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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破皇城

作者:水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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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繾綣兩相隨 二、宮與殺

第六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繾綣兩相隨

二、宮與殺

「殿下心中,是否已猜到清王的計劃?」小桑又問,卻見夏侯昭抿唇一笑:「不是他有計劃,是我會給他一個更好的理由。」
來人一笑:「皇上,貧道日前方到。」
他用了撐字,是的,銘帝的身體此刻已然是油盡燈枯,徹底地沒有救了。但云詳也確實有那個本事,讓他多活上一些日子。聽了雲詳的話,花蕊夫人不但沒有收聲,反而哭得更加厲害。
「既然都知道,就不必問了。」
那人走後不久,小桑自黑暗中走出,見夏侯昭仍舊在寫貼子,便也不打擾,只是自顧地說:「殿下以為,清王下一步當如何?」
這話,聽在旁人耳中,似乎並沒有什麼,可聽在夏侯暄的耳中,卻感覺大為不同。他夏侯暄最想做的,本也是要拉夏侯昭下台,可現在,他倒真的有些被夏侯昭所感動。他伸手朝臉上一抹,想抹去面上的血跡,豈料他手中的血污更多,反倒越抹越顯得可怕。
夏侯昭微眯了眼,像是太累,卻又更像是在頭疼。雲詳面色淡淡,卻只道:「皇上你裁的人似乎太多了,一下了若要找齊十八位,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
「皇上,臣心甘情願。」是的,心甘情願,在那個能凍死人的冬天,自夏侯昭從死人堆里救下他時,他便決定追隨他一生,哪怕是赴湯蹈火,他也心甘情願。
「皇上是打算讓臣當多大的官?」雲詳苦笑著,暗嘆自己最不想入朝為官卻不得不為官的命運。
雲詳適時地扶了他一把,關切地問:「常公公,您怎樣?」
可常青卻在此刻按住了銘帝的身子:「皇上,您就別看了。太子殿下落崖后,慘遭虎狼啃食,如今只餘一堆白骨。」
離開昭和殿,夏侯暄十分不快,自小銘帝就喜歡夏侯曄多一點兒。他無論多努力,父皇的眼中仍舊只有一個夏侯曄。所以,他發誓一定要讓銘帝看到他的優點,讓他對自己刮目相看。而這些年,經過自己的努力,他也確實成長了不少,但,銘帝的眼中仍舊只有一個夏侯曄。
幾句話下來,群臣冷汗如雨,再無一人敢小看這位新皇帝。他的手段,他的無情冷絕,比之銘帝,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臣,明白,只是臣實在是……」
再三日後,銘帝竟然主動令大理寺和刑部不要再查此案,任威與駱真丘面面相覷,任威是不懂銘帝在擔心什麼,而駱真丘卻是在擔心銘帝對此案的重視度是否和當年的事情有關。
兩人你來我往,又在昭和殿小鬥了兩把,終於在銘帝長呼太累需休息之時方才齊齊離去。夏侯曄出了宮,便徑自回了家,而夏侯暄卻在回府途中又折了回來,徑自朝大理寺卿任威的府上急行而去。
國師一聽這話,半眯著眼,想了一陣,良久亦開口道:「嗯!為師亦覺得那丫頭就是個禍水。」
「父皇,味道怎麼樣?」夏侯昭仍舊是在笑,只是盯著銘帝手裡的烤肉,笑得十分可怕。銘帝的心咯噔一聲,跳得亂了章法,咬著的那口肉,在嘴裏咽不下也吐不出。
「……」
二十萬對五萬,以四比一的優勢,太子夏侯昭甚至不費吹灰之力,便一舉拿下了京都,殺回旭國皇宮。帶著嗜血的冷,帶著多年的恨,太子夏侯昭一路領兵入內,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
「是不是,父皇總有一天會明白,但父皇,您已沒有別的選擇了。從今日起,除了這些肉,您不會再有別的東西可吃,吃不吃,隨便您。」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到了宣和殿,卻見銘帝舒服地躺在樹下乖涼,常青則一臉疲累地為其打扇。
銘帝召見劉海之時,夏侯暄一直靜靜地聽著一切,但劉海始終不肯承認那批殺手是他的兵。夏侯暄本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於是也只得作罷。但經此一事,他已然看出劉海是夏侯曄的人。
龍相雖不願與風青止同流,但也冷著臉站了出來:「皇上,三思啊!」
聞言,夏侯昭眸中精光一閃而逝,彷彿想通了什麼,亦彷彿決定了什麼。只是,冷劍卻在聽到國師的話后,擔心道:「臣倒是不願意她再進宮,風靈晚命中注定就是一紅顏禍水,臣擔心,皇上留她在身邊,會傷害到自己。」
銘帝中毒的消息像長了翅膀般,不多時便傳到了所有人的耳里。第一個慌不擇路奔來看他的,卻並非皇后,而是夏侯暄之母,花蕊夫人。
可寵:是指一些商賈之女,一朝的命脈,並不全數繫於朝臣之上,富有與否,也是十分重要的因素,是以為可寵。
此言一出,銘帝又何常聽不出這弦外之音,自古以來,儲君之位便是皇子必爭之位,而此時夏侯昭傳言已死,他又如何看不出夏侯暄的心思。只是,他卻不相信夏侯曄會對夏侯昭下此毒手。
建安三十九年九月十五,選秀活動結束,此次常青依照夏侯昭所需,將那些新進的秀女,分為了可用、可寵、可愛三種。
「他沒死,他沒死嗎?」銘帝喃喃自語,似欣喜,卻更似在緊張。這個兒子,是他的心頭之痛,亦是他的心頭之恨。
翩然轉身,雲刀將手中血刀用力一甩,咯咯笑道:「門主,要是沒有人要,我就賴上你了,呵呵……」雲詳一聽,卻也只是搖頭再搖頭:「不但厲害,還瘋得不輕。」
「師父,您想說什麼?」夏侯昭沒有叫他國師,因為那是在外人面前叫的。事實上,他是夏侯昭的師父,也是因他的一句話,而保全了他的生命。
話方言罷,黑衣殺手中,有一人猛然開口:「殺,不留活口。」
「你倒說說看是什麼東西,這麼陰邪?」皇后冷著一張臉,質問著雲詳。雲詳不緊不慢地說:「微臣方才已查過皇上服食過的午膳,其中有一道蒜香芋泥里摻雜了一種叫做石中玉的野花花粉。此花本無毒,但久食之,亦會讓人產生幻象,因此又有幻花一名。而且,此花與孜然犯沖,而今日皇上的午膳中,便有一道孜然牛肉。」
執箭之人聽罷,倒也沒有意見,竟真的吩咐其他人照著夏侯昭的話去做了。
常青聞言,舉起一個木牌道:「這位戚美人,祖父是三朝元老,其父是皇上剛剛晉陞為隸部尚書的戚豐光,皇上覺得怎麼樣?」
花蕊夫人,本名林蕊,十四歲入宮,在宮裡已待了近三十個年頭,甚至比先皇后還早入宮幾年。雖然,她表面淡漠不問世事,可她對銘帝卻是一片真心。
而此時,門口灌進來的風,吹亂了桌上的兩幅字貼。其中一幅,更是飄飄而落,靜落於地面,字貼的左下三個小字分外地顯眼:夏侯曄。
建安三十九年九月十八,是新進的秀女們面聖的日子。夏侯昭粗粗地掃過那群鶯鶯燕燕,並沒有發現什麼驚喜,全都是國色天香,但亦全都是一副溫順的模樣,可正是這種溫順,恰恰是他不想要的。
有人牽了頭,自然便有人隨聲附和,又有一人站了出來,乃是左都御史劉聲:「是啊,皇上,此事還望皇上三思。」
「皇上都病成這樣了,他死哪兒去了?」
「暄,看樣子你得拚命了,否則死的可就是你了。」夏侯昭壞壞一笑,又扔出一句話來。可夏侯暄私下卻不以為然,如果來人真是夏侯曄派來的,那目標只有一個人,所以,他拼不拚命亦要看情況。
小桑,又或者應該稱他一聲冷劍,是的,他原名桑冷劍,是血門劍堂堂主,亦是夏侯昭身邊的小太監。他聽到夏侯昭叫其全名,便知道他已經打算讓自己離宮,只是他仍舊有些不放心:「皇上,您現在身邊沒個人怎麼行?」
「小桑,沒事你便下去吧!這裏,不必你侍候著,也免得讓人懷疑。」夏侯昭並未抬頭,只是吩咐著小桑離去。小桑聽后,也不推託,領命而去。
「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冷劍,過幾日你便出宮,與冰笛、清雨一同準備參与下月初的武試,朕要你們三人拿下前三甲,明白不?」
雲詳與夏侯昭對望了一眼,夏侯昭說的卻是:「你自求多福,我顧不上你。」
夏侯昭大步上前,對常青作了一揖,驚得常青手中的羽扇都落到了地:「皇上,皇上,使不得,使不得。」
「是,皇上,奴才這就去擬旨。」
奔波數日,夏清王夏侯暄已安全地回到了京都,而他回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進宮向銘帝告狀。
「明日,便著雲詳進宮吧。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也該診診脈了。」夏侯昭唇角抿著笑意說出這話。小桑卻是驚喜地看著夏侯昭道:「殿下是說,沐王已經出手了?」
「常公公,此種大事,本王怎敢胡說。」言罷,他還伸手入懷,摸出一個令牌交於常青之手。常青一見,不由面色大變,小心翼翼地將令牌交於銘帝后,方才喃喃道:「皇上,這令牌似乎出自輔國大將軍席下的先鋒營。」
一聽這話,雲刀可不高興了,朝他劈面就是一刀。那人霎時被她砍成兩半:「哼,敢罵我妖女,這就是結果。」
「怎麼可能?皇上的飯菜,每日試吃前,都會用銀針試過。假若有毒,怎會看不出?」皇后質疑著,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三,在銘帝頑固不化的態度之下,沐王逼宮,令銘帝交出傳國玉璽,下詔傳位於他,退位當太上皇。銘帝怒曰:「逆子,爾竟等不得一日。」
而幾乎在同時,大理寺卿任威也收到了內容如出一轍的字條,藉著字條提供的線索,任威很快便查到了「斷盡」的出處,沒想到,竟然是皇太後宮里的東西。只是,太后薨后,沒有人知道那裝有「斷盡」的毒瓶去了哪裡。
「他如何會中毒?」皇后奇怪地問著,音量拔高了不少也未曾發覺。
「所以,殿下此行,故意帶上清王,亦是想讓他看清沐王的絕情,好讓他也斷了與沐王的合作關係?」其實在夏侯昭離宮之前,夏侯曄與夏侯暄便已有接觸,兩人均認為,假若不聯手相抗,便會逐漸被夏侯昭的勢力所蠶食。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出宮?若是我仍舊在宮裡,豈非有了重大嫌疑?」仍舊是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金殿之上,銘帝鐵青著臉,看著殿內那一群如狼似虎的王公大臣們,咬牙切齒道:「眾愛卿就這麼著急嗎和-圖-書?策立新太子?朕的太子如今屍骨未寒,你們多等上幾天又有何不可?非得這麼逼朕嗎?」
而銘帝,在聽到中了斷盡之毒后,竟然再不肯服藥,只是一味地流淚,彷彿做了天大的虧心事。
那文崇景與劉聲對望一眼,末了,還是文崇景開口道:「臣等以為,秦沐王殿下,德才兼備,是為最佳人選。」彷彿都在等待誰先開這個口,既然文崇景提了出來,便有了更多的大臣出來表示贊同。
其實,這些殺手全部是死士,即便是夏侯昭不殺他們,可他們若是辦事不力,也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在發覺中計之時,他們已然咬服了嘴裏早就藏好的劇毒。
雲詳目前的身份,只是一名太醫,本也不可能參与朝中大事,但因為他的血門門主身份,卻讓他成為了夏侯昭不得不傳的重要人物。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十八,文試發榜,出乎夏侯昭意料的是,選出的狀元郎竟然是清雨。他開懷大笑之後,終於明白,他的時代也許真的會因為這些精心培養的手下而改寫。
「你是說,你是說皇上不是誤食中毒,而是被人投毒?」皇后驚出了一身汗,末了,又顫聲問道,「風太醫,那皇上,皇上現下可還要緊?」
這一聲,擲地有聲,卻使得夏侯暄也一陣心寒,原來,他終於按捺不住了,居然連自己也想一併解決掉。冷冷一笑,夏侯暄陰狠的眼光掃過一干眾人,中氣十足道:「想要我的命,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所以,兩人早已約定合力打擊太子夏侯昭。待他倒台,他們二人各憑本事,爭奪太子之位。只不過,他們不知道,他們的行徑動向,早已被探子探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會有太子借刀殺人的一計。
「暄那日遇刺,心中對曄定是忍了不少氣。雖然父皇沒有依他所說宣曄進宮問話,但依照暄的個性,絕不會善罷干休。」夏侯昭淡淡分析著,手下已又寫好一幅字貼,順手放置在一旁,又開始寫新的。
「冷劍,謝謝你。」
「那殿下何時回宮?」
「七弟說笑了,六哥連下毒害自己的人都抓不到,哪有督促人的本事。」面上雖溫和地笑著,可夏侯曄此刻卻是恨極了夏侯暄。
當他聽到「斷盡」兩字時,突然發了瘋似的用力推開了所有人:「不可能,朕怎麼會中那種毒?」
而駱真丘卻比任威更厲害,不但查到了「斷盡」的出處,更發覺了此葯背後一個更為重大的秘密。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稱的駱真丘,居然冒險撒下彌天大慌,將查到的消息一一封鎖,再不許宮人泄密半分。
雲詳垂了眼,緩緩道:「皇上如若僅中此毒,雖然兇險,但微臣尚有信心醫治。可皇上的體內,似乎並不止一種毒素,還有另一種,名為『斷盡』的慢性毒藥。以微臣看來,此毒在皇上體內的積累程度,至少有一年時間。」
夏侯昭並不是那種獨斷專行的人,他之所以在此件事上如此執著,卻也並不是因為生氣。事實上,從這件事上,他已看出了眾人的不滿,許是對他的不滿,許是對他這個人的能力有所懷疑。
十日後,太子遇襲身亡的消息傳回京都,銘帝在得知這一事實后,竟失手打翻了遞至唇邊的茶水。
黑衣人的手還僵在半空,刀緊握在手,可他的身子卻緩緩向下,直到重重趴倒在地上。眾殺手定睛望去,卻只見他的背上赫然是三支墨黑色的翎箭。回身相望,卻見被圍的不是夏侯昭而是他們自己。
所以,他下了第一道旨,為的就是讓那些人不能再抱任何僥倖的心理。不甘心臣服之人,他並不十分想挽留,所以來一次殺雞嚇猴的戲碼也是必然。而他的第二道旨,便真的是要敲山震虎了,讓那些還蠢蠢欲動的人和心都收斂起來,告訴他們,如若不從,那些人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黑衣人的屍體已越堆越高,而夏侯昭、夏侯暄、雲刀的身上,亦只是掛了點兒小彩,那在一邊歪倒著的雲詳,看起來似乎更像是在納涼。綜合了眼前的一切,黑衣人首領終於用刀尖指著夏侯昭的鼻子:「好,我答應你,先殺了你再說。」
沐王大敗,挾持銘帝意圖出宮,太子夏侯昭仰天大笑:「曄,你也太看得起本太子了,你以為,本太子會對一個幾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的父皇妥協?簡直是痴人說夢。」
又是一陣的手忙腳亂,當銘帝終於悠悠轉醒,他卻淚痕滿面看著空虛的帳頂發獃,末了,終於顫抖著喚了一聲:「如煙,是你回來了嗎?」
「夏侯昭,死得好,死得好啊!!」嘶吼出這句話,銘帝老淚縱橫,這一刻他方才有了一絲父親的味道。只是,這遲來的父愛,無人能享。
見小桑一副受驚不小的模樣,夏侯昭嘿嘿直笑:「桑冷劍,你是否打算一輩子在朕的宮裡當一名假太監啊?就算是你願意,朕還有些擔心呢。」
「有埋伏。」
隨侍的小公公一聽皇後娘娘要發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娘娘息怒,常公公不在。」
已記不請殺了多久,也記不清殺了多少人,在面對著一撥又一撥的殺手,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夏侯昭一人當先,長劍直指黑衣人首領道:「放他們走,我便由你們處置。」
「夫人說的是,這也便是微臣為難之處。」雲詳不卑不亢地說著,卻看到花蕊夫人瞬間又落下兩行清淚。
建安三十九年六月二十七,早朝之時發生了一件大事,旭國三品以上官員,近十餘人,聯名上奏請辭,夏侯昭大怒,拂袖而去。
銘帝也早有立夏侯曄為太子的意思,甚至一度想廢掉夏侯昭的太子之位。可當這機會擺在了眼前,銘帝反而開始猶豫不決,那種感覺,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可似乎還有什麼沒等到,還有什麼沒弄清,就是不想下那道旨。
雲詳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仍舊那麼淡淡而立,只是見雲刀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不由得輕輕搖頭:「小刀,你這個樣子,我真擔心,誰還敢娶你。」
終於,他停了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夏侯昭:「大哥,謝謝成全。」
國師不語,只是淡笑著點頭。銘帝一看,心裏霎時開心起來:「國師啊,你果真神人是也,你是知道朕有苦惱之事,特意回來為朕解憂的嗎?」
銘帝細細地眯長了眼縫,端看來人良久,末了,終於發出一聲驚呼:「國師,國師,你何時回來的?」
「雲詳你就別推辭了,不說朕現在沒有合適的人,便是有,你也逃不掉。別人不知你的本事,朕還不清楚嗎?這個左右督御史非你莫屬,而且,若是有人敢反對,就算不怕惹怒朕,也會擔心惹怒你父親風青止吧?至於望天城,連國太子剛剛才回去,收了我的大禮,暫時不會有變。」
「是,是娘娘。」
「原來你又知道了,朕當真小看了你,不,是我們所有人都小看了你,你居然城府如此之深。」銘帝感嘆著,卻又有些幸災樂禍地說,「江山易打不易守,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嘉隆皇帝,要怎麼來平息這場風波。」
「殿下故意離宮,也是想給沐王出手的機會吧?」終於想通一切的小桑也笑了,彷彿希望就在眼前。
母親的軟弱,已讓他從小到大看足了白眼。后位,已輸給了那個女人,而今竟然連她的名字也聽不得,真真讓他覺得自己的母親無用至極。
「回沐王,那『斷盡』毒性很淺,但,皇上已久食之,毒性已深入骨髓,滲入心脈,若想根治已是斷無可能。」雲詳把話說得極滿,那意思便是說,銘帝的病是沒得救了。
「直到你取代你父風青止為止。」
「奴才在。」
「朕,並未說不立太子,只是……」言到一半,銘帝像是想通了什麼,或是真的不想再與他們糾纏下去,於是又道,「罷了罷了,你們說說看,朕的皇兒中,哪一個有儲君之能,朕自會考慮。」
「父皇,雖然您不喜歡大哥,可大哥畢竟是皇族血統,死得如此凄慘,您怎能如此無動於衷?」
一言甫出,銘帝霍地睜開了眼,不敢相信地盯著常青怒問:「原來你是他的人?」
「是,殿下。」那人竟也不多言,只是應了一聲,轉身而去。腳方才邁出幾步距離,夏侯昭又開口了:「公公還是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吧,後門想必守著的人更多。」
這一場搏命廝殺,令山川顫抖,令天地失色。夏侯暄手握七尺長劍,縱橫于空,一道道恐怖的劍芒彷彿能擊穿天穹,不斷映射四方。
他這一聲,當真傷了兩個最重要的人,皇后與花蕊夫人均在聽到如煙二字時心如刀絞。皇后咬唇不語,而花蕊夫人竟是傷極而去。看著母親倉皇而逃的背景,夏侯暄的手又漸漸收攏,緊握成拳。
雲詳略一沉吟,終還是搖了搖頭:「常公公,皇上的毒,很嚴重。解藥,我可以配出,可藥材沒有啊。」
「皇上,你為何還是放不下?世事,早有定數,強求不得。」國師意味深長地說著,而銘帝卻只是一副受傷的模樣,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國師,你此言差矣,太子遇難已成定局,並非朕要改立太子。」銘帝的眼中閃過一抹傷痛,似乎真有些傷心。
「哼!皇後娘娘,你雖統攝六宮,但我母妃犯了何事,倒要讓您這般吼叫驚嚇於她?」說話之人,乃是夏侯暄,該是剛來的。一進門就聽到皇后喝斥自己母親的聲音,他那心性,如何能不氣。
自那暗殺事件后,夏侯昭在外人眼中已然是個死人。這次回宮,亦只是偷偷潛入,並未讓銘帝發覺。而小桑所問的這個回宮,自然指的是正大光明地以太子夏侯昭的身份回到東宮。
而這五路大軍,每軍都有特定的令牌作為身份象徵,而強字令,便是旭強軍所有。是以銘帝一看到強字令,哪裡能不惶恐。
這是雲詳第一次牽雲刀的手,雖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可她仍舊覺得開心。從第一眼見到雲詳開始,她便決定守護他一輩子,甚至連名字也從厲小刀改成了現在的雲刀,只因他的名字叫雲詳。
夏侯暄忍著氣,移步于龍床邊,伸手握住銘帝一隻手,呼喚道:「父皇,兒臣來看您了。」說來也巧,昏迷了許久的銘帝在聽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夏侯暄的呼喚后,竟然真的醒了過來。他睜著血紅的雙眼,虛弱道:「水,給朕點兒水。」
建安三十九年六月十八,夏侯昭登基,改國號為嘉隆,奉銘帝為太上皇。並同時下發了第一道聖旨,免全國賦稅三年,大赦天下。
「事在人為。」
「國師啊,你是否應天而回?」
聽罷,雲詳重重點頭:「臣,當盡全力。」
這話一出,夏侯昭啞然,而他身側的冷劍卻是哭笑不得。他哪裡是反對啊,分明是慫恿才對。
本以為國師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可一聽這話,夏侯昭直接無語,剛想反駁幾句,卻又聽到國師開口:「不過,就算是禍水又如何,人生難得幾回搏,一個男人,為心愛的女人瘋一次,又如何?」
此事,外人不知,皇后卻是略知一二的。但眼看銘帝心情不佳,身體也越來越不行,皇后卻是急得不行。但眼下,亦不是提新太子之事的時機,於是只拚命朝夏侯曄打眼色,嘴上還是說道:「曄兒,你父皇由別人照顧母后不放心,不如你辛苦幾日,照顧一下你父皇如何?」
言罷,轉身面對群臣,鏗鏘有力道:「皇上降世之初,貧道曾有言:陰年陰月陰時生,孽星至,天命歸!順者生,逆者死!」
十日之期本不富餘,那刑部的駱真丘出動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均一無所獲,直到他收到那個神秘的字條。
「常青人呢?」
「奴才……」
「說的是,說的是。」連道兩聲后,常青不由加緊了步子,豈料尚未走幾步,人便有些虛浮,差一點兒沒暈倒在地上。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喧鬧個不停,銘帝皺了眉眼,終於不耐煩道:「今日國師重回,朕要為其接風洗塵,現下便退朝吧,有事,明日再議。關於策立新太子之事,朕要好好想一想,有了結果,朕自會下旨。」
銘帝得知后,大怒,令旭國精衛旭強軍前往平亂,豈料,旭強軍的領軍人物劉海,早已淪為沐王座上賓。拒不聽令的同時,還一舉將整個旭國皇宮圈禁起來,甚至封鎖了任何消息。
「是何人,貧道不知,但,絕不會是太子殿下。」國師一語方罷,銘帝的臉色便急速轉白。常青見狀,便代替銘帝問道:「國師大人,此話當真?」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初三,小桑重病,夏侯昭准其離宮還鄉。
挑釁的眼神終於點燃了夏侯曄眼中的陰霾,他咬牙切齒道:「那就辛苦七弟了。」
聽小公公這麼一說,皇后驚問:「你說什麼?你說常青也中毒了?」
「一點兒小病,怎麼你們都來了?」
聞言,夏侯昭滿意地笑了,眼神斜斜看向雲詳他們,淡淡道:「雲詳,替我送暄回京,我的仇,看樣子還得暄來報了。」
「皇上,貧道當年便早已言明,太子之位,早已命中注定,強行改變,只會痛食惡果。」國師的一席話,卻是說得在場之人面色大變。二十年前的慘案,有些年長的大臣還是記得的,現下又聽國師這麼一說,當真嚇得不輕,私下便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皇上,您要節哀啊。」常青也擠出了幾滴眼淚,勸銘帝之時,倒是不像是作假。
此言一出,倒是嚇壞了銘帝,他吃驚地看著國師的臉,驚叫道:「什麼?沒死?那他們帶回來的一堆白骨,又是何人的?」
夏侯昭未曾離步,只是笑道:「父皇,兒臣給您請安了。」
「那是什麼藥材?竟然這麼難尋嗎?」
三日後,在夏侯暄的說服之下,銘帝應允大理寺與刑部同查此案,限時十日。
「這辭官的一十八位神仙,既然不肯為旭國賣命,怕是有了異心,想要效命他國。朕不想枉殺好人,卻也不能不防萬一,所以,即日起,便禁足於各府之中,讓他們好好地反省反省吧。」
銘帝大驚,怒目相視的同時,夏侯曄終於知道自己敗了,且敗得徹底,他早就知道太子妖孽,卻不曾想,他竟已冷血至此。
「哈哈哈哈!」彷彿銘帝說了多麼可笑的一件事般,夏侯昭笑得張狂,「父皇以為,還有這個必要嗎?兒臣已讓常青擬了旨,父皇重病,暫由兒臣監國。即便是父皇仍舊健在,只要您的病一日不好,兒臣便可一直監國。父皇,您說您的病會好嗎?我只會讓你生不如死!」
見銘帝終於有所表示,夏侯暄心中暗自得意,這時候又假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說:「父皇,兒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再理會雲詳的話語,面對著越來越多的殺手,雲刀也開始全力以赴。雲詳不會武功,此刻,亦只能靠她保護了。
銘帝都這麼說了,夏侯曄也不敢強求,只是狠狠地掃了一眼夏侯暄,卻見他滿臉得意之色,彷彿就是想看自己吃癟。
下朝之後,回到承乾殿,夏侯昭仍舊氣血難平,他自問為人處世,對那些老臣不薄,不想他甫一登基,他們便給他來了個下馬威。思前想後,夏侯昭只想到了一個可能,於是他憤而起身,大叫一聲:「小桑,擺駕宣和殿。」
「母后,兒臣分內之事,理當遵從。」
夏侯昭不語,只是點頭默認這個事實。
見銘帝如此,國師又道:「皇上,您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再想這些事情,貧道先行離去。」
哆嗦著唇,雲詳終於將結果說了出來:「常公公,不好,皇上中毒了。」
下了朝後,夏侯昭令小桑去尋了雲詳過來,更留了國師一起,共商大計。
常青一聽,幾乎又站不住腳,趕緊問:「嚴不嚴重,可有解藥?」
那一日,血染皇城,倒下去的人不計其數,活下來的人也體無完膚。太子周身浴血,一直拼殺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他厲喝一聲:「歸降者,留命一條;不服者,殺無赦。」如妖魔轉世,如鬼魅般森然如冷,太子所到之處,血肉翻滾,無一人能僥倖生還。
眸中,寒光點點,夏侯昭言罷,揚長而去,獨留銘帝一人捂著肚子狂吐起來。他明白了,這是皇后的肉,他竟然讓自己吃了皇后的肉。此刻,銘帝腹中翻江倒海,恨不能將膽汁也吐了出來。
國師一笑,朗聲道:「有何不可。」
當最後一名殺手倒地,夏侯昭終於噓了一口氣:「總算是結束了。」
「父皇說笑了,這天下,是父皇的,兒臣還能做什麼?」言罷,他端出一盤油光四溢的烤肉,嘻嘻遞于銘帝之手,「父皇,兒臣是來給您送吃食的。」
擺了擺手,示意國師可以自行離去,而銘帝此刻似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許久之後,銘帝眼中精光一閃,問道:「常青,皇城守衛森嚴,國師如何能來去自如?」
而夏侯昭此時又寫好一貼字貼,終於,他擱筆在側,將兩幅字貼上下對比,良久才滿意點頭。將手中兩貼置於桌上后,夏侯昭亦推門離去。
那小公公被皇后一叫,嚇得再也不敢說話。雲詳見狀,終於開口:「回娘娘話,方才微臣已問過常公公細節,臣推斷毒是下在了飯菜里,常公公因為幫皇上試菜,故而也中了與皇上一樣的毒。」
那十八名官員之中,有一人顯然是氣惱至極,怒罵道:「昏君。」
只是,這些人中,有太多朝中重臣,他初登大位,正當用人之際,一個不小心,便有可能弄得內憂外患。所以,在下旨之前,他已在心中斟酌許久才做了這個相當駭人的決定。
「皇上,勿要動氣,傷身啊!」雲詳適時地說了一句。可銘帝卻彷彿找到了目標,一把抓過雲詳的手,顫抖著聲音問:「當真是斷盡?」
銘帝一聽這話,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將令牌翻了一面,當看清背後小小的一個「強」字時,甚至連手也開始發抖。
夏侯昭淡笑自如:「風愛卿當知,天子金口玉言,豈有收回之理?」
言語落地,群臣鴉雀無聲。夏侯昭忽然騰地站起,俯視群臣:「朕,不信命,但朕若真是孽星,那麼朕也不介意讓愛卿們重新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孽星至,天命歸。」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旭國京都發生大亂,夏清王夏侯暄以投毒弒父之名,帶著三千護衛于沐王府前追堵秦沐王夏侯曄。沐王不從,奮而抗之,帶著早已預備好的一萬精兵,以壓倒性的優勢將清王生擒。
見雲詳也自行逃命去了,夏侯暄陰狠地盯著雲刀的背影看了一陣,終於雙手抱拳,遠遠地朝夏侯昭作了一揖:「大哥放心,假若暄能活著回京,我定要那夏侯曄給大家一個交代。」
「皇上,這是何意?」
那些黑衣人,早已將夏侯昭團團圍住,可他卻仍然面不改色。直到在場另三人全部消失在了視野,夏侯昭終於仰天狂笑。
「皇上,容臣想想,想想。」雲詳蹙眉,卻也並未一口應下。夏侯昭也不逼他,只笑道:「這個你回府再想,先幫朕想想那六個人選吧。」
言罷,他將手中的寒梅蹂躪成一團,狠狠擲于地上,方才冷冷回府。
言罷,太子夏侯昭冷冷舉劍,長劍直指銘帝面門,他語調冰冷,無情道:「你有兩個選擇,一自盡,二被我殺掉。」
「有常青在,有國師在,沒有人能動得了我。至於你,難道你以為朕會讓你白白出去逍遙快活?朕,有更重要的地方要你去守護。」夏侯昭定定看著冷劍,這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高手,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備用人才,怎可能會在如此重要的關頭放他自由。
「皇上的意思是,選十個人出來?」
「雲詳,幫朕推薦幾個人吧。」
「謝皇上開恩!」雲詳誇張地對夏侯昭行了一個大禮。
可就在夏侯曄要上前握住銘帝之手時,夏侯暄沖了上來,搶先握住了銘帝的手:「父皇,還是由兒臣來照顧父皇吧。」
她瞬間躍到雲詳的身前,對他露齒一笑:「門主,你可真沒用,要是我不來,你肯定死了。」言罷,竟不待雲詳開口,便在他身邊舞動起來,傾刻間,已砍下三人手臂。
國師亦看出夏侯昭的心不甘情不願,於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若有所指地道:「既然喜歡,就算是搶,也要搶回來。風家的女兒收了一個入宮,就不怕再多收另一個。」
「眾位愛卿現在一定覺得朕是個昏君了,是嗎?但是,朕也有話說,朕初登大位m.hetubook.com.com,正是用人之際,可是他們做了什麼?他們居然請辭,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十八人。朕自問,並未做出什麼對不起眾位愛卿之事,若是有愧,亦只對父皇一人,可眾位愛卿當朕是天子了嗎?既然你們還不清楚誰才是這天下的主人,那朕只能親自告訴你們。不知道愛卿們可還記得當年國師的話,如果不知道的話,朕可以讓國師再說一遍。小桑,請國師上殿。」
「非也,非也,朕並不是考你,只是想考考自己。不過既然你與我意見一致,那麼,便代表這六人確實可用。雲詳,這六個人,朕便交給你了,他們便是朕未來反控朝堂的重要武器。」
是夜,常青問夏侯昭要召哪位美人侍寢。夏侯昭一時無甚決定,便道:「常公公,你就幫朕隨意挑一個吧。」
可愛:這類的女子,均是些家世清白的普通女子,即使愛上了,也對朝綱無害,是以為可愛。
夏侯昭說到,果然做到,從他走後,一日三餐,銘帝的面前,除了烤肉,還是烤肉,銘帝只要一聞到那噁心的味道,就忍不住嘔吐。可一連三日,銘帝早已餓得頭昏眼花,他的身體因中毒已耗損太多,三日,已是他的極限,他知道自己再不吃東西,一定會死,他承認他怕死,可他更不願意看到夏侯昭那麼得意。
那小公公身子已抖成篩糠狀,又戰戰兢兢道:「回娘娘,常公公也病了,似乎和皇上中了一樣的毒。」
銘帝聽完這話,早已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夏侯昭的手,顫抖得如風中的殘葉:「你,朕好後悔,好……」
「可是國師不是說命中注定嗎?咱們又如何爭得過天?」
殿內一片靜寂,許久之後,一人站立出來,卻是兵部尚書文崇景,他淡淡道:「皇上,太子殿下遇難之事,臣等亦非常難過。但,儲君之事,還請皇上早作準備。」
夏侯暄見銘帝的火氣已然達到極致,忽而假意氣憤道:「沒想到居然是劉將軍搞的鬼,真是看錯了他。六哥就更慘了,居然還收了劉將軍之女,打算立為側室,當真是瞎了眼了。」
宮人們一陣手忙腳亂后,雲詳卻發現常青亦中了與銘帝同樣的毒。只是這種毒,卻並非劇毒,解藥也亦非難事,難就難在此葯中需一味重要的材料,那便是桃毛,可現下就根本不是產桃的季節,又上哪兒去尋那桃毛呢?
「借清王的手,除去沐王這個最大的障礙,而清王得手之時,殿下回宮,清王終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除了落得個不容手足的罪名,什麼好處也撈不著。」將這些事情一想通,小桑也不由得暗暗汗了一把。
「皇上,何人告知您太子遇難?」國師猜疑地看著銘帝,似乎十分吃驚。
「什麼換不得,太子已故,不重立太子又當如何?」
太了解雲詳,亦懂得他不想捲入朝堂之爭,但,有些事豈非自己想與不想便可以不去做的?他如此,雲詳自也免不了。
「風太醫,可是有不妥?」常青擔憂地問著。雲詳卻道:「還是看看皇上再說吧,僅任一說,我亦不敢胡言。」
寒眸微眯,他重重地掐過一把梅花在手,嗅過之餘,方咬牙切齒道:「夏侯曄,你想置我于死地,哼哼,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殿下是指……」
銘帝聞言,長長地「哦」了一聲,末了,竟還慢慢地閉上了眼。常青見狀,伸手招來兩個宮人,一前一後為銘帝捶腿按肩。不多時,銘帝閉了眼,又擺了擺手:「都下去吧,讓朕靜一靜。」
「因無對症解藥,微臣只好用了另一味清毒的藥丸,雖然無法完全將皇上體內的毒素排盡,但性命已無憂。」話說到這裏,在場之人莫不鬆了一口氣,但云詳彷彿是故意一般,又擔憂地說了一聲,「可是……」
夏侯曄在朝中隸部司職,這捉人之事本也該是刑部和大理司之職,但夏侯暄故意把話題引向他,便是藉機要向銘帝重申夏侯曄與刑部駱真丘的關係匪淺。
「唉呀!這可如何是好,那風太醫,你看看皇上這毒到底是得用什麼金貴藥材啊?老奴先尋著。」常青拭著額角汗滴,強撐著說完,卻在同時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想到他說的也是事實,假若真的要死,飽死總比餓死的強,於是他一把搶過夏侯昭手裡的烤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你們還有心情說笑?也不看看時候。」他陰冷的寒眸凜凜而望,卻在看清來人訓練有素的步法時,心中暗驚:來人是兵,唯有這樣的人,才會步調一致。
小桑聞言,大聲道:「宣國師上殿晉見。」
銘帝聞言,卻是邊咳邊笑了起來。常青不語,卻還是上前為其拍背順氣。夏侯昭將一切看在眼裡,故作惋惜道:「若是父皇不折騰,朕自會將常青一直留在父皇身邊。不過現在,朕改變主意了。所以,常公公,從現在起,調回承乾殿當差,父皇這裏,就不用再管了。」
突然,憑空一陣悶雷,轟隆隆響徹雲霄。眾人皆愕,齊齊看向殿外,卻見一人,緩緩而入,白髮素衣,仙風道骨。
「去,把劉海給朕叫來。」銘帝氣得臉色發青,他就是再不待見夏侯昭也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別人侵犯他的皇族威信。
常青見夏侯昭已經自己承認,便也沒有出聲,算是間接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
聞言,銘帝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盯著夏侯昭。豈料,夏侯昭卻比他笑得更得意:「小桑,你且聽好了,今日上奏請辭的官員,無論多少,亦無論官職大小,朕通通准了,讓他們從哪兒來,便給朕回哪兒去。」
「父皇,您是又想說後悔當年沒有掐死兒臣嗎?可是現在真的晚了,兒臣沒有死,所以,只能您死。」言罷,夏侯昭又將烤肉在銘帝的眼前晃了晃。
夏侯昭看著雲詳的動作,卻也沒有攔他,只道:「你懂就好,只是你父親能不能懂,就看你的了。假若你能勸得動他,朕也不會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
翌日清晨,雲詳早早就進了宮,在太醫院直等到正午時分,終於等到了常青。
夏侯昭冷冷一笑:「曄選的人,當然不會錯了,全部都是死士。」
雲詳不會武功,但面色卻沉靜如水,提醒夏侯暄道:「清王還是小心的好,假若來人真是沐王殿下派來的,恐怕目標絕不止太子殿下一人。」
不待小桑說出下文,夏侯昭就開口阻止了他:「從今往後,你再不必在朕面前自稱奴才。」
「什麼?中毒?」彷彿比她們更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銘帝驚得張大了嘴。夏侯曄卻適時將雲詳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銘帝。
「不急,等曄的事情辦妥了,再回也不遲。」夏侯昭靜靜地寫著貼,而小桑卻在聽到此言后,愈發地佩服他的這個主子了。
「風太醫,麻煩您跑一趟了,皇上今個兒早朝的時間有些長,現在感覺有些不舒服呢。」常青慢悠悠地說著,臉色亦有些不太好。
夏侯昭不語,只是朝他擺擺手,示意他速速離去。夏侯暄會意,閃身,消失在眾人眼前。
「那日追殺我和大哥之人,似乎並不是殺手,而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此言一出,不說銘帝,就是常青也嚇了一大跳。他側目看了看銘帝的臉色,並不算好,於是出言道:「清王,此話當真?」
眾人一見銘帝醒來,驚喜不已,花蕊夫人更是喜得話也說不出一句。銘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雙眼紅腫的花蕊夫人,溫柔道:「愛妃,讓你擔心了。」
守在銘帝床前,花蕊夫人人未言淚先落,抽抽嗒嗒好一會兒,終於才找到一句完整的話:「風太醫,你醫術高明,也治不好皇上嗎?」
「皇上,奴才,不,臣,臣就是怕皇上不肯用臣。」冷劍滿臉喜色,甚至只是因為能繼續為夏侯昭所用。
聞言,銘帝眼前一黑,差一點兒暈死過去。虧得常青將醒神的鼻煙壺放在他鼻前,銘帝方才慢慢轉醒,哆嗦著蒼白的唇:「他,竟然死得這麼慘?」
銘帝似乎一下子就來了勁力,從龍椅上奔了下來,便朝國師急急沖了過去,緊緊抓著他的手,感嘆道:「國師,你我一別竟是二十多個春秋啊。」
「夫人,微臣並非治不好皇上,只是這解藥之中獨缺一味藥材,臣也莫可耐何啊。」雲詳為難地說著,在看到花蕊夫人臉上一片傷感時,另一些話又不忍心說出。
彷彿是被皇后所驚,花蕊夫人竟然真的不敢再哭,只是緊抿著嘴,委屈地看著皇后,那樣子說有多可憐,便有多可憐。
當常青把這些女子的分類講解給夏侯昭聽時,他卻隱隱地笑了,到底是跟在皇帝身邊干久了的人,當真是個人才。
「父皇,就是這樣,為了救我和風太醫,大哥竟然主動提出用自己做人質,最終慘遭毒手。」夏侯暄面帶憂色,訴說著此行的兇險。而銘帝在聽完這些后,竟然不發一語。
見花蕊夫人傷心成那樣,雲詳不忍,又道:「夫人,莫要哭壞了身子。皇上的病雖然已經無力回天,但,微臣會儘力而為,令皇上能多撐一天是一天。」
「是,皇上。」
「六個便可。」
建安三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早朝之上,夏侯昭將他決定好的新補名單拿出來探討,群臣熱議之餘,龍相與風大學士主動站出來聲稱支持皇上。群臣驚異之餘,最終全部將要說的反對話咽回了肚子,導致那份名單一字無改,全部通過。
「說吧。」彷彿能猜到夏侯暄所講,銘帝興趣缺缺。自打國師出現,又說夏侯昭沒死,他又哪裡能對此事提起興緻?
常青聞言,屏退了所有宮人,只留下自己在殿內看守著銘帝。
「父皇既然這麼想知道的話,那麼朕便提前告訴父皇朕的決定了。」
旭國有五路大軍,分別為:驃騎大將軍呂祿所轄的旭勇軍二十萬,于旭國之東。鎮軍大將軍張自楪所轄的旭英軍十萬,于旭國之南。冠軍大將軍鍾進東所轄的旭敏軍十萬,于旭國之西,懷化大將軍唐玉所轄的旭雄軍十萬,于旭國之北。唯有輔國大將軍劉海所轄的旭強軍留在京都,居中以衛皇朝。
他越是笑,銘帝越是怕:「你還想幹嗎?你已經得到了一切,你還想幹嗎?」
夏侯昭終於仰天大笑起來:「父皇,母m.hetubook.com.com后對您可真是好呢,就連死了也捨不得您餓著。」
此旨一發,不但使未被牽連的官員心中大亂,而在名單之列的請辭官員更是內心惶惶。他們確實忠於銘帝,對夏侯昭施壓亦是為舊主不平,但卻沒有料到,夏侯昭竟然敢逆天而行,置朝堂于不顧,只圖平心中怒氣。
皇后一聽這話,眼一紅,欲要落下淚來:「皇上,您還說是小病,太醫都說了,你中毒不輕。」
狠狠轉身,夏侯昭笑得無情:「為何不可?父皇你已退位做了太上皇,朕知道你不願見我,也再沒有來尋你事,找你麻煩,可父皇為何還不罷手,還動用最後的餘力,意圖禍亂朝綱?父皇,這江山現在是朕的,朕要這江山不倒,便沒有人能動搖。」
他現在真是後悔得要死,早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事,他也不會為圖表現非要和太子一起出來去安慰什麼災民了。
可用:便是身世高貴的王貴朝臣的女兒們,寵幸了她們,亦等於拉攏了朝中官員,是以為可用。
「常公公,這些年,辛苦你了。」
夏侯昭說罷,雲詳便變了臉,忙推辭道:「皇上不可,我大哥調回京都,那他的人馬怎麼辦?誰去守望天城?而且,而且皇上讓臣做督察院左右督御史,臣只是一名太醫,這麼個升法,如何服眾?」
皇后看花蕊夫人那般模樣,額頭上已然青筋暴現,她大聲地喝斥道:「花蕊,不要哭了。」
常青在銘帝身邊多年,卻是當年柳皇后安插在銘帝身邊的人。柳皇后死後,他沒有反水,卻一如既往地支持著夏侯昭,哪怕當年,他只是一個小小孩童。而夏侯昭給銘帝所食的混了斷盡的飯菜,也均是由常青親口試吃,是以,為了夏侯昭,常青可謂是拿生命在保護。這樣的人,他又如何能不信?
雲詳的話音剛落,銘帝便一頭栽倒在了龍床之上。
來人聽后,點點頭,淡然道:「謝殿下提醒。」言罷,他匆匆而去。
皇後進來后,首先看了看銘帝的臉色,看到他臉上烏青一片時,終於面色鐵青地開始發飆。
「你也別笑,朕確實定下了四人,包括兵部尚書風雲非,督察院左右督御史風雲詳,內務府總管常青,刑部侍郎便讓那駱真丘先兼著,反正那廝也不會推辭,他為人耿直,日後挑一個他滿意的上來,填補上去便可。」
此言一出,雲詳終於斂去了笑意,看著夏侯昭怔怔不語。夏侯昭卻上前輕拍他肩:「雲詳,朕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朕不得不這麼做。你父親把持朝政的時間太久太久了,朕不得不防,但如若是你,朕永遠也不會懷疑。」
「小刀,閉嘴。」在夏侯暄正欲發火之際,雲詳起身行了過來,一把扯過雲刀的手就朝外拖,「真是個惹禍精,還不快走,沒看到太子殿下做了多大犧牲了嗎?」
「暄兒,你無端提到你六哥作甚,即使他納了劉家之女,那也與此事無關。」銘帝此言,袒護之意十分明顯。夏侯暄自然也聽得出來銘帝的意思,於是再不多言,只靜立一側,心思又百轉千回。
「需何種藥材,老奴這便差人去買。」
夏侯昭邊說邊笑,卻惹得雲詳無奈地直搖頭,因為他明白,夏侯昭說的確實是事實。只要夏侯昭敢封他的官,即便是再大的,也沒有人敢當面說個不字。見夏侯昭心意已決,他也沒有再反對,畢竟他對夏侯昭仍然十分敬重,但一想到雲非,他仍舊有些不解:「皇上不像是那種對邊境很隨意的人,是另有安排吧?」
「大哥,你說這些人是六哥派來的?」夏侯暄雖然在剛才猜出來人身份時,已經將此事與夏侯曄聯想到了一起。但聽到夏侯昭這麼肯定的語氣,他還是感到有些吃驚,畢竟夏侯曄一直給人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可居然下手也這麼狠。
這一場屠殺,整整兩日兩夜,整個京都都沉浸在一片森然之中。皇城內的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整個京都,家家閉戶,無人敢出。當最後一名士兵浴血倒地,太子夏侯昭邪邪冷笑,對著早已驚呆了的兩個血人,用滴血的劍指著他們道:「歸降一萬三千人,絞殺三萬七千人。」
突然一股陰風襲來,一道白影快速由遠處跨步而來,僅晃眼間,一張清麗脫俗的容顏便展現在眾人眼前。這是一個年約十八歲的女子,柔骨仙風,雲衣連裙飄飄,亮麗的秀髮烏黑柔順,那一對丹鳳眼閃爍著奇異光彩。混亂中眾人望去,她的全身上下似繚繞著一層薄薄的雲霧,如九天仙女一般。
與此同時,夏侯昭也展開了強大的攻勢,那一道道如虹般的劍氣,夾雜催山裂岳之力,直接殺向他們。虛空中頓時爆發出一串串激烈的乒乓之聲,天空也彷彿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原本明朗的藍天白雲瞬間被一層層濃密的烏雲籠罩,漸漸陰沉了下來,滾滾烏雲中時不時閃爍出一兩道電光。
風青止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請皇上收回成命。」
聽了這話,雲詳瞭然:「就因為小刀是女的?皇上未免有點看輕雲刀了。」
「哪裡哪裡,怎比得六哥辛苦,這下毒之人,狼子野心,還望六哥督促著,早早捉拿歸案。」夏侯暄這話,卻是說與銘帝聽的。
嘉隆元年,七月初七,夏侯昭下了一道震驚朝野的聖旨,准了包括兵部尚書、督察院左右督御史、刑部侍郎、內務府總管等總共一十八位的辭官申請。
一人仙風道骨、意氣風發地步入金殿,三乎萬歲后,直視夏侯昭雙眼。夏侯昭一笑:「國師,有勞您仙駕,朕的愛卿們想聽聽當年國師對朕的預言,不如國師再講與他們聽上一聽?」
「雲詳,如果你做不到朕要求的高度,那麼,你懂的,後果會比你想象中更嚴重。」夏侯昭從不在正事上開玩笑,他是認真的。他不可能容忍風青止繼續做大,唯今之計,是寧除之也不能放任,但有了雲詳與靈晚這層關係,他竟然也不願意做到那般狠絕。所以,他強迫雲詳的同時,也是放他風氏一族一條生路。
旭朝官員等級分「九品十八級」,每等有正從之別,不在十八級以內的叫做未入流,在級別上屬於從九品。而此次上書請辭的官員,有十名乃三品以上重要官員,八名三品以下官員。
日也盼,夜也盼,似乎他一直都是希望這個兒子死掉的,可是,在得知他的死訊后,他竟生出許多不舍。二十多年來,他似乎從未認真看過這個兒子,可是這一刻,他卻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最後一面。
拉了夏侯暄一把,花蕊夫人小心地說:「暄兒,不要和皇後娘娘鬧了。你父皇都不好了,快來看看,快來看看父皇。」
言罷,夏侯昭寒眸淡淡掃過眾人各色的臉孔,又喚道:「小桑。」
他這聲「可是」,當真是可大可小,霎時讓在場之人的心又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夏侯曄此時冷聲喝道:「風太醫,有話便講,不要吞吞吐吐,令母后和花蕊夫人擔心。」
自夏侯曄逼宮,銘帝已多日未曾吃飽,現下一盤上等烤肉端在他眼前,他又如何不咽口水:「你,你是想毒害朕?」
夏侯昭聞言,只是瞅著他那麼溫柔一笑,一剎那,風華絕代,他溫溫地吐出一言:「愛卿此言差矣,朕乃孽君。」
夏侯昭搖搖頭:「恰恰相反,朕的意思是,你以後多教教雲刀,血門遲早也是會交到雲刀手裡的。」
與此同時,轟轟烈烈的選秀也在民間開展起來。旭國十三歲以上至十八歲之間的未婚女子,都可以參与此次的選秀。夏侯昭對這些事情本就興趣缺缺,也就全部交由常青去打理。若要說他最尊重的是國師的話,那麼,他最信任的人除了雲詳,便是常青了。
就連一向都自命清高的刑部尚書駱真丘也支持立夏侯曄為太子。而此刻,唯有二人不動聲色,一是殿閣大學士風青止,一是丞相龍巡。但,偏偏這二人,又是朝中重臣中的重重之臣,他們不表態,一些觀望的大臣們便仍舊繼續觀望著。
「國師此言何意?」
「常公公,您等等,待我收拾藥箱便隨您去。」不消片刻,雲詳便尋來藥箱,與常青一道朝昭和殿急急趕去。
雲詳走時,已近一更天,小桑問夏侯昭是否要沐浴休息,他卻搖搖頭:「還有點兒事要跟你說說。」
言罷,夏侯暄怒吼一聲,長劍自腰間瞬間抽出,一股驚天的氣勢瞬間迸發。夏侯暄雙手握住劍身的一刻,一道道黑色光影迅速朝他掠來。抽刀的動作,都幾乎一致,周身被激射出的刀刃團團圍住,兵刃相交間,透出陣陣白光,在虛空處攪盪出一道道恐怖的氣芒。
雲詳看著常青,復又道:「若是能買著,又怎會缺?」
雲詳聞言,亦只是淡淡一笑,張口便報出了一串名字。夏侯昭聽罷,欣賞地點了點頭,將案桌上的一張早已寫好的紙遞于雲詳面前。雲詳定睛看去,卻也不由得會心地笑了:「原來,皇上早就想到了,只是想來考考臣啊。」
「你不是朕的兒子,不是……」
「你給朕吃的是什麼肉?」
東宮之內,一派肅然,與往常一般,東宮之內並無宮女,連太監也甚少走動。
銘帝雖然最想要夏侯曄來照顧自己,但到底是心疼這個兒子,於是道:「曄兒你不用擔心,父皇,無礙。」
夏侯昭沉默了一陣,終於還是訕笑著開口:「師父說的是,那就一併辦了吧。」
自此,孽君之稱,竟真的成了夏侯昭的代名詞,世人皆知。
此計天衣無縫,事成之後,不但沐王可除,甚至間接地也能打擊到清王,而銘帝更會因為被沐王加害,輕則重病,重則離世,此舉,真真是一箭三雕。
此話一出,雲刀卻是第一個笑了:「哈哈哈哈,真好笑,一邊在演深情戲碼兒,一邊來了個無情無義的人。太子啊太子,你真是瞎了眼才救你這個弟弟。」
凝重地皺眉,國師掐指一算,終於還是會心一笑:「皇上放心,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並未離世。」
「說得不錯,若論實力,夏侯曄為最。若論野心,夏侯暄敢稱第二,這皇城之內,也無人敢當第一。」夏侯昭韜光隱晦多年,早已看穿這皇宮之中所有人的心思,夏侯暄的那點兒小算盤,他又怎會不懂。
「皇上,皇上,你m•hetubook.com.com醒醒啊。」想到銘帝處境堪憂,花蕊夫人終於再忍不住,哭倒在銘帝身上。
當他虛弱得連抓東西的力氣也沒有時,他終於向那些肉伸出了枯槁的雙手。
「我看,該自求多福的是殿下,因為,只要我不出手,他們絕對不會傷害我,信不信?」雲詳咧著嘴一笑,說出的話,卻是令在場的另一人夏清王夏侯暄渾身一震。
國師淡淡望向銘帝,十分嚴肅地問:「皇上,為何一定要策立新太子?」
「常公公若是不信,自可再等待幾日,依貧道掐指一算,太子殿下回宮的日子,不遠了。」國師的回答,令常青與銘帝的心內十分不平靜。雖說銘帝得知夏侯昭的死訊,心內有些不順,但在得知他未死之時,他的內心卻更加地糾結。
雲詳卻處變不驚地回道:「娘娘,有些東西,本就是常物,放在菜里亦只是增添口感。可若是有幾種相衝之物,一起服下,便會中毒。」
那花蕊夫人一聽這話,臉上便變了顏色:「桃毛?是蜜桃上面的絨毛嗎?現下本就不是產桃的季節,不要說十斤,就是十兩都找不到啊。」
「常青,我一輩子都信錯了你。」言罷,他氣得重咳不止。夏侯昭冷眼看著這一切,卻無情道:「若不是父皇做得這般狠絕,朕也自會永遠保守這個秘密。要怪,父皇只能怪自己。」
夏侯昭一人獨坐書房,悠閑地臨摹著一幅字貼,一貼一貼地寫著,絲毫沒有厭倦之意。而他的正前面,一人靜立著,向其彙報著剛才夏侯暄與銘帝的動向。夏侯昭認真地聽著,手下也不閑著,直到那人終於說完一切,夏侯昭終於開口:「你先回去吧,久了,父皇該懷疑了。」
眾臣一聽這話,再度交換眼神后,終是一言不發,齊齊離去。
「回夫人,這味藥材便是桃毛,且需十斤。」
常青彎了彎腰身,道:「謝皇上。」
「一直有,不過我早說了,現在知道也晚了。」夏侯昭言罷,只一個眼神下令,那些挽弓之人終於鬆開一手,瞬間黑衣殺手只覺眼前箭如雨下,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張大著嘴被一個個射殺而亡。
這麼多年,都是常青在銘帝身側侍候,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銘帝的喜好。如果調走了常青,那便是讓銘帝過得更艱難。他突然就慌了起來,怒道:「逆子,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黑衣人中,突然一人目露恐懼之色:「血門妖女。」
而銘帝領著國師回到了昭和殿後,首先詢問了許多關於遊歷事情后,終於還是轉入了正題:「國師,你方才所言是否再無轉圜之地?」
「除了雲刀,朕誰都要。」
「朕明白,所以三品以下的就不操心了,交給你爹和龍相一人一半吧。」夏侯昭故作輕鬆地說著,雖然明白個中利害關係,但他更明白,如若沒有人來填補空缺,麻煩會更大。之所以說一人一半,其實也就是讓他們各自再發展一下自己的人,雖然這並不是夏侯昭想看到的,但也確實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蒙皇上厚愛,還記得貧道,貧道受寵若驚。」任由銘帝緊緊抓著他的手,國師亦只是隨意地對銘帝行了一個大禮。
建安三十九年五月二十四,傳聞中,早已化為白骨的太子夏侯昭如神天降。他身後,帶回的各路旭國兵馬共計二十萬大軍,分別為:自驃騎大將軍呂祿處所借的旭勇軍十萬,于鎮軍大將軍張自楪處所借的旭英軍三萬,于冠軍大將軍鍾進東處所借的旭敏軍兩萬,於懷化大將軍唐玉處所借的旭雄軍五萬。
一語說出,常青與小桑同時跪倒在夏侯昭足下,異口同聲:「皇上,不可啊!」
建安三十九年八月初七,文武雙試分別開始,這也是夏侯昭真正意義上為自己物色新的勢力拉開了幃幕。文試三日,但發榜卻需十日之後。武試六日,結束當日便為夏侯昭選出了十名最為有實力的新人,不出意料,前三甲分別是冰笛、冷劍、清雨。
花蕊夫人一聽,眼淚又落了下來,小心地端過夏侯暄搶先遞來的清水,親自喂銘帝喝了一大杯。
淡笑自如,夏侯昭顯然不想再多說。小桑見狀,便也不再多問,只靜立其身旁,打點侍候。
常青深深地看了一眼銘帝,這才道:「皇上您不記得了嗎?當年,您賜給國師的那一道金牌,便是能令國師來去自如的通行令。」
擺了擺手,夏侯昭做苦思狀,最終還是沒有想到好辦法,於是便出言道:「把他們好好地坑了,不過這麼多人怎麼辦呢?不如你去挖個萬人坑一起埋了算了,省時,省力,還省銀子。」
最終,太子夏侯昭救出了清王夏侯暄,生擒秦沐王夏侯曄,銘帝業已被其軟禁在宣和殿。那一日,夏侯昭一身光鮮,來到宣和殿看望銘帝,銘帝甫一見他,兩眼中儘是那日他人鬼不分的模樣。
清一色的黑衣人,清一色的蒙面巾,還有清一色的清冷長刀。
「皇上大可放心,臣向您保證,絕對萬無一失。」
聞言,夏侯昭笑了,卻是真正開心的笑。冷劍見他如此,也跟著傻笑起來。兩人笑得正開心,國師卻突然開口了:「皇上,還有一件事,是否也該一起決定了?」
一邊走,雲詳一邊詢問著銘帝的病徵,常青倒也記得很詳細,說得也很清楚。雲詳聽罷,未有下文,只是緊緊地蹙起了眉。
沉默,是因為他想到了靈晚。無論他是雪瘍還是夏侯昭,在靈晚面前,他都沒有摻假。他之所以那天會回復靈晚,他不可能只娶她一人,指的就是這些。他既然要當皇帝,就不可能獨娶一人。
夏侯曄一時怔住,花蕊夫人卻突然又大哭起來:「皇上,皇上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皇上的後宮,如今仍舊只有一位雲妃娘娘,皇上,您是否應該充盈後宮了?」後宮,從來就是皇權中用來穩固朝堂的另一處戰場。國師的話,一語雙關,亦是關心夏侯昭的生活,也是關心他的強勢態度下造成的君臣間的不平衡關係。
「你,你什麼意思?」銘帝終於開始后怕,他看著夏侯昭如滿月般的臉,忽而覺得比厲鬼還可怕。
「老奴無礙,許是這陣子沒有睡好,有點兒頭暈。」說罷,他虛弱一笑,便又帶著雲詳急行。
「唉呀,國師都這麼說了,這太子之位,換不得人啊!」
這一日,他一共封了六位新貴。常青見他所封之人全部是可用之列,笑意漸深。是的,夏侯昭的心裏暫時看不見別的女人,唯有一個風靈晚。但,她的身份是禁忌,他若想即刻召她回宮,只怕是會惹來非議的。
終於,他再也不想忍耐,再也不想沉默下去。他要爭,他要搶,他要證明,這天下最厲害、最聰明的人是他夏侯暄,而不是夏侯曄。可現下,這麼明顯的手足相殘之事,銘帝仍舊想姑息下去,他的心終是冷了下來。
「你說什麼?」夏侯曄的驚訝程度甚至超過了在場所有人,但因為他本就是銘帝最愛的兒子,故而也並沒有什麼人覺得不對勁,但夏侯曄的心內此時正風起雲湧。
里三層,外三層,他們的四周已經全部站滿了人,而且人手一弓,更驚人的是同時都拉了滿弦,弦上三箭,隨時待發。
他聲嘶力竭地叫道:「滾,你給朕滾。」
「不可,也得可。」言罷,夏侯昭冷冷轉身,在銘帝驚詫的眼光中詭笑著絕塵而去。
「除了冰笛,皇上還要誰?」雲詳亦只是淺笑,明白夏侯昭的胃口不可能那麼小。
「原來皇上心中,已有四人。」雲詳笑笑,一副瞭然于胸的神情。
「堂主,還有何吩咐?」執箭之人中一人問道。
數十位曠世高手,在虛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速度快到幾乎用肉眼難以捕捉到一星半點兒痕迹。每一次交接,虛空中就會產生巨大的衝擊聲,一股股洶湧澎湃的能量氣流席捲八方,一朵朵色彩艷麗、繽紛絢麗的光輝不斷在虛空綻放。
見銘帝表情淡淡,夏侯暄還以為銘帝是因為不想查清此事。畢竟,在他眼中,打小銘帝就不喜歡夏侯昭的。可現在此事已經不僅僅是夏侯昭的死不瞑目了,更關係到另外的一個主謀。
「死到臨頭,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佩服,佩服。」黑衣人首領注視著夏侯昭千年不變的臉,譏諷地說著。只是,在盯著夏侯昭的臉看了半晌后,他眼神一變,驚呼,「壞了,中計。」
那人眼神閃爍,似乎猶豫不定,夏侯昭復又說道:「如果不同意,那唯有決一死戰,到時候誰勝誰負,天來作決定。」
言罷,黑衣人首領快速出手,舉起大刀朝夏侯昭笑意盈盈的臉劈面就是一刀。夏侯昭不閃也不避,只是看著他的臉定定而言:「猜到了,可惜也晚了。」
入了內殿,見銘帝躺在床上,面色發黑,雲詳一眼便看出問題,急忙上前為其把脈。豈料,只那麼一探,雲詳的額頭上便冷汗如雨。
「知朕者風雲詳。沒錯,望天城那邊,朕不可能那般隨意。你大哥回京后,由莫將軍暫代主職,待冰笛通過了馬上舉行的武試之後,便會過去盯著。所以,血門的事務你得更費心了。不過好在這幾年你們已漸漸淡出,便也不會有大的變化。」夏侯昭對雲詳一直都是信任的,所以,也並不瞞他什麼。
「別哭了妹妹,皇上都成這樣了,你還這樣子哭哭啼啼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花蕊夫人聽到這聲音后,許久方才看到皇後進殿的身影。她的身後,浩浩蕩蕩地跟了一群人,身列前位的便是夏侯曄。
夏侯昭登基后早朝議事,仍舊在昭和殿,而寢宮卻改在了承乾殿。
常青聞言,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點點頭道:「是,皇上。」只是心內他卻暗笑,這明明該是皇上翻的牌子,倒讓他一個太監來翻了,傳出去,可是真成笑話了。
「那就是她了,明日你依舊幫朕挑一名便是。」
現在夏侯昭已死,而夏侯曄又一直為銘帝所器重,夏侯暄也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要是等到聖旨一下,自己便會錯失良機。
夏侯曄給外人的印象一直是那麼文雅、那麼識大體的,所以,當他一身凜然地說完這話,銘帝的臉色終於有了點兒紅潤之氣。
銘帝抬眼看了看眼前人,輕嘆道:「朕並不是對夏侯昭的事漠不關心,此事,朕自會派人查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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