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傾國紅妝

作者:水夜子
傾國紅妝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卷 烽火佳人,乍然相逢如隔世 第二十二章 眩暈之症

第三卷 烽火佳人,乍然相逢如隔世

第二十二章 眩暈之症

「你憑什麼作證?她不是刺客?那誰才是?」粗著嗓門,曹軍並沒給梓桐面子。雖說方才移刀之時,他已明白自己不是半月彎的對手,可氣勢上,他卻並未打算就此認輸。
見她不語,他固執地望著她,眼神異常堅定。
她其實真的不想這麼凶的,可是他的身體、他的脈象真的嚇到她了,那種感覺好似一個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一般,實不能讓人放心。
「沒事,可能是累了。梓桐,扶朕回宮休息。」
一隊禁衛軍齊步行來,巡邏而過,她迅速低頭,半伏著趴在了鸞鳳殿的屋頂之上。一種從未有過的熟悉感,像是撥動心弦的絲,一點點縈繞在她心頭,半月彎緊抿起嘴,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座宮殿竟是如此的熟悉,那種感覺莫名地讓人心慌,竟是不敢深入去想。
冷月如鉤,灑了一地的銀光,為錦宮的金碧輝煌平添了幾分神秘之色。嬌小的身影時高時低,于暗夜之中飛檐走壁,很快便來到了莊嚴肅穆的鸞鳳殿。殿內燈火通明,便是那月光似也變得淡了,朦朧得看不清。
「你不回來,我怎能睡得著?」他等了她一夜,卻並非想要她口中答案,只是擔心她一去不返。
「為何?」
踏月而歸,半月彎靜立營外,久久不入。不願相信是師父所為,所以她更要問個清楚,雖早已下定決心,可事到臨頭,還是那樣難以啟齒。
聞言,半月彎雙手驀地一緊,不自覺地問道:「皇上病了?」
「……」想要斷然否決一切,可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像是幽深的潭,也像是下了咒的魔障,讓君卿夜瞬間失語。
什麼也聽不見,什麼看不清,除了殺戮,他彷彿已忘記了本性。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她想抽身而退已是不能,以君卿夜的速度,半月彎甚至覺得自己挨不過三招,便要血濺當場。
半月彎心知有異,嬌斥出聲,「不想死的就不要開。」
許是這地上血水不夠多,片刻之後,他的眼神閃爍著又要變回血紅。她急中生智,強撐著身體飛撲而上,將口中殘血盡數噴洒在他的臉上。
沉吟片刻,天機子終於娓娓道來:「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場本不該發生的鼠疫。為師有一位同門師弟,許多年不曾來往了,可是在出谷前,為師卻收到了他的來信,說想要見為師一面,念在同門之誼,為師便答應了他。見面后,他告訴為師,這一切都是他的人乾的,是他造成了這場災疫,要想他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便要幫他做一件事——毒害當今皇上。」
「呃!」空氣彷彿被抽離了一般,脖子幾乎被他生生掐斷,半月彎掙扎著,用力地大口喘氣,卻始終未能成功地吸入一分。他的手勁越來越大,胸口如同爆裂了一般,悶堵著她,使她漲紅了臉。
彎下腰身,她開始大口呼吸,還沒喘上幾口,便感覺到他忽然又欺身而上,身隨心動,她足尖輕點,舞蹈般繞了開來。一次次,他狂辣出手,一次次,她險險避開。她終於開始緊張了,這樣的君卿夜讓她覺得頭皮發麻,彷彿她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地獄惡魔。
咬緊牙關,她用盡氣力從他拳下掙脫,主動吻上他的唇時,將殘餘鮮血盡數喂進了他的口中。
「我、我也不知道,皇上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好可怕……」許是受驚過度,梓桐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又點頭,「會。」
天機子苦澀一笑,竟是那般無奈,「果然還是被你發現了,你想問什麼便問吧,為師本不打算瞞你。」
半月彎瞬間緊張起來,「怎麼了?又開始暈了嗎?」
聞言,他好看的眉頭又深深地攏起,並不言語,只是沉思良久。
他似乎精神很好,毫無休息之意,「下完這盤棋。」
君卿夜坐了起來,突然咧開嘴就沖她笑,那笑容嗜血而**,她定定地看著他的反應,大腦一片空白。這到底是多麼可怕的一種蠱?為何書中從未提及中蠱之人雙眼的顏色?
收起眼淚,她重重一嘆,緩緩解釋道:「蝕心蠱其實分三種,第一種是素蠱,第二種是肉蠱,第三種稱之為血蠱。素蠱吃草,肉蠱吃肉,而血蠱,顧名思義飲血而生,而且這血只能是養蠱之人的血。而你被種下的,便是這最邪毒的血蠱。
「我相信師父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只是,真的不能告訴我嗎?」蠱源太難查,只有知道理由,才好準確下手。君卿夜發狂的模樣讓她心驚不已,假若不能徹底根除血蠱,只怕會後患無窮。
病人的傷處已不再流血,半月彎的口吻亦不再那般尖銳,只溫言道:「你可以叫我月醫師,不過,我勸你最好離開這兒,要不然,染上疫症了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大刀再次揮舞,又一次架上了半月彎的脖頸,刀刃下冰冷的觸覺並不好受,但她卻毫不在意,只是痴望著床上之人驀地睜開的雙眸,放心地笑了。
夜,凄迷!空曠的官道上,一名身量瘦小的黑衣人,行動迅速,疾走如風,很快便來到了錦宮的入口。靈巧的身形,鬼魅般避開了皇城的守衛,藉著夜色的掩護,迅速消失在錦宮的高牆之內。
半月彎尖叫出聲,撲上前去,拚命地搖晃著他的身子,而他卻緊閉著眼,紋絲不動。緊緊掐住他鼻下人中,片刻之後,他終於慢慢地睜開了雙眼。而她,卻在看到他雙眸的顏色時,手腳冰涼,赤焰一般的紅色,似要灼傷她的眼。驚駭地鬆開手,不敢置信地盯著他陌生的眼神,兇殘中還帶著些毀滅之氣。
「梓桐,朕聽說你馬上要出宮了,是嗎?」宮中寂寥,肯心甘情願長留深宮的人太少,雖有些不舍,他卻並不打算挽留,這地兒確實太寂寞了。
「不是?」君卿夜挑眉,很是意外。
一隻手如鷹鉤一般緊扣他的大手,另一隻手摸入袖袋,瞬間抽取隨診銀針。手起針落,三針同出,直直地**他身上最痛的三個大穴。他終於吃痛,悶叫了一聲,倏然鬆開了緊緊掐住她脖頸的大手。
「好,我等你。」短短几個字已包含了太多的信任,他輕輕https://m.hetubook.com•com頷首,給了她最想要的回答。
「會感覺有東西在體內慢慢蠕動著,日夜不停?」
天機子冷哼道:「比你好。」
垂眼,梓桐眸間已有淚意,「是,皇上,奴婢還有十日便要出宮了。」
「最近可有感覺什麼地方不舒服?」
眩暈的感覺突然清晰,他猛地抱住頭,搖晃了幾下身子才勉強定住身形。
可他越是叫得大聲,那些侍衛越是害怕得不敢來開門。
往事,他已不願意提及,只是不願再看到半月彎受傷。十歲的她便隨他學醫,他早已視她為親生女兒,雖然現在的她只記得被救后的事情,他反倒認為這不是什麼壞事,是以,連救下她的事情,他也一直對時利子隱瞞著。可沒想到,在晉同關他們早已遇到,那麼,時利子真的沒有認出她來么?還是說,這一切的罪孽還不算完?
君卿夜無奈地搖頭,「若是知道,你覺得我會讓他有下手的機會嗎?」
「月兒,讓開,我不想傷著你。」
重重點頭,半月彎的神情已給了天機子最肯定的答案。
君卿夜苦笑一聲,自嘲道:「福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能真正遠離朕之人,才算真的有福分。」
她想知道一切,可天機子卻不願意再提,只是朝她擺了擺手,冷然道:「月兒,天色已晚,為師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半月彎心中有事,情緒不高,只淡淡應道:「嗯,來看看你睡了沒有。」
終於,半月彎艱難開口,「這不是病,是苗疆巫蠱,而且是巫蠱之中最為惡毒的蝕心蠱。」
君卿夜的行為終於越來越瘋狂,甚至抬起手掌打算劈開殿門。他手上的力量有多可怕,半月彎早已見識過,是以,當他有所行動,她已飛撲而上,死死攔在了門前。
「把刀拿開。」緩緩側目,半月彎冷眸以對,刀鋒般的眼神帶著絕殺之氣,異常冰冷。
半月彎靜立窗前,雙眸所眺之處,都籠罩在柔和的晨光之中。
「我要去苗疆,為當今皇上找到解蠱之法。」這個想法自她診出他所患何症之時,便已在心中萌生,只不過一直沒有來得及提出。那日君卿夜狂性大發,讓她明白此事不可以再拖下去。
「中了血蠱之人,每隔不久便會頭暈無力,待得暈死過去,便會如行屍走肉般突然驚醒,見人就殺,見物就砸,每每必見血,方可停止其瘋狂的行為。每暈一次,中蠱之人的身體便會受損一次,直到最後力盡而亡。血蠱陰毒,唯一的解法便是將養蠱之人手中的母蠱帶回,以母蠱的屍灰餵食中蠱之人,方能解開血蠱。」
半月彎哽咽不成語,只是久久搖頭,珠淚如玉。
「皇上,皇上……不要啊,不要……啊……」帶著驚嚇過度的駭然,梓桐凄厲地哭喊著,害怕地抱住了頭,顫抖的身體有如風中枯葉。
晴空萬里,霞光滿天,黎明有如利劍一般劈開了沉沉的夜幕,迎來了初升的太陽,讓整個上京都鋪上了一層金黃。
知徒莫若師,只聽她口吻,天機子便已明白她另有所圖,遂疑惑道:「你想要幹嗎?」
酷熱難擋,惡蠅狂飛,雖有天機子帶來的上等藥材,病患身上的潰爛之處仍是反覆感染,惡臭之味陣陣襲來,雖圍了三層面巾,梓桐仍是聞之欲嘔。一直擔心著君卿夜,雖然他自己說沒事,梓桐卻並不放心,是以,雖覺冒險,她還是選擇了來東營找梁太醫回宮給皇上診診脈。
砰的一聲,落地起塵,她嘔出一口鮮血,在地面上染印成花。
「可是我想不通,你淡泊名利,從不與人結怨,卻為何要害他?」
彷彿厭倦了這樣的你追我逐,他怒吼一聲,重重一拳擊打在了牆角之上,牆角的粉塵震動著落下一大片,飛起的石屑重重地拍擊在她的身上,她避無可避,只得捂住雙眼生生承受。
梓桐一臉狐疑地瞅著她,「嗯,有點不舒服的樣子,不過,月醫師你為何如此緊張?」
「皇上病了,梁太醫進宮問診,卻慘死當場。我試著為皇上把脈,卻發現皇上根本沒有生病,而是被人種下了蝕心血蠱。」平靜而語,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天機子的臉上,師父從不會騙她,她相信這一次,亦不會有所例外。
「皇上,奴婢……皇上、皇上……」梓桐心潮澎湃,正待出言相勸,卻忽感君卿夜面色有異,忙急聲喚道。
見她神色如常,梓桐倒也放下心來,只淡淡而語:「那倒不是,皇上只不過有些頭暈的癥狀。」
「在看什麼?」見她不語,他輕聲又問。
殿外當值的侍衛被他這麼一吼,手腳都發了軟,急火火地奔上來就要開鎖。
「你說不出來,她就是刺客。」
眩暈之感越來越強烈,君卿夜只得閉目鎖眉,以手強撐石桌之角,方能穩住身形。眩暈之感一陣陣、一波波,似乎漸漸便淡了。君卿夜勉強睜開雙眼,竟有絲恍然,冰冷的手腳在那眩暈的一刻異常無力,可當他漸漸恢復神志,似乎方才發生的一切僅是幻覺一般,完全找不到一絲痕迹。
一如她那般了解自己,他同樣了解她的堅持,既然她想要去做,他就絕不會阻攔,全心全意的支持,才是對她最大的鼓勵與安慰。
見來人不動,半月彎也不生氣,只伸出兩根細白的手指夾住來人的刀刃,強行將其移至一邊。
師父於她便如同親生父親一般,雖相處的時日並不多,她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師父對她的關心,是以,並未多想,她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偶爾會頭暈。」
天機子憐愛地撫上半月彎的眉心,感傷道:「罷了,許是天意,既然你執意要問,為師便告訴你一切。不過,你要答應為師,無論如何不要再做傻事。」
艱難扭頭,心疼地望著他,卻發現他的眼神獃滯不動,似乎盯著自己的嘴角,連眼中的顏色也開始起了變化,由血紅轉為了暗紅,彷彿還在繼續著,試圖變回原本的純凈黑色。下意識地撫上唇角,那濕膩的感覺讓她靈光一閃,血,原來蝕心和*圖*書蠱的根本在於嗜血。
「因為他是除了師父之外,我最珍視之人,所以,我不可能看著他受苦而置之不理,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這是她第一次跟師父吐露心聲,自離開晉同關,她一直把這些心思藏在心底最深處,到了如此關頭,她已是不願再瞞。
「師父你別生氣,月兒沒有這麼想過,只是不忍傷他而已。」溫婉而語,半月彎的眸間,撒嬌討好的意味甚濃。
「你、你知道他?」天機子的眼神閃爍,甚至連說話的語氣也異常緊張,心道,難道她已記起了什麼?
她卻彷彿陷入了某個旋渦里無法抽身,終於,她說話了,卻是問了一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
聞言,他殘忍一笑,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可這個事實,卻讓半月彎無法接受,「為什麼?」
「月、月醫師,你、你……」
口乾舌燥中醒來,入眼便是師父悔恨交加的臉,「月兒,你終於醒了,你這孩子為何如此傻?」
看著她的眼神,來人只覺一股子涼氣衝上頭頂,明明是一個瘦弱男子,竟然會擁有和皇上一般霸氣外露的雙眼,只一瞬,他便被震懾住心神,再不敢狂言以對。
嘆息著扯下了臉上黑巾,半月彎已不打算隱瞞,「姑娘,你可還記得我,我是月醫師。」
正腦中混亂間,忽聞殿內一聲慘叫,凄厲得令人毛骨悚然。來不及細思,她迅速揭開了屋頂的瓦片,入眼之處,竟是滿地的鮮血和抽搐不已的梁太醫。
「月兒,你回來了?」清朗的聲線綿綿柔柔,聞聲,人已至,君卿夜的大手穿過她柔軟的腰肢,將她整個人都圈入懷中。
他沒有預料到會有此一招,竟生吞下她的血液,那一瞬間,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喉間的顫動。
「信。」毫不猶豫的一個字自他唇間溢出。
「如此便好,姑娘找的梁太醫此刻不在東營,不如你去西營看看,也許在那兒。」聞得君卿夜只是頭暈之症,半月彎竟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鼠疫之症,是什麼都好。
他狂暴的身體因為她這一動作,開始漸漸恢復平靜。她欣喜地發現,他的雙眼真的開始由紅變黑,漸漸轉為清明。他的臉此刻看起來還有些猙獰,雪白的皮膚、鮮紅的血液,但她終於在他眼中重新找回了那絲柔情。
見她真的生氣了,他討好般伸出大手緊握著她的,老老實實地回答著,不過,仍是那樣惜字如金。
「月兒,說吧,我受得住!」
蒼生為本、以民為天,這本是帝王應盡的本分,但師父卻為了蒼生,而選擇了這條不歸路。師父的所為如果被拆穿,那麼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對這場鼠疫所付出的心血,也會盡數為零。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選擇這麼做了,只因他是真的心系蒼生、為國為民。
「月兒,你的樣子很嚇人!很嚴重么?」
禁衛軍的到來讓梓桐也壯起了膽,眼看著半月彎與禁軍統領僵持不下,她終於挺身而出,說了句實話,「曹統領,奴婢可以作證,她不是刺客,而且,皇上也並未受傷。」
輾轉反側,始終無眠,不知他的情況如何,她始終安不了心。思前想後,最終還是翻身而起,迅速穿好衣衫后,直奔錦宮而去。
正想探其脈息,看看他為何發狂,一柄鋼刀卻架上了她的脖頸,「大胆刺客,竟敢行刺皇上與太醫。」
「我確實讓風贏帶一粒進宮給你,可師父說他新做的一批效果更好,所以,你吃的那粒是我師父給的,師父他說……」半月彎說不下去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中形成,她驀地望向他的眼,哆嗦著唇,竟是再發不出一個字來。
君卿夜暈了過去,那樣突然、那樣莫名,望著地上他蒼白如紙的臉,她好半天都無法反應過來。良久,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自己的肩膀,那上面確實有太多的鮮血,但卻不是她的,方才倒地之時,她正好跌到了梁太醫身邊,那些血都是梁太醫的。君卿夜竟然會因為自己肩頭流血而停止攻擊……氣氛很詭異,半月彎卻清醒地意識到,在君卿夜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見天機子原來是擔心自己,半月彎淺淺一笑,「你就放心吧,此番我就是有心收拾他,也顧不上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她卻明白他已默認了一切,他竟真的有這種感覺了,那麼,難道他真的是……
也許師父的選擇有些不妥,但她又能如何置評,假若大周的皇帝不是君卿夜,假若她所愛的人不是他,那麼師父的所為,她又真的會反對么?
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殘星漸淡,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一層銀灰色的輕紗。
輕聲相問,卻好半天都得不到他的回應,驀地抬眸,卻見他眸中柔情正盛。如此緊要關頭,他卻那般不認真,半月彎頗有些生氣,不禁吼道:「你到底還要不要我治了?為何我問你話也不回答?」
聽得推門聲,天機子自書中抬頭,看清來人後,撫須一笑,「是月兒啊!」
「錦宮。」肯定地給出這個答案,不待君卿夜有所回應,她已繼續道:「記憶里一片空白,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我,明明不應該知道的地方,為何我竟識得這裏的路?每一處似乎都想不起來,但每一處又似乎就在心裏。為何會如此?難道我曾經來過這裏?」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了她,用一種無辜又可憐的眼神瞅了她半晌,而後,又一次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徹底昏死了過去。而她,亦再撐不住,嚶嚀一聲,暈倒在了他的身邊。
君卿夜的眼神越來越冷,明明再熟悉不過,卻讓人覺得陌生。他的身體開始發熱,他的意識已然模糊了,可還是不受控制般催動著體內的真氣。他的武功本就在半月彎之上,再加上現在狂性大發,她被逼得節節敗退,竟是毫無還手之力。
頭越來越痛,也越來越暈,君卿夜努力想要穩住心神,卻只是徒勞無功。他抱住頭,痛苦地伏下身去,不停地用頭撞擊和_圖_書著大理石的地面,「啊!啊、啊……」
「咳、咳……」
木然搖頭,她的記憶里仍是空白一片,真正覺得熟悉的是身體的反應。她突然轉過身來,擰眉以對,「夜,你以前真的沒有見過我嗎?在梅塔麗沙漠真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淡淡掃過她的眉眼,天機子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女大不中留,她本已忘記了以往的傷痛,現在卻又一次繞回了原路。
「不要開門。」
再次搭上他的手腕,她閉上眼,用心地感受著,一、二、三、四……數不清的紊亂、數不清的脈息,她猛地睜開了眼,抖著唇問:「會昏迷不醒?」
「月兒,答應師父,不要去招惹時利子。」
「不行,太危險了,你以為苗疆穆府的天疆血蠱,是誰都能拿到手的么?」
「師父,這樣的惡人,你還要護著他嗎?」時利子的心思,半月彎自然是不懂,誤以為師父顧念同門之情,怕她傷他性命,口氣自也急躁起來。
「沙迷蝶?」喃喃重複著這個聽上去似乎完全陌生的名字,半月彎陷入了沉思,不過很快便搖頭否定了,「不認識。」
「再危險我也要去。」
低低的咳嗽聲透過半開的窗戶傳入半月彎耳中,她終於推門而入,關切道:「師父,這麼晚了,你該休息了。」
看著他瘋狂,半月彎心疼不已,上前兩步想要拉開他,卻在觸碰他衣袖時,感覺到一股勁氣襲來。猝不及防,她整個人都被甩飛了出去,重重地撞上了殿中的石柱,瞬時,連氣都喘不上一口。
夏夜,蟬鳴陣陣,東營的某處營房內仍舊燈火通明,昏黃的燭火隨著輕風搖曳,不時發出清脆如爆栗的聲響。白髮的老者低垂著頭,正在仔細地翻閱醫書,眉頭深深蹙起,似乎在傳達著內心的不平。
「為師本不願答應,但他以死相脅,聲稱如若為師不答應,除了上京,他要禍害的就是整個大周國。鼠疫之症,易染難防,如若散播出去,後果不堪設想。為師的這個師弟從小就心狠手辣,他敢說,就一定會做,為師思量再三,只能答應了他。為師不是聖人,但師弟犯下的錯,為師也有責任要承擔,雖然為師的所作所為在外人看來是天理不容,但以一人之命換取天下蒼生的安寧,為師不悔。」
內室太亂,君卿夜簡單吩咐了幾點后,便帶著半月彎移駕偏殿。
是夜,秉燭如火,半月彎始終不能入睡,梓桐的到來擾亂了她所有的心神。本以為不見便不會再傷心,可當她聽到他生病的消息,仍是不能自持。如此混亂的局面,便是未染上疾症,恐怕也會憂心傷神,只是不知他是否真的生病了。
依在他懷裡,她的臉滾燙著,「你知道我來了上京?是風贏告訴你的吧?」
正待問個清楚,卻聽半月彎道:「在晉同關遇到過,如果說這世上有誰想要皇上去死的話,除了君卿歡,不做他想。時利子是他的軍師,年紀也與師父相仿,所以我便大胆猜測了一下,看來倒是猜對了。」
君卿夜猛然出手,用力地推她至門邊,卻詫異地發現,門已被從外面上了鎖,他焦急地搖晃著殿門,怒喝一聲,「開門。」
「月兒,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醫者父母心,他雖不醫官宦,但也不曾害人,而今,他已違背了自己從醫的宗旨,更不願再為自己的行為尋找諸多借口。在他看來,無論是何理由,做了便是做了,無法挽回。
「你真的想知道?」
可天機子並不買賬,生氣道:「你不肯傷他,他卻傷了你。」
送客之語已出,半月彎心知再說無益。在她眼中,師父是個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憂國憂民,所以她有理由相信,師父之所以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只是,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竟能讓師父做出如此違心之事呢?
夜未央,情正濃。
自知失言,天機子沉眸又道:「無論如何,為師是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這個、這個……」梓桐為難地看了曹軍一眼,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皇上親手殺了太醫,說出去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正值鼠疫橫行,梁太醫民望極高,若是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了,恐怕又會徒生事端。
梓桐小心地觀察著半月彎的神情,她的臉上茫然一片,實不像在說謊。自從見到俞婧婉,梓桐對這些長得過分相像的人,也不再那樣驚訝了,只不過,她一眼就識穿了半月彎女扮男裝的身份,所以才會懷疑起她。
「你、你、你是誰?」梓桐哆嗦著,連手指都在不停地顫抖,為什麼會這麼像?
緊握的雙拳鬆了又握、握了又松,半月彎的臉色已近蒼白,君卿夜不忍看她傷心如此,遂出言相勸,「月兒,一切都還未有定論,你且先不要胡思亂想。」
「哪裡?」
「我若是讓開了,你傷的人就絕不止我一個,我不能讓你再造殺孽。」
天機子知再勸無用,只是在心底低嘆,假若有一**終於憶起當初,又如何面對自己的這一聲「值」?
「師父,你的師弟是時利子嗎?」
笑意凝結,不願騙她,卻又不得不騙的感覺,第一次讓他覺得緊張萬分。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試探性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師父,我……」一直以來,她視師父為至親,而今她若真的問了,對師父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不信任的表現?思及此,那些堵在喉間之言,竟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
置身於病患之中,半月彎正細心地為病人擦洗上藥,忽然聽到梓桐的叫聲,不由抬頭望去,正看到梓桐一腳踢開了那個病人。那人悶哼一聲,膿瘡之處又開始流出污血。倏地放下手中藥膏,半月彎厲眸喝道:「他是病人,你怎麼能踢他呢?」
半月彎言語衝動,天機子更是心生不安,卻也只能耐心解釋道:「為師不是護他,此人陰險狡詐,你不是他的對手,為師不願讓你以身犯險罷了。」
「那不是我給你的。」不知為何,突然提及的金風玉露丸,讓她生出了幾分警惕。
可欣慰的時刻亦是那樣短暫,君卿https://www•hetubook.com•com夜突然抱著頭,痛苦地呻|吟起來。待他抬起頭,雙眼業已轉為赤紅血色,半月彎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人已再度被拍飛了出去。
「會身體發軟、渾身無力?」
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真想多享受一會兒,但眩暈的感覺時有時無,他又失手錯殺了梁太醫,如此惡果,亦讓他明白了此事的嚴重性,便不再拒絕半月彎為其診脈,順從地將手遞到了她的面前。
獨坐涼亭,君卿夜一壺茶一棋盤,竟是與己對弈,孤獨地下著棋。帝都鼠疫橫行,政務疏鬆,他已許久不曾如此清閑過了。
梓桐本也是凌厲之人,但自己理虧在先,便並未爭強,只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著我,我害怕……」
聞言,半月彎亦沉默了,君卿夜是什麼樣的人她很清楚,能在不知不覺間對他下蠱,還不讓其發覺,確非一般人所能辦到。
「是,這一切都是為師所做,是為師將蠱蟲的蟲卵封入藥丸之中,借風贏之手,讓當今皇上服下。」天機子並未否認他的所作所為,而是坦言了一切。
「方才你暈倒了,是嗎?」
搭上他的手腕,脈象平和,幾乎與常人無異,但半月彎卻能微微地感覺到,有另一股脈流一陣一陣地搏動著。蹙了眉,再換他另一隻手腕輕搭,令她驚嘆的是,君卿夜另一隻手的脈象竟是紊亂不順,完全感覺不到他的主脈在哪裡。
局面瞬間混亂,她拚死抵抗,卻仍是被他的掌風掃倒在地。迅速躍起,她全神以對,而痛下殺機的君卿夜,卻在雙眸觸及她染血的肩頭時呆若木雞。他的眼神順著她肩頭的血滴一直往下,直到那殷紅的血液一滴滴落於地面,他終於滿意地笑了,帶著嗜血的貪婪與解脫的輕鬆轟然倒地。
「金風玉露丸?」
梓桐不語,只是很溫順地扶上了君卿夜結實的手臂,心想著,應該找名太醫來為皇上瞧瞧才好。
他看準了時機,閃電般出手,用力地扯住了她的長發,硬生生將她拖倒在地,一路拖行著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鸞鳳殿中的龍柱之上。
這一次,他並未點頭,卻只是怔怔地望向半月彎因驚恐而大睜的雙眼,平靜地問:「是什麼病?」
他點頭,「會。」
半月彎滿意地笑了,「那就等我回來。」
君卿夜搖搖頭,據實以答:「以前沒有過,也就是這陣子,不過不是幾天一次,是一天中就會有好幾次!」
「這麼多年你一直服侍朕,出宮之日,想要些什麼只管說出來,只要朕拿得出來,便能給你。」若說風贏是他最為信任之人,那麼梓桐便是最讓他放心之人。她要離開,他自是會好好賞賜她一番,讓她便是離宮亦能衣食無憂。
一陣陣腥甜湧上,此刻,她的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絕不可以死,如果她死在了他的手上,等他清醒過來,是否會痛悔一生?
聞言,她終於放下心來,天機子卻是心疼地又埋怨起來,「你為何不出手?把自己傷成這樣,是要讓為師我後悔一輩子么?」
他緩緩點頭,「暈倒后很快便會醒來,可是醒來后,又會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事情,所以,我根本不記得我做過什麼。但是……」他停頓了一下,舉起雙手痛心道:「我不記得我做過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每每當我醒來時,總會看到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所以,月兒,告訴我吧,我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君卿夜的話提醒了半月彎,她似乎真的太急躁了,不可以這樣,如果連她也亂了方寸,又如何幫他治病?
半月彎認同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蝕心蠱從外表上來看,是分不出是素蠱、肉蠱還是血蠱的,是以,要解你身上的血蠱,必須先找到下蠱之人,你覺得最有可能下此毒手之人會是誰?」
久違的溫柔之感,讓她鼻頭陣陣發酸,竟是哽咽著,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有個可怕的想法正在心中慢慢滋長,半月彎用力地回握他的手,緊張地問:「一天幾次么?怎麼暈、暈多久?暈了會怎麼樣?」
那侍衛是見過梁太醫慘死鸞鳳殿的,被她這麼一嚇,雙手立時抖如篩糠,手中鎖匙也應聲而落。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抬眸,認真地問她,「可有解法?」
急行至那病人身邊,小心地幫他處理著傷處,半月彎的嘴卻不容情,「害怕就不要來這裏,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君卿夜似乎終於聽到她的話了,倏地停下手來,木然地轉身,木然的表情,眼中渾濁一片。他開始搖晃著身體,虛浮不定的腳步踉蹌,而後重重倒地。
梓桐低聲而語:「奴婢什麼也不要,能服侍皇上,是奴婢的福分。」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要不然,方才便不會救你了。不過,你能否告知在下,皇上到底怎麼了?」
「如今鼠疫橫行,我是怕皇上染上此症,故而緊張了一點。」雖是借口,但亦是半月彎心中所憂,這場鼠疫來得太急太猛,她也確實擔心。
半月彎心疼地看著他瘦削的臉龐,嘆息著再問:「怎麼個暈法?多久一次?一個月、半個月還是幾天一次?」
口鼻間儘是他的氣息,淺淺一笑,她溫言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關於血蠱,天機子知道的絕對比半月彎要多,是以,她如此一說,他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因說來說去,半月彎之所以會有此一劫,罪魁禍首便是天機子自己。
心疼地看著他,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可是,他是一國之君,體內怎麼會有這樣邪惡的東西?
靈巧的身體獵豹般騰躍而起,閃電般破頂而入,倉促間,仍是拚命替梓桐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
言至此,君卿夜的眉頭糾纏得更緊了,「苗疆之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裡毒蟲聚集,如若不能知道血蠱的來源,想找到蠱主,恐怕沒那麼簡單。」
聽到此處,半月彎驚問:「所以,你就答應他了?」
不願她誤會風贏,君卿夜便解釋道:「你不讓他說,他又如何會告訴我?是我自己猜到的,你師父來了,你又怎會不來?」
情急之中,www.hetubook.com•com她已顧不上隱瞞身份,高聲喝道:「君卿夜,你給我清醒一點!」
「不認識啊?那就算了。」
「嗯。」
屏退了所有人,君卿夜緊緊擁她入懷,感慨道:「月兒,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著我。」
「皇上,你怎麼了?」梓桐蹲下身子,卻意外地發現君卿夜原本青白如紙的臉色,已然恢復了原有的紅潤。
萬分期待的相見,卻是在如此情形之下,淚珠點點,凄然而落,唯有緊緊相纏著的雙手間,還能傳遞一絲暖意。
怔愣間,忽感有人緊緊抓住了她的足踝,痛苦的呻|吟聲中,她用力踢開了那人,慘白著臉害怕地尖叫起來,恨不能馬上便逃離此地。
伏地,她無聲落淚,心酸道:「夜,你清醒一點好嗎?我是月兒,月兒……」身體上的疼痛她可以忍受,可她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成魔而選擇放棄。
溫柔地伸出手,君卿夜輕拭著她臉上的淚滴,「月兒,別哭。」
「值。」毫不猶豫地出口,堅定的眼神已向天機子說明一切。
他再一次靠近她,血紅的雙眸中,她看到另一個狼狽的自己。她痛心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試圖將他從魔障中拉回現實,可他如雨的拳點落在她身上時,她知道還是失敗了。
「原來不在這兒,那我去西營看看吧,有勞月醫師了。」梓桐福身施禮,半月彎同禮相拜,只是眉宇間,又徒添了幾分愁思。
突感心痛,梓桐輕聲喚他:「皇上,天已亮了,該回宮休息了。」
半月彎淺淺一笑,並不搭腔。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總是很容易讓她感覺到被期待、被珍視,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滿足,卻又那麼不安。
扶著牆,顫抖著直立起身子,尚未站定,君卿夜已又一次出手劈門。忍著身體上的劇痛,她再一次飛撲了上去,「夜,別這樣,不要出去。」
很想告訴他,她也在想著他,可她卻只是掙扎著自他懷中抬頭,「讓我為你看看。」
「你知道的,他也是身不由已。」
仔細地回想著最近吃過的東西,君卿夜仍是搖頭道:「所有的飲食都與平常一般,要真說吃了什麼,也就是風贏送來的那粒藥丸了。不過,那是你給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從未感覺如此恐懼,他的眼神太過陌生,他的表情太過可怕,她顫抖出聲,「夜,放開我!」
君卿夜心知自己又要發作,害怕傷到她,所以才想趕她出殿。可那些沒用的侍衛們,竟然如此丟臉,他怒了,狂吼:「不開者,殺無赦!」
「說吧,別吞吞吐吐的,為師看了也難受。」該來的總是要來,不過早晚而已,天機子半生已過,早已看淡世間一切,即使半月彎所問是他最不願聽到的那件事,他亦會平心靜氣地接受這個事實。
「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了?」所謂病從口入,血蠱雖可自體外植入,但對象若是君卿夜自是毫無可能的,便只能自吃食方面入手去查了。
下完?他已下了整整一夜,還是那盤棋,等他下完,不知道會不會到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可君卿夜是什麼個性,梓桐再清楚不過,勸其不得,便不再多話,只默默地立於其側,為其打扇,驅趕蚊蟲。
掙扎著起身,全身酸痛不已,「師父,他呢?好一點沒有?」
「夜,你可信我?」清越的嗓音帶著別樣的堅毅,半月彎的臉在燭光中幾近透明,那是她第一次那般稱呼他,不是「皇上」、不是「君卿夜」,而只是單單一個「夜」字。
「既然來了,就別為難了,說吧,找為師何事?」只隨意瞥她一眼,天機子便看出了她有心事。他這個徒弟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忘記了如何騙人,她的心思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他。
聞言,半月彎的心猛地一顫,不敢相信地問:「師父,真的是你?」
突然,他猛然按她入懷,用力地吮舔著她口中的腥甜。她的唇舌被他吸得生疼,卻並未出手阻止,只任由他瘋狂地**吞咽著。
那些不能說的往事,天機子不敢輕易提及,但為了徒弟的幸福,他唯有一勸,「月兒,他的後宮三千佳麗,你又能霸住他多久?值嗎?」
「夜!」
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向後退去,直到整個身子緊貼著殿門再不能行。他欺身上來,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龐,手指的溫度火一般灼燙。他的手在游移,慢慢地一步步向下,直至停留在她的脖頸之上,她的心驀地一涼,他的手倏地一緊。
有愧於心,天機子悠然長嘆,「月兒,你怪師父么?」
然而到了此地,她才驚覺,原來疫情遠比她想象中要嚴重得多。如今城門緊閉,莫說三日後,便是三月後,她亦不知能否出宮回鄉了。
「你、你是月醫師?那你認識一個叫沙迷蝶的女子么?」
無奈之下,半月彎只得想辦法先把君卿夜弄到了床上。
「我是來找梁太醫的,皇上身體不適,我想找梁太醫回宮為皇上診診脈。」經她一問,梓桐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馬上抓住她便問:「對了月醫師,你知道梁太醫在哪兒嗎?」
聞言,半月彎眼眸一亮,「苗疆穆府?難道皇上體內的血蠱就是出自那裡?」
假若時利子知道她還活著,一定會想盡辦法令她恢復記憶,到時候,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仇恨,都會再度困擾著她,這實不是天機子所願意見到的事。是以,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他們再見面。
梓桐隨侍其側,偶爾會為其添上一杯清茶,他下了一整夜的棋,而她亦守了他一整夜。許久未見他徹夜失眠了,以前萱妃離世,他似乎也消沉過一陣,但只是消沉,可現在的他,卻是平添了幾分落寞與孤寂。身為帝王,他一直是孤獨的,可梓桐卻從未在他身上感覺到那一點,而今夜,她竟清晰地感覺到了。
輕抵她的額頭,他溫言輕語:「月兒,我好想你。」
見她一直不走,半月彎緩緩站起身來,防備性地問:「你是何人,為何來此?」
厲眸望向梓桐時,她蜷縮成一團,不住地搖頭,「大俠,我什麼也不知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