金缽輕若無物，卻又彷彿承托著人世間的一切黑暗，金缽內，一道猙獰的暗影漩渦時隱時現，彷彿隨時準備吞噬一切。
「啊啊啊！你休想走！」
憤僧頓悟了……
以至於一向少言寡語的他，也開始變得癲狂起來，詭異而猙獰的笑聲在漆黑的山洞里回蕩。
滿是黑霧的識海中，磨豆腐的娘子停了磨盤，素手輕抬抹去額間細汗，轉頭看向一旁伏案苦讀的書生嫣然一笑，憤僧似有所感，嘴角微揚，心中頓時一片清明。
又好像是一大坨元寶？
「啊！」
他仍在一絲不苟地專註于自己的執念，一直砸一直砸，一直砸到手中的大元寶消失不見，一直砸到自己的雙手鮮血淋漓皮開肉綻，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也就轉變成了一點遲疑。
但法海才不會理會這種執念之外的聲音，更不屑這種無意義的邀請，此時此刻，憤僧的心中已經被無盡的執念所……
隨著一聲殘暴的怒吼，法海舉起了那一錠趁手的大元寶，開始用力的砸向那一坨企https://m.hetubook.com.com圖吞噬掉他心中執念的黑暗漩渦。
在法海心中，每一下。
「不自量力！」
這無數次的反覆錘打。
那團如墨般的黑暗，也終於不再是無形的虛無，他突然發出了一份「善意」的邀請。
大門已經敞開，黑暗正在召喚他的奴僕，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堅定的吶喊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
癲狂的大笑響徹暗影。
就會發現這並非金色，而是暗到極致的黑暗，這就是黑金！世間最噁心最骯髒最貪婪，最沒有道德底線的黑暗便是黑金。
對了。
無論什麼樣的罪惡，
不但沒有擦出一絲火花。
憤僧不屑於成為黑暗的奴僕，他不僅不會成為黑暗的奴僕，他甚至還要成為黑暗的主人。
「你走不了！哈哈哈……」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但若是凝神細看。
用心用命地幹下去。
憤僧法海齜牙咧嘴，堅毅的臉上，寫滿了不屈，沒有誰能摧毀他心中的執念，夜沒有誰，能從他手中奪走這隻蠅妖。
可憐的法海大師。
不去管那是什麼，這種時候被抓在手中的任何東西，都是可以作為攻擊黑鍋的武器……
黑暗之所以為黑暗，是因為黑暗憎恨光明，這也是一種執念，而憤僧所修正是執念，此刻被自己拽在手裡的也同樣是執念。
而原本被他拿來砸鍋的大元寶，也在一次次專註地捶打下，碎裂成了無數細小的粉末，然後被均勻地塗抹在了缽形漩渦上。
準備將這蛇女就地正法。
一點點就是億點點。
大徹大黑之後的憤僧持續頓悟，修為境界以及心中的執念也在不斷飆升，盤膝靜坐間，就以心中意念，把天上地下的仙佛妖魔，都給誅殺了一遍又一遍。
「是你？」
漸漸地，法海感覺自己飄起來了，前所未有的洶湧魔意，如怒濤拍岸，不斷地在胸中激蕩。
吸取了不少暗影精華，化成粉末之後，好似為缽體表面，和*圖*書塗上了一層極為詭異的金色。
但是黑鍋的吸力卻越來越大，儘管法海緊守住了執念，但真正的力量，卻不是僅靠頑強的意志，就能與其爭鋒的，可憐的蠅妖仍在被暗黑一點點的吞噬，這讓死守執念的法海書生幾乎淚奔。
佛則我一樣不會放過！
然後就連人帶缽。
並且投入所有的專註。
以及所有的努力，
「啊……！」
於是，在悟透了一些關於執念的哲學思想之後，平靜的憤僧平靜地拾起那隻金缽，端在手中平靜地端詳起來……
憤僧法海感覺自己已經掌握了毀滅一切的力量，什麼神仙佛陀妖魔鬼怪，註定都將在憤僧心中的執念下，最終煙消雲散。
冷冷地一笑之後。
黑霧已經塞滿識海，卻始終都不能動搖法海心中的執念，不但沒有動搖分毫，反倒讓法海把心中的執念修得更加堅定。
「啊！」
像極了一個手藝精湛的老鐵匠，砸到最後，竟然把化成實體的黑暗漩渦給砸成了一口缽？
還有那個靈隱寺的瘋和尚，叫什麼濟顛和尚的？與這瘋僧法海一路貨色，也是一天到晚瘋瘋癲癲嘀嘀咕咕不知所謂的瘋樣，最近好像還在山上雕什麼佛像？
法海雙持降魔指。
說時遲那時快。
於是隨著又一記執念重重砸下，那團黑暗終於稍稍凹陷下去了幾乎不可察覺的一點點。
白天讀書，晚上也讀書，還有娘子在旁磨豆腐，直到有一天，神仙放下妖怪吃掉了他的娘子，法海的人生也由此進入至暗時刻，而後又在經山下悟道至死。
所以沒有他的應允，誰都休想把法海的東西，再從法海的手中奪走，他已經失去過一次，這一回絕對不會再失去，絕對不會！
一直砸到那扇黑暗的大門，緩緩地停住了轉動，不再繼續吞噬鍋中的蠅妖為止！直到這時，法海才淡定地回過神來，然後又淡定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黑影。
好像是一坨鐵？
隨著漩渦緩緩轉動，赫然間，還有一和_圖_書條黑色的蠅頭龍身的長蟲，正在缽中緩緩盤旋。
心裏困惑的同時。
荒誕的一生，什麼都沒留下，卻讓法海悟明白了一個道理，在他看來，什麼妖魔鬼怪天道如來，都是迫害人道的罪魁禍首。
「蠅妖？蒼龍？暗魔？金缽？皆由執念而生？」
於是這一絲困惑。
不等憤僧祭出降魔指，就見一道黑影閃過，巨大黑色的蛇尾便已橫掃而至，蛇尾力大如山嶽，憤僧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慘呼。
而漩渦正中心的那個黑點。
與第一下一樣的力道，一樣的專註，一樣的全身心投入。
準確的說，此時此刻，法海的本體就是執念，執念就是法海，他已經與他的執念融為一體了。
「嗚嗚嗚……嗷嗚……」
黑影已經停止召喚，但嚴頌似乎也被砸沒了？還有那口鍋也被砸得變了形，此時出現在地上的，是一隻金光閃閃的金缽？
有聲的咚咚咚！
「找死！」
終於，在憤僧毫無意義，卻投入了所有專註的反覆敲擊下，以及這種不添加一絲雜念的執念，讓這世間最單純的黑暗，都不禁產生了一絲困惑，它很不理解。
隨著粘稠濃黑的污血緩緩流動，石壁上頓時呈現出一幅極為詭異的血肉碎沫圖。
太上老君不行，佛主不行，這區區一口黑鍋更加不行！
他仍然在用最專註，和最認真的態度，落下手中的第一下。
對執念至深的法海而言，時間是無所謂的存在，究竟砸了幾下更是無意義去關注的問題。
「你休想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就在法海要將心中執念修至大乘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那專註的敲擊，竟然發出了聲音，雖是詭異的聲響，但這至少也是一個能讓人意外的事情。
無聲的哐當哐當！
此女乃是妖孽。
誰都休想將他奪走。
法海本是一書生。
不理解這世間，為什麼還可以存在這樣一種，與自己的黑暗一樣純粹的東西？這種執念不添加任何情緒，也和_圖_書好似沒有終點，更無所謂存在又或者消失？
則是憤僧的執念所化，這個黑光閃閃的黑點，應該是這個宇宙中最最黑暗的地方了，沒有人能夠直視這樣的黑暗，也沒有人能承受住這種程度的黑暗。
在這黑金面前，都會黯然失色，於是這片沉睡了無數萬年的暗影之地，也終於因為有了這一抹黑金的注入，而迎來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這也是暗影界中唯一一抹看上去不是黑色的黑色。
儘管這妖孽與憤僧並無過節，但妖孽就是妖孽，即是妖孽，便不應該留存於世，這世間的一切妖魔鬼怪，都是他殺之而後快的憤生目標，極為輕蔑地冷哼一聲，當即便舉起降魔指兩根。
也不知過了多久，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應該存於世上，人道若要昌盛，書生若要安靜地讀書，心中恨意若要得以平復，亡妻的在天之靈若要就此安息，那就只有舉起降魔指，誅滅世間一切仙佛妖魔……
若沒有了蠅妖，他法海的執念便會鬆動，若沒有了蠅妖，他法海的降魔指，便再也不會有大成的那一天，若沒有了蠅妖，他法海的憤生便會缺上一角。
堅守住這最後一口執念。
蘊含了執念之力的大元寶，雨點般錘打在那坨烏黑的濃墨中，卻好似砸在了棉花中一樣。
「呵，你不是想要奴役我嗎？那好，貧僧這便成全你。」
「啊！你是我的，回來吧！這輩子你都休想再跑出我的掌心，回來吧，回來吧哈哈哈……」
其實都是第一下。
「進來，快進來。」
才剛剛走到憤生的巔峰，就被兇殘至極的妖祖直接連靈帶肉，一個甩尾糊在了牆上。
法海便放開了識海，任由黑霧侵襲瀰漫，倒要看看你如何驅走在貧僧識海中魔豆腐的娘子。
邀請憤僧投入黑暗的懷抱，他想更清楚地看看，看看這份如鐵似金的執念究竟因何而生？
但是法海才不會管這些，因為他不甘心，他不可能甘心，所謂執念，就是明知不會有任何結果，
ｈｔｔｐs://wｗw•heｔuｂｏoｋ.ｃｏm.cｏm他都要繼續地幹下去。也真的是便宜他了！
無敵法海淡定地轉身，卻見來人是一個人身蛇尾的黑臉妖女？蛇女雖換了膚色，倒也不陌生。
而且糊得滿牆都是！
現在一尾拍死，
被直接拍成了肉泥，隨即糊進了山洞內的石縫裡......
這就是執念。
年輕的法海單手托著金缽，口中喃喃自語著，右手豎起兩根降魔指立於眉心三寸處，自我感覺已經進入了一種超脫的境界。
「有此金缽，何愁不能降妖伏魔，神仙？妖怪？佛陀？呵呵！我法海日後便以此缽誅滅世間仙佛妖魔，哈哈哈哈......」
就在嚴頌邁入那扇黑暗大門的最後時刻，就是這一道無比堅定的執念，在身後死死地拽住了他！
忽一看感覺是金色。
這就是憤僧法海。
面對黑暗的侵襲，憤僧確是輕蔑地一笑，持續頓悟之後，他已經無懼黑暗，不僅如此，他還要用這些黑霧磨練自己的意志。
無聲的砰砰砰砰！
又不禁憤憤然起來，錢塘王！你這結交的都是一些什麼奇葩貨色啊？就這什麼……瘋僧法海？其實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炸裂開來的肉身，宛如一板細嫩的豆腐，糊滿了整面石壁，連著憤僧的魂魄一起，直接被拍成渣渣鑲嵌在了溶洞的石壁上。
一口黑霧就一道執念。
「妖孽！」
這樣說不對。
看上去極為的噁心。
哪怕是一眼都不行。
也是一次磨練心中執念的考驗，而他憤僧法海，註定會是那個最後的勝利者，沒人能夠阻止這種如鐵似金的執念。
用這個世界上最難以置信的執念，死死地摳住了即將被完全吞噬的嚴頌，嚴頌是他法海的。
白素貞余怒未消，當即又噴出一團冰冷至極的白霧，將石壁上的那幅血沫魔影圖化做了飛灰。
白素貞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這無知的瘋和尚，究竟是誰給他的勇氣？竟敢這樣與自己說話？
最好別惹些什麼是非出來。
而法海卻依舊不曾理會。
大元寶生長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