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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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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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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他把微熱的臉,迎向微涼的夜風:「可是,我的月亮,碎了。」
婚事一定,北魏皇室與丹楊王劉昶就成了姻親。劉昶原本就是南朝宋文帝的第九子,討伐南齊名正言順。有了這個理由,拓跋宏很快就頒布了第二份詔令,「借兵」給丹楊王,討伐南齊。說是借兵,劉昶不過擔了一個虛名而已,這場戰爭的主力,完全是北魏的兵力。
她繼續埋下頭,認真數著手裡的線股,卻聽見雕花軒窗下,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你這副神情專註的樣子,真是……我從沒見過我的生母,可我總覺得她應該就是這副樣子。」
四面是水天一色的沉沉暮靄,波光無聲蕩漾。仰頭便是燦爛星河,宮殿樓宇、朝堂後宮,一切都離他們遠去了,只剩下渺茫之間的一葉扁舟,還有兩個人、一壺酒。
拓跋宏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他仰頭喝乾壇中的酒,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總有一天,橫亘在朕面前的障礙,都不再是障礙。即使明知命運如此,朕也要走下去。」自稱上一點點細微的變化,已經把他重新變成了談笑間指點山河的帝王。
「皇上不喜歡,」他捧起沾著泥土酒罈,湊到她面前低聲說,「可是宏哥哥喜歡。」他看出馮妙的驚恐緊張,貼著她耳邊柔聲低語,一手捧著酒罈,一手拉過馮妙的小巧手掌,帶著她專挑小路、繞來繞去,竟然穿到了碧波池邊。
拓跋宏抬起頭,迷離的醉眼看向擁抱著他的婕妤,圓月剛好在她身後,給她塗抹上一層清霜。身上被冰冷的夜風一吹,忽然變得滾燙起來。他俯身,銜住馮妙露在棉布外的一點指尖。
馮妙盯著他的手掌看了片刻,他們是夫妻,卻要這樣跳牆出去相會,實在荒謬。可不知怎的,她寧願像現在這樣,也不願再進崇光宮。她用纖細的腳鉤起床榻邊的珍珠絲履,人撐著雕花窗欞跳上去。拓跋宏在窗外張開雙臂,讓她穩穩地落在自己身前。
「既然是採買的,那就好辦了。」馮妙壓著聲音,低低地咳嗽幾聲,然後凝神細想,「你派信得過的小宮女,出宮去找跟嫁衣顏色相同的絲緞,不管開價多少,先買回來。這邊你仍舊裝作不知情,用原來的布料刺繡。等外面的絲緞買回來,要辛苦多綉一份。到了交工的日子,你就把絲緞綉成的拿出去交差,別的什麼也不用再說了。」
她貼在予星耳邊,低聲說:「你在綉那幅新的絲緞時,用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種針法,再按我說的,把那幾處故意透露給你身邊可疑的小宮女知道。記得,一定要分別透露,讓她們每人知道的特徵,各不相同,這樣才好辨別。」
小舟輕輕晃動,波紋一圈圈向外擴散。
「時間已經過半,重新綉都未必來得及,」予星恨得直咬牙,「再說,公主嫁衣用的布料都是專門從宮外採買來的,現在到哪兒去找那麼大幅的精細棉布。」
送走徐姑姑,馮妙心中越發忐忑不安。她還沒想好,該用什和圖書麼樣的心情來面對拓跋宏,他一時親密溫存,一時又殘忍決絕。如果只是要討他的歡心,那也簡單,可是……
馮妙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驗證。皇帝下詔,將彭城公主改封陳留公主,食邑加倍,下嫁丹楊王世子劉承緒,准許以長公主的儀制籌備婚禮。
郭泉海對馮妙倒是十分客氣:「婕妤娘娘大約沒做過刺繡這樣的活兒,只要把原來的線剪掉,用純色的絲線重新綉一遍就行了,不用整件都重新縫製。今天開始日夜趕工,還是來得及的。」
「原來是這樣啊,到底還是郭公公經驗多些,」馮妙轉身對太皇太后說,「陳留公主下嫁,事關皇室體面,為了穩妥起見,我看還是把整件嫁衣都拿到外面陽光下,仔細看看。這個侍工既然敢偷懶,說不定還有別的地方也不好,正好一起彌補,免得到時候讓人挑出把柄來。也請太皇太后和太妃娘娘移步,看看嫁衣上還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手指緩緩向下壓,將妝盒的蓋子扣攏。馮妙安慰自己,那麼多人想求子都不能如願,也許一次,並不會有什麼,還是等到下次再說吧。
「妙兒,我想要你,做我真正的妻子。」他俊朗的眉眼間,滿是真誠,如同在佛寺祈願一般。不是皇帝和妃嬪,他想要馮妙,做拓跋宏的妻子。雖然他一再提醒自己,那是馮氏送來的女孩兒,不可以親近,甚至用那樣激烈傷害她的手段,來強迫自己清醒。可心底那枝水蓮早已生根發芽,不受控制地瘋長起來。
馮妙聽了卻覺得有些詫異:「怎麼?宮裡用的布都是採買而來的嗎?」她雖沒親自做過,卻知道馮家一直有自己的蠶娘,養蠶繅絲,再織成布匹。不光馮府如此,許多小門小戶的人家,也會自己養蠶織布,不但能供應自家使用,還能拿出去換錢補貼家用。
竹篙一撐,小舟便往湖心蕩去。
拓跋宏捧回酒罈,一口口仰頭喝下去,不再說話。馮妙抱膝坐在他對面,手指撥著鞋面上一顆滾圓的珍珠,依稀聽得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她感覺得到,今晚拓跋宏的情緒有些不大好,似乎悶著很多話在心裏,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就這麼放過郭泉海那個老東西,我不甘心!」予星在他手底下,沒少吃苦頭,這一次又差點被他害得賠上性命。
予星雖然衝動憤怒,卻聽得進馮妙的話,也知道現在時機不利,的確動不得郭泉海,恨恨地點了點頭。
高太妃身邊得臉的宮女繪秋,正把單子念給太皇太后聽。純金鑲東珠冠頂,大紅百鳥百子禮服,還有數不清的首飾、金銀器皿、梳妝用具。太皇太后也不可能每一樣都展開細看,聽繪秋報了一遍名字,便對高太妃說:「辛苦你了,準備得很好。」
馮妙被連番驚嚇,手指上的傷又沒徹底養好,漸漸有些低熱咳喘的病症發起來。每天在長安殿,也有些懨懨的,精神不好。林琅原本想叫予星來陪她說話,可尚工局傳和*圖*書回來的話卻說,予星因為綉工出眾,被指定了去縫製公主的嫁衣,這個月都不得閑。
「妙兒,」拓跋宏叫她的名字,聲音飄忽如從天際傳來,「今天是瑤妹納徵下聘的日子。」為了彰顯對漢家子弟的禮重,拓跋宏特意准許陳留公主的婚事,按照漢家六禮的習俗操辦。納徵一過,婚姻就算徹底定下來了,女方只等著禮成,便要到男方家裡去了。從此是好是壞,娘家就無權過問了。
他回身問:「勰弟說你私藏了好酒,怎麼給別人嘗,卻不給我嘗?」馮妙指著他剛才站過的地方說:「哪裡有什麼好酒,不過是隨便釀著玩的桂花酒罷了,若是皇上喜歡,嬪妾去挖一壇出來。」
馮妙不能在白天拿出來,只能等夜深時,才躲在內殿偷偷趕著做。丑時過半,馮妙實在太過睏倦,忍不住伏在綉案上小睡了一會兒,卻又被一陣咳嗽驚醒,手摸到几案上,喝了幾口冷茶,才勉強壓下去。
馮妙心頭湧起無限酸楚憐惜,鬼使神差般探身向前,環抱住他:「如果你覺得很累,挺不下去的時候,就想想很多年以後。」
「布料是採買來的,他最多不過是挑選不謹慎,」馮妙邊咳嗽邊慢慢地勸導,「再說,他既然有心設局害你,事前必定安排得天衣無縫,選布、裁量都叫你跟他同去。你沒有辦法證明,是他給布料浸泡了桃膠。其餘的過錯,他有多少,你便同樣有多少。這件事,絲毫動搖不了他的根基。」
拓跋宏拍開泥封,嘗了一口,笑道:「很好的酒。」他把酒罈托起,遞向馮妙,讓她就在自己手邊也喝了一口。大約是船身搖晃,這一口喝得急了些,馮妙捂著嘴咳嗽。人伏在船舷上,剛好看見水波里映出的圓月。
馮妙笑罵了她一句,攆她出去,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那位徐姑姑說:「我近來有些咳嗽,恐怕是受了風寒,要是傳染給皇上,罪過就大了。能不能……能不能等好一些了再去?」
這時距離陳留公主拓跋瑤的婚期,只剩下不到半個月,予星就算日夜趕工,也未必來得及。馮妙擔心她到時交不出公主的嫁衣,等她買回絲緞來,便分了一半幫她綉。予星挑了些顏色單一、花樣簡單的部分給她,不想讓她操勞太過。
小舟靜寂無聲地浮在水面上,掌管船隻的太監早已經去睡了,碧波池周圍沒有什麼宮室,連巡夜的禁宮侍衛,也很少走到這邊來。拓跋宏先跳上去,解開繩索,然後才搭著馮妙的手拉她上來。小舟輕輕搖晃,馮妙站立不穩,只能牽住他的衣袖。
他把禮服略略展開一點,把上面一處鸞鳥的尾羽指給太皇太后和高太妃看,果然在五色尾羽中間的赤紅、湖藍兩處,夾雜著些顏色不純的淺色絲線。他再次跪倒:「對陳留公主的禮服不上心,就是對太皇太后和皇上不敬。老奴自知失職,甘願罰俸,向太妃娘娘請個旨意,讓老奴把那個膽大包天的侍工,也一併處置了。」
話才傳https://m•hetubook•com•com回來不過兩天,予星就匆匆忙忙地趕來了長安殿,向林琅見過禮后,就一臉焦急地對馮妙說:「婕妤娘娘,這次我恐怕是真的惹上麻煩了。」
等她出門時,馮妙也借故向林琅告辭,兩人一起走出長安殿,馮妙才說:「雖然現在動不得郭泉海,也不能由著他繼續妄為。上次我畫給你的圖樣,夾在林姐姐給你的賞賜里直接帶回去,居然也會被別人知曉,你身邊一定有向外通風報信的人,我們也將計就計一次,把這人給揪出來。」
予星點頭答應,又有些擔心地反握住她的胳膊:「你也自己小心些吧,我看你就是思慮太過了,所以身子老也不見好,比在甘織宮時還更瘦了。」
馮妙被他咬住指尖兒,半是疼半是酥|癢,禁不住輕輕呻|吟一聲,低著頭說:「我已經是你的妃子了。」她有時聰慧伶俐得明察秋毫,可到了這件事上,卻寧願用不懂把自己封閉起來。她不該奢求太多,沒有盼望,得不到的時候就不會失望。
假梁郡王拓跋嘉出兵淮陰,隴西公拓跋琛出兵廣陵,河東公薛虎子出兵壽陽,大軍同日開拔,渡江南下。原本等著看少年天子笑話的宗親老臣,此時卻恨得牙癢,他們沒料到年輕的皇帝竟然有如此魄力,南征全部起用戴罪的王公或是出身低微的將領,直接繞過了手握重兵的宗室老臣。等到這些人果真得勝歸來時,朝堂上的情形,就徹底不同於今日了。
「這……能行嗎?」予星有些半信半疑。
馮妙被他抓住手臂,陣陣發疼,可心口上一圈圈蕩漾開的波紋,卻比手臂上更疼。她無端地想起密室暗道里流淚的少年,不知道那是哪家的王侯子弟,說不定就是先帝的某個兒子。世人眼裡的天潢貴胄,卻連普通人安享的天倫之樂,都成了奢求。
月光鋪滿窗欞、綉案,如同一層水銀一般。她藉著月色細看剛才的針腳,忽然覺得窗外似乎有人影,她警覺地抬頭,窗外卻什麼人都沒有,仍舊是那兩棵槐樹和桂樹相對飄搖。
觸到她裹著棉布的小指,拓跋宏微微一滯,神情有些黯淡,卻又飛快地遮掩過去。
徐姑姑有些為難:「這些事情,不是奴婢能做主的。崇光宮傳來的口信,只說叫奴婢來教導娘娘,至於日子,怕是那邊已經定下了,娘娘等著人來宣就是了。」
郭泉海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老奴的確盡心儘力地替太皇太后和太妃娘娘辦事,連刺繡禮服的侍工,也選的是上次太妃娘娘讚不絕口的那一名。老奴不懂刺繡,見禮服精美,就呈上來了。可是剛剛才聽說,負責刺繡的侍工予星,為了趕工,竟然敢偷懶,用雜色的絲線綉制。」
原來又是郭泉海,他動不得馮妙,就要先在予星身上下手,三番兩次尋她的錯處。馮妙輕拍她的背:「幸好你做事認真,先把綉好的部分清洗乾淨,現在還能想辦法彌補。不然,真等到這些綉品交出去,才被人發現,那才是大麻煩。」和圖書
拓跋宏的語聲低沉斯文,跟在明堂議事時完全不同。馮妙「嗯」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帶著傷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隔著雕鏤精細的窗子,只能隱約看見他隨風拂動的衣袖,看不出他今天心情是好是壞。她……很怕他。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直白地對她說話,「你的眼睛,像一輪圓月分成的兩片」,心口像裝著一盞滾燙的熱茶,躁動不安中氤氳升起裊裊令人沉醉的迷眩。
馮妙捧上還熱的當歸烏雞湯,請太皇太后品嘗,轉眼看向那件喜慶繁複的禮服。絲緞縫製成的大紅禮服,整齊疊放在彩盤裡,質地光亮順滑。一切都好像十分順利,馮妙暗自奇怪,難道予星沒有按照商量好的辦法做。
「可誰知道,那布料是加過桃膠的,」予星說著就快要哭出來,「乍一看光滑緻密,圖樣綉上去,也平整服帖。可是綉好一整幅以後,用水洗時,桃膠沾水就變軟了,整幅布料都不能用了。要是到日子交不出綉好的嫁衣,我可就……」
尚工局幾乎忙得昏天黑地,為公主趕製嫁衣和布置新房用的布匹。
她把手放在妝盒上,裏面裝著那枚月華凝香,放的日子久了,盒蓋一開,積攢的香氣就飄散出來。吃下去,就永遠不會有孩子,皇上可以相信她,太皇太后卻不會知道。但她喜歡小孩子,她盡心儘力地照顧林琅,也有一半是這個原因。
拓跋宏輕笑一聲:「隱忍……不知道要隱忍到何年何月……」他指著天上的月亮,用帶著醉意的嗓音說:「你知不知道,每個人心裏,都有一輪圓月。自己夢寐以求卻得不到的,總希望彌補在心底的月亮身上。瑤妹是公主,她不用學權謀算計,不用跟人明爭暗鬥,她只需要長大、嫁人、生子、白頭。」
沒過幾天,尚儀局派了一名有些年紀的徐姑姑來,教導馮妙侍寢時該注意些什麼。忍冬自然萬分高興,喜上眉梢地說:「娘娘晉了位分這麼久,早該去服侍皇上了。」
馮妙手上一抖,綉針差點戳在手指上。拓跋宏一身天青色常服,正站在窗外,斑駁樹影灑落在他身上,暗紋重重。
她的聲音和著酒罈里散出的香氣,一起飄散開來:「時間是個神奇的好東西,能釀出美酒,也能改變一切。我常常這樣想,小時候不認得的字,現在我已經認得了,小時候拿不動的木桶,現在我也可以提得動了。所以,今天覺得難以忍受的事情,也許放在五年、十年之後再回頭看,便根本算不得什麼事了。」
正要叫端著冠頂和禮服的宮女退下,郭泉海匆匆邁著小步,從殿外走進來,先向太皇太后叩首問安,然後才向高太妃說:「太妃娘娘,請您治老奴的罪。」高太妃一臉詫異:「這是怎麼說的?陳留公主的嫁衣,全靠你親自督造,太皇太后也很滿意。」
「月亮很圓很大,我看見月亮,就走到這裏來了。」拓跋宏自顧自地開口,馮妙沒想到他也會說出這樣帶著些傻氣的話來,一時又想起在和圖書崇光宮的紫檀書案上,看到的那張紙,臉頰一點一點地染上可疑的紅色。
說著,她就理理衣角蹲下來,伸手去扒桂樹下濕潤的泥土。拓跋宏在她手上輕輕一攔,自己挽起袖子去挖。
馮妙不記得自己怎麼回了華音殿,只是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覺得頭疼欲裂。那壇桂花酒埋得久了些,酒勁已經有些大,她不過喝了幾口,後來竟然醉得不省人事。
馮妙看她焦急,叫她先喝杯茶水,再慢慢講。予星雙手捧著茶盞,口中說得飛快:「我也知道給公主縫製嫁衣,事關重大,所以郭公公送來布料的時候,我特意帶著人仔細查看,確認那布料質地是上好的,這才收了。」
兩名宮女舉著絲緞嫁衣,在日光下一寸寸展開,看向嫁衣的宮女、太監都露出驚異神色,連太皇太后和高太妃,也一瞬不瞬地看著嫁衣上的吉祥圖樣,似是不敢相信。
「陪我出去走走,」拓跋宏推開一側的雕花小窗,隔著殿牆向她伸出手來,「你敢不敢?」他嘴角含著笑,故意挑釁,他知道馮妙的內心,並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麼柔弱。她不怕危險,也不怕未知的一切,她和他一樣,無論前面有什麼,總有一直走下去的勇氣。
她平靜地抬眼,迎上拓跋宏的目光:「《晉書》上說,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皇上總有一天,會建立名傳千秋的功業,在那以前,自然要經受常人難以想象的隱忍。」滿池波光明亮,她的眼睛卻是千萬波光中,最亮的兩點星光。
只要高太妃的口一開,予星的性命就算是捏在郭泉海手上了。馮妙站起身,做出十分焦急的樣子:「處置宮女事小,陳留公主婚期馬上就要到了,這嫁衣可怎麼辦,再重新做,恐怕來不及了呀。」
十月初十,陳留公主的嫁衣已經全部準備好了,高太妃不敢自己全部定下,把全套嫁裳送到奉儀殿,請太皇太後過目。馮妙提早聽說,精心燉了一小盅當歸烏雞湯,估計時間差不多,親自端了給太皇太後送去。
看清來人,馮妙立刻起身,隔著窗子就要跪拜下去:「嬪妾叩見……」話剛開頭,卻被他揚手打斷:「今晚陪我說說話,別見那些虛禮。」
「絲緞質地光滑,手感也好,公主身邊的人原本就不知道尚工局選了什麼布料,只要看到是好的,就不會說什麼了。」馮妙很有把握,拓跋瑤原本就對這場婚事心灰意冷,哪裡還會在意穿什麼料子的嫁衣。
「不能喝就別喝了。」拓跋宏掬起一捧清水,輕拍在她額頭上。
「我可以喝的。」馮妙避開他的手,嘴上說可以,臉上卻泛起醉酒的酡紅來。她實在沒什麼酒量,只一口下肚,就已經覺得身上燥熱難忍,眼睛被水面上的波光晃著,有些看不清事物。
「我從前讀史書,最痛恨漢朝天子,要靠公主和親來穩定西域,沒想到,」拓跋宏伸手一抄,把馮妙攬在自己懷中,口中的酒氣直噴到她臉上,「我竟然也要靠犧牲女人……犧牲女人來換取千秋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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