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艷殺天下

作者:西西東東
艷殺天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你既然有法子現在帶我下山,自然也有法子保我安全,可對?」晏傾君笑得眉眼彎彎。
「子軒。」晏傾君突然回頭,嫣然一笑。
祁燕一面對付著圍攻者,一面行著輕功攀爬向上,隨著那呼聲愈發凄厲,她手上的動作也愈快,動作一塊,再加上對方人多,她又一心二用,便亂了陣腳,背後空門一柄長劍精準而飛速地刺過去!
「燕兒……我的燕兒……」山頂上,被捆在巨石上的女子面容憔悴,華髮早生,皺紋如同野草蔓延,淚水嵌在溝壑中,狼狽不堪,赫然是——璋華太后!
「死了。」殊言毫不猶豫地回答。
「還為了君兒?」晏璽隨意地在桌邊坐下,饒有興緻地凝視著殊言。
奕子軒的動作突然停下來,凝神看著她,眼神裡帶著幾分探究。
那是她的母親,儘管將她拋棄,卻給她生命。儘管數次對她利用由她犧牲,卻在最後關頭為了她放棄追逐一生的權勢名利。儘管在她二十年的生命里,有十九年是不曾被她承認的,但她始終是在金鑾殿上,百官之前,毅然承認了她的身份。
晏傾君微笑道:「不若父皇隨我一起回南臨,我帶著你去找她,求求情,自然是會見父皇的。」
「這便是你的愛……」殊言的笑容突然明媚起來,「這便是你所謂的愛。不計代價折磨她的一雙兒女,不顧她的意願將她強留在身邊……」
「她在哪裡?」晏璽將劍尖移到殊言右腳,再問。
晏璽的眉頭皺了起來,晏傾君繼續道:「但是,母親當然是願意見我的。只要我帶著你去南臨找她,說不定,她還是會見你一見的。」
「死了……」殊言笑,笑容在銀白色的熒光下分外詭異。
祁燕咬了咬下唇,沉聲道:「你想要什麼?」
晏傾君看不見,但二人的爭執,甚至連刀刃劃過殊言心口的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白夢煙與白玄景,與晏璽,與殊言,十七年前發生過的事,埋在心中疑問的種子被二人的對話劈醒,只需一個瞬間便茁壯成長,開花結果。
「你到底是誰?」貢冉生看著被奕子軒拉住的晏傾君,面上的表情已近悲涼,他印象中的「護梨姑娘」,或許根本不曾存在。
「南臨哪裡?」晏璽的劍又指向晏傾君。
殊言正色看去,那身形,不是晏傾君,也沒有半點眼熟。側耳細聽,才聽見山頂有呼聲夾雜在風中隱隱傳來,是女子凄厲的呼聲……聲嘶力竭地喚著「燕兒」。
十七年前……
「你還想再傷殺我一次么?」隨著血液流失,殊言的面色迅速的慘白,雙眼卻是更加黑亮,面上冰冷的譏笑也愈加明顯,「像十七年前那樣。」
「她為何要棄你而去?」殊言突然睜眼,眸光清亮,直直逼入晏璽眸中,「欺她騙她借她之手滅白子洲一族,她為何要原諒你?為何要等你?為何不可另嫁他人?將她唯一的孩子折磨到半死,藉機將她帶走用藥物抹去她的記憶,便以為可以將她永遠鎖在身邊?即便她還活著,待我至此,待阿傾至此,你又以何面目見她?」
「上次讓你撿了條性命……」
十七年前,他拿著同樣的匕首逼問自己,她在哪裡。他說她在家,她是他娘,她是白玄景的妻子。他一遍一遍地問,他一遍一遍地答,匕首便一刀一刀地落在自己身上。
「燕兒……燕兒……原諒母后,母后不是故意不要你,不是故意不去看你,不是故意讓他們害死你的!」璋華的淚水決堤般湧出,近乎失控地掙扎,晃著雙手想要抱住祁燕。
殊言眸底閃過一絲暗芒,突然笑了起來。
晏傾君微微笑著,揚了揚眉頭,悠悠道:「真想不到會在這裏碰hetubook.com.com到奕公子。」
「跟我走。」奕子軒大步向前,一手扣住晏傾君的手臂便要離開。
奕子軒背著晏傾君,微微頷首便轉了方向。
「不,我只是在賭你有多無情。」殊言輕笑。
月神山上的烏雲不知何時越來越沉,黑壓壓地擋住所有星光月色,夜風颳得樹丫簌簌作響,兩人行到一半時,天空已經飄起細碎的雨絲。
是以,這個時候與其說真相,不如順著晏璽的意思來說話。
靜謐的小宮殿內,貢瑾早便出去。殊言垂著眼瞼,滿面木然。
晏傾君轉身欲要衝出樹林,卻被人扣住,捏住嘴鼻遮住雙眼連連後退,殊言和晏璽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奕子軒皺眉,「他已經上山,山上是什麼情形你也清楚。」
殊言的眼驀地睜開,開始劇烈地咳嗽。
山風凜冽,卻吹不散璋華的叫嚷,倒是將一聲輕笑吹得七零八落。祁燕心頭一緊,猛地回頭,這才見到笑意融融的晏璽和眉頭微蹙的殊言。
「我知道她在哪裡。」不想喊也已經喊出口,不想暴露也已經暴露在晏璽眼前,不管喊出那麼一句的最初目的是什麼,戲已開演,自然是要繼續演下去。
殊言的眉頭只是微微皺了一下,陰冷的夜晚,慘白的臉上卻是流下冷汗,咳嗽了兩聲便笑了起來。
「既然她死了,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晏璽一個傾身,劍尖直直地刺向殊言胸口。
十七年前舊事重演……
母親死了,白夢煙死了,挽月夫人死了!殊言曾親口告訴她,她死了!既然死了,有何不能說?
話剛說完,奕子軒已經將她攬在懷中,抽出長劍,欲要再次破水。
殊言那一身病……恐怕來自晏璽!
晏傾君分明地覺得自己身上一道涼意閃過,往樹后又側了側身子,垂首看到自己腰間發出微弱光芒的五彩琉璃珠。剛剛,殊言看到她了。
晏傾君從林中的陰影中走出來,細雨飄散,天空中的烏雲恰好散開,黯淡的星光下細雨如絲。
「是她先棄我而去!」晏璽悲憤。
然而,晏傾君的呼喊終究是慢了一拍,晏璽手中的劍已然釘入殊言心口,鮮血染紅了整面石壁。
與其說是被綁在巨石上,不如說是整個身子半躺在上面,他悠然閉眼,嘴角還帶著閑適的弧度,對晏璽的問話充耳不聞。
「死了。」殊言笑。
這是殊言顫動著的雙唇傳遞給她的信息。
「帶我上山!」晏傾君堅定了語氣。
爬滿全身的疼痛,割筋斷骨,他早就經歷過了,現在這些,不值一提。
「哈哈……」晏璽大笑,朗聲道,「朕不想要怎麼,只是……人人都以為這『月光』里黑色的人影是因為國主在祭月,如果要換下她……自然是要頂一個上去。」
祁燕心中一滯,還未反應過來,聽到一聲清淡的回答:「我來換,如何?」
「十七年前?我不介意,十七年前的舊事重演!」晏璽面色一凜,揚起的匕首朝著殊言的手腕挑去。
「我問你,她在哪裡?」
即便曾經有多怨她,她親手將她拉下權利的頂峰,由萬人之上變作如今的邋遢婦人……
「我若不上來,自然是拿不到黃律。」殊言輕笑。
「阿傾是你的孩子,於她,你又有過『情』字?」
這種時候,她該是局外人的立場,好好地欣賞這齣戲,戲中人死也好,活也罷,她不該插手的。連自己的性命都在他人手中,不是么?
奕子軒心神一晃,這樣的稱呼,這樣的笑容,這樣的眼神,他一度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了……
殊言推著輪椅出門,還未出門便見到祁燕正在與人打鬥。
晏傾君知道甩不開,只是冷笑道和_圖_書:「怎麼?又送我去死?」
「她在哪裡?」晏璽的兩眼閃著奪目的光亮,欣喜地看向晏傾君。
即便是信了,也會告訴自己不要信。
這一笑,更是激怒了晏璽,拿著染血的匕首,橫在殊言的右手邊,厲聲道:「她在哪裡?」
晏璽冷笑,「上次讓你撿了條性命,這次……怎麼,你在跟我賭運氣?」
殊言微笑,「要麼給我黃律,要麼給我阿傾的解藥,我給你答案。」
「殊……」祁燕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她的母親,自然是她自己去頂替!正要開口,觸到殊言的眼神,捏緊了雙拳,閉嘴,垂下眼瞼,低首。

有那麼一瞬,看到他緊閉的雙目和嘴角的血漬,晏傾君的心跳停了那麼一瞬。不是哀傷,不是懼怕,不是擔憂,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在想到「死」字時,心頭像是被那個字咬了一口般,空了一塊。
晏璽怔怔地,呢喃道:「她……會見我?」
對付祁燕的人並不多,不超過十人,只看招式和速度便知道不是她的對手。但她一直只守不攻,且注意力顯然不在打鬥上,反倒不知不覺中落了下勢。她極其小心地應對著不斷刺過來的刀劍,不時地抬頭向上看。
祁燕的眼是濕熱的。從她發現璋華被人挾持在山上的那一刻,她的腦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物事。
她……?晏璽還沒放棄尋找母親。晏傾君掙脫出奕子軒的雙手,又悄然往前走了幾步,藉著巨石發出來的幽光勉強看得到殊言面上的神色。
晏傾君被拖著踉蹌地往前走,心思迴轉間掏出懷裡的解藥,扔給貢冉生道:「解藥。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自己想清楚吧。」
祁燕發現,她是恨不起來的。當初被逼至絕境,不顧一切只想要逃離那座可怕的牢籠,誰人的生死都與她毫無關係,但心態平和之後,重新面對一次這樣的母親,無論如何都丟不下她!
找阿傾,帶她離開。
山頂樹木繁茂,一塊巨石身處最高處,孑然而立。晏傾君定睛看著那石上的黑色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心中頓了頓——是殊言。
祁燕對身後跟著的人渾然不覺,舉著長劍對巨石邊的人冷聲道:「放了她!」
他為何會被人抓住綁在巨石上?他身後那麼多高手去了哪裡?他怎會如此輕易處於劣勢?晏傾君捏了捏奕子軒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抓住殊言的人只能是晏璽,而她,在摸清狀況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是啊……」殊言抬起眼,繼續看著晏璽,「十七年前我不會撒謊。可你還是一刀一刀不曾停手……」
她在奕子軒懷中不斷掙扎,想要掙脫禁錮,奕子軒卻毫不放鬆,直至那最後一劍,他略略怔忪了半分,晏傾君便對著封住她聲音的手咬了下去,大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哪裡!」
「你若再不開口,剛剛那丫頭……」
「哈哈……」晏璽揚聲大笑,「原來你找黃律是為她解毒,看來當初我那一步,果然走得很有必要。但是,你憑什麼認為你有資格與我討價還價?」
晏傾君想,自己是瘋了。
晏璽手裡的茶杯驀地受力,向著殊言的面上直直飛去,殊言單手用力,稍一推動輪椅便迅速向後,茶杯砸在地上一聲脆響,殊言仍是微笑道:「就憑我手中有你想要的答案,而你手中,只有黃律或阿傾的解藥,可與其並重。」
她知道的。
晏璽面上的笑容幽深而詭異,隨著二人奔上山頂。
殊言的嘴角都泛出血色來,顯然是內力壓制疼痛的反噬。他皺著眉頭,嘴邊卻始終掛著輕笑。
奕子軒倒似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帶著她隱到暗處,還提醒她小心呼吸。
和-圖-書嗯。我只是提醒你,怎樣對待過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殊言的聲音平淡無波。
事到如今,無論她回去與否,想要活著就逃不開晏璽的五指山,倒不如現下回去,將事情解決個乾淨。
那時白玄景大笑,說她果然是晏璽的女兒,與他一樣心狠手辣……呵,如今看來,這話不假呢。
她突然想到那個夜晚,南臨宮變的那個夜晚。她手持長劍逼問白玄景,她說她不信母親會死,她說母親不可能輕易的死,她說白玄景若不告訴她母親的下落,她便要殊言死無全屍!
她說過的……她最愛的人,是他晏璽!
想要集齊五色,必然要到貢月走一趟。晏璽事先勾結貢冉生的那位二叔篡位,留他一條性命引她入這瀑布后的洞穴,隨後被困於此,為了出逃投毒,讓奕子軒發現了行蹤……
「情?」晏璽挑眉,收起手中的劍,嗤笑道,「對孽種!何來情字可言?」
晏傾君撇開眼,冷笑。什麼哥哥妹妹,什麼血肉至親,她從來都不在乎。如今晏璽要怎麼對他,她也不在乎。她不過剛好為了自己的性命來找殊言,碰上這一幕,順便看看好戲罷了。
「放開她!」祁燕又是一聲冷喝,持著長劍走近了幾步。
她在白子洲救他,她喚他「阿晏」,她悉心照料送他出島,她千里迢迢到東昭找他,她說會給他生許多許多的孩子,她在雪地里說……要死,一起死……
「你不是她哥哥!」晏璽突然激動起來,抽出隨身的佩劍,一劍滑過殊言肩頭。
「她在哪裡?」白玄景將劍尖指向了殊言的心口,這一聲問,低沉而絕望。
「誰讓你是白玄景的兒子!」晏璽笑得陰陽怪氣,「搶走夢煙……這就是懲罰!我再問你,她在哪裡?她不會死!不可能死!白玄景最擅醫術,怎麼可能讓她死!連你都還活著,她怎麼會死!你若告訴我她在哪裡,我還可以留君兒一條性命,否則……死無全屍!」
晏傾君側過身子換了個方向,正好見到晏璽手中的——逆天刀!
殊言神色一凜,雙手用力,整個身子離開輪椅,白色的身影好似夜空中滑過的一枚閃亮流星,選好角度扔出一枚暗器,正好將那持劍者逼退。祁燕卻對這危險渾然不覺,只是一味地沖向山頂,殊言的思酌不過在眨眼間,隨即跟上。
「阿傾若在你手中,恐怕你此刻不會在我面前。」那個答案,找她要也是一樣。
「我帶你下山。」奕子軒一臉嚴肅,抓住晏傾君便快速往洞外走。
死了……么……
晏璽一劍揮下,殊言的身子不自主地一顫,空氣中的血腥味兒愈加濃烈。
「她在哪裡?」晏璽從晏傾君視線的盲區里出現,背對著她,直面殊言,聲音里已經帶了些凄厲。
那一刀彷彿挑在晏傾君手腕上,讓她的手突地一顫,只用想象著,那一刀便疼痛非常……逆天刀有多麼鋒利,她是親自用過的,那殊言的手……
山風愈漸凜冽,星月無光。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半掛在石壁上的殊言,面色死白,手腳俱殘。
晏璽重新抽出長劍,放在殊言的腳踝邊,沉聲道:「她在哪裡?」

貢冉升看著眼前的男子,詫異地睜大了眼。那男子卻是從進來開始,一直凝視著晏傾君,連眼皮都未眨一下。
晏璽與殊言的對話,那麼多的線索,那麼多的秘密,讓她腦中再也放不下其他物事,在她弄清一切之前,誰都不許死!
晏傾君毫無知覺地咬緊了下唇,怔怔地看著散出熒光的巨石上染上鮮血,枯木般立在原地,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晏傾君頭皮一麻,有些訊息不由自主地竄入腦中。
她知道她用這種表https://www•hetubook•com•com情這種語氣對他提出的要求,他無法拒絕。他的心思她從來知道,只是……「瞧不起」。
奕子軒只覺得心頭一陣酸澀,卻是將情緒隱了去,微笑著頷首。
「你不妨……跟來看看?」晏璽笑得很是歡樂,花白的眉毛彎成完美的弧形,起身便向外走去。
晏傾君微微仰首,淡笑著靠近晏璽。
「剛剛那個小丫頭呢?」
「殊……公子……」祁燕的神智瞬間被拉回現實,想到殊言交給她的任務,再看到她已然站起來的身子,面上的血色潮水般退去。
「石上有人,山頂!」晏傾君眯眼看著山間唯一的光亮,不難發現其中有一個淡黑的人影。
「君兒的解藥你不要了?」晏璽嗤笑。
晏璽精神矍鑠,幾月前的病態在面上一掃而光,含笑睨著他,「你早便看出問題,為何還要上山?」
與十七年前一樣,說的是事實。
晏傾君覺得心頭一陣發涼,晏璽的布局如此縝密,幾乎是算計好了他們的每一步每一個想法,讓人毫無察覺。最重要的,是他目的不明……他若要抓她,並非難事,為何要費盡心思設了這麼一個局?
「斷了的筋脈白玄景都能接上,讓你重新走路,不知再斷一次……他還有沒有法子呢……」晏璽手起刀落,一劍刺過殊言右腳的腳骨,透著白光的石壁上,已經溢了半面的鮮血。
晏璽毫不猶豫地又是一刀,怒笑道:「死了?又想騙我?十七年前你可不會撒謊!」
奕子軒在此,再結合之前的種種疑慮,現下這月神山上的情形,再清楚不過。她和殊言,同時鑽入了一個圈套,晏璽設下的圈套!
光線暗淡的山洞中,只看到徐步走入洞中的男子身影頎長,步履輕盈又不失穩健,直至近在眼前,才看清他一身藍紫色的袍子。袍子上綉了精緻的蘭花,瓣瓣相依,含羞吐蕊,墨髮絲絲貼在衣袍上,明明是破水而入,身上卻未沾染丁點兒水漬。
晏傾君立在微風中,不知何時渾身冰涼。
若沒有那對父子的蠱惑,她怎麼會不肯原諒他的道歉?若沒有那對父子的鼓吹,她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拋棄他?
晏璽濯黑的眼裡溢滿血色,怒瞪著,雙唇開始顫抖,「白子洲本就是我東昭國土!我只是帶她重新生活……與她重新開始。只要……只要沒有你這個孽種沒有白玄景在一旁鼓吹!她怎麼會詐死出宮!」
這人……自稱朕?
那是他殊言的選擇,與她有何關係?她又為何要暴露自己出面阻止?她又有何立場出面阻止?
「我中毒了。」晏傾君實話實說,「即便此番逃過,也得找父皇要解藥。」
「帶我上山。」晏傾君執意道。山上的情形她當然清楚,可是,倘若不找殊言拿到五色中的另外四件,手中的黃律要來何用?
山頂上,那枚會散出月光般瑩白光芒的巨石已經在夜色中發出微光,那一面渾圓的微光中,有一抹墨漬般的黑影——是一個人的影子。
「君兒呢?」晏璽反問。
殊言的病……想要站起來,可以,代價便是他苦心蓄積的內力。但那些內力,也是支撐他可以在正常溫度下行動的保障……
殊言病弱的身體,坐著的輪椅……
晏傾君整個人被奕子軒高大的身形包裹住,卻並未擋住她的視線。放眼望去,山林圍繞的空地上除了殊言一人被綁在巨石上,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但是沒過多久,就聽到熟悉的蒼老聲音,只是這次,不再帶著病弱之氣。
殊言不語。晏璽接著笑道:「你還活著……你就是南臨殊家的殊言……」晏璽一面說著一面點頭,眼角的皺紋攏起,隨著面上愈發明顯的笑意而愈加深刻,「那這世上https://m.hetubook.com.com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呢?」
晏傾君甩開他的手便往回走,輕笑道:「我可不是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人。若非中毒,此刻我正在南臨逍遙快活,跑到貢月來冒這個險作甚。」
「山上全是皇上的人,等的便是你們!我特意趁他們發現之前將你帶下山,你還要回去?」奕子軒很是不解。
晏璽的面目又開始猙獰,突然抽出袖口的匕首。
可是,她這一生中僅有的兩次情緒徹底失控,一次是挽月夫人「去世」的那個夜晚在雨中失聲痛哭一跌不起,一次就是現在,面對隨時可能置自己于死地的晏璽,她居然刻意地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奕子軒破開瀑布,看都未看貢冉生,拉著晏傾君便徑直下山。晏傾君握了握自己腰間放好的黃律,沉聲道:「帶我去找殊言!」
他說的,只是事實而已。
「哈哈……」晏璽仰面大笑,花白的頭髮在夜風中飛揚四散,「若非她有意騙我,狠心棄我而去,我怎麼捨得那般對君兒?若不讓她對皇宮有所牽挂,她怎會還記得有一個我?若沒有君兒在我手中,她怎會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她到底在哪裡?啊?十七年前我在找她!十七年後我還在找她!她……到底在哪裡?你說是不說!」
「即便我開口,」殊言緩緩睜眼,淡聲道,「你也未必會放過她。」
半年不見,曾經權傾朝野風光無限的璋華太后,變作頭髮斑白面容不堪的老婦人,形象全無地被綁在巨石上,一聲聲喚著她的名。
她也曾經如晏璽一般,不願相信白夢煙的死。晏璽找了這麼多年,暗地裡也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心力,或許白夢煙的「活著」,已經成為他某個重要的支柱。那種寧死不信的心情,她也曾有過,甚至可以說是深有體會,而晏璽比起她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此時硬要說白夢煙死了,即便是真相,除非她的屍體真真切切的擺在他眼前,他是不會信的。
晏璽的笑容沒了人色,只有猙獰與血腥,冷聲道:「十七年前……既然還記得十七年前,你還敢再提?」
「她不止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女兒。」殊言重新閉上眼,輕聲嘆了口氣。
殊言輕笑,「東昭有幾人的功夫能出她之右,我再清楚不過。」
奕子軒眉眼一沉,軍中有人中毒,一看癥狀再查毒源,他便猜到了下毒者是誰。
十七年前,晏傾君掐指一算,今年她剛剛滿了十六歲的生辰。十七年前,便正好是白夢煙入宮的那年!
「自然是在南臨。」晏傾君微微笑道。
殊言嗤笑,不語。
能否走路,能否持劍,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林間開始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
晏傾君仍是微笑著,走近,「父皇,殊言剛剛也說了,母親不想見你。即便我告訴你她在哪裡,又能如何?」
只是,不能任由晏璽繼續下去!魔障般的自己,一是因為中毒,二是情緒失控,那時還有個突然出現的殊言打斷她的思路,使她清醒過來。那麼現在,本就是清醒狀態的晏璽……根本,根本就已經瘋了!
晏璽一見到她,面上的戾色便退了幾分,持劍的手微微用力,便將劍尖從殊言心口抽開,溫熱的血瞬時迸射出來,濺了一滴在晏傾君的左眼角,一如當初生在她眼角的淚痣。晏傾君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顫了顫,那一滴鮮血的溫度,滾燙,欲要灼人心肺。
殊言的眼皮卻是重重一顫,抬眼注視著晏璽,眸子里清亮的光輝是從未有過的耀眼,滲出的笑意更是帶著濃重的譏諷與……說不出的酸楚,「孽種……她在哪裡……十七年前,同樣的兩個字,同樣的一個問題。」
「你想救她?」晏璽雙手背後,上前一步,眉眼含笑地看向祁燕。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