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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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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我,我再不來,你這個不肖子孫不就越發無法無天了嗎!」堂叔公敲著手中的拐杖,渾身氣得發抖。
「小姐,你又看什麼畫呢?」溶月見她專註著畫,便湊上前瞧了幾眼,「咦?這不是老爺的那幅《鯤鵬萬里雲》嗎?」

溶月一怔,隨即回道:「我看是不錯的!就沖她昨兒見菁兒不見了那神情,便知她的心底也是向著這邊。」
甫一出來的兩個小傢伙,不知是因為沒站穩還是怎地,雙雙摔了個跟頭。菁兒瞅著倆人的狼狽哈哈大笑,孫荻看著哥哥,卻不知他為什麼要笑,只是心中很為舒坦。他爬起來,也不管手上的泥,只回眸往那爬出來的窗口瞧著,腦袋裡空空的。
菁兒猛嚇了一跳,手中的桃米餅差點也掉了,手忙腳亂了一陣,才爬下凳子,耍賴皮似的笑著喚:「娘,溶姨!」
雖然沒挖到知了,但倆孩子倒一直挺開心的,玩得滿身泥滿頭汗之後,菁兒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對玩得臉兒通紅的荻兒道:「我們去吃桃米餅!」
凄涼吳宮闕,紅粉埋故苑。
孫荻瞅著他,有些愣愣的,而菁兒卻早在那邊自行猜想,「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在和你娘躲貓貓對吧?哈哈,這地方這麼簡單,你娘一定很快就找著你了!跟我來,哥哥帶你去一個躲貓貓的好地方。」
「堂叔公,……」
柔姬咬了咬唇,只幽幽地望著燭火,「等會兒吧!他這脾……白白叫娘臉上沒面子,你叫人去苑門口守著,多會兒人出來了,就去稟告爹娘。」語畢,已微帶泫然之色。
怯怯嫩嫩的聲音,讓人無法動氣,然而憋在心裏不得發作到底窩囊,溶月微哂,「荻公子,奴婢不敢當。」她微一屈身,還想說些什麼,卻聽駱垂綺在邊上淡道,「先去吧。」
溫席難近榻,慈親倚門難思見
「呵呵呵,相大人得此賢婿,真是福氣!」明遠跟著笑了幾句,又道,「也是啊!皇上連鈺華夫人都貶謫了,想來對於令婿也是君信如山哪!說起來,前番文斕公主一事,皇上亦是託了孫家,此……」明遠瞅見相淵有些眯細的雙目,便斂下了話意,打了個哈哈,便拱手先行了。
孫騏也有些辭窮,聽了幾句罵,到底也忍不住,「我不用你管!」
「弟弟,你怎麼不在那兒等我?我們昨日約好的!」亮亮的聲音抱怨著,腦袋卻一直距趴在窗前。

駱垂綺眯著眼聽他那聲「哥哥」,再細細打量著這兩個同父異母的手足兄弟,心中說不上是何滋味,只覺得發空。怔了半晌,她才仰起頭吐出一口氣,「罷了,這一次就暫且記下。但是,」她瞧向自己的兒子,「接下去要幹什麼,你知道嗎?」
不,不對!孫永航如若真與女皇有所默契,他斷不會在昨日突然回府,這哪像是城府極深的樣子,完全是毛頭小子不知輕重的作為。想至此,相淵不由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大步往前。
聞聲相淵也是一笑,作勢吁了口氣,「原來是看錯啊!老夫還以為我那皇上聖眷正濃的賢婿忽然糊塗起來哩!未等馳報就擅離職守,那怎麼對得起皇上的信任有加!」
于寫雲有些難堪,知曉此一回去,相府定然心中不快,然而大房的話也是立得住腳的,這守孝的二十七天還未過呢!
晚間,大院里大伯孫驥忽然與孫騏吵了起來。
菁兒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娘?」荻兒聽見『小屋』,心裏暗暗升起一股驚懼,是那間窗子高高的小屋么?阿萍老說那兒有鬼。
許多話荻兒未嘗聽懂,然而這最後一句他卻忍不住了,「可是,娘,荻兒已經答應哥哥明日一起玩了!」
不多時,那矮了少許的小書案上便有一個孩子在故作老氣地念,一個在認真地跟著學。駱垂綺看了會兒,起身走出屋外,斜照帶著不退的熱浪襲面,然而她的心卻有些涼,「能一起……也好。」眉目漸漸幽深,斂盡所有意緒。「溶月,晚些他的衣物幹了,你收好,帶著人一起送回去。」
不過,女皇要動信王,自己絕對無法置身事外的。信王,唉,信王……相淵抬眼看向正與眾人說著話的明遠,心中暗忖:這個明遠倒是要提防著些了。孫老爺子的得意門生,是有些灼見的。
「哼!好,好!」柔姬氣極,還是口口聲聲的哥哥!哥哥!她的兒子,這就是她的兒子!眉目清遠,長得像那個女人;脾性沉靜,也像那個女人;如今找的玩伴,居然也是那個女人的兒子!這就是她的兒子么?「春陽,看著他,這一個月,就呆在小屋裡,哪兒也別想去!」
駱垂綺靜靜地看著他們吃飽,才正聲問:「菁兒,你今兒去玩什麼了?」
下人們聽見主屋裡傳出的破盞聲,早已躲去外院,入夏的秋芙院淺蟲低唱,這一靜一噪使得往日熱鬧的院落透出凄清之意來,連帶那幽幽的燭光亦顯得孤夜難繼。
停靈七日,今日已是第五日,堂前幡聯高懸,那一槨楠棺端肅地擺陳著,數幅輓聯的墨跡因承載著無法言說的哀思,而愈顯濃重。
駱垂綺掃過去一眼,菁兒立刻低下頭。「是這樣么?」
溶月應著,又道:「仍換回他家的衣物,不省事?」
孫永勛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重重點了個頭,「大哥放心。」
孫騏與于寫雲聽得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眼看著在眾人面前丟了丑,又皆因相柔姬而起,心中不免有些怨責,是以也未加辯解,只巴不得這老頭子快些送走才好。這麼鬧騰了大半晚,好容易送走了這尊佛,孫騏和*圖*書又覺對相家不好交待,想了半天,索性不管,任相柔姬自己折騰。
「可是門鎖著。」孫荻還記得,春陽出去的時候,在門上面撥弄了一陣子,又聽見『喀嚓』一聲,好像是落了鎖。
孫荻抱膝縮坐在牆角,有些發怔。
「哼?我不管?我不管誰管?」孫驥指著他罵道,「娘才走幾天?啊?她含辛茹苦養育咱兄弟幾個,吃過多少苦?你,你就是這短短二十七天也忍不住?你還是人嗎你!」
「這已是第三幅了。」她拿起案上的筆,毫不珍惜地便往那幅大作上揮下一筆,墨跡洇開,已屬廢品。駱垂綺捲起畫,交給溶月,「你把這畫交給歷名,讓他再托信差回給孟大人吧!」半年之期快到了,孟物華,他到底有多少決心呢?
見提到孫永航,柔姬神色一軟,唇邊亦多了抹笑,將兒子拉到懷裡抱著,才點頭道:「是。你爹爹叫孫永航,是碧落最優秀勇敢的大將軍,永遠打勝仗!」
「哥哥,……」
待兩小傢伙端坐在圓桌前吃著桃米餅,喝著酸梅湯時,總算又是乾乾淨淨、秀秀氣氣的小公子了。
駱垂綺早料到有此一說,根本不見微瀾,語聲平平道:「大伯怎麼還沒想明白呢?相家一日當權,三房就永遠蓋過您這族長一頭,大哥,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她微微轉過臉,淺笑,「握在手中權勢,又有誰肯輕易讓出呢?」
「那你們也要給我教訓好嘍!」堂叔公冷冷道,指著孫騏罵,「你也是個做爺爺的人了!怎麼就那麼糊塗!你三房裡航兒是個明白人,在族中也素來是個好娃,怎麼就討了這麼個媳婦!嗯,我還聽說現在這個沒家教的是二房,大房是當年一代名相駱清晏的閨女,嗯,高門低戶,家學就是有差別!」
春陽微蹙了下眉,上前了一步,「小姐,少爺他並不知情,愛玩也是孩子天……」
「嗯。」駱垂綺應了聲,又喝起酸梅湯,眼望著窗外怔怔地出神。
荻兒輕垂著頭,唇抿得緊緊的,有些怕。溶月嘆了口氣,不由態度軟了許多,輕輕將他放到桶里,菁兒玩得正高興,見玩伴來了,更是直拿水潑他。溶月頭疼地看了會兒,終於決定隨他們去了。
「哎,相大人,聽說令婿昨兒已回天都了,那可是文氏一案終於了結了?」中書侍郎明遠瞥見相淵亦從宮門外下轎而來,便緩了腳步,趨近輕問。說來自那孫永航娶了相府小姐之後,孫家總算是起死回生了。那些孫老爺子的舊日分情亦因此再度熱絡起來。
孫永航自回影苑出來,歷名便拿了孝服緊跟在後頭,孫永航接過就往身上披了,步子未停,直奔正廳靈堂。
孫永航揮了揮手,便在靈前磕了三個頭,捻香供上,「無妨!永佑,今晚這兒有我,你們睡去吧!」他接過兩人手中的紙錢,語氣中有抹永勛從未聽過的冷淡與堅剛,就似前兒三哥請名家鍛得的寶劍,烏溜溜的劍身,寂靜里不動聲色的鋒芒,讓人心底里留著絲兒寒。
柔姬看不住,春陽也看不住,打也打,罵也罵,然而素日乖巧的荻兒就這事上始終是扭不過性子來。柔姬黯然,卻也無法。
駱垂綺看著溶月出了玄關,忽然道:「成剛,溶月的委屈,我總會惦記在心裏,你放心。」她唇角的那朵笑容始終未變,似是在說著家常的溫言暖語,覺不出半絲怒意。
「哈哈,這太簡單了!你從窗戶爬出來就行了!我在外面拉你!」小菁兒分外興奮,在為自己忽然辦成了件大事,聲音都不自覺地蜇高了幾分。
「奶奶,爺爺沒的這兩年裡,您也見著了,虎狼齊集,只為爭這條已日漸腐朽的船舵。孫兒覺得,與其叫人鯨吞蠶食于汲汲營營間,不如孫兒將之推向風口浪尖,看看到底是重振聲威的彪柄千古,還是大浪淘沙的土崩瓦解。奶奶恕罪,孫家的列祖列宗恕罪,孫永航的心很小,只裝得下一個家,只守得起自己專註的人!」低低的語聲一落,孫永航伏首又磕了三個頭,起身立起。
駱垂綺聽得這話,倒是笑了,「哪能那麼沒見識!不過是後續事宜總要商量商量。」笑意隱在話尾,頗有些意味深長。然想到這番布置,就不免想到始作俑者的孫永航,垂綺眉色一斂,由這素日來的怨里又平添一股怒氣,莫名的怒氣。
「哈!可不是!」孫永佑也跟著在邊上大笑。
看眾人退去,孫永航正身伏跪于靈前,火缽里熱浪一陣陣翻上來,蒸出眉梢眼角的水汽,沿頰滴落。這一跪,便是大半宿,直至天色漸亮,孫永航才微扭頭朝一直候在邊上的歷名看了眼。歷名揉了揉發澀的眼,輕輕將門戶闔上。
孫騏憋著聲,心中怒極,然而偏偏找不著什麼理。
「給孩子洗身子的時候,我看到小腿肚上有數條淤……打得也真是沒輕沒重!」溶月掃了眼挺認真在認字的荻兒,心忖:也是個挺乖巧的孩子,嗟!沒福氣!
駱垂綺瞧著她臉上的羞澀,心頭倒是寬慰許多,項成剛是個粗人,但稟性不壞,溶月能真心喜歡他,總算上天沒對自己趕盡殺絕。
半刻鐘後來看,屋子裡已少有乾的地方了。溶月瞪了二人一眼,與青鴛各拿了塊干布,將兩孩子裹著抱出浴桶。
「不費心!不費心!」孫騏笑著,轉過身子即是皺眉。
「嗯?」溶月不解。
那一夜,荻兒仍是受了罰,並明令不準再與孫菁見面,然而挨了手心,也罰了跪,卻始終擋不住兩個小娃娃間的情誼。小菁兒時常偷偷溜著來,出不來時,便趴在窗台上教荻兒認字;下人一不注意,兩人便溜出去玩,仍玩去回影苑認字,漸漸還背上了詩,很是長進。
孫騏皺眉思索了一陣,「柔姬,你是孫家的https://m.hetubook.com.com好媳婦,荻兒又如此聰明伶俐,這還不興給過個生辰?」他呵呵一笑,「這樣吧,這大府大院所有人集起來到底也吵些,又拘禮,不如咱就自家房裡的人聚……」他瞅了眼有些沉下臉的柔姬,忙討好地再補了一句,「要不再叫個戲班子!日前天都里都傳一個叫《追魂》的戲不錯,咱就叫一班子來!」
然而一入園子,菁兒就馬上換了副模樣,看得荻兒有些奇怪,又有些有趣。好不容易摸到堂屋邊上,菁兒抱著廊柱往裡一探,終於吁了口氣,「嘿嘿,沒人!咱們快去吃!」
嗯?駱垂綺側目。
進門一看,果不其然,菁兒正抓著一塊桃米餅往嘴裏塞著,只是,他邊上也有個小娃娃,一身的污泥與菁兒相類。
一旁的荻兒見狀,也跟著在邊上站好。
駱垂綺聽了,忽然問了句:「溶月,你覺得青鴛適合呆在這兒么?」清泠泠的杏子眼此刻意緒不明。
菁兒一聽娘親問話,立時挪了挪小屁股,滑下凳子,在邊上規規矩矩地站好,「菁兒去挖知了了,娘!」
相淵深思著明遠的話,總是覺著有些莫名的涼意。明遠是在捧他,藉著誇孫永航捧他,也是想拉攏他,繼孫老爺子去后的又一強援。但為何他忽然要提到這些?文斕公主一事,是謀逆,是十惡之首,女皇除她,借了孫家的手。此次貶謫鈺華夫人,也用了孫家的手,這二者之間有關係嗎?
午後的日光帶著炙人的熱力,濃陰亦遮擋了不了幾分,蟬兒在梢頭看不見的綠葉堆里嘶鳴,孫老夫人的靈前斷斷續續的總有著哭聲,這前廳的鬧騰,越發顯得回影苑的一方清靜。
「嗯。」溶月小心收了,並不多問。
送完了孫老太太的殯,一切又回復平靜,這麼過了七日,五月初八,相家二老遣了小廝來問柔姬,今年的芳辰如何過法,辦在孫家,還是回府。
「只是,今日若非是大長輩在,只怕相柔姬也不會輕易服軟。唉,相家,到底尚書的手能遮起一片天哪!」駱垂綺依舊輕言細語,眼神望著戚荃不知何時拿起的針線活兒。
「姑爺領著,領著菁公……」春陽小心地說著,卻仍在說出「菁公子」這三字時聽得柔姬將茶碗拂于地上,驚了邊上的荻兒一跳。春陽趕緊拉過荻兒,改口道,「想是不放心那孩子,人送到了,自然也該回園裡來的。小姐,您看要不要先把這事告訴老爺夫人?」
孫驥見真把人叫來,對於相家到底難堪,一個不舒坦,對於孫家還是影響極大,不如見好就收。於是他急忙攔了攔,「叔公,何必動氣!您老身子要緊,可彆氣壞了身子!那媳婦該教訓,有我們也就夠了,哪還用您親自出面!」
「哥哥?誰是你哥哥?」柔姬瞬時冷了眉目,面色凌厲起來,「他還會寫『孫永航』這三個字?」
「堂叔公!您消消氣!我不正罵著三弟嘛!」孫驥立即討好地攙過老人,將他扶至廳堂里坐著,趕緊奉茶。
日影西斜,雲霞匯聚,火紅一片,駱垂綺默默看著,終究未發一語。
「好!」孫荻受著這笑容招引,終於拋下了娘親以及春陽的教訓,一骨隆爬起來就朝窗邊走。
六……自五叔走後,最小的六叔一直是二老最疼寵的,情意也最深濃,而如今,卻是連送殯都無法親臨了。連著二老走時,六叔俱遠戍邊關,此番追思,彌見痛悼。
至今微月夜,笙簫來翠巘。
菁兒一聽不罰,簡直大喜過望,當即將平日教的那句大聲背了出來:「今日事今日畢!」
「娘親在問你,菁兒?」
「怎麼搶?」安纓急問。
大房的孫驥見三房的氣焰有所收斂,心中也不無得意,那安纓原先嫉妒著駱垂綺,眼下卻又眼紅起相柔姬的得勢,此時見相柔姬挨罵,心中也著實出了口氣,「爹,這回三房可算是觸了霉頭了!」
「那爹爹的名字怎麼寫的呢?」荻兒好奇又天真地問著,「哥哥說他就會寫!娘,你也教我寫好么?」
話未落已叫柔姬截去,「什麼天性!他是什麼人?你孫荻又是什麼人?你今日可以跟她的兒子玩,明日是不是就不認我這個娘了?」
「唉,這孩子,就是淘氣!」駱垂綺笑嘆了聲,然卻沒有半分的惱意,「這會兒不知又溜去哪兒玩了!」
溶月點了個頭,便不再多言。準備了兩桶水,卻在菁兒淘氣的堅持下,兩小傢伙都擠在了一隻桶里玩。溶月先幫菁兒褪了衣服,再不情願地服侍荻兒,然而待褪去衣物,要抱入桶里時,卻有些驚愕地發現,那柔細稚嫩的小腿上有數道於痕,紅紅青青的印子,不管是何人身上的,但映著這麼一個沉靜寧秀的孩子,總覺突兀。
于寫雲自是滿口攔在前面,要在孫府里辦酒。然而話才應出口,大房卻發話了:老太太的喪期還未過,家中怎能開宴?
孫驥聞言,將酒杯一擱,斂起了笑。言語之勝,毫無用處,關鍵還是在權。孫驥也是明白人,今日一鬧,固然是在族中立了些威信出來,然而也得罪了三房身後的相家,今後的日子,不可不慮。他想著往後的可能會有的麻煩,心中又忽然後悔,繼而怨責于駱垂綺當日的勸言。「你也知道那尚書府不好惹,怎麼當日還鼓動著我出頭?」
走至玄關,卻聽見裡頭有些響動,二人先是詫異,既而又是好笑好氣。準是菁兒玩得餓了,回來偷吃!
「你這個不孝子!娘屍骨未寒,你就要在大辦戲班來尋歡作樂了?你,你還有沒有良心!」孫驥沉眉怒罵。
這間屋子原本是用作廚倉的,多年只堆放些大物件,少有人進出,因此便和_圖_書帶了幾分陰森。孫荻縮在一邊的角落裡,睜著一雙略呈杏仁形的眼,烏溜溜地四處看著。
荻兒想著日前吃在口裡的那股香甜,也不由咽了咽口水,肚子跟著餓起來。他搖著菁兒的手,「哥哥,我肚子餓了。」
「大娘。」荻兒有些著迷地看著駱垂綺有些親近地低語,雖然那笑意並不多暖,但這溫和卻讓他心中覺得異常留戀。這一聲「大娘」他喚得用心。
「溶……」荻兒見溶月冷淡的眉眼盯著自己,便微微挺了挺身子,極輕地喚了聲。
荻兒見她瞅著自己,覺得自己該叫,然而有了之前溶月這一處,他又有些怯意,那聲不甚清楚的「娘」便在喉間翻滾了下,聽得不甚分明。
項成剛聽著有些不對,卻又覺不出什麼不對,只好應了聲。不一會兒溶月拿著衣裳過來,一切便又復平靜,波瀾不興。
「別看啦!我們悄悄溜出去,再悄悄溜回來,別人一定不知道!」菁兒拉拉他的手,很作勢地往四下里小心打量著,「快走吧!我們去挖知了!」老菜頭爺爺上回給他看過的,說是長在地底下。菁兒一直覺得奇怪,那個醜醜的東西怎麼還能當葯吃呢?
駱垂綺見狀,不由也朝他看去,細細打量間,額際軒朗,眉黛清秀,那鼻,與菁兒無二,都像極了孫永航。那唇廓,她胸口一悶,轉開了眼。
荻兒咬著唇點了下頭,又馬上道:「是荻兒不好!惹娘生氣……」
「剪髻知禮,封鮓識矩,四十載含辛茹苦三荊立;星坼悲聲,余香惜情,十二宮駕鶴騰雲九霄回」余香惜情,府中大概只有送終榻前的大伯能說上這話。然而這聯里,又有幾分真情切意?
怪君呼不歸,定為花所挽。
「嗯,我也餓了!」菁兒聽著荻兒叫在耳邊的一聲『哥哥』,心裏有些得意,便裝著大人樣微微昂起頭,拉著荻兒往回影苑跑。
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
「……」荻兒見自己娘親怔怔地滑下淚來,便乖巧地走到跟前,總是自己淘氣,讓娘親生氣了,「娘,荻兒讓娘擔心了!」
溶月臉兒微紅,笑著,「這回倒不是,近來他已經注意多……想著他是武職,衣裳總是費的!」
駱垂綺眉宇微揚,「你娘會教你。」
青蛟走玉骨,羽蓋蒙珠巘。
原本心底有些期盼的相柔姬見此事鬧到如此地步,也只得作罷,此時回相府也不妥當,這生辰只好草草了事。當晚堂叔公的責罵自然沒人敢去說叨,但風言風語仍是不免,畢竟有些傳入耳里,相柔姬聽了只心中干氣,卻又發作不得,悶了幾日,受了暑,頗吃了些湯藥才見好。
駱垂綺微仰起臉,輕輕一嘆,繼而問:「菁兒是不是又跑去哪兒玩了?」睡個午覺,先還好好地,趁著她睡沉了,就馬上偷溜出去了。
「哼!你身為族長,居然要眼看著弟弟犯下不孝大錯,你這個族長怎麼當的?這傳出去還像話?簡直丟盡了孫家的臉!」老人兀自氣呼呼地,奉上的茶也給拂在了地上。他瞪著堂前躬身而立的子弟,忽然問,「老三!你這是要給誰辦壽宴啊?」
駱垂綺語聲也未見嚴厲,然而菁兒卻已怕了,「菁……沒有認字。」
菁兒在娘親面前不敢造次,乖乖應聲。溶月沉著臉上前,準備拉了人就走,誰知菁兒一手還拉著有些怯懦的荻兒。溶月朝荻兒也掃了眼,見他短小的身子有些畏怯地縮在菁兒的身後,雖有懼意,然那雙沉靜寧秀的眉目卻幽幽麗麗的,倒是有幾分熟悉之感,可見外面傳聞也並非空穴來風。
柔姬想著去年的熱鬧,又兼之孫永航仍未回都,荻兒不貼心,心中早已悒悒,此時又聽說這般,不由開口抱怨,「也是好久不曾與爹娘聚聚,心中著實思念,也想趁著這次回去看看,還望娘恩准。」
駱垂綺聞聲抬頭,「就說我,你自己不是?」她淺笑著掃過溶月手中提著的針線籃子,裡頭一件淺褐的立領大袖襦 「成剛又弄破衣裳了?」
負米未成心,王裒搵淚易為別
相淵抬頭望了望這禁宮瓦檐上的鴟吻,夏令的日光已亮射出來,帶著熱度,分外刺目。他吸了口氣,又復低首瞧著自己的雙手,如……真是如此,他該是什麼立場?不論在誰的眼中,他已確確是信王的人了呀!女皇若是猜忌信王,那又為何要用孫永航?他是他的女婿啊!還……孫永航已知曉些什麼,與女皇有了某些默契!一思及此,相淵不由僵直了背頸。
「他去那兒了么?」柔姬眼神見厲,直問站在邊上的春陽。早些兒聽說他居然回來了,趕著這千里之遠,風塵之苦,她心疼,卻也歡喜。抱了孩子就出了門,她雖怨,卻依舊心懷激切,不管如何,他疼著荻兒!總以為今晚他會來這兒,忙吩咐備下熱水好菜,卻是守得月上中天,只有個春陽領著孩子回來。他,卻帶著那個女人的兒子去了回影苑,連半個影子也不留給她!
「他娘把他關在黑屋子裡!」一旁的菁兒三心二意地插了句嘴。
溶月見她面色有異,也不多問,只把今日的一些喪儀事項一一細稟了,等她拿主意。
孫永航有些微詫地細看了看眼前這個幼弟,良久才欣慰一笑,「永勛也成長了,這家裡有你,我也放心不……」他忽然轉開眼,望向偏西的一處檐角,語意似重似輕,「我不在的時候,你多擔待。」
「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守孝期間居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要辦什麼壽,這不懂孝道、不顧廉恥的事還是頭一次聽到!孫家、孫家怎麼出了個你這樣的子孫!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這廂兩兄弟大吵,早已驚動了孫府上上下下的人,一干仆眾個個圍在邊上瞧熱鬧。而大房的長子孫永佑也在此時攙了族中的大長輩過來了。
駱垂綺正洗了把臉,方才在大伯孫驥那兒也著實費了番口舌。溶月見她擦了臉,便遞上了盞酸梅湯,見駱垂綺臉上頗露冷意,她不由抱怨了句:「同一是家子人,怎麼有人那麼不識好歹!航少爺要是出了事,他們哪裡就會好去!」
駱垂綺溫淡的眼光掃過兩人滿身的污漬,以及那雙沾了泥巴的手,杏眼微垂,「溶月,先帶他們去沐浴,換一身衣服才准吃東西!」
「呵呵」溶月笑了聲,重重點了個頭,「也不知怎地,這麼愛桃米餅,我昨兒做的幾個全不見了,想也是菁兒偷溜回來吃的。也真是,正餐就沒見他那麼聽話!」
昨宵雷雨惡,花盡君應返。
他一直很聽娘的話,也聽春陽的話,鬼應該不會來抓他吧!可是,可是娘為什麼要把他關到這兒來呢?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錯了,只隱約記得自己叫了聲哥哥。
柔姬但聽得這般說,多少也打散了些心中不快,便道:「叫爹爹費心了!」
黑白單二色的挽堂里,大伯庶出的孫永佑正和老四孫永勛一起守著,剛過點,正在燒紙。邊上三五個下人正收拾著香燭。透過濡濡的火光,靈堂顯得格外冷清。
孫永勛呆了陣,才微皺眉,瞅了孫永佑一眼,「那爹娘和大伯這……」
菁兒扁著嘴,眼中漸漸畜起了淚。一旁的荻兒咬著唇看著,心中雖然也怕,卻仍是勇敢地開口:「大……哥哥是因為要帶我捉、…………」他心急地要說什麼,然後卻忘了那蟲兒的名字。
孩子畢竟只是孩子,然而怎麼教,卻與她無幹了。駱垂綺有些淡漠地想,既而應允,「你若是想,便過來學。」
「咦?相大人並不知情?」明遠直覺有異,微斂了眉細思,昨日傍晚,不是有許多人瞧見孫永航懷抱兩個娃娃騎馬游弋么?怎麼身為泰山的相淵卻不知情呢?他深思地再打量了眼相淵端嚴的面色,心下微轉,已略有些數了。「啊,」他翻折著自己的袍袖,淡笑了聲,「想是下人看錯了吧!」
「荻兒,你今天和誰去玩了?」抹去淚,柔姬擰眉看著溫順站在面前的孩子,沉靜的眉目,遠山有色,近水無痕,一抹清泠泠的神色偏就像那個人。為什麼?偏偏是她的孩子?無親無緣的,這是天報么?
哥哥是哥哥啊,難道娘不喜歡他叫哥哥?可是他喜歡!哥哥笑起來,就像娘摟他的手一樣軟乎乎的,而且娘會打他,哥哥不打他的,還說他長得像小老鼠。
「呵呵」一提菁兒,溶月就笑了,「我瞧見了,賊頭賊腦地從你床邊上翻下來,還差點撞上椅子呢!」她笑了一陣又道,「小姐,也不用擔心!菁兒雖是貪玩,可不會出了分寸!瞧他定是等你睡了才溜,還衝我直搖手,就知道這孩子還是挺有孝心的。雖想玩,還是怕吵著你!小姐,孩子還小,只要康康泰泰的便是大安了。」
「嗯?有這事?」相淵立時轉首相問,「明大人,此事當真?」
鈺華夫人自然是成不了勢的,照理不必如此嚴苛,那為什麼還要孫永航一查到底呢?今兒的朝會想也是要將這徹查的旨意頒下來了吧!女皇的用意到底在哪兒?若單單是對付鈺華夫人,大可不必如此,這根本不能與文斕公主同日而語。……莫非是敲山震虎?
「謝謝大娘!」荻兒開心極了,歪著腦袋便跑到菁兒這邊,與他一同看著那些全然不識的字。
「堂叔公,您老怎麼來了?」孫騏瞅見這老頭都來了,頓時頭皮發麻。同時心中亦奇,遠在天都東郊的堂叔公,都已經九十開外了,怎麼消息還那麼利索!
荻兒驚訝地看著娘親驟然冷厲的神色,小小的身子因加重的手勁有些不適地扭了下,「娘,疼,荻兒疼。」
駱垂綺眉微微一挑,「你覺得是嗎?」
「小姐!」春陽有些不忍,然而見柔姬臉色青白,目中蘊淚,指甲已掐得膚間隱見血痕,心中黯然,只嘆了口氣,便拉著荻兒離開。
駱垂綺細細打量了眼,心中微沉,那笑意也斂了三分,只是溫淡。溶月此時卻是全然板下了臉,「菁兒!」
「唉,我就說幾句,你幹什麼!」溶月忍不住數落他。
這晚用過飯,溶月將孩子送回了秋芙院,回來時已氣得臉色發青。正巧項成剛來看溶月,順帶也帶了些玩意兒逗小菁兒玩,聽得溶月的回話,立時火暴脾氣發作,要衝去揍人,溶月死活拉住,才免了事。
「也是。」駱垂綺攏了攏發,點了點頭,與溶月兩人一齊往前廳走。
「嗯!永勛,奶奶這兒你替大哥儘儘孝!」孫永航拍了拍這個小弟的肩。
「小姐放心!我今兒已托歷三娘囑咐了門房,菁兒只在園子里玩,就由他玩吧!」溶月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池塘是上回做了鐵規矩不許近的!菁兒素來聽話,這個教訓過了的錯,他不會再犯的。」
愈發好奇的菁兒拉了孫荻的手就跑,接著,便是滿後園地挖,結果自然是半隻也挖不到。兩個小傢伙根本沒這個耐心往深里挖,往往挖個小孔就換地兒了,倒是滿園的花花草被拔了不少。
忽然,他聽到一陣古怪的「吁吁」聲,孫荻直覺抬頭看向窗子,那裡剛好探出一顆小腦瓜,精靈似的神氣便撲入眼帘,一掃整間屋子的陰森與腐朽,劈入一室陽光。
孫永航立定在堂前和_圖_書,只望著楠棺出神。孫永勛抬頭一見是他,著實驚了一跳:「大哥?你怎麼來了?你不是……」
「哼!」老人一跺拐杖剎了他的話,「什麼乖巧懂事?在祖母喪期就大肆要長輩替她操辦壽宴,好大架子啊!這樣的媳婦還算什麼乖巧?算什麼懂事?簡直是有辱家聲!來人,把她給我叫來!……」
孫騏熱出了一身汗,支吾了半天,見推搪不過,只好答道:「給媳婦。」語罷又急忙補上幾句,「她初入孫家,就給生了個大胖孫子,又挺乖巧懂事,所以……」
「奶奶,請恕孫兒不孝,孫兒只得守您今兒這麼一晚。」眼望著靜靜懸垂的白幡,他頓了頓,「爺爺在世時,曾經問過孫兒,會不會認命。孫兒當日未答,今日就請奶奶代為轉達吧。孫兒不認!孫家之於天下,便是沙壘之於大江長河。不搏激流,無以成其勢;不守塊壘,無以持其形。孫家已歷百年,聖意難揣,這孫家的兩難是時候改改了!」孫永航平平道來,明明是破釜沉舟的剛斷,語出卻氣如沉淵,不見微瀾。
不妝艷已絕,無風香自遠。
「你沒有認字,卻先去玩……你說,要受什麼罰?」
歷名一怔,隨即應諾出去。孫永航再度朝靈堂看了眼,一整衣衫就往外走。才出正屋,就見孫永勛剛從旁院轉出來,一見他,微愕,「大哥,你,要走了?」
駱垂綺闔了闔眼,輕吐一口氣,抿了口茶,是平江的岩茶,芳香四溢,卻不是她的口味。略一皺眉,她道出今後的大計。
長長一夜的伏跪,使得膝蓋僵麻發顫,孫永航藉著歷名的輕扶,才直立起身。「備馬。」
溶月一聽微紅了臉,有些扭捏地去拿衣裳,項成剛也轉了臉色,搔著頭皮傻笑。
溶月微哼了聲,「他娘自個兒也不把孩子當回事,哪還用我們外人來操心!」
他想和哥哥去玩了,可是,現在他卻被關在這裏,哥哥會等他嗎?等不到他,哥哥會生氣嗎?也像娘一樣打他嗎?
溶月皺了眉,憋了會兒,仍忍不住輕問了句,「這是你娘打的么?」
「嗯。」她略應了聲,仍正色問著菁兒,「那你今天認字了嗎?」
柔姬看著跪在跟前的兒子,心裏也辨不清是何滋味,想想的確沒什麼錯,然而這欲軟的心在看到那副眉眼時,卻又是夾嫉夾恨,夾怨夾悔。「他不是你什麼哥哥!他根本不是你什麼人!你亂叫什麼!從今往後不許再見他了!」
荻兒聽著全然不懂,想問,又不敢說,憋了許久,終於看著已翻開冊子開始認字的菁兒期盼著道:「大……我,我能跟著哥哥一起認嗎?」
駱垂綺點了個頭,「想來是奶奶也曾囑咐過她什麼吧。」伸手揉了揉眉,她隨口問了句,「菁兒呢?我剛在靈堂里沒見著他,又回來吃桃米餅么?」
孫驥聞言不語,駱垂綺瞧了會兒,再下一記猛葯,「想要,只有搶過來。」
夏日夜短,離卯時尚有一刻,天便已經大亮了。青石磚鋪就的宮廊下,已有三三兩兩的朝臣緩步著。
「夏日的日頭有暑氣,這般曝晒,孩子易沾暑熱。」駱垂綺淡道,「孩子的身子總是單薄的。」
阿萍曾說過這裏晚上有鬼,真的有嗎?真的只在晚上出來嗎?白天會出來嗎?他不想怕,但腦子裡卻忍不住冒出這些疑問來。
駱垂綺冷眼瞅著這三人,心中不耐,便將眼光放在一直悶坐著不語的戚荃身上,等三人笑夠了,才輕道:「大伯,爹娘的心全叫相柔姬給蠱惑住了,連如此大逆的事也能開口答應,……幸虧大伯是族長,也只有您才能鎮得住了。」
話未完,孫永航只朝他點了個頭,淡道:「別聲張!我天亮就走!」
余妍入此花,千載尚清婉。
然而駱垂綺卻聽清了,正因聽清了,唇際又添淡漠,想來,那相柔姬從不曾提起過自己的存在吧。也是,何必提起呢?她自嘲一笑,輕道:「論禮,你該喚我大娘。」
將近酉時,溶月歇了手中的針線活,展開比了比,覺得還算滿意,便收拾了,從偏廊轉回屋裡。路過後房,見駱垂綺已坐在案前看著一幅畫,便走了進去。「小姐,怎麼不多睡會兒?」太夫人的喪儀雖說由夫人辦理,但許多細務,實則全由小姐勾划著,也著實繁重。有些日子了,都睡不踏實。
「……」荻兒被嚇出了淚,只知道是自己惹了娘親生氣,然而卻不知所犯何錯。他軟軟地叫了幾聲,卻見娘親容色更厲,只有低垂了頭,扁著嘴在圓桌前跪下,「娘,您別生氣,荻兒給您認錯。」
駱垂綺靜靜看著,忽然道:「溶月,那件趕了兩天的衣裳怎麼不給成剛試試?」
孫永勛點了個頭,拉著才十五的永佑離開,在跨出房門時,忽又頓住,「大……你,你去……」想問,卻在面對孫永航眼底泛冷的詢問時,咽下,「菊兒,給航少爺備些熱茶點心!」
「……可是,大哥你才來,不去,不稍微梳洗一下,用些飯菜再走么?」孫永勛瞅著自己這位愈見冷凝的大哥,忽然覺得有些話說不上來,末了只低道了一句,「大哥,你放心!昨兒晚上我已經吩咐下人了,沒人知道你在這兒守了一夜,只當昨兒夜裡就走了。爹娘……相夫人這兒都不知情。」
荻兒抬頭看向娘親,只覺那素來冷淡的眼裡而今更添一番惱恨,那眼神讓他心裏有些怕,斜挑的眉不自覺地皺了皺,溫順,甚且有些討好地答道:「娘,荻兒今日認識了個哥哥,他還給荻兒吃桃米……娘,他說爹爹是大將軍爹爹,叫孫永航,爹爹是嗎?」
孫驥掃了她一眼,笑著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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