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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問：「誰是掌勺的？」

小廚房裡，眾人做完工，都在看稀奇。

明宮的髮型，千篇一律，管你是皇后、妃子，還是女官、宮女，通通戴著狄髻。區別在於狄髻是金絲的，銀絲的，還是竹篾為骨的，以及簪了什麼頭面，綴了多少寶石。這種狄髻的外形和尖粽很像，都是三角形，把頭髮梳攏了盤在頭頂上，拿著狄髻往上一扣，插花一樣的插戴各色珠翠、金珠、釵釧。

至於調料，香油就有三十六斤、白糖二十八斤、黑糖五斤。除卻果蔬、香料、麵食之外，還有牛乳四十斤。林林總總，不一而足。（1）

所幸他沒有再靠近。只是靜靜望了一會兒，又離遠了些。

梅香將頭面一件一件的拆下，又替她將耳垂上的金環嵌寶玉兔搗葯耳環輕輕摘了下來。

張羡齡權當耳旁風，坐在鸞鏡前，要梅香替她卸頭面。

許久許久，沒有別的聲音。

他情不自禁地拉開抽屜，拿手掌試一試抽屜內的寬高。尋常桌子的抽屜，總是淺淺的，放些筆墨還好使，油鹽醬醋之類的小罐子想都不用想。這個抽屜卻不同，高度足有一個手掌長，許多廚料都可以塞到抽屜里，很是方便。

「中午的米飯還有嗎？」

第二日，張羡齡才請安回來，替她修小廚房的人就到了和-圖-書。

他微微有些感動，心想一定要把當家本事拿出來，讓太子妃吃好喝好。

梅香端來一甌熱騰騰的甜牛乳，笑著問張羡齡：「娘娘這兩間屋子是打算做什麼？莫非以後要在這裏用膳？可這裏離後殿怕是有幾步路。」

張羡齡單知道自己一月膳食所用的廚料定然不少，但她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

肉食方面，一個月光豬肉就有九十六斤八兩，另外還有雞鵝共計二十隻，羊肉、羊肚、肝等四十斤，還有鵪鶉、鴿子、驢肉等等。

請安過後，各人就開始幹活了，敲敲打打，哐哐啷啷，聽著很熱鬧。

儘管知道他們是奉承，張羡齡聽著也很開心。加上是自己親手做的蛋炒飯，吃起來也格外香些。

人群里鑽出一個胖乎乎的大叔，憨態可掬：「老奴田有福，如今正負責掌勺。」

這時候，太子妃來了。

張羡齡其實睡得很淺。

她細細看了幾行，驚得瓜子都掉了。

周姑姑回稟的時候，語氣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右手邊是一口大水缸，緊挨著一個帶抽屜、鋪著薄石的黑漆大木桌，又長又寬。配菜的小徒弟往桌前一站，直冒傻氣：「師傅你瞧，這桌子的高度切菜很趁手！」

張羡齡坐在東暖閣里，邊嗑瓜子邊看光https://m.hetubook.com.com祿寺送來的三月膳單。

看過自己的小廚房，她又繞到前邊去。這兩間房中間並無隔斷，傢具也還沒搬進來，瞧這很開闊。

「還有兩個小徒弟。」

再醒來時，東暖閣里已不見了太子，說是回去歇息了。

周姑姑應了一聲，叫小宮人去傳話。

太子將筆放下的時候她就醒了，心裏無端生出一種被班主任抓包的尷尬。醒也不是，睡也不是，索性以不變應萬變，依舊裝睡。只等太子或旁的什麼人喚她，再「悠悠轉醒，負荊請罪」。

她閉著眼，感覺抹金攢花宮燈透出來的光映在眼皮上，黑得不十分徹底，反倒能感知到光斑，是淡淡的橘紅。

「對半分，尚膳監和小廚房各分一半。」

她暗自咋舌，繼續看廚料。

三間屋子，外頭的兩間打通了，顯得格外敞亮，就不知道是作何用處。靠裡頭的一間仍是獨立隔開的，走近去一看，裡頭的傢具竟然連成一片，呈一個「回」字結構。

「就你一個？」

這是宮裡最好的薔薇花露，以初綻的薔薇花瓣為原料，醞釀而成的香水。香氣雅而淡，似有似無，若隱若現。

「娘娘，這膳單可有什麼要改的。」 周姑姑見她拿著膳單看了許久，輕聲問。

田有福和*圖*書走了一圈，心想這太子妃倒真是個體恤下人的，換了旁的娘娘，誰在乎你切菜累不累？柜子里放不放得下油鹽醬醋？

「走，看看去。」

張羡齡將衣袖挽了挽，笑著吩咐：「把爐子升起來，我做個蛋炒飯。」

有衣料摩挲的聲音，宮燈的光忽然黯了，黑漆漆的，似乎是太子傾下身來，向她湊近了些。

再往裡，便是灶台，足足有三個灶眼，兩大一小，炒菜、蒸飯、燒水全不耽誤。灶台邊上又是一段長長的檯面，盡頭是高高的碗碟櫃。接著門的另一邊，竟然擺了一個大大的冰鑒，揭開一看，裏面放了許多冰塊，涼颼颼的。

把米飯抓散，撒上些許鹽，放在碗里備用。煎雞蛋的時候，蛋黃與蛋白分開下鍋，用油滋啦啦地煎至新熟，就勺出放到一旁備用。下米飯，猛火翻炒，醬油的咸香和米飯的焦香交織在一起，實在誘人。

另一個大宮女秋菊端著銀立雙鳳盥盆過來，服侍她梳洗。潔完面，梅香拿來一個祭藍色小罐，用海棠花銀匙舀了兩小匙在掌心，緩緩在張羡齡臉上抹開。

她從前忙於學業，雖然喜歡吃，但一直沒時間做飯炒菜。雖然點評起美食來頭頭是道，但真正動手，卻是「眼睛會了，手沒會」。

張羡齡點了點頭：「現在小廚房能用了嗎www.hetubook.com.com？」

只有一道菜做的很熟練——蛋炒飯。

田有福瞪他一眼，罵道：「怎麼？從前還委屈你了！」

毛筆被重新拿起，墨在端硯上研，宣紙被輕輕撫平的細碎聲。

畢竟，這可是第一次給太子妃娘娘辦差，誰要是露了臉，未來的前程就有了。

張羡齡進小廚房一瞧，很滿意，裡頭的布局同她原先畫的相差無幾。只是可惜沒有自來水，只能挑水倒水用，所以她把水缸放在了門邊，想著這樣動線會更合理，挑水的人也能少走幾步路。

張羡齡數學很好，下意識心算起來。一兩銀子等於十六錢，這麼算起來，她如今一日的伙食費抵得上過去一家人吃一個半月。

他原先過來，原以為太子妃的小廚房，估計同坤寧宮的沒兩樣，打掃間屋子出來，放兩三個銅炊爐便完事了。結果一看這改建的架勢，就知道與眾不同。

「有的。」

盥洗完了，張羡齡抱著枕頭往榻上一倒，沉沉睡去。

這時候，被張羡齡派去監工的大宮女秋菊來稟：「娘娘，小廚房那邊大致改好了。」

「那廚料怎麼分呢？」

還沒出鍋，田有福等人就開始誇起來，這個說娘娘做法新奇，那個說娘娘好手藝，讚美的話說了一籮筐。將一道平平無奇的蛋炒飯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田有福猶豫了一瞬ｈeｔｕｂoｏｋ•cｏｍ•cｏｍ，還是照實說了：「現在尚膳監只送了米、油、蛋、醬料之類的，大頭的廚料還得等一等才能送來。」

好像太子又開始抄經了，張羡齡心裏揣測道。

張羡齡笑盈盈地說：「非也，這是專為你們建的。」

出鍋前再灑上一把嫩綠的蔥花，一道蛋炒飯就算是炒好了。

這是她上學練出來的睡功，能夠坐著悄咪|咪的睡，意識卻留了一份清明捕捉風吹雨動。

身為太子妃，她每月膳食並廚料用銀竟然有一百六十兩的預算。她原是小門小戶出身，中選前父親不過是國子監監生，也就是一個秀才。張家四口人，每日大魚大肉，所費不過二三錢銀子，這還是街坊鄰居里伙食最好的。結果現如今，她一天就能吃掉五兩白銀？

無論是御用監的人還是尚膳監的人，在張羡齡面前都十分殷勤，熱情的好似催人辦卡的推銷小哥。

張羡齡定了定神：「額，那什麼羊肚、羊肝之類的內臟不要，換成豬蹄或者五花肉。」

尚膳監派過來的廚子叫田有福，還帶了兩個小徒弟，一個配菜，一個打雜。站在小廚房門口，笑得憨態可掬，看著很喜氣。

已經很近了，如果他再靠近些，一定能聽見張羡齡的心怦怦作跳。

她懸著的一顆心徹底放下，意識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真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