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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她有多怕穆旬清會突然上前掰過她的身子，如今便有多恨雲宸不顧及她的名節，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身子都因著后怕因著恨極怒極而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晚眉頭微蹙，轉首擦掉臉上的粉，不語。

蘇晚施施然走到桌前，自顧自吃了起來。雲宸見蘇晚沒再冷著臉，笑容頓時明媚許多，又怕自己動筷，蘇晚便會停下，乾脆坐在一邊看著她吃。

穆旬清不悅道：「為何不可搜？」

「可他看見了，不止一次。」雲宸突然笑起來，沒有任何破綻的和煦，彷彿與她說著最溫柔的情話，「若他執著于被瞳術掩去的記憶，不過幾日便會記起。你以為，那時候他還會要你？」

雲宸僵硬的臉上扯出一抹怪異的冷笑，突然一手推開蘇晚。蘇晚受不住那力度，摔在地上，只聽見他一聲嗤笑，轉身便出了門。

「若若，他們走了。」雲宸細細吻去蘇晚的淚。

電閃雷鳴，大雨滂沱，吹入房中的冷風帶著濕氣，使得二人之間的空氣降為冰點。雲宸輕易躲過蘇晚扔過來的東西，眼神愈發冰冷，赤紅，沒有溫度，看著蘇晚像野獸盯住獵物，不再與她周旋，一個旋身便到了蘇晚身前。

「既然付管家多有不便，那讓公主千金之軀親自去搜可好？」穆旬清笑得莫名，令人更加心慌。

付府內難得的嘈雜，穆旬清帶著一眾人等剛入大門便有人迎來。來者三十余歲，蓄著短胡，看起來精神幹練，恭恭敬敬行禮后拱手道：「不知公主與將軍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蘇晚安安靜靜地吃完飯，兩人靜坐在桌前，任沉默流淌。

穆旬清繼續道：「那貴公子可在？」

蘇晚笑著，看了看漸晚的天。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著，天空厚重的烏雲預示著一場暴雨，卻始終未落下。

雲宸驀地緩下動作，漆黑的眼裡開始泛起光亮，一聲輕笑，「我只是……想要你永遠都離不開我，而已。」

付管家本就吱吱唔唔，接到穆旬清似笑非笑的眼神，更是踟躕，「這……這……」

穆旬清一心看著房內，匆匆掃過瓊妝，覺得有些眼熟，多看了兩眼。一邊的風幽順勢望去，輕聲道：「怎麼了？」

「呵……」蘇晚輕輕一笑，「我雖然失憶，可不代表忘了所有。我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如何刺www.hetubook.com.coｍ殺穆旬清，亦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當初心中的萬般不願。若我喜歡的人不是他，為何會心疼？」

以前她總會偷偷把家裡的布匹扯出一些來，悄悄塞給他。那年她生辰，她找爹爹討了十匹明紫色的上品緞布，第二日便讓人光明正大地扛了過來，笑得兩眼彎起，「小哥哥，你以後只能穿這個做的衣裳！身上的布匹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哎哎哎，各位大人，這裏……這裏不能搜……」走在最前方的付管家見有人慾要闖入正中的卧房，慌忙上前攔住，記得冷汗都冒了出來。

「嘶啦」一聲，蘇晚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身上的衣物又被撕開。強烈的羞恥感竄上心頭，恨不得自己滿身是傷滿身是血，不用赤|裸裸地受辱。火焰般的怒氣轟的在腦中翻滾，似要灼燙掉每一份思緒，她已然無法思考，憤怒、羞辱，化作用盡全身力氣的一個耳光，狠狠扇在雲宸臉上。

穆旬清退在一邊，只看到燭光瞬間從房內傾瀉而出，風幽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他正奇怪，欲要上前，風幽驀地一聲驚叫，「啊！」

風幽略略後退，示意穆旬清為首。穆旬清沉聲道：「不知付老爺可在？」

「你要毀我的眼？」雲宸的聲音壓抑，卻笑了起來。

雲宸的臉，被她扇到的左臉……

穆旬清未料到他會主動說搜府一事，卻也不多推辭，給了尹天一個顏色，他便帶著眾人隱匿在各個院落。

雲宸身子一繞，躲過粉盒，細白的粉仍是灑了大半，那片紫色在眼中迅速消散，黑色的眸子漸漸浮起血絲。粉盒砸倒了燭台上的油燈，整個房間突然暗下來，只看得到雲宸眨眼間似要滲出鮮血來的眼。

雲宸一手撐著桌子，慢慢站起來，蒼白的臉，只有那雙黑色的眼還有顏色。他看著蘇晚，不說話，突然伸手，猛地拉過她，俯下唇吻了下去。

風聲雨聲雷鳴聲，響徹在屋頂雲霄，成了這個夜晚的主旋律。

「在，不過……」管家有些吱唔。

雲宸披了件外衣，掀起被褥替蘇晚蓋住大半個身子，在她面頰輕輕一吻，翻身下榻。

破空的閃電，銀白色的芒光，似要將整個房間劈成兩半，接踵而來一道驚雷，轟然震天動地，震得蘇晚怔怔地站在原地，瞪著heｔｕbook•cｏｍ.ｃom雙眼緊緊看著雲宸，剛剛的情緒被那一個耳光抽得精光。

穆旬清看著那房間，暗黃的燭光透從門縫中透出來，微微閃爍。他聽不到其他聲音，濃黑如墨的眸子里染上三分懷疑，透亮的眸光明明暗暗，最終化作一絲笑意，看向管家，「付管家請出未來少夫人便是。」

知道那男子掀起被褥，將女子完整得裹在其中，穆旬清才稍稍回了神。風幽不願再留在房內，拉著他往外走。

蘇晚話未說完，雲宸眼裡已經開始騰起暗紫色的芒光，她想垂眼，已經來不及，那雙眼有引力般讓她移不開半分。雲宸一步步走近，蘇晚僅剩的一點意識讓自己的手伸入長袖，拿出粉盒猛地砸過去。

「公子，穆將軍攜風幽公主，帶人搜府。」門外突然傳來冷然的稟報聲。

「你看，這樣臉上的印子還看得到么？」蘇晚回頭，讓瓊妝看得到她的臉。

門外男子低應一聲，再無聲響。

風幽收到穆旬清的眼神，也不管那管家怎麼說，上前幾步猛地推開門。

門被推開，瓊妝端著飯菜入屋放下，隨即屈膝行禮離開。桌上是平常的兩菜一湯兩碗米飯，與普通人家一般。那菜色雖說普通，吃在口中是極好的。吃穿用度，雲宸給她的，從來都是最好的。

以前……有很多以前，她不記得了，他也曾以為，他忘了。

雲宸眼裡的暗芒開始閃爍，隱隱流動。

穆旬清的雙腳卻是釘住一般，死死盯著榻上二人。腦袋裡有些東西在翻滾，攪動，牽扯著心頭生生地疼痛，卻找不到疼痛的來源。這男子面生得緊，聲音也從未聽過，可他與身前那女子相擁的場景卻是如此刺眼，扎入腦中一般，細密地銀針，一下一下的刺疼。

雲宸識相地退了兩步，微微笑道：「今夜下過一場，明日便可停了。」

「若若，你撒謊的本事，還得再練練。」雲宸靠過來，一手撫上蘇晚的眼角。

「我既不愛你，又如何會離不開你？」蘇晚被他那輕笑里的勢在必得氣得兩眼通紅，低吼道，「即便有了孩子我一樣可以離開！我憑什麼愛上一個欺騙我利用我想要我死的人？憑什麼……」

幾名官兵見穆旬清隨後而來，便退下，不多爭執。

黑髮沾著汗漬貼在雲宸胸口，隨著他的喘息上下起伏，別樣heｔｕｂoｏk•com•coｍ的誘惑。他微微挑眉，撇嘴一笑，「搜府？來得真是時候。隨他搜。」

蘇晚被他死死扣在懷裡，幾乎整個身子壓過來，她不停後退，直至靠在桌上，退無可退。木桌隨著蘇晚的身子艱難地移動，嘎吱作響。

房內男子的嘴角勾起，兩眼彎彎。女子動了動，慢慢滑下男子的胸口，轉過身來，滿面淚痕。

房間左手邊一張寬大的軟榻，榻上男子長發散下，衣衫半露，黑髮貼在胸口，蛇般蔓延，他半撐起身子，被褥滑在腰間，縮在懷裡的是一名女子，看那姿勢，渾身顫抖，羞愧至極，露出的半個肩膀在燭光下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只隱隱看到左肩上雍容的一朵大紅色牡丹。

紅燭帳暖，春色滿房。蘇晚雙頰潮|紅，雙眼**氤氳，不自主地攀著雲宸索取，最終全身一軟，倒在榻上再無意識。

雲宸眼裡的光亮漸漸熄滅，黯淡地滲出一抹諷刺，躺下來，抱著蘇晚，閉眼。

雲宸眼神一沉，濃密得沒有一絲縫隙，放開蘇晚便要扯掉她的衣衫。蘇晚就勢轉身，跑開許遠，眼淚忍無可忍地流下來，怒吼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風幽腦袋埋在穆旬清胸口，拉著他的手不停細聲道：「走吧，我們走吧。」她出身皇家，從未見過如此淫穢的場景，剛剛入門時驚得完全呆住，反應過來時只有一聲尖叫，現在唯余面紅耳赤。

剛剛她一掌甩過，剛剛那一道白光……

你的臉，怎麼會是這幅模樣……

「一直以來，我喜歡的人是穆旬清，不是么？」蘇晚冷眼睨著雲宸，沒有退縮地與他對視，「我會去殺穆旬清，因為你對我用了瞳術，可對？」

雲宸身上的冷冽煞氣早被蘇晚那一個耳光扇得一乾二淨，此時便像冷毅的巨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蘇晚一手撫上她的臉，面無表情，了無生氣。

蘇晚繼續道：「昨夜你知我為何會哭？我發現，即便是失憶后，我愛的人還是他。所以不想被他看見我那副下賤模樣。」

瓊妝忙搖頭，「看不到了。姑娘比以前還美了幾分呢。」瓊妝說著，又拿了些胭脂出來，輕聲道：「姑娘以前都不用這些，如今稍稍打扮一下，定是美得驚魂。」

穆旬清也隨之入了後院，風幽緊隨其後，管家則在前替二人引路。

「看夠了么？你們是htｔｐs://ｍ.ｈeｔｕbooｋ.ｃｏm•ｃoｍ做什麼的？」男子面容清俊，冷毅的聲音劃破一副香艷春宮圖。

「雲宸……」蘇晚被驚得腦中一片空白，只知喚著他的名字，想要去觸摸他的臉，又不敢，怯怯靠過去，「雲宸，你……」

「老爺日前出門，登門請幾位老友參加少爺的婚禮，因此不在家中。」付管家未抬頭，恭敬道。

「這……這是我家未來少夫人的房間……」付管家兩根眉頭擰在一起，為難道。

穆旬清忙上前，風幽捂著眼睛正好撞到他懷裡。

「不過如何？」穆旬清追問。付管家卻是低著頭，好似很難啟齒，賠笑道：「鄙人付財，是付府的管家。將軍可是要搜府？只要麻煩諸位手腳輕點莫要壞了什麼東西便好。」

蘇晚面無表情，雲宸又笑道：「若若今日很漂亮。」

蘇晚雙眼泛著迷茫的霧氣，顫抖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停在空中的手抖了又抖，發麻，發熱，最後剩下一片溫熱。那是被她一手扇下的半張人皮面具，柔軟光滑，帶著雲宸的體溫。

付府內所有下人都因為搜府出了卧房，有些還睡眼朦朧，一見著官兵便嚇得面色蒼白，戰戰兢兢立在一邊，任人搜查。瓊妝出門時正好撞見穆旬清迎面走來，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血色全無，規規矩矩地行禮，低頭讓在側面。

屋外的雨驀地大了起來，雷聲轟隆，伴隨著銀白色的閃電劈在房內，如白日般光亮。銀光下雲宸的笑詭異地和煦，卻愈發慘白，「若若，你要毀我的眼。」

蘇晚掀起被褥將整個腦袋埋了進去，身子忍不住地顫抖。外面的嘈雜聲將她從似夢似幻的一片迷霧中拉回現實，睜眼看到的就是赤|裸裸的自己和已經換了副面孔的雲宸，本能地憤恨，想趕他走，可外面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卻讓她連用力呼吸都不敢。

蘇晚倏地站起來，躲過雲宸的手，怒道：「你要怎麼想，是你的事，我不愛你，這是事實。」蘇晚笑起來，眸子里儘是戲謔，「你以為救過我幾次，給我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便能讓我愛上你？你以為在你發病時以身相許，便是愛你？我要不要給你解釋一下，這世上有個詞叫同情！」

雲宸的眼裡熠熠生輝，閃過一抹邪氣。蘇晚一口氣堵在胸口，面色煞白。

以前她還會有意無意地繞到田邊，黃燦燦地油菜花遮住她整個身和-圖-書子，只露出圓圓的兩團髮髻，她的聲音時而輕輕細細的，時而野蠻暴躁的，時而甜膩溫柔的，總是在喚著，「小哥哥小哥哥，你在哪裡？」

「我不喜歡你。」蘇晚突然出聲，聲音沉凈如流水，打破沉默。雲宸渾身一顫，抬眼看著她，濃黑的眸子里看不見半點光亮，比窗外的烏雲還要沉了三分。

蘇晚淡淡一笑，接過來，對著銅鏡往臉上擦粉。

「瓊妝，你說這雨，何時能停呢？」蘇晚幽幽嘆了口氣，半晌未聽見瓊妝的回答，再一回頭，竟是雲宸站在身後，驚得她馬上站起身子。

冷冽的煞氣驀地從雲宸身上迸發，帶著濃烈的酒香，欲要迷人神智。蘇晚的意識頓時被拖出水面，完全清醒過來，渾身冰冷到顫抖，看著雲宸一點點接近的步子，不知是無奈還是驚懼，瞳孔劇烈收縮。她一步步後退，雙手在身後摸索，拿到東西便砸了過去。

雲宸的臉愈沉，只是看著蘇晚，想要從她臉上找出剛剛那句話的真假來。

南方雨多，春季更是如此。放晴兩日的天再次陰沉下來，伴隨著狂風，似要將門窗敲碎一般。瓊妝的心情卻比春光明媚時更加燦爛，欣喜得拿著粉盒到蘇晚房裡，笑道：「姑娘，你看這個可還合心？」

唇齒相爭，鮮血四溢，舌尖都是腥甜，雲宸沒有停下的意思，像是要攫盡蘇晚最後一口氣息。蘇晚腦袋開始暈眩，眼前發黑，前面是雲宸厚實的胸膛，後面是緩緩移動的木桌，後退不過半步之餘，慌亂之中她一手撐住桌子，用力一壓。桌上的飯菜被掀翻，滿屋子瓷器砸地的聲音，菜汁灑在身上一陣溫熱。

蘇晚的心開始發抖，右手僵直在空中，指尖都在顫抖。天空再次滑過白光，蘇晚的眼淚隨之蓄滿眼眶，隔著氤氳的霧氣，她仍是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蒼白無顏卻凈美如畫的臉，像是被人生生撕去一半，猙獰的暗紅墨黑，凹凸不平的血肉，甚至有幾處深可見骨。

以前她對吃食最為講究，哪味菜里放的什麼料都能一口便償出來，她總會得意洋洋得揚著眉毛，「小哥哥，我說的對吧？」

剛剛那一瞬的感覺突然消失，穆旬清隨著風幽，木然地移動步子，離開房間。

穆旬清蹙眉搖頭，那女子羸弱不堪，好似被風一吹即倒，應該是未碰到過。

付管家一聽，嚇得跪下道：「鄙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