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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作者:西西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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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囚身將軍府 第二十二章 牢獄

卷一 囚身將軍府

第二十二章 牢獄

「一刀正斷心脈。只能是刀法高明的殺手。」
蘇晚心中一窒,倏地站起身,直直看著風幽,冷笑道:「公主認為我有何資本來演戲?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全盤操控,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地處於被動地位,你們讓我呆在將軍府便是將軍府,讓我入宮便得入宮,讓我去嶺南便得去嶺南!今日一人一屍,證據確鑿,不就是想給我安個必死的罪名么?好,如你們所願,這人就是我殺的!我有意迫害雲國使臣,一刀桶在他胸口斷了他的性命再作出被他欺辱的假象!這樣說可對?」
那一瞬間蘇晚覺得自己意識已經剝離身體,剛剛還站在男子眼前,此時卻是很遠。她看見自己眉眼如畫,面上冷然,單膝跪地,聽見自己用極其輕柔的聲音喚了一句,「公子……」
她怕,即便是淺到膝蓋的水流,她還是怕……
清風夾雜著細雨,吹起那人的衣袂,極淡的紫色,染不上世間塵埃一般。絲緞般的黑髮沾染著濕氣仍是輕逸,隨著細雨飄揚。
這番道理風幽公主自是明白。她皺眉掃了一眼那使臣的屍體,問道:「可有找出什麼端倪來?」
蘇晚出了殿便被人押起來,直往天牢。
穆旬清眉頭攏了攏,未語。
「公主過獎。」穆旬清笑道,「我還沒聰明到能預知一切。實在是供出蘇晚為兇手沒有半點好處。一來說不定連累我將軍府,二來推給隱颯閣,借雲國來剷除隱颯閣豈非更妙?」
剛剛的恐懼不見了,冷意也消散了。蘇晚見到那人的瞬間便覺和*圖*書得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腳下踩的好似雲朵,飄飄然的,無知覺地向著那人靠近。
如今是什麼情況,她自己最為清楚。那什麼雲國使臣,的確不是她殺的。可眼前狀況,她衣衫凌亂滿手鮮血,若真正的兇手被人發現,宮內早就在抓刺客了。既然未被發現,在旁人眼裡,她便是這案發現場唯一的人。誰會相信這使臣會對她這個長相可怖的人動了歪心,冒著生命危險來調戲?
她看見一張極美的臉。白皙到沒有顏色的面,連雙唇的顏色都淡到了極致,明明沒有表情,卻透著一股氤氳霧氣似地柔氣,黑色眸子像斂盡世間繁華,看著她時微微彎起。他在笑,淡漠到沒有顏色的笑,竟帶著一股邪氣。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細雨,輕柔軟膩地打在身上,蘇晚順著那霧氣騰騰的竹林向上看,仰臉見到一處高高凸起的斷崖。那斷崖頂端好似站了一人,正看著自己。
穆旬清眼神一閃,笑得更加愜意,濃黑的眸子里卻渾濁地只余細微的光點,拱手沉聲道:「穆旬清定不負公主所望。」
穆旬清拱手彎腰,嘴角帶著篤定的笑容,眼裡迴轉的流光讓風幽微微愣住,心中不由地一股酸疼。曾幾何時,他也會對著她笑,不帶絲毫雜質的明麗笑容,那笑會讓她如沐春風,不管他嘴裏說什麼,只會怔怔地點頭應允。如今這笑依舊和煦,清透的眼裡卻早已蒙上疏離與算計,即便如此,她還是只會點頭。
穆旬清站起身,微微笑道:「公hetubook•com.com主莫要忘了,今日在這殿中的是蘇晚。朝中人人皆知宛輕塵背叛過我,人人皆知如今我府上的不是宛輕塵而是蘇晚。不知公主打算如何交代蘇晚便是宛輕塵一事?」
風幽最後一問沒了往日的從容,聲音尖銳,飽含恨意。
曾經毫無芥蒂的青梅竹馬,她最最稱心的將軍駙馬,如今大婚在即仍無半點溫存,變得似敵非友。這一切,皆因一個人的出現——宛輕塵!
「呵,你就那麼信,不是蘇晚所殺?」風幽有意嗤笑道。
風幽面上浮起一絲慍怒,隨即化作笑容,「我居然忘了……將軍一口咬定她只是蘇晚,還真是深謀遠慮呀……」
蘇晚面無表情地口述,不帶任何情緒。
風幽一眼掃過殿外跪著的太監宮女,大斥道:「全部押下去!今夜之事誰敢泄露一字,株連滿門!」
風幽懷疑地睨著他,不再言語。
「好。此事交由將軍全權處理,風幽只需籌備半月後的婚禮。」風幽臉上傲氣的笑,對上穆旬清時如凋謝的春花瞬時頹敗,卻不肯在臉上散去。她僵硬地將笑容扯得更開,盯著穆旬清,一字一頓道,「全心全意!」
「你的意思是使臣不是你殺的?」風幽看著地上的屍體,再聽到蘇晚的話,氣得面色煞白,怒道,「到底是我們假惺惺還是你在演戲?」
穆旬清面色如常,蹲下身子,掐住地下那人的下巴仔細看了看模樣,再細細看他心口的匕首,低笑道:「公主多慮了。此人乃雲國使臣,公主即便恨宛和圖書宛入骨,也不會拿國事來開玩笑。」
蘇晚心中一陣抽慉,猛地驚醒過來,眼前仍是黑冷幽深的四堵牆壁。
殿內一時只剩濃重的血腥味和詭異的靜謐。
蘇晚瞥了一眼那屍體,穩了穩心神,讓開身子平靜道:「我在這裏等你,這人突然就進來了。有模有樣地遣散了宮女太監,說是奉公主之命,有事與我相商。哪知話不到兩句便對我動手動腳,我想喊,被他捂住嘴,掙扎了幾番都用處不大。接著殿內燭火突然滅了,我聽到刀劍破空的聲音,燭火再亮時,他已經倒地。我剛推了兩把他便斷氣了。」
蘇晚轉了轉身子,暗數著,一百三十八隻老鼠了,終於有了些倦意。
偏殿的門被關上,穆旬清第一反應便拉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匆忙上前蓋在蘇晚身上,甚至忘了看身邊的屍體一眼,握住蘇晚不停顫抖的手,輕聲問道:「宛宛,怎麼了?」
蘇晚好似被這一聲驚嚇到,身子一個顫慄,隨即兩眼恢復清明,猛地推開穆旬清,聲音因為忿恨而顫抖,「假惺惺!你們又想害我對不對?又想說這人是我殺的對不對?」
使臣被刺並非小事,今夜一事一旦被雲國知曉,莫說和談,恐怕馬上會戰事四起,兩國兵戎相見。
「不管他是被誰所殺,必須有個兇手!」風幽的面上的蒼白褪了些,神色恢復正常,低笑道,「宛輕塵是隱颯閣殺手,若是被她所殺,用雲國的力量來對付隱颯閣,將軍覺得如何?」
潮濕的天牢里各種哀嚎聲,呻 吟聲不絕於耳,不時有碩hetubook.com•com大的老鼠竄在走道上,眨眼不見了蹤影。
「不用人拉,蘇晚有腿有腦子,記得天牢如何走!」蘇晚一手扯下穆旬清給她遮身的披風,甩回他身上,緊接著毫不猶豫向殿外走。
穆旬清臉上一片木然。蘇晚與他擦身而過,被他拉住手腕。
她想逃,可她不敢,只聽到嘩啦的流水聲便恐懼到渾身沒了力氣,逃不掉……
「宛宛,你先說發生何事?」穆旬清兩手扶住蘇晚的肩膀,帶著撫慰問道。
蘇晚對著風幽,聲色俱厲,步步緊逼。這麼些日子以來,她像是他們的玩偶一般隨意擺弄,是生是死都由著他們!本來只想換幾日舒坦了度餘生,他們不肯給,那也罷了。擔驚受怕的日子,她過得膩歪了。
風幽似是被蘇晚的氣勢逼到,隨著她的步子一步步後退,臉色愈發難看,身子亦顫抖起來,高聲怒喊道:「來人!來人!給本公主將這個賤人拉下去!」
再次醒來,蘇晚是被凍醒的。雙腿像被冰錐刺入骨子裡,冷得渾身顫抖,她卻不敢動,低下腦袋發現自己站在溪水中,看著溪水流動便覺得一陣暈眩,雙腿的冰冷都忘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還請公主吩咐下去,此事必須瞞住至少半月。儘管兇手可能出自隱颯閣,可使臣在我國境內遇害,爭戰……怕是免不了。公主可藉著大婚的借口,遣人回雲國稟報,邀使臣參加完婚禮再啟程回國。如此一來,有了半月時間調兵遣將,防患於未然。」
慌亂間蘇晚抬頭,看到一片煙霧繚繞的竹林,心裏驀地升騰出一www.hetubook•com.com絲暖意,細細的,小小的,像是在心尖尖的縫隙里萌芽出來,瞬間便塞滿心窩,化作令人欣喜的希望。
「你在懷疑這又是我安排的?」風幽率先打破沉默,自嘲笑道。
和談使臣被殺這等大事,蘇晚估摸著,這次她逃不掉了。之前在靜幽宮偏殿,她著實被那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第一反應便是風幽公主又想嫁禍她。可靜下來仔細想想,她要殺自己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哪需要如此大動干戈?
「宛宛……」輕淺而無奈的聲音。
蘇晚垂下眼睫低聲輕笑,「你想救我么?你能救我么?」
男子孑立於山頭,俯瞰眾生之姿,蘇晚恍惚覺得,他似天上遺落凡間的仙人般不容褻瀆,步子便愈發緩慢,猶豫著不敢靠近。那男子卻在此時突然回頭,蘇晚頓時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蘇晚一步一步,極緩慢地,有點怕又有些期待,一點點向男子靠近。
殿外瞬時一片抽氣聲,甚至隱隱有了哭泣聲。風幽眉頭一擰,侯在一邊的侍衛不敢遲疑,走出一隊人押了眾人便匆匆退下。
還有那使臣,既然能被派出和談,在雲國也非泛泛之輩,即便色膽包天也不敢在風國皇宮內隨意胡來。再退一步,即便要胡來,也不該找她這麼一個陋顏女子。
蘇晚坐在牢房角落裡,只記得剛剛是一百三十一隻老鼠跑過眼前,弄不清究竟在這裏呆了多久。天牢光線黯沉,微弱的燭光搖搖曳曳,外面是什麼天色,什麼時辰完全辨不出來。
穆旬清的手僵了僵,隨即慢慢放開蘇晚,五指握成拳,被掐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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