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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心裏一緊，忙問：「這點心是有什麼差錯？」

這兩日閑來無事的時候，張羡齡就待在蒹葭堂里，想著彩色印刷的事。

不過前朝已有了「邸報」，那後宮是不是也可以來一個「宮報」？

秋菊一五一十同他說了娘娘的吩咐，特意叮囑了要「悄悄的」。田公公記下了，心想晚上茶水間的供餐得添一道辣豆腐，然後笑著讓徒弟拿出一個剔紅茶花紋食盒：「如今十月，天涼，甜食房那裡便做了許多奶味點心，方才特意送過來的。」

釉質細膩的白瓷盤，盛放著許多小點心，淡黃綠豆糕、殷紅山楂糕、雪白米糕……模樣、口味、顏色都不同，卻一齊組成一盤五色的花樣，很漂亮。

張羡齡放下畫歷，伸一個懶腰，去看那什麼「豆丁」。

她親自擺碗安箸，留著一個食盒，最後才揭開，神神秘秘。

她笑著吩咐梅香：「你再叫田師傅做一盤『豆丁』，給司禮監經場掌司送去，就說照著這個點心做雕版。」

到了膳房，田公公正坐在椅上歇息，旁邊小徒弟幫忙捏著腿。見了秋菊，他立刻坐起來問好。

和_圖_書「邸報是何物？」

她咽了口唾沫，朝經場掌司道：「五色月曆全印出來之後，記著在頂部留白的地方刺兩個洞，用紅繩穿著，以便能掛在牆上，又好看又實用。」

「行了，下去領賞吧。」

太皇太后這個時候過來了？張羡齡頓時瞪大了眼。

張羡齡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揭開盒蓋一瞧，一共四樣點心，乳餅、奶窩、酥糕、鮑螺。

她揀了一塊綠豆糕拿起來，正要咬，忽然一停，復又把綠豆糕放回去，恢複原狀。

第一套餖版印刷的五色月曆送到坤寧宮，張羡齡從一月翻到十二月，又從十二月翻回到一月，看了足足有五六遍。

想要做到雕版彩印，完全可以仿照眼前這盤點心的做法，按照顏色|區分，刻出不同的雕版，而後拼在一起，不就成了嗎？

她走出膳房，正撞上放了賞錢回來的梅香。

「宮保雞丁，很辣呢。」秋菊也悄悄地回答。

梅香領著經場掌司退下，等蒹葭堂沒了外人，張羡齡吩咐秋菊道：「晚上叫膳房多添一道膳，用雞胸脯hetubook.com.com切丁，加料酒、姜、蔥、蒜還有茱萸油一起爆炒。再加花……」

說話間，已經上了坤寧宮的月台。

張羡齡抄起銀勺，剛剛舀了一勺宮保雞丁澆在自己碗里，忽而聽見外頭梅香著急道：「啟稟萬歲爺，啟稟娘娘，周老娘娘的鳳駕過來了，如今已到了遊藝齋。」

張羡齡每一樣嘗了點兒，又喝了半盞松蘿茶，然後拉著梅香和秋菊玩了小半個時辰翻花繩。

不過這一回娘娘既然說是「悄悄地吃」，那自然不能大張旗鼓，今晚的茶水間供餐應該還是全齋菜。

秋菊見狀，連忙走到暖簾外頭去點菜。平日里娘娘吃肉，他們就能跟著喝口湯。每回膳房的田公公製作新菜，前面幾次不夠完美的菜肴，就全添在當日的茶水間供餐里，坤寧宮的宮女內侍得靠搶才能吃到。

才放下筆，梅香和秋菊就一同進來了，一個手裡提食盒，一個手裡捧茶盞，都是剔紅的樣式，很精緻。

「秀蘭和妙蓮在簾外聽吩咐呢。」

不對，花生在這個時候似乎還沒有傳入中國。張羡齡立即改口：「再加點松子吧。www.hetubook.com.com要用旺火炒，炒到油光發亮，紅彤彤才好。」

兩人同為坤寧宮的大宮女，關係一向不錯。雖說梅香隱隱約約佔了上風，但秋菊是個憨厚的，從不計較，平日里在茶水間瞧見什麼好吃的，總要給梅香留一份。

「不過我倒有個疑問，印刷文字的時候，你們還是用雕版印刷多嗎？我聽聞還有活字印刷，不是更方便一些嗎？」

秋菊道：「知道了。」轉身讓跟著的小宮女拿食盒。

經場掌司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這活字印刷好雖好，但也有問題。現在經場用的，多是木活字，印了幾十上百次，那個字模就因吸多了水墨，模糊不清了。印出來的字，要麼少一撇，要麼少一捺，看著鬧心。再說經場印刷的東西，多是佛經道經或者四書五經之類的，用雕版還省事些，何必用活字？」

「周姑姑。」張羡齡眼巴巴地望著她：「萬歲爺說了我可以偷偷地吃，再說，就這一道肉菜，其他的都是素菜。」

周姑姑拿她沒辦法，只好默認。

張羡齡想著想著，忽然想吃宮保雞丁了。

她笑著同經場掌司說：「htｔps://ｗｗｗ.hetuｂoｏｋ.ｃom•ｃｏｍ做得很好。」

等到黃昏，朱祐樘踩著夕陽回到坤寧宮。用晚膳的時候，張羡齡屏退一眾宮人，連梅香和秋菊都沒留。

「就是朝廷傳達政令的文書，上頭印刷著萬歲爺諭旨，以及某某官兒升遷貶謫的消息之類的。」

蒹葭堂里，張羡齡正伏在桌上寫規劃，待辦事宜那一頁記上了「造印刷機」和「辦報」兩項事。

因為這種彩色雕版印刷是受餖飣的啟發，工匠們就給其了一個名字，叫餖版印刷。

「怪道你今日如此。」朱祐樘調侃道：「齋期吃葷，娘娘心不誠啊。」

「膳房的田公公新學會了南京的點心，叫餖飣，娘娘試一試？」

一盤一模一樣的餖飣送到司禮監經場，經場掌司看了，一時摸不著頭腦。倒是一個老匠人見了，興奮地大喊：「是了，可以參照餖飣做彩印雕版啊！」

暖簾一掀，梅香腳步輕輕地進來，手裡端著膳房新做的點心，還有一盞熱奶茶。

一旁侍立的周姑姑聽了，勸說道：「明日是周老娘娘和王老娘娘的冊封禮，後日是娘娘的冊封禮，這幾天合該吃齋的，娘娘要不忍一忍，等過了這幾日和圖書再吃宮保雞丁？」

張羡齡本來還奇怪呢，從選秀時算起，她在宮裡也待了一年了，怎麼素日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邸報？既然是與朝政有關，那便說得通了。她背下來的第一條宮規就是嚴謹后妃干預朝政之事，一道紅線既然劃在那裡，在沒有足夠的底氣之前，她是絕對不會碰的。

「你既然出來了，誰在殿里伺候？」

梅香一見秋菊從膳房走過來，心知一定是娘娘又點了新膳。她與秋菊並肩走著，悄悄問：「又點了什麼吃得？」

朱祐樘探頭一瞧，是一碟紅油雞丁。

朱祐樘點一點她的額頭：「也難為你想得出，快吃吧。」

他這一嗓子，將周圍苦苦思索彩印的匠人全引了過來，一個個恍然大悟。立刻干起活來，畫匠分顏色勾勒圖案，刊字匠對著圖依葫蘆畫瓢刻版，黑墨匠忙著配顏料……分工嚴密、密切配合，整個司禮監經廠一千多號工匠，燈火通明的趕工，終於趕在皇后冊封禮前，將五色月曆印刷了出來。

他又補充道：「當然，也有用活字的，比如朝廷的邸報。」

「你幫了我大忙了！」張羡齡一下子站起來，「對，我怎麼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