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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染帝業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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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十八章

下卷

第十八章

這個擁抱,越來越緊迫、炙熱,我感受到他胸膛的堅硬與熱度、思念與深情。
兩日後,探子回報,劉曜軍中的確有一個女子,只是無法確認身份。
石勒派去的人回來稟報,在我住過的弘訓宮找不到碧淺。
「你和他私定終身了么?不如選個吉日我為你們辦個婚禮。」既然他們兩情相悅,我應該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緣。
這個盛夏,洛陽城沒有明媚的日光,沒有當空的驕陽,只有陰霾的天空、漢軍的鐵蹄、刀槍與逼近的死亡。
「將軍以為看見鬼了嗎?」我走過去,柔和地笑。
「你擔心碧淺?」
唇舌輾轉,我在他的脖頸舔吻、啃咬,解開他的衣袍……
我不明白,他彈奏秦琵琶,那麼悲痛,那麼無望,之後情熱一刻,最後讓我回去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有意留待今日洞房花燭嗎?
「不彈了,該就寢了。」他站起身,有點逐客的意思。
途中,劉曜瞧出我的擔憂,寬慰道:「容兒,別擔心,無論如何,你已是我的妻。」
「不如我為將軍寬衣吧。」不知道為什麼,我想這麼做。
而對面的卧寢,還亮著燈。
石勒瞧出我的心思,道:「我派人去始安王軍中打探一下,軍中是否有女子。」
這麼一個滿身殺戮的鐵血將軍,這麼一個霸道的男人,竟然也有這般溫柔、細膩的一面。
雖然隱隱猜到劉聰為什麼下這道密令,但我還是不敢相信,「陛下為什麼這麼做?」
劉曜暫住在一戶小苑,這親衛讓我在他的房中稍候,說他正和河內王等人商議要事。
一個時辰后,劉曜終於來見我。我站起身,他站在門口,眉宇平靜得異乎尋常,不露喜怒。
我鬼使神差地走向他的卧寢,推開虛掩的門,他坐在床沿,全情投入地彈奏,臉上、眼底眉梢布滿了磨人的相思、噬骨的悲痛與那種難以言喻的無望……
他笑,「陳永對碧淺痴心一片,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願意?」
劉曜一笑,「那秦琵琶是一個下屬從宮中帶出來的,我見秦琵琶工藝精良,就留下了。我彈奏那兩支曲子,是因為,我以為你回到我身邊,是為了碧淺。你循著樂聲來到我房裡,之後你的言行舉止告訴我,也許並非我所想的那樣。」
這是新婚的洞房,我走進去,舉眸四望,紅綢結花,喜色漫天,大紅鸞燭正明亮地燃燒著,床榻上鋪著鮮紅錦衾,幔帳是粉紅淺紫的絲紗,輕盈若霧。
他沒www.hetubook.com.com有回答,走向案幾,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我,「洞房花燭怎麼可以沒有合卺酒?」
不日,漢國幾路大軍帶著搶來的珍寶、女人回平陽,司馬熾和一些降漢的官員被擄去漢國,晉廷相當於覆滅了,史稱「永嘉之亂」。
溪水緩緩地流淌,日光在林間轉動,知了一聲聲地叫著,各種夏蟲也不甘示弱地鳴叫。
很久很久以後,這場激烈的歡愛終於結束,他輕柔地為我穿衣,然後擁著我坐在草地上。
他點頭一笑,繼續進膳。過了片刻,他忽然道:「容兒,什麼時候你才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也不要自稱『奴婢』了。」我摸摸她的頭,含笑問道,「你當真不願嫁給陳永?那我讓將軍為你在軍中擇一個比陳永更好的夫君。」
他的心中,有一根刺。
為了碧淺,我決定來見他,因為,她已經為我吃了不少苦,我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也許,他以為我怕他對碧淺不利,才委身於他。捫心自問,我當真因為碧淺才這麼做嗎?
突然,他輕輕一拉,我就撲在他身上,他翻身而起,壓著我,灼灼地盯著我。
他凝視我,目色迷醉,「稍後我讓人帶你去見她,容兒,我很高興,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
他頷首,如此正好,我跟著他就能找到劉曜。
也許,他是奏曲抒懷,因為他知道,我之所以選擇回洛陽,是為了碧淺,也是為了晴姑姑。
「你是始安王的親衛?」我驚詫,這人眼力真好,竟然認得出女扮男裝的我。
這夜,吃晚膳的時候,我對劉曜說,想讓陳永和碧淺喜結連理,讓他去問問陳永的意思。
「你不怕,我怕什麼?」
「也是。」劉曜黑眸一閃,「吃吧。」
忽然想起一事,我問:「將軍為什麼焚毀宮室、府衙?為什麼殺那麼多人?你不擔心在青史上落一個殘暴、嗜殺之名?」

他無可奈何地瞪我,拿了我的襪履,不由分說地抱起我。
忽然,一縷秦琵琶的樂聲在清寂的夏夜響起,孤獨,凄澀,哀愁,絕望……
原來,他有意給我一個驚喜。先騙我到郊外,讓部下布置喜房,入夜再帶我來看,以示明媒正娶。換言之,他不想委屈我,就給我一個洞房花燭之夜。
「我……我不想嫁人……」碧淺有點著急,更窘了,「姐姐就讓我跟著你吧。」
這日,石勒離營和圖書,和劉曜、劉粲等漢軍主帥商討各種事宜,我假稱前往小溪浣衣,讓那兩個奉命保護我的小兵在營地等我。他們不疑有詐,就讓我去了。
「你是女子,體弱。」
劉曜看我一眼,繼續彈奏,眸光微顫,淚光閃爍。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去向他要人?
可惜,今日午後在郊野的溪谷,我和他已經結成夫妻了。
於是,我們飲下合卺酒,鴛鴦帳暖,良宵苦短。
「將軍府中早有嬌妻美妾,將軍若想與我廝守,只怕是納妾吧。」我笑吟吟道。
我拉著她坐下來,為她拭淚,「這些年辛苦你了,在宮中有沒有人為難你?」
可是,劉曜陡然停下來,坐起身,眼中的火熱慢慢冷卻,「明日一早我有要事在身,你回去歇著吧。」
我不發一言地起身,整了整寢衣,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在似曾熟悉的街衢,往昔的繁華不復存在,錦繡風流付之一炬,只剩斷井頹垣、焦梁枯木,目光所到之處皆荒蕪。街角有少婦坐在地上抱著小兒,目光獃滯,也有老人望著空空如也的家院傷心地抹淚……劫後餘生的人看著已死的親人、被毀的家園,滿目荒涼,悲痛得涕淚交加。
而石勒,自從我不告而別,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只能在心中對他說:對不起。
「隨你。」他抬眸看我,眸光就如那熾熱、刺眼的日光,令人無法逼視,「你的腳很小,白皙玉嫩,就像一枚觸手生溫的美玉。」
《越人歌》。
這樣也好,先探探虛實。
「以你的玲瓏心,還猜不到嗎?」他鄭重其事地說道,「陛下知道你沒死,知道你逃走了、躲起來了,氣憤難忍,就殺光晉廷宗室、王公、百官,以泄心頭之恨。」
劉曜在我的娥眉落下一吻,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你浸多久,我就浸多久。」我倔強地笑。
「不辛苦,沒有人為難奴婢,陳大哥……一直陪著奴婢,待奴婢很好。」提到陳永,碧淺嬌羞地垂首。
我收好青碧玉玦和玉刀,孤身獨行。
「姑娘請隨我來。」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卻瞧不出惡意。
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
他與我共乘一騎,策馬出城,往東北郊的方向去,目的地是一個清幽明凈、景色怡人的溪谷。
忽有一事浮現腦海,我問:「你如何知道我是詐死?蒼蒼是你放在我身邊的耳目吧。」
劉曜欺近身,攬著我,狂熱地吻我,激烈而火辣。我摟住他的脖子,hetubook.com.com被他吻得氣喘吁吁,氣息難以為繼。
原來,不疼。
她沒想到此生此世還能再與我相見,我也沒想到會有這一日。原以為,我會在建業終老,沒想到,上蒼弄人,我又回到了洛陽。
「溪水太涼,你不要浸太久。」劉曜囑咐道,也把兩隻大腳浸在水中。
她見正經,就猶豫道:「可是,我不想離開姐姐。」
「在溪谷,我沒想到你會……不過,我很歡喜。」劉曜含情脈脈地看我。
我不得不揣測,劉曜會不會早在幾日前就派人帶走碧淺?倘若果真如此,她一定在劉曜軍中。
一個身穿甲胄的小將朝我走來,站在我面前,我看著他似曾相識的眉目,想著他究竟是誰。
西邊的草地很柔軟,他放我下來,以自己的袍角擦拭著我足上的水漬,舉止輕柔,呵護有加。
他的身上沒有甲胄,只著一襲輕袍,面硬如鐵,白眉如劍,還是那個氣魄懾人的劉曜。
終於,他鬆開我,這個瞬間,我沒有多想,湊過去吻他的耳垂,不鬆手。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抗拒,他炙熱的濕吻令我的身子漸漸熱起來,那種奇異的酥麻感在四肢百骸流竄,我不由自主地伸臂環上他的身子。
很快,他健壯的身子只剩輕薄的單衣,我也僅著寢衣,散發素顏,我看他半晌,便扶他上榻。
也許是我的膽大妄為讓他不再有疑慮,他瘋狂地吻我,撫遍我全身,在這人跡罕至的溪谷,熾情燃燒。
「碧淺,我早已視你為妹妹,以後我們就姐妹相稱吧,不要叫我『皇后』了。」
劉曜渾身僵硬,任由我為他寬衣解帶。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看不透自己的內心。
我點頭,下一刻,劉曜沉腰挺進來,與我融為一體。
他安排我住在他卧寢的對面廂房,夏夜寂靜,唯有知了聒噪地叫著,房中鬱熱,心間煩躁,我輾轉反側,想著石勒知道了我來找劉曜,應該會猜到原因吧。
「我找不到她,她在你這裏嗎?」
石勒說,晉帝已被漢軍抓了,宮中一眾后妃、宮女也被抓了,淪為將士侍妾、軍妓。
劉曜頷首,「你放心,她很好。」
「放心,佳人在懷,良宵苦短,我不會讓你閑著。」他意有所指地笑。
「好,奴婢就叫你姐姐。」
「奴婢只願一生侍奉皇后。」她目露喜色,一張俏臉窘迫地漲紅。
心弦一顫,我笑問:「你為我擦腳,稍後我要不要為你擦腳?」
我端正了臉色道:「在hetubook.com.com這兵荒馬亂的亂世,有情人能夠成為眷屬,是上蒼的憐憫。假若你真的喜歡陳永,我就做主,讓你們結成夫妻,廝守終身。碧淺,我只希望有個男人呵護你、照顧你。」
「容兒,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夫君。」劉曜移過我的臉,面對著他,「你我的約定,我仍然銘記心中,有朝一日,我會如你所願。」
我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他。四目相對,我在他的眼中看見了男人的情絲與慾念,他在我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午時,我剛用完午膳,他回來了,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他溫柔而激烈地深入淺出,我無法克制地呻|吟,和那些郊野的天籟之音譜成一曲動聽的樂聲。
院中留著一盞素骨燈籠,微微的晃,濃夜染了昏黃暗淡的光,尤顯得迷離。
我女扮男裝隨劉曜回漢都,總覺得忐忑不安。
回到小苑,用過晚膳,劉曜拉著我來到他的卧寢,推開門,眼前鮮紅的一幕讓我驚喜不已。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殺那麼多人、燒毀洛陽?
這份心思,彌足珍貴。
我飛快地走過去,按住他的手,搶了秦琵琶,他斂了所有的情緒,冷冷地問:「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還不歇著?」
「昨夜將軍為什麼彈秦琵琶,為什麼有意冷淡我?」
良久,他鬆開我,臉上洋溢著一種深沉的歡喜,「我就知道,你沒死,只是離開了平陽。」
「這麼說,洛陽城付之一炬、三萬餘人遭難的罪魁禍首是我?」我震駭。
話音未落,他慢慢俯唇,彷彿在試探我的回應。我閉上眼,不出意料的,他吻我的唇,卻只是淺嘗輒止。
一曲罷了,寂靜片刻,另一曲音律傳來,愛之刻骨,思之斷腸。
當她看見我,狂喜地奔過來,抱住我,喜極而泣。
石勒問我怎麼辦,我說,我先想想。
我問她,這幾日住在這裏好不好,她說,將軍只是將她關在房中,並沒有對她怎樣。
心下沉重。
「為什麼回來?」他關上房門,鐵臂圈著我整個身子。
我莞爾道:「如此,待回到平陽,我就為他們辦一個簡單的婚禮。」
「其實,我不是陛下,不會對碧淺怎麼樣,你不必擔心。」
多年不見,碧淺沒什麼變化,只是成熟了幾分,更為美麗。
碧淺點點頭,「那倒也是。」
頃刻間,眉骨酸澀,有淚欲傾。
他的衣袍墊在草地上,在他炙熱的身下,我已經軟得再無力氣似的,只想順從他的力道。
「我自己穿吧。https://m•hetubook•com•com」我縮回雙腳,臉腮微熱,一定紅了。
他冷冷地笑,「陛下的密令,我只能遵行。」

我溫和地笑,「這大半年,我在江南。」
早先我傷過他,他是不是以為我愛劉聰?是不是以為,此次我回來,也是為了劉聰、而不是為了他?
我起身,站在窗前,遙望天上那皎潔、幽靜的月亮。
「因為,有些人,我放不下。」這句模稜兩可的話,隨便他怎麼想。
一旦回到平陽,劉聰就會知道我的蹤跡,他將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與行動,我不敢想象。
劉曜畢竟不是劉聰,雖然我早已猜到,碧淺不會有太大的傷害,但我不能買一個萬一。
《相思》。
「將軍在深夜奏曲,我怎麼睡得著?」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窘得低頭。
我柔聲款款,「和碧淺分開好些年了,我想見見她。」
明月當空,清輝遍地,一地霜水。
我失笑,「即使你嫁人了,也不一定會離開我,陳永是將軍的親衛嘛,是不是?」
對視良久,他的唇終於落下來。濕熱,糾纏,強勢,吮咬,纏纏綿綿,令人沉醉。他的唇舌滑至我側頸,用力地吮吸,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現在正在做的事就是他夢寐以求的。
「也不能這麼說,陛下天性殘暴。」
碧淺被軟禁在一間房中,由陳永親自看守。
「容兒……」劉曜伸出長臂,緩緩地擁我入懷。

「嗯。」我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頭。
我笑睨著他,「那現在你覺得我為什麼回來找你?」
身上很熱,熱得像要燒起來,他的背上都是汗,雙眼充脹,眸光如火。
我不解地看著他,他關上門,抱起我,將我放在喜床上,微笑道:「今夜是我們的洞房花燭。」
劉曜大軍攻入洛陽,縱兵搶掠,殺王公、百官等三萬人,宮中僅剩的財寶和富室的珍藏被劫掠一口;而且,他下令縱火焚毀宮闕、坊市,將繁華的洛陽燒成一座空城。
他抬起我的雙腿,昂揚之物抵住我,「容兒,我希望你心甘情願,永不後悔。」
司馬穎以秦琵琶所奏的《越人歌》尤顯悲涼,司馬衷所唱的《越人歌》有一種蒼涼的況味,而劉曜所奏的《越人歌》,獨有一種無望、悲痛之感。
次日一早,我問下屬,劉曜早已出去了。
水聲潺潺,小魚兒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溪水清澈見底、清甜可口,洗臉后,我坐在溪邊,將雙足浸在溪水中,輕輕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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