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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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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濕 第十章 男兒有淚

第一卷 林花著雨胭脂濕

第十章 男兒有淚

「我已經想好了,我答應東燕瑞王的親事。」花著雨頭枕在手臂上,仰面躺在草地上,緩緩地說道。
斗千金一襲華貴奢靡的錦服端坐在一匹黑馬上,他抬眸,一雙魅惑的桃花眼在花著雨臉上掠過,面上隨即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
花著雨抬眸看到蕭胤,淡然笑道:「我從不羡慕她的相貌,倒是羡慕她的運氣!」
花著雨蘇醒過來當日,蕭胤便帶著她進宮去見了北帝。
「你們……都出去!」他一開口,濃烈的酒氣便襲了過來。
花著雨清眸一凝,白瑪夫人如此問話,看樣子是懷疑她了。畢竟,錦色失蹤之時,還是襁褓中的嬰兒,蕭胤那時年紀小,對妹妹是什麼樣,自然是不記得。蕭崇那時只顧著打仗,大約也沒什麼時間去觀察自己的孩兒。但是,白瑪夫人卻是蕭胤和他妹妹的奶娘,就像親生娘親一樣,她這個贗品恐怕逃不過她的利眸。
「一見鍾情?」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冷得似乎能將周圍的空氣凍結。他迎著天邊冷月,負手凝立在夜色之中,久久地一言不發。月色將他的影子拖長,他整個人就好似一隻孤獨的鷹隼。
花著雨心中也有一絲酸楚,任由白瑪夫人將她的頭髮梳通,綰成漂亮的髮髻,再穿上寬大的錦繡衣裙,靜靜坐在妝台前。
花著雨微微笑了笑,隨著回雪向府內走去。這種情況下,她確實不適宜在這裏出現,就先讓蕭胤去處理此事吧。
蕭胤咕噥著翻了個身,睡得很香。
「你真的是卓雅?」她淡淡問道,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這日午後,花著雨到蕭胤書房內找書看。如今,這些地方,她都可以出入自由。
花著雨隨著看熱鬧的人群出了上京城,白瑪夫人早已在城外為她備好了馬匹,花著雨從接應她的人手中接過乾糧,策馬離開了北朝。
花著雨心中卻開始感到無限悲哀,她感覺到,自己很快就要再一次成為政治工具了。蕭胤也好,北帝蕭崇也好,怎麼會放過這個聯盟的好機會?而且,她忽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有了這個公主身份,她似乎更不能輕易脫身了。
「你知道嗎,我曾經很恨你,恨你代替了溫婉,我也曾經欽佩你。可是那一晚,當你忍受著蠱毒的折磨,看著你痛楚,我覺得我比你還要痛楚。那時,我才發現,不知何時,你已經開始左右我的情緒,佔領了我的心,可是我卻一直不知道。你就好似罌粟之毒,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迷戀上,等到發現時,卻已經晚了,再也戒除不了了。你為什麼是我的妹妹?為什麼?」他好似聲討一般,紫眸中全是悲慟,令人不忍心去看。
白瑪夫人回首笑了笑,「卓雅左耳後有一塊紅色胎記。」
蕭胤統一了草原,又扳倒了夜妃,在北朝的威望越來越高,北帝也開始讓他協理國事,每日里批閱奏摺。他是非常忙碌的,但是,他還是盡量抽出時間來陪花著雨。
她從書架上找出一本書來,拿在手中,「我出去了,不妨礙你看書了。」
他站在那裡很久,久到花著雨幾乎以為他成了冰雕,他才驀然轉身,一字一句地說道:「丫頭,我曾經發過誓,這一生,無論你要做什麼事,我就算赴湯蹈火,也要為你做到。既然你願意嫁給他,那我便去稟告父皇,就說你答應了斗千金的求親。」這一番話說完,他好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或許,對於蕭胤,她也並非完全無心。但是,她現在,根本不能去愛。
一大早,喜娘們便將花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雨叫了起來,開始為她梳妝。
「那幕達大會上的事情,夫人應當是聽說了。不管我現在是卓雅還是丹泓,都很難從這裏離開。夫人既然不放心我留在這裏,那麼,不知您可有法子助我離開?」花著雨緩緩說道。
蕭胤回首望著她,神色依然清冷,柔聲勸道:「丫頭,我不要你為北朝出力,我只要你以後過得好,過得快樂。你真的喜歡斗千金嗎?從何時喜歡的?我不信,你會這麼快喜歡上一個陌生人!」
白瑪夫人和兩個喜娘一直在院子里恭候著,方才蕭胤的樣子,她們都看在了眼裡,但是她們誰也不敢多嘴,只是用疑惑的眸光看著花著雨。見到她出來了,依然喜氣洋洋地迎了過來。
花著雨腦中思緒疾如電閃,忽然記起從梁州回來時,恰好在夜裡遇見他在草原上狩獵。當時不及細想,現在想來,他或許是去過梁州的。那麼,他看到了銀面修羅劫法場,聯想到她也去劫法場了,所以就猜想到她就是銀面修羅。只是,他從來沒有問過她過去的事情。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身份。
現在西涼國又來求親!西涼國啊,她在西部幾年,也算是殺了西涼不少士兵,前任國君還是因為大敗給花家軍,不得已割讓了五座城池,回去后急火攻心,據說氣死了。現任的國君是前任國君的弟弟,大約是想藉助和親來和北朝結盟的。但是,他萬萬想不到,要娶的人,會是將他們殺得落花流水的銀面修羅。
所以,她得遠離他。不然,若是讓他知曉自己並非他的親妹妹,那她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北朝了。
花著雨盤膝坐在地毯上,心情複雜地對著畫中的女子發獃,心裏彷彿堵了一團黏稠的糨糊,抹不開,擦不去。
花著雨心事重重地剛回到她的居所,便有一個侍女來稟告,說是白瑪夫人前來見她。
蕭胤聽到她的話,受驚一般回首,紫眸中,說不出是什麼情緒,有憤怒,也有悲傷。「丫頭,你真的願意嫁給斗千金?你就這麼想要離開我嗎?沒有一點捨不得嗎?」蕭胤說道,低沉的聲音中竟是隱匿著一絲酸楚。
有恨有怒有惱,不過,也得承認,對他,還是有一點其他特別的感覺的。至於是什麼,她不清楚,或許是欽佩,或許是欣賞,又或許有一點喜歡。
兩人一起到了太子府大門口,發現是西涼國派使者帶著聘禮前來求親了,求娶的對象不是別人,卻是花著雨。
「其實在那幕達大會上,當他不惜冒險從雪山為我採回來雪蓮時,我便有些喜歡他了。」花著雨話一說完,便看到蕭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在月光映照下,泛著大理石般的清冷光澤。
回雪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回雪帶你去看。」
終於,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白瑪夫人滿面喜色地抬眸看她,深幽的雙眸在花著雨臉上掃了一圈,忽然凝注在她的左耳後,神色間隱約添了疑惑和淡淡的警惕。
心底,突然空了一塊,好似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這一生再也尋不回來了。從此,只余無聊而已。
夜風吹拂,野草在風中搖曳起伏。
花著雨清眸一掃,發現右下角題著一句詩:溫婉淺笑春失色。
日子平淡如水,一天一天流過。
蕭胤的書房內,書籍是比較多的,且大多是漢文,都是花著雨看得懂的。她從長長的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不小心將一幅畫卷碰落在地,畫卷在地毯上展開,露出一幅美女圖來。
蕭胤揚眉道https://m.hetubook.com.com:「那是以前,我現在看到她就不會動心,一點也不會。」
一棵玉蘭樹下,娉婷女子婉然而立,霓裳飄逸。那女子生得很美,體態纖穠合度,面似桃花帶露,她抬眸淺笑,潔白如雪的花瓣紛繁落了她一肩。
蕭胤便是看了這幅畫像,才選了溫婉做太子妃。由此,才有了自己的代嫁,不能不說,自己今日的命運,和這個女子,是脫不了干係的。
原來這便是溫婉的畫像。
花著雨頷首答應,在白瑪夫人離開之前,忽然問道:「我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卓雅?」
花著雨凝立在大街上,身邊四處人潮湧動,熱鬧非凡,彷彿整個上京城都迷失在這一場盛大而繁華的喜事當中了。
「其實,我寧願你一輩子都不要叫我哥哥,叫我胤就好了。」最後一句,他說的是這個。
這麼說,顯然白瑪夫人已經確定她不是了,不知她是如何看穿她的。不過,她得穩住白瑪夫人,絕對不能讓她將此事說出去。
北朝巍峨的宮殿之中,北帝蕭崇端然而坐,身畔再沒了夜妃。那一夜,夜妃被幽禁,她的父親夜狄起兵反叛,和蕭胤的兵將展開了一場殊死之戰,最終夜狄敗北身死,夜妃自刎而亡。
花著雨呆了呆,懶懶笑道:「既然不喜歡,那我可把這幅畫撕了!」
「你們……都出去,我和……丫頭說說話。」他將屋內的人都哄了出去,啪的一聲將門關住了。
按照北朝的風俗,花轎之中,還有兩個喜娘,是為她陪嫁的。她讓其中一個喜娘扮作她的模樣,能瞞過一時是一時,她相信,這件事或許能瞞很久也說不定。
自從知悉了花著雨是他的妹妹,他便叫她丫頭,叫得親切而溫柔,就好似好久之前就想這麼叫一樣。這些日子,他陪著她圍場狩獵,草原跑馬,對她極其呵護,百般寵愛。
涼風撲面襲來,蕭胤邁著沉穩的步子到了屋內。見她神思縹緲地坐在地毯上,有些意外。當看到她面前的畫卷時,臉色微微一凝。
「上天為什麼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連愛的權利都不給我!你是我妹妹也好,只要我能日日看到你,我就會寵你,永遠地寵你愛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嫁人,為什麼要離開我!」他一把攬住花著雨的腰肢,緊緊抱著她。
「殿下飲了一夜的酒,已經醉了!」尾隨在蕭胤身後的回雪輕聲說道。
蕭胤望著她懶洋洋地微笑,「丫頭,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他好似篤定花著雨也喜歡他一樣,根本沒等她回答什麼,身軀微微一傾,竟是將花著雨的腿當做了枕頭,非常舒服地靠在了她腿上。
當然,真正的原因只有花著雨心裏清楚。
白瑪夫人沉吟片刻,「那好,我可以幫你離開,希望你日後永遠不要再回來,更不要說是我放你走的。」
錦色已死,他的親妹妹已死,他若是知曉,不知會多麼悲慟。若是再知曉是替她死去,他或許會掐死她,她倒是不怕死,這條命本就是錦色救回來的。只是,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現在,還不能死。
她望著那領先的使者,竟然是她認識的一名西涼官員,曾經到梁州和爹爹議和過。花著雨不動聲色拽了拽面上的珠紗,好在她以前是戴面具的,如今又日日戴著珠紗,不怕被人認出。
失而復得的小公主,令他極是歡喜。當日,他便要為花著雨行冊封之禮。但是,花著雨拒絕了,原因是她暫時還不能接受突然出現的父兄。
前面哪一次的親事,到最後受傷的和*圖*書不是她?
花著雨還是住在太子府,雖然沒有冊封,但是,她的身份還是傳了出去,被許多人知道了。在太子府里,她再不是被人當奴婢般使喚來使喚去了。
蕭胤對白瑪夫人一直很敬重,她不光是他的奶娘,蕭胤母後過世早,他便是白瑪夫人帶大的。
蕭胤舒展開雙腿,換了個姿勢,坐得愈加舒服,「我現在也發現,容貌確實算不得什麼。」
白瑪夫人作為花著雨名義上的奶娘,一早便過來了。她對著銅鏡,將花著雨的一頭墨發打散,用梳子慢慢地梳著。
白瑪夫人一愣,顯然沒料到花著雨會這麼直白坦率地說了出來,猶自不相信地問道:「你真的想離開?」
他是霸氣的,他是冷厲的,他也是無情的。可是,他原來也會哭,而且,還是為了她!
花著雨愣在那裡,她從未想過,他是真心喜歡她,這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花著雨望著他孤寂的背影,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接下來的日子,她再沒見過蕭胤,或者說,蕭胤再沒有來見她。
她凝眸打量著畫中的女子,這便是南朝第一好女了。模樣果然如傳言一般,秀美如畫。
花著雨不是沒見過男子哭泣。在戰場上,受了傷哭天喊地者有之,死了兄弟親屬悲痛欲絕者有之,那些人中,也不乏錚錚男兒。可是,她還是想不到,像蕭胤這樣的男子也會落淚。
氤氳的紫眸有瞬間的清醒,他低下頭,狠狠地不斷地捶打著如同糨糊一般的頭,漆黑的墨發垂了下來,隱約,有晶瑩的水珠從髮絲的間隙滴落,落在地毯上的胭脂上,暈開一片妖冶的紅梅。
「小公主的頭髮真好,像是緞子一樣。」她低低喟嘆著,心中,應該是想起了真正的卓雅公主。
蕭胤這樣子無動於衷,花著雨反倒覺得沒什麼趣味了。她將畫卷重新捲起來,放在了書架上,「這麼賞心悅目的一張美人圖,撕了太可惜了。」
這邊太子府正不知如何接待這求親的隊伍,又一隊張燈結綵、熱鬧喧騰的求親隊伍向這邊逶迤而來。這支隊伍沒有牛羊,一輛輛車上全是堆積如山的箱子。到了太子府門前,便有人將箱子一個個抬了下來,箱子都是鑲金嵌銀的,裏面裝的物事肯定價值不菲。
花著雨待蕭胤睡熟后,小心翼翼地將腿從蕭胤脖頸下抽出來,不敢挪動他,生怕驚醒了他,隨手抽了一個錦墊塞在他頭底下。
「我也總要嫁人的,我覺得斗千金不錯,若是拒絕了,以後到哪裡找那麼好的一個男人?再說了,我嫁給斗千金,還能為北朝和東燕聯盟出一份力,多好的事情啊!」白瑪夫人說了,若要平安逃離,只有利用出嫁這一條路。若是貿然出逃,是逃不出蕭胤手掌心的。
蕭胤哭過後,似乎是酒醒了一點,他抬首看她,紫眸依舊有些迷離,但卻比方才清澈多了,濃密的睫毛上翹著,紫眸中濕漉漉的。他拍著身側的地毯,唇角上揚,笑道:「丫頭,過來坐!」酒還是沒有完全醒,說話還是有些含混不清的。
北帝和蕭胤無奈,都選擇尊重花著雨的意思。畢竟,她失蹤時,還不到兩歲,什麼都不記得,於她而言,他們就是陌生人,甚至,或許還算是敵人。怎麼說,她也是在南朝長大的。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白瑪夫人一把扶住蕭胤,擔憂地問道。
「丹泓,不,丫頭,我的妹妹,不對,銀面修羅,你……今日,好漂亮啊!」他掀開她遮面的珠紗,笑吟吟地望著她。
只是一幅畫像,觀之便令人心馳神往。
日光透窗而入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上紅色的嫁衣,如同雲蒸霞蔚般耀眼。
蕭胤說完話,忽然伸手掀掉花著雨頭上的鳳冠,一把將她粗暴地摟入懷裡。「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最愛的女子,最愛的……」他貪婪地盯著她絕美的臉,醉意氤氳的紫眸好似野獸的眼睛,要將她吞噬一般。
花著雨拿著畫卷,站起身來,將整幅畫展現在蕭胤面前,眯眼笑道:「我才不相信你的話,你們男人都是喜歡美貌的女子,你不就是看了這幅畫動心的嗎?」
花著雨哭笑不得,她狠狠搖晃著他的肩頭,在他耳邊喊道:「蕭胤,你下去!」
花著雨這裏正懊惱,身畔一陣涼風拂過,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形出現在大門口,玄青色衣袍散發出不容忽視的冷冽寒氣,將門口歡天喜地的氣氛瞬間凝結。
吉時就快到了,兩個喜娘圍著花著雨說著吉祥話,誰也沒想到,屋門忽然被人推開,蕭胤踉蹌著走了進來。
原來是斗千金也來求親,財神啊,就是財大氣粗,生生將西涼的一國之君比了下去。
在人群最擁擠之時,從花轎里鑽出來一個喜娘打扮的女子,她身影一晃,便沒入了看熱鬧的人流之中。
花著雨從書房出來,瞧見流風快步向書房而去,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去向蕭胤稟告。回雪恰巧從外面走了過來,她拉住回雪,問道:「出什麼事了?」
「怎麼,羡慕人家生得美?」蕭胤除下披風,神色悠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醉酒的蕭胤根本不是花著雨的對手,踉蹌著跌倒在地上,袖子拂過桌案,打翻了桌上的胭脂,灑落在純白的地毯上。
他回身望著花著雨,一步一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笑嘻嘻地望著她。
花著雨淺笑著坐到椅子上,淡淡道:「兒時的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只是,他們都說我是。您認為我是不是呢?」其實她從未在蕭胤面前親口承認自己是卓雅,只說記不得兒時之事了。
花著雨淺笑盈盈地頷首答應,在兩個喜娘的攙扶下,穿廊過院,一直到了門外,上了花轎。
于情愛上,花著雨是一張白紙,她曾經欣賞過姬鳳離,但從未試著愛過也沒有被愛過。但看到蕭胤如此,她心中隱約泛起一種酸酸的感覺。
這喜娘打扮的女子正是花著雨,按照計劃,她要在沒人注意時,偷偷溜出來。
在事情敗露前,沒有人會去追她的。事情敗露后,那個喜娘只需說是被她脅迫即可,也不會連累無辜之人。
「叫大哥,乖……你還沒叫過大哥呢……」他並不理會花著雨的搖晃,而是指責她這樣稱呼自己,輕輕嘀咕著,聲音越來越低,尤其是最後一句,但花著雨卻聽得清清楚楚。
待花著雨的身影消失后,蕭胤放下手中的書,靠在椅子上,靜靜地坐了許久。良久,他伸手拿過身側的胡琴,拉了起來。沒有特定的曲調,沒有特別的含義,只是如許雲淡,如許風輕,總不至於枯坐。
她掙扎著,一把將蕭胤推開。
花著雨真想找術士算一算,她這一年是不是紅鸞星動了,先後幾次議親。先是南朝皇帝要把三公主嫁給她,為了避免女扮男裝的身份被拆穿,那可是欺君之罪啊,她不得不假裝戰死。然後又有炎帝為她和姬鳳離賜婚,接著就是和親嫁給蕭胤。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了,總是有些情分的,北帝未嘗不是傷感的。花著雨的出現,就好似陰晦天幕之中的一道陽光,照亮了北帝黯淡的心情。
如果說前兩次的親事,她都受到了傷害,那麼這一次的親事,她就有些對不住斗千和_圖_書金了。但是,她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白瑪夫人緩步走了進來,見到她便屈膝施禮,花著雨忙攔住她,「夫人不必客氣!」當然,奶娘的稱呼,她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依舊喊她夫人。
花著雨被他的話震住了,銀面修羅!什麼時候,他已經知道她是銀面修羅了?
白瑪夫人是蕭胤的奶娘,剛到北朝時,花著雨見過她在府門外迎接蕭胤,又在她的壽宴上見過一次。之後,聽說她到寺里祈福去了,一直沒在府內。
他死死盯著花著雨,眸中情緒變幻莫測,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最終無法說出口一般。
她懷著歉疚的心情望了一眼端坐在馬上身著新郎服的斗千金。他似乎天生適合顏色鮮亮的服飾,紅色喜服更襯出他俊美邪氣的臉。他沐浴在陽光里,臉上浮現著歡欣的笑容,在人流擁擠之下,緩緩策馬而行。
「你既然說我不是,那也許我不是。我對天發誓,我什麼企圖都沒有,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裏。」既然被認出來了,花著雨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她的女兒雪姬喜歡蕭胤,她相信白瑪夫人肯定不願意讓她待在北朝。
花著雨心中一顫,再晃了晃他,卻發現,他枕在她腿上似乎很舒服,竟然睡著了。她看著趴在她膝上的蕭胤,心中有些亂,一時理不清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花著雨想著自己這一走,這一生或許都不會再相見了,還是緩步走了過去,坐在了地毯上,也不在乎大紅色嫁衣是否會被弄污。
花著雨凝視著幽藍色的天空,一顆一顆的小星星,是那樣清澈而明亮,好似明亮的眼睛。
北朝和東燕聯姻是一場盛事,尤其是新郎還是東燕國的瑞王斗千金,那可是東財神啊!這親事辦得極其華貴,不光聘禮珍貴,迎親的車馬,轎子都是鑲金嵌銀,極其奢華。所以,上京的大街邊到處都圍滿了擁擠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都想一睹這場盛事。
蕭胤一雙紫眸淡淡從花著雨臉上掃過,低沉冷厲的聲音沉沉飄來,「卓雅,你先回去!」
花著雨理了理鬢髮,將嫁衣上的褶皺撫平,她重新戴上鳳冠,用珠紗遮住了面孔,從室內緩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憑空多了一個哥哥,還是蕭胤這樣一個冷冽霸氣的哥哥,感覺還是很怪異的。但是,再感覺怪異她也得將錦色的身份演下去。她可不想再被蕭胤利用一次,或者再被蕭胤撲倒在床榻上,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下次她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而且,她也不知該怎麼向蕭胤說起錦色的事情。
斗千金和西涼國主前來求親都被他斷然拒絕了,拒絕得很乾脆,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花著雨原本還以為,他會將她當做政治工具的。未料到,他竟然沒有。這令她非常意外,也讓她有一點感動。說起來,真要離開他,心底深處還是有一絲淡淡的不舍。但是,她不能留在這裏。
蕭胤頭也不抬,從几案上拿了一本書,靜靜翻了一頁,淡淡道:「撕吧!」
白瑪夫人走到花著雨面前,輕聲說道:「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公主該上轎了。」
白瑪夫人用看似慈祥實則犀利的眸光凝視著花著雨,聲音平靜地說道:「你到底有什麼企圖?我絕對不允許你對殿下做什麼不利之事!」
花著雨怔怔望著蕭胤,這是她第二次見他醉酒。那幕達大會上那一次,她不知他是否真的醉了,但是這一次,她卻能肯定,他是真的醉了。他唇角掛著笑意,很燦爛的笑意,嘴好似合不攏一般,一直笑一直笑。漂亮的紫眸矇矓迷離,醉意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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