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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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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紅裙妒殺石榴花 第四章 落難鳳凰

第四卷 紅裙妒殺石榴花

第四章 落難鳳凰

終於,走到了一間囚室前面,藉著甬路上燈籠的亮光,隱約看到牢內躺著一個人。
花著雨唇角輕勾起一抹苦笑,淡淡說道:「奴才遵命!不過,也希望溫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再記恨奴才。」言罷,她轉身退了出去。
當夜,花著雨沒有帶安,一個人悄悄出宮去了安和巷的宅院。
躺在石榻上的姬鳳離長睫微揚,慢慢地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清華的眸子來。如今,他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這一雙眼睛能讓人凝住目光。
手足上的鐐銬噹啷作響,鏈子一拉扯,姬鳳離勢必忍受刮骨磨筋之痛。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額角冷汗涔涔而出。「好……好……」他瞪著花著雨,目光瞬間沉靜如死水。
溫婉應該聽到方才她喊的那聲「皇上駕到了」,但是,她似乎已經沉浸在舞中,既沒有過來見駕,也沒有停下舞姿。
「這不是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寶統領嗎,寶統領當日在軍前的悍勇風姿,婉兒如今還銘記在心、刻骨難忘啊!」溫婉一字一句說道。
眼前的情景,總讓她感到不真實。
兩人齊齊點頭,花著雨又交代了一些別的事情,看到天色已晚,便回了皇宮。
要知道,謀反,那可是滔天大罪,是必死無疑的。雖然說如今姬鳳離還沒有被定罪,但皇甫無雙如何會放過他?就算溫婉不再愛姬鳳離,難道就忍心看著曾經深愛之人身陷囹圄、身首異處?
溫婉一定是恨她的,這毋庸置疑。
「開門吧。」皇甫無雙冷聲命令道。
看著少年天子的臉越來越陰暗,犀利的眸光帶著壓迫感盯著她,花著雨只覺得寒意漸漸從脊背上升起,心中暗自思忖,他該不會是要對自己下手了吧。都說,飛鳥盡,良弓藏。她幫他登了帝位,如今,姬鳳離也被扳倒,他會不會……
院子的長廊內、屋檐下,皆掛滿了琉璃宮燈,將院子里照得一片明亮。
花著雨只覺得胸臆間氣息一滯,攥了攥拳頭,緩緩扯開一個笑容,慢慢道:「是啊,能看到左相大人也有今日,我自然是高興至極。」她不知道,她笑得多麼彆扭,她更不知道,心中為何痛楚難言,明明目的達到,應該歡喜的。
花著雨感覺到胸臆間一股寒意慢慢升騰起來,漸漸瀰漫到四肢百骸,縱然屋內溫暖如春,她卻冷得徹骨。
「奴才記得皇上說不想看到元寶,所以才躲開,生怕皇上看到奴才生氣。」花著雨垂首慢慢說道,明明是他說不想看到她的。
她抬眸迎視著皇甫無雙,「不過,皇上可能並不知當時情形,奴才實在是因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奴才知道溫小姐是皇上的意中人,所以奴才並沒想要溫小姐性命。」
這麼說,錦色那個掛墜是溫婉帶回來的了。她將掛墜交到了蕭胤手中,溫婉就在蕭胤身邊,那麼她知悉蕭胤有個失散的妹妹應該很容易,而得到這個掛墜也不難。
「小寶兒,你在戰場上,真的如一隻嗜血的狼?真的那麼悍勇?」
花著雨艱難地轉過臉,目光凝注在姬鳳離唇角那抹笑上,嘲諷的不屑的笑。他似乎早就猜到花著雨肯定會隨著皇甫無雙一起來,乜斜著眼,似笑非笑地望著花著雨,「姬某如今這樣子,不知是否讓寶公公格外滿意?」
花著雨心中一凜,知道皇甫無雙會折磨羞辱姬鳳離,卻沒想到會讓她動手。她強壓著內心的洶湧情緒,慢慢地走了過去。
皇甫無雙面色微變,踏著落雪,快步走了過去。一把將跌倒在地上的溫婉扶了起來。他低聲問道:「婉兒,怎麼了?」
皇甫無雙凝眉道:「好,依你,既然小寶兒不舒服,那朕這就陪你回去。」
花著雨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發寒,她猶記得,當初,她在醉仙坊做琴師,溫婉無意間聽了她的琴曲,回去練琴將手指練得流血了。皇甫無雙為此便將她抓到了東宮,並且殘忍地讓扮成男子的她做了太監。而這一次,她將槍尖刺在溫婉的心尖上,真不知,這個小魔王會不會一氣之下要了她的命?畢竟,溫婉可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花著雨將目光飛速挪開,凝注在牆角的一個點上。
皇甫無雙擺了擺手,輕輕噓了一聲,「不用!和*圖*書
「哦?」皇甫無雙興味盎然地揚眉,一邊攜著溫婉的手漫步向殿內走去,一邊問道,「小寶兒在戰場上有多麼悍勇,婉兒你同我說說。」
「不光這些事,還有很多事要做。平,你留下來,派人秘密尋找左相的未婚夫人,記住,一旦有她的消息,即刻前來報我。」花著雨神色凝重地下了命令。
不想看,卻終究忍不住,過了一會兒,她又將目光慢慢地移了回去。
花著雨忙施了一禮,躬身便要退出。剛退到屏風處,便聽到皇甫無雙的話傳了過來:「最近幾日,你都不用來當差了,朕這幾日都不想見到你!記住,日後,你若再動婉兒,朕便不會再留情!」
一入刑部大牢,便感覺幽暗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縱然外面是白日,這裏面卻猶如地獄。大約也因為關押了姬鳳離,這裏戒備更加森嚴。
「小寶兒,你怎麼了?」皇甫無雙盯著花著雨慘白的臉色,擔憂地問道。聲音極其溫柔,在旁人看來,好一個情深意切。
她已經兩日沒有去皇甫無雙的宮殿當差了,他說不想見她,她也樂得清閑。小魔頭現在在氣頭上,她去了,反而會平白挨罰。更重要的是,她最近不知為何,也沒有心情去當差。
丹泓凝眉道:「是我偷偷潛入以前炎帝的御書房拿到的。」
「皇上,不用了!奴才自己能走!」花著雨凝眉道,避開皇甫無雙的攙扶。
看守牢獄的刑部官員顯然沒料到皇甫無雙今日會來,嚇得戰戰兢兢命牢中獄卒將甬路上掛滿燈籠,甬路上頓時亮堂起來。
皇甫無雙漫步走到爐火邊的軟榻上坐下,溫婉也緩步走了過去,兩人靠著爐火絮絮交談,小宮女們捧著茶水、糕點在一側隨侍。
從那時,花著雨便知,皇甫無雙恨姬鳳離。如今,這便是他的致命一擊吧?
他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淡漠,再也不是當初輕輕喚她寶兒的語氣。
花著雨陪著皇甫無雙站在院內等著,夜風冷冷地吹拂著,衣衫上儘是寒意渺渺。
良久,皇甫無雙才重重地嘆息一聲,眯眼道:「小寶兒,若非你立了大功,朕絕不會輕易饒你。現在,你退下吧,朕和婉兒都不想見到你。」
花著雨輕輕嘆息一聲,隱約聽到身後牢房的大鐵門咣的一聲被關上了,這聲撞擊讓她的心輕輕一顫。她任由皇甫無雙扶著,夢遊一般走了出去。
花著雨很明白,自己對姬鳳離的恨已經深入骨髓,因此一心一意想要扳倒他。但是,溫婉不同,她畢竟是喜歡姬鳳離的,怎麼會故意陷害他?
溫婉依偎在皇甫無雙懷裡,慢慢地抬起頭,端莊溫雅的臉上帶著一抹驚詫。她緩緩推開皇甫無雙就要施禮跪拜,無雙忙攔住她,輕聲道:「婉兒不必多禮。」
花著雨忍不住挑了挑眉頭,神色淡然地聽著溫婉訴說著她的暴行。溫婉這是要整她啊!
殿門口的小太監立刻跪了一地,皇甫無雙淡淡哼了一聲,負手走了進去。
皇甫無雙有些惱了,冷喝道:「姬鳳離,你笑什麼?」
平聽到花著雨一番安排,軒眉一凝,倒抽了一口氣,「將軍,你是懷疑,事情並非我們所查出來的那樣,而是……」
花著雨隨著兩人進到殿內,暖意迎面而來,暖和得和屋外簡直不是一個世界。她替皇甫無雙解下狐裘,一側的小宮女接了過去,掛在屏風後面的衣架上。
梅樹下,一個女子正踏著落雪翩然起舞。
花著雨慢慢走了過去,扯住他的后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在挨近他的那一瞬間,那淡淡的血腥味,那鐵鏈摩擦的聲音,讓她眼前一陣恍惚,心底深處,好似有一把刀在不斷地攪動,綻開一種猝然被揉碎的痛楚。這種痛楚讓花著雨一陣陣眩暈,她不知自己何時這般脆弱了,竟見不得血腥。
皇甫無傷登基不久,所納嬪妃並不多,除了丹泓因為花著雨的緣故尚且自由外,其餘幾個沒有身家背景的被皇甫無雙貶到了冷宮,有兩個是朝中官員千金的已經被遣送回家。而皇甫無雙剛剛登基,還沒有選妃,所以這後宮基本就是形同虛設。尤其是夜裡,層層屋宇一片暗沉,但是有一處宮殿和_圖_書卻是燈火通明、一片輝煌,比聶太后所居住的慈寧宮還要明亮幾分。
姬鳳離側躺在地上,看著花著雨和皇甫無雙沿著甬路遠去,直到鐵門被關上,唇角一直勾著的笑方緩緩凝住,深眸中劃過一絲犀利。
如果他沒有在戰場上救自己,就不會暴露武功,或許他此刻就不是這樣子了。說起來,他眼下這種狀況,多多少少和她有關。
花著雨心中猶疑不定,看到宮門口有小太監在侍立,她揚著拂塵,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身旁傳來姬鳳離似笑非笑的聲音:「怎麼,見慣了血腥的寶公公也有被血嚇住的一天?」
「姬鳳離,皇上來看你了。還不起來見駕!」牢官冷聲喝道,氣勢凌人,若是當初的左相,恐怕他絕對不敢這般呵斥。
花著雨詫異地抬眸看他,看到他咧嘴笑得開心,心中頓時有些著惱。
花著雨一手撐在牆壁上,一手按住胸口,輕聲道:「這牢里氣息太難聞,太血腥。」
花著雨並不怕皇甫無雙,但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和皇甫無雙鬧翻。
皇甫無雙走到花著雨身側立定,忽然低聲問道:「小寶兒,有句話朕早就想問你了。」
一個小宮女低低說道:「皇上,奴婢去稟告溫姑娘。」
她一回首,一旋轉,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分外動人,一襲粉色裙裾在風裡飛揚著,衣袖盡情地舒展著。
花著雨這才想起,這句話是那夜溫婉對自己的評判。她忍不住皺了皺眉,緩緩說道:「戰場之上,若不悍勇,隨時會被殺。」
「哦?原來寶公公也來了。」姬鳳離的聲音,溫雅如風地傳了過來。
皇甫無雙臉色微沉,負手走到姬鳳離面前,眯眼道:「小寶兒,左相大人似乎還沒有給朕施禮,你去幫幫他。」
花著雨接過茶盞,微微抿了一口,望著几案上跳動的燭火,忽然問道:「丹泓,當日那封姬鳳離手下寫的告密信,你是如何拿到的?」
花著雨心中一驚,挑眉望去,只見皇甫無雙神色肅穆地問道:「婉兒,那你的傷好了沒有?」
「朕偏要扶!」皇甫無雙開始耍小孩子脾氣,執拗地說道。
但是,溫婉是如何得知錦色是北朝公主的?她明明記得,和蕭胤見面時,就連自己尚且以為錦色已經死去,她並沒有告訴蕭胤,錦色便是他的妹妹。
溫婉朱唇輕啟,淡淡說道:「請皇上恕罪,婉兒一直在跳舞,竟然不知皇上何時到的。」嬌美的聲音婉轉如鶯。
燈籠的亮光,照亮了牆角上的石榻。
花著雨不明白,皇甫無雙何以要帶她來後宮,難道說那個人是女子?
月華如水,寒氣如霜。
「啊?這是真的?」皇甫無雙的聲音乍然拔高,顯然極為驚詫。
花著雨尾隨著皇甫無雙,快步到了宮院內。院子里,一眾隨侍的宮女、太監聽到皇上駕到,黑壓壓跪了一地。花著雨倒是未曾料到,這裡會有這麼多侍奉的宮人。
他這麼對付姬鳳離,顯然是知道姬鳳離武功甚高。
花著雨迎視著姬鳳離的目光,唇角一直掛著殘忍的笑。
她走到他面前,唇角勾著淡冷的笑,伸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花著雨聞言,唇角一勾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皇甫無雙果然成長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暴虐和嗜殺了。
「在裡屋歇著呢。」平放下手中的書卷,到裡屋將康揪了出來。
「你們好生看守著。若是出了意外,朕要你們的人頭!」皇甫無雙陰狠地下著命令,回身攙扶著花著雨慢慢沿著甬路向外走去。
花著雨負手走到窗前,靜謐的夜空中,冷月游移,被厚重的雲層遮掩著,似乎要躲避人世間的紛紛擾擾。
花著雨忍不住苦笑,她得罪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尤其今日在朝堂上,恐怕把姬鳳離一黨全得罪了,那些在戰場上和她同生共死的虎嘯營的弟兄,恐怕此時都在恨她。
一眾內侍頓時都退得遠遠的。
花著雨蹙眉,緩步走到皇甫無雙面前,「是真的,奴才確實傷了溫小姐。」
上一次,在北朝,她擒了溫婉,將她帶到兩軍陣前。她還用槍尖刺入她的胸膛,以此來要挾蕭胤放過錦色。雖然在那之前她已經掰彎了槍尖,手下和-圖-書留情,並無意傷其性命,可是,溫婉又如何能知道;就算是知道了,恐怕還是恨她的,畢竟她的確實實在在傷了溫婉。
花著雨快步走到他面前,環視一周,問道:「康呢?」
「小寶兒……」皇甫無雙淡淡地哼了一聲。
臨近年關,皇宮內處處是節日的氣氛。花著雨獨自漫步在結了薄冰的瀲灧池邊,將皇宮的熱鬧和喜慶都拋在身後。似乎也只有這裏還寧靜一些。
皇甫無雙冷哼了一聲,沿著甬路負手向前走去。花著雨緊隨皇甫無雙走過甬路,覺得絲絲寒意徹骨,這裏比之她和皇甫無雙曾經住過的內懲院要陰森寒冷。
她忽然猛力一扯,姬鳳離便從石榻上跌了下去。
「沒看見?」皇甫無雙的聲音從頭頂上悠悠傳來,帶著幾分玩味和壓抑的怒氣。
這一刻,花著雨也突然明白,為何當初姬鳳離要隱瞞自己的武功,或許,他早就想到了自己有今日,所以才隱瞞武功,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以防備被抓后,對手將他內功武力封鎖。這樣他或許會有機會逃出生天。可以說,姬鳳離確實思慮周全。
皇甫無雙聽到花著雨義憤填膺的話語,心中頓時一松,揚了揚眉,「小寶兒,朕相信你,起來吧,既然不是,明日,你陪朕到天牢走一趟。有你這隻小狼陪著,朕就不怕了!走,隨朕回宮吧!」
「得手很順利嗎?」花著雨淡淡問道。
皇甫無雙呵呵笑道:「婉兒,你怎麼想起在雪地里跳舞了,凍壞了吧。」
花著雨尾隨著皇甫無雙沿著結滿了薄冰的湖畔,穿過虹橋,來到了後宮。
兩人驚詫地點了點頭,康猶疑著問道:「將軍,為何現在要去做這些事?」
溫婉應當是才回來不久,不然她不會一點兒風聲也聽不到。
溫婉纖柔的腰肢扭動著,忽然力竭一般跌倒在蒼白的落雪上。粉色衣裙鋪展開來,好似在寒夜裡綻開的一朵花。
康正在睡覺,被平突然叫醒怨氣甚重,不過看到花著雨,黑眸頓時一亮,「將軍來了?」
看到這三個字,花著雨心中猛然一跳。
膻中穴是練武之人走氣運氣的重要穴道,釘住膻中穴,這是封住了內功;再鎖住兩肩琵琶骨,這是限住了外功。他的蓋世武功,已經毫無用武之地。如今的姬鳳離,就相當於一個廢人。
花著雨大步向前走著,腳步越來越急促,到後來,終於忍不住奔跑起來。走出了棲鳳宮,一直到身後那燈火輝煌的宮殿越來越遠,她才慢慢地緩下了腳步。
姬鳳離的相貌本是俊美高雅的,鳳目在濃濃長睫掩映下,幽深如夢。花著雨凝視著他幽深的眼眸,有些失神。這深不見底的瞳眸,好似有一種洶湧的力量,瞬間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花著雨緩緩點了點頭,問道:「平,孤兒軍已經召集齊了嗎?」
丹泓還沒睡,看到花著雨進來,忙沏了杯茶端過來。
平點了點頭。
姬鳳離側眸看著花著雨一步一步走近,鳳眸微眯,冷冷地注視著她。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花著雨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頭慢慢升起。
皇甫無雙忽然拂袖道:「你們都退下,朕和小寶兒有話說。」
就在氣氛越來越緊張時,只聽撲哧一聲,皇甫無雙憋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那麼,能夠居住在這裏的女子,必是皇甫無雙認為可以做他的皇后的女子了。而那個女子,就目前花著雨所知,只有一人——溫太傅的千金溫婉。
她有些迷茫恍惚,忽然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恨。恨,只會讓她的心變得鈍重,變得冷硬,變得無情,變得不明是非……
皇甫無雙負手徑直朝著那處宮殿而去,花著雨緊隨其後。到了宮苑門口,她抬眸向宮殿匾額上望了望,只見上面書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棲鳳宮。
皇甫無雙目不轉睛地看著花著雨,眸色暗沉,充滿了懾人的壓迫感。
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慢慢走著,迎面而來的每一張面孔似乎都帶著欣喜的笑容,可是花著雨眼前,卻總是浮現出牢房裡的陰森可怖。
屋外,寒氣逼人。
遠處,瀲灧池的橋上有燈籠朝這裏移來,越來越近,燈籠的淡淡幽光照亮了為首一人身上的明黃色龍袍,一條描金https://m.hetubook.com.com玄龍騰雲欲飛。
這個女子,正是溫太傅的千金溫婉。
這樣想著,花著雨的目光在姬鳳離身上流轉一圈,忽然,就不知道眸光應該落在哪裡了。他全身上下,慘不忍睹。
「元寶!」一聲帶著怒氣的冷喝,花著雨忙止住了腳步,緩緩迎了上去。
想不到,竟然是皇甫無雙來了。她想著,要不要躲開他,畢竟皇甫無雙可是說過不想見她的。念頭一起,她便向一側的小徑走去。
姬鳳離忽然仰首大笑,花著雨從未看過姬鳳離大笑,他的笑容極其燦爛,就好似優曇在暗夜裡乍然開放,絕美到極致,似乎要挑起夜的嫵媚、月的清華。
「說得對,小寶兒。其實朕沒有生氣,朕對你,不知為何生不起氣來。好了,這兩日你繼續來當差吧。沒有你,朕覺得很不適應。」皇甫無雙緩緩說道。
溫婉柔柔笑著答道:「好!」
皇甫無雙的劍眉慢慢地糾結了起來,挑眉看了看花著雨,驚詫地問道:「小寶兒,婉兒說的可是真的?」
那一樹的梅花,似乎也及不上她一分風姿。
姬鳳離劇烈喘息著,唇角有血淌了下來,而肩胛的琵琶骨處也有血在慢慢滲出。
他緩緩側首,昔日俊美無瑕的面龐在昏暗的光線映照下,蒼白到極致,額角全是細密的汗珠,似乎在忍受著劇烈的痛楚。他的眸光,波瀾不驚地掃過皇甫無雙,唇角慢慢漾開一抹笑,「原來是皇上駕到,我說呢,這幾日這裏還沒人敢來。皇上駕到,請恕姬某不能施禮了。」
花著雨怔怔地望著她,心頭有些迷亂。
「將軍,為什麼用孤兒軍,何不讓安悄悄帶禁衛軍去查?這樣也不怕孤兒軍暴露。」康疑惑地問道。
刑部天牢是京師戒備最森嚴的牢獄,據說,這裏就是飛進來一隻昆蟲,也別想再飛出去。
地面上積滿了未曾融化的薄雪,不知因何沒有打掃。有一株老梅樹迎著積滿枝條的碎雪,綻開了一朵朵晶瑩的花,陣陣幽香撲鼻而來。
「奴才沒有看到聖駕經過,請皇上恕罪!」花著雨忙施禮跪拜道。
姬鳳離笑容一凝,睫毛一挑,緩緩道:「沒什麼,笑自己而已。」
眼前,忽而是刑場上滿地的鮮血,忽而是戰場上你死我活的廝殺,忽而又是這深宮中不見血腥的爭鬥……
溫婉黛眉輕顰,淡淡說道:「早就無礙了,勞皇上費心。不過當日,寶總管也真是狠心啊,一點兒也不留情,那桿銀槍刺到婉兒心口處,疼得婉兒當時就暈了過去。寶總管到了戰場上,就像一隻嗜血的狼,一點兒都不手軟。當時,她以為婉兒投靠了北朝,命人用臟布塞到婉兒嘴裏,害得婉兒後來好幾日都吃不下飯。」
只見姬鳳離一身囚衣躺在石榻上,身上垂掛著一根細細的金屬鏈子。花著雨的目光順著金屬鏈子看了一圈,才看到那鏈子鎖住了他的四肢,並且穿過肩胛的琵琶骨,最後釘在了胸前的膻中穴上。
「是!」花著雨頷首道。
虛弱昏黃的光暈在室內緩緩流轉,姬鳳離側躺在石榻上一動不動,長發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半邊面容。
花著雨心中頓時一凜,小魔頭怕是真的怒了。
牢官忙取出鑰匙,將厚重的大鐵門打開,皇甫無雙緩步走了進去,花著雨尾隨其後。
皇甫無雙不悅地哼了哼,凝眸盯著花著雨,薄唇抿得緊緊,良久拂袖道:「你倒是巴不得朕不想見你。」
「朕隱約聽說,左相對你甚好,你不會也對他有什麼心思吧?本來朕是不相信的,但是,這幾日,感覺你似乎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左相之事?」
丹泓頷首道:「防守很嚴密,不過,所幸沒被人發現。將軍,難道說那封信有問題?」
平正在看書,聽到動靜,猛然抬起頭來,看到是花著雨,黑眸中閃過一絲驚喜,溫聲說道:「這夜深路滑的,將軍怎麼親自來了,有事可以讓探子傳達。」
不知為何,有些心痛。是在為誰難過呢?
「今日我交代給你們的任務,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宮中的安和泰。平,你儘快派人去一趟東詔,看泰帶的兵馬是否是翼王的兵。康,你親自去一趟梁州,當日,我將侯爺的屍首葬在荒郊野www.hetubook•com.com地,預備待大仇得報時遷回來。你替我去一趟,將侯爺的骸骨暫時遷到梁州。記住,侯爺的右臂骨斷過,莫要弄錯!」
「皇上,這裏太悶,奴才要出去透透氣。」花著雨低低說道。
一行人出了刑部天牢的地界,片刻便到了繁華的朱雀大街。臨近除夕,街上夜市極其熱鬧。禹都的百姓,不知朝堂變幻,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之中。
他緩緩地動了動手臂,身上鐐銬頓時窸窣作響,那是鐐銬互相撞擊的聲音,也有鐐銬和骨骼摩擦的聲音。花著雨聽著,覺得自己的琵琶骨似乎也疼了起來。不過,姬鳳離除了修眉微凝,額角滲出了汗珠,唇角依然勾著風華無雙的笑,倒好似自己的血肉之軀是木頭一般。
花著雨心神一凝,冷冷地殘忍地說道:「姬鳳離,你也會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
「還不快滾!」看到花著雨還沒走,皇甫無雙忽然冷喝一聲。
花著雨從未料到,皇甫無雙會這麼狠辣無情。她尚記得,當日自己初進宮,皇甫無雙和自己對弈。彼時,自己說,觀棋識人,他殺伐精妙,決斷雷厲風行,心胸深廣,極有氣魄,將來必是一代明君。她本是誇皇甫無雙,不想他用的是姬鳳離的招數,是以,她一番誇讚竟是誇了姬鳳離。皇甫無雙聽了,一臉暴虐地拾起一粒棋子,將棋盤上的僵局攪得七零八落,冷笑著道:「任你再好的棋藝,也躲不過我的致命一擊。」
「什麼話?」花著雨有些納悶,皇甫無雙何時也這般吞吞吐吐了。
她雖然不敢確定,但是忽然感覺,事情或許並非是他們查到的那樣。她感覺到有漫天的霧氣正在向她鋪天蓋地籠罩過來,模糊了她的視野,迷離了她的心扉……
有問題嗎?
皇甫無雙登上了馬車,花著雨騎著馬在一側隨行。皇甫無雙這一次是微服出宮,是以排場並不算大,隨行的禁衛軍也不是很多,但個個都是高手。
她不知順著皇宮的甬路走了多久,才驟然停下了腳步,抬眸一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丹泓的永棠宮。她慢慢地推開門走了進去,示意守門的太監不用去通報,便徑直進了屋。
皇甫無雙牽著溫婉的手,眉開眼笑地說道:「婉兒,我們進屋吧。朕烹爐暖酒為你暖暖身子。」
棲鳳宮,歷來君王的皇后所居住的宮殿。
牢房內寂靜如死,她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慢慢急促了起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難過,在心底一點兒一點兒地瀰漫開來。
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疏離的氣息,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讓人無端感到恐懼。
「不是!」花著雨斬釘截鐵地答道,沒有一刻猶豫,「皇上,這件事你是從誰口中聽到的,這絕對是謠言,想要加害小寶兒的。小寶兒和姬鳳離之仇不共戴天,怎麼會對他……再說,小寶兒雖是太監卻是男子。是有人見不得皇上對小寶兒恩寵有加,這是要挑撥離間。」
溫婉嫣然一笑,「好啊,皇上想聽,婉兒就講給你聽。」
她臨去前,抬眸瞧了一眼花著雨,剪水秋瞳中隱含著一絲冰冷的怒意。
花著雨緩緩地點了點頭,「平,近段時日,我會悄悄安插幾個孤兒軍的人進宮,現在朝廷中,我也收買了幾個做事的官員,有些事也好辦。記住,日後,除了安的人來向你傳信外,我還會派孤兒軍前來。」
花著雨黛眉蹙了蹙,都說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她依著他的話做,倒是不合他意了。
這一眼看得花著雨心中寒意陡生。
花著雨搖了搖頭,「禁衛軍雖然不怕暴露,但目標太大,更何況……」
如若不是被蕭胤擄到了北朝,估計溫婉十有八九會嫁給姬鳳離的。可是,現在,溫婉卻從北朝帶回錦色的掛墜,將姬鳳離推入刑部天牢。
進天牢時尚是黃昏,一出來竟已經是夜幕降臨。
她可以肯定溫婉以前是喜歡姬鳳離的。這從當日在康王府的夜宴上,溫婉和姬鳳離琴笛合奏的曲子里,便可以聽出來。況且,她為了姬鳳離,曾經多次拒絕了身為太子的皇甫無雙的求親。
四目相對,在這樣近的距離,彼此的情緒都能一目了然。
花著雨站在屏風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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