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負春風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七十一章 希冀

第七十一章 希冀

時時刻刻坐在案前,手中握著硃筆,翻閱著數百份或輕或重的摺子,他彷彿就能靜下心來,不再想起心中無法磨滅的那個娉婷女子。
君于遠沉默了許久,終究下了決心,幽幽道:「朕的皇后,還欠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官道兩側的百姓,人頭洶湧。
君于遠微微一笑,眸底蒙上一層淺淡的哀傷。
那是一雙明亮沉靜的眼眸,猶如黑曜石般,閃耀著璀璨的光亮,有著難以言說的美麗。
熟悉的眼神,曾經千百遍在他的夢中徘徊。
沒有腥風血雨,沒有陰暗權謀,沒有爾虞我詐,更沒有虛偽與欺騙,有的只有無盡的祥和……
黑壓壓的人頭,一張張臉容皆帶著或好奇的神色。
君于遠在寂靜無人的夜晚,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若他就此追隨蘇言而去,會不會就這樣得到救贖,再也不必沉淪在這無盡的痛苦與悲傷之上,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折磨。
慢吞吞地展開信函,他淡淡一掃。
那天蘇言鳳冠霞帔的模樣又是那麼的美麗,艷麗的面頰暈著酡紅,唇邊噙著一抹羞澀而幸福的笑容,令他完全移不開視線……
沒想到,這一生他會為蘇言送葬兩回。而棺木中,相同的也只有一件她最喜歡的衣衫,除了此物,空空如也。
只是拖了這麼久,總歸要給眾人一個結局。
他心中還有許多話,來不及親自告訴她。
既然兩年的時間仍是未能找回她,君于遠暗忖著,這一份難言的執著,也該到盡頭了……
hetubook.com.com便是伺候多年又善於察言觀色的他,亦無法再從這位年輕的帝王身上看出半分喜怒。
不知不覺間,已是兩年。這幾百個日夜,他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消息,卻一次又一次地黯然失望。
只是他晚上一闔上眼,腦海中便會閃過蘇言或笑或嗔的面容。回憶起兩人曾同榻而眠的日子,念及當時的安心與平和。
最終,只能一夜未眠。
「咳咳……」
宮門緩緩打開,一輛古樸的馬車緩緩駛入。
這世上如何有後悔葯,而今這些又能跟誰說?
他張開眼,掌心輕輕摩挲著棺木,目光漸漸柔和。
只是此時此刻,數百個時日後的今天,君于遠忽然覺得倦了。
那一日喜慶的大婚之際,蘇言的轎子到來,自己的心底是說不出的歡喜。
君于遠怔忡一瞬,毫不猶豫地下了馬車,朝那人遠去的背影追隨而去……
君于遠放下手中的信函,心裏暗暗嘆息。
沒有想象中的悲戚痛哭,不似平常人家披麻戴孝,更沒有價值不菲的陪葬品。
只是下一世,即便蘇言不願,他也要死在她之前……
他亦留心收集了琴譜孤本,蘇言愛琴,看見定會高興……
足足兩年,他一直沒有放棄過。
他不得不封鎖了坤寧宮,將殿內所有的物事擺放在原處,命人不得擅入,違者論斬。以求得了心安,屏蔽了魔障,免得自己再走火入魔。
永無止境地找尋下去,只會持續地損人耗力。
果不其和_圖_書然,到崖下搜尋,依舊毫無進展。
一次次地祈求,一回回地希冀,上天卻始終沒有聽見……
若果還有來生,自己只願不再生在皇家,與蘇言成為一對平常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每天在柴米油鹽的雜事中,或許有些爭執,卻相互扶持,平安度日。
李唐睇著身前的帝王,自從兩年前在玉峰山上的那一夜后,漆黑的雙眸似是失卻了所有的光彩,越發暗沉難明。
「不必,老毛病罷了。」那一夜君于遠悲慟過甚,導致內力反噬,險些走火入魔,經脈盡斷而亡。
他捂著胸輕輕咳嗽,身旁的李唐連忙上前,急急道:「皇上,可否讓譚老御醫來看看?」
站在皇宮內,每一處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以及兩人的點滴回憶……
明國即便再強大,國庫龐大的支出與他的下屬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損耗。
當初的他胸口落下了一個洞,無法修補。如今,君于遠自覺這顆心早已千瘡百孔,不復以前。
蘇言失蹤兩年,朝中議論紛紛,均被新帝一一壓下。
自從兩年前的那一夜,五百名侍衛便再也未曾回到洛城,而是長期留守在玉峰山下。
他更悔恨,為何那時候的自己會看不出蘇言的猶豫與不舍,看不出那雙眼裡的悲傷與依戀。
只是短短一瞥,足以令君于遠暗自心驚,壓抑不住胸口洶湧而起的狂喜,幾乎要立刻將那呼之欲出的名字喚出。
「放下罷。」寢殿內,一身明黃錦袍的男子立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窗前。寬大的袍子,瘦削的身形,以及明顯蒼白的面容,眉宇間是幾近掩飾不住的倦意。
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將結束了。
一千銀色甲胄的御林軍在前方開路,八匹雪白無瑕的駿馬,車內一口上好的棺木,卻有一人守在棺前,一襲明黃尤為突出。
每隔一月,事無巨細一一上稟。
只是最後還是落下了病根,身子比往日孱弱了不少。
君于遠已經記不起,他有多久沒有安穩地睡上哪怕是一夜……
玉峰絕崖,從來沒有人能全身而退。不但石壁陡峭,沒有任何落腳之處,且崖底深不可見。
坐落在洛城中央的宏偉皇宮,亦掛起了白綢,搭了祭拜的高塔。宮牆內外響起一聲聲的古鍾,沉重且蒼涼。
可是,卻也別讓自己在黃泉路上,等得太久了……
寒冷的冬日,原該喜慶歡騰的守歲之際,洛城卻滿是蕭瑟冷清。每家每戶取下了綵帶和府門的紅燈籠,路人行跡匆匆,鮮少有人串門賀喜新年。
君于遠身為明國的帝王,不可能就這樣無窮無盡地等下去……
君于遠垂著眼,長密的睫毛微顫,沒有像往常般急著上前打開信函。
有體貼的兒媳,有乖巧的孫兒,有孝順的兒女。
直到離世的一刻,他們還能手握手,再也不分離。
將六部無需緊急處理的政事攬在了身上,君于遠的案頭每日的奏摺都需三名宮侍抬出抬入。
譚司浩用太醫院里最好的藥材,擬定了最適合的藥方,仍是不能令和-圖-書君于遠全然痊癒。
兩旁送葬的路人隱約可見車內的男子垂著頭,單手覆上棺木,沉靜且平和。
若是在大戶人家,旁人定是以為這去世的並非正室,而是無關緊要的小妾。
可是換做皇家,帝王親自送葬,卻是難得一見。
君于遠總是念想著,哪一天若蘇言回來,坤寧殿的一切都不曾挪動半分,她定然會歡喜一草一木如同從前。
他還沒告訴蘇言,自己想了多少年,才能跟她在一起。尚未說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尚未感激蘇言為自己做的一切,尚未給她幸福的未來……
君于遠很明白自己的身體,雖說有些好轉,卻反反覆復,毫無起色。
他轉過身,發白的指尖輕輕拆開信函。
李唐暗自嘆氣,規規矩矩地行禮后正要躬身退去,卻被帝王喚下。
君于遠不相信蘇言就這樣死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派往了一批又一批的死士下去搜尋,卻至今一無所獲。
心底輕輕一顫,似有所感,君于遠略略抬起頭,往外一看。
如果那一天會到來,倒不如自己而今便親手斬去這牽絆,免得往後入了陰曹地府,要被蘇言狠狠責問,沒有盡到一個君王應有的義務。
他總是不自覺地命御膳房烹調蘇言喜愛的素菜,擺上一桌,生怕御廚的廚藝不似以往,有所改變。
絕崖甚為險阻,下去的人至今還無一人能生還。
他也擔心,這樣心存希望的等待之後,自己終有一日會不會就此崩潰癲狂。
由始至終,君于遠還不相信那m•hetubook.com.com個聰慧的女子就這樣了斷性命,從他身邊徹徹底底地離開。
馬車內的君于遠定定地看著身側的棺木,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上一次,自己只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可以陪著久一點,再久一些。
半百之後,兒孫滿堂,承歡膝下。兩人白髮蒼蒼,悠閑地看著孫兒女在周側玩耍,耳邊儘是清脆的歡聲笑語。
「皇上,玉峰的侍衛送來的飛鴿傳書。」大內總管抬腳走入承永殿,躬身稟報。
君于遠除了繼續站在明國的巔峰,坐在金鑾殿上,別無選擇!
這位老御醫曾言,心病還須心藥醫。新帝長期鬱結在胸,即便有靈丹妙藥亦不能讓他恢復健康。
如今,卻覺得這條路,長得令人窒息,一點點地粉碎掉他心中僅存的希望。
兩眼相對,那人迅速轉開了眼。
深邃,淡然,清透,猶如一汪秋水。
只是一想到她曾經的付出,她曾經的犧牲。
幸得譚司浩用一手銀針,硬是將帝王從閻羅王的手中搶回了性命。
君于遠亦後悔,當初怎會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誤信了先生的話,讓其帶走了蘇言。
卻在其中,有一道清澈且毫無雜質的視線。
雪色的白綢將馬車包裹得嚴密,涼風吹來,飄起幾分。
思及此,君于遠不由苦笑。
若是如此,或許還能留下了蘇言,兩人還能攜手走完她餘下的,為數不多的時日……
指尖撫過冰涼的棺木,漆黑的眼眸微微闔上。
「咳咳……」他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身子休養了兩年,仍舊無法恢復到之前的狀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