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鳳隱天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卷 紅裙妒殺石榴花 第十一章 卿本佳人

第四卷 紅裙妒殺石榴花

第十一章 卿本佳人

皇甫無雙,真正狠辣至極。
席間一片騷亂,聶遠橋忽然縱身躍起,和內侍纏鬥在一起。今日之事,出現了諸多意外,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任何人的掌控。
「你們慢用,朕先去驅毒。」皇甫無雙緩緩說道。
「右相大人!」皇甫無雙驚呼一聲,從身後一把攬住了聶遠橋快要倒下的身子,急急喊道,「右相大人,你如何了?快傳御醫!」
這幅畫顯然是出自男子之手,畫面處理得乾淨利索,不似工筆畫,但畫上的溫馨之感還是讓丹泓一眼便感覺出來,顯然畫者在畫這幅畫時是用心在畫。
「原來你們南朝就是如此待客的?」蕭胤抬眸冷冷一掃,目光所及之處,那些禁衛軍但覺一股寒意莫名貫穿,整個人如墜冰窟。
隨著尾音落下,宮門外一個倨傲挺拔的身影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就在此時,殿門口有小太監上前稟告道:「北朝皇帝蕭胤攜禮來恭賀我皇大婚之典。」
「北帝覲見!」
姬鳳離坐在席間,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眸,直直逼視著女子的容顏。那一張面孔猶若火焰般炫目,耀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吉祥又奏道:「這個舞姬要求滅掉殿內幾盞燈,皇上看是否合適?」
她是他這一生最愛的人,而他,恐怕是她這一生最恨抑或最討厭的人吧。
新帝的皇后從聶府千金變身為北朝公主,這個變故令朝中眾臣極為驚詫。然而,南北朝兩個皇帝都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他們這些大臣也不好說什麼。
丹泓透過遮在臉前的珠串,悄然打量著蕭胤。將軍要她替嫁,還說有一個人會帶她走。難道說,那個人就是北帝?他為什麼會帶她走?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多謝北帝!」
丹泓心中微微一顫,緩緩掀開眼前的珠串。
是他嗎?
「慢!」皇甫無雙冷聲喝道,側首望著凝立在大殿中央的花著雨,唇角勾起一抹璀璨的笑,「過來,我的皇后。」
身姿微旋,寬大裙袂迎風起舞,如優雅的紅蓮緩緩綻放。
螓首輕擺,發間花兒翩然落下,墨發披垂。
他們這一對兄妹終於團聚,她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她之所以讓丹泓代嫁,就是為了讓蕭胤在群臣面前認了丹泓,還姬鳳離一個清白。如今,此間事了,她知道,蕭胤會帶丹泓走的。
「哦?」皇甫無雙挑眉道,「准!朕倒要看看是怎樣的舞。」
這一瞬,腦中空白,沒有任何思緒,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
皇甫無雙低眸,將刺入肋間的琴弦拔了下來。
待到聶遠橋被禁衛軍抬了出去,皇甫無雙才靜靜說道:「出了此事,朕深感痛惜。但,今日之宴乃朕之大婚之典,眾人不必拘泥。」
花著雨從一側的宮女手中接過一把琵琶,微笑著福了一福,纖纖十指飛快地掠過琴弦,一瞬間,琵琶聲流溢而出。
他鳳眸微眯,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那一襲鳳冠霞帔的皇后,一顆心早已經高高地懸起來,緊張得沒個著落。方才,那個鳳冠霞帔的女子逃了回來,算著時辰,應該是趕上了皇甫無雙迎親的花轎,所以他才執意進宮,要再看這女子一眼。
群臣百官過來祝酒,皇甫無雙都是淺淺抿了一口。右相聶遠橋前來祝酒,俯身跪拜道:「微臣惶恐,之前一直不知伊人便是北朝公主,實在是罪過,請皇上恕罪!」
「皇后不看看賀禮是什麼嗎?」低沉、略帶一絲霸道的聲音悠悠傳來。
所有人親眼目睹了聶相護駕身死的過程,都忍不住扼腕嘆息。可嘆一個小小的刺客,竟然要了右相的命。
底下一眾大臣開始竊竊私語。一個大臣趁勢快步走出,道:「如若新后確實是北帝的皇妹,那麼前些日子,左相大人要娶的夫人定不是北帝的皇妹了,還請我皇儘快查清此事,以洗清左相大人的冤屈。」
望著皇甫無雙的背影慢慢消失,姬鳳離握著玉杯的手緩緩收緊,忽然一聲脆響,酒盞碎裂。
他覺得世界是虛空的,只有他是清晰的,心中充塞著無法形容的那種歡喜。寶兒還活著,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衝上前去將他摟在懷裡,吻他愛他抱他憐他……
就在此時,昏暗之中,錚的一聲琴音響起。
「納蘭,你掐我一下。」泰山崩於前也不色變的姬鳳離顫抖著向身側的納蘭雪說道。
是啊,他……她,究竟是誰?
花著雨含笑回首對丹泓道:「我不會有事的,你速速隨著你大哥離開這裏!」她側首瞥了一眼已走到近前的蕭胤,語氣輕緩地說道,「她就交給你了。」
起初輕緩柔和,猶若細雨清風,花開花謝。忽而樂聲驟烈,鐵騎出,銀瓶傾,轟然聲動天地,刀劍相擊,人馬縱橫,如雷如霆。
皇甫無雙無力地揮了揮手,喘息著說道:「納蘭小王子,你有所和圖書不知。她不是刺客,她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後生性頑劣,之前和朕鬧了些小彆扭,所以,她就讓北帝的皇妹代嫁。現在她在和朕鬧著玩,朕怎麼能把自己的皇后關到大牢里呢。」
明媚的日光大盛,映照在披紅挂彩的廣場上,冶艷的紅綢在風裡飄蕩著,似乎處處都是喜慶的,唯有他的一雙黑眸,似乎浮載著亘古的冰冷。
「既然如此,那便宣北帝覲見。」皇甫無雙微笑著說道。
她是他這一生最愛的人,寶兒!而她,不是男子,是女子。原來,他不是斷袖!
鸞轎一直行到宮門前,停了下來。身披吉服的皇甫無雙將頭戴鳳冠的皇后從鸞轎中扶了下來。兩人牽著手,沿著華麗的紅毯,一步一步緩緩走向乾慶殿。
這一招,快、狠、准。
皇族的儀仗煊赫,寶蓋華扇一直從深宮綿延至宮外,錦衣宮人匍匐在道旁,太監各執禮器侍立在側。
就在電光石火的瞬間,花著雨五指猛然張開,一把抓起琵琶上的琴弦,一按一拉,四根琴弦斷裂,琵琶聲驟止。而那四根琴弦,如同四支長箭,閃耀著凌厲的寒芒,向座上的皇甫無雙刺了過去。
皇甫無雙唇角帶著邪笑,冷冷地看著四根琴弦轉瞬到了眼前,忽然將手中的酒盞擲了出去。
蕭胤坐在皇甫無雙一側,望向她的紫眸中好似千尺深淵,帶著能夠折服人心之力,似乎能讓她隨時沉淪其中。
朦朧的燈光將她淡淡籠罩,輕薄的面紗蓋不住她優雅的側臉弧度,就在眾人想要一探她的容顏時,她開始翩然舞動。
大殿中央那個昔日披著戰袍在疆場馳騁的寶統領,身著杏黃宦官服飾的寶公公,脫下了戰袍和宦衣,著水紅雲羅紗舞裙,梳流雲髻,簪鳳頭釵,淡掃娥眉,輕點朱唇,薄施胭脂,腰肢那樣纖細,的的確確是女子,不折不扣的女子。
寶兒,不管你的真實身份是誰,不管你要做什麼,也不管你愛不愛我,只要你活著,就好!而我,只需要多看你一眼,再多看你一眼,就好!
幾個侍衛簇擁著皇甫無雙緩緩離去,歌舞聲又起,婉轉的絲竹管弦聲立刻悠悠回蕩在殿內。
丹泓看到女子的容貌時,一顆心不可抑制地戰慄了起來。因為那女子的容貌,和她是那樣的相似。
這一瞬,姬鳳離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悸動,即使山崩地裂他也不會這麼震動,滄海變桑田他也不會如此緊張,甚至世間萬物全部毀滅,他也不會這麼驚詫。
眾臣一陣呆愣,自皇甫無雙登基、左相姬鳳離死後,朝中權勢衝天、炙手可熱的人物不是別人,正是聶遠橋。到了今日,他的女兒封后,聶家更是榮華富貴不可限量。可是誰也沒有料到,一夕之間,這一切都歸於泡影。
她做了那麼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一瞬,他只覺得物換星移,如莊周夢蝶,今夕何夕。
大殿內靜悄悄的,皇甫無雙命歌姬們上來撫琴,才驅走了殿內的冷寒。
「我不走!」丹泓固執地說道。
尾隨其後的回雪和流風聞言,慌忙將賀禮呈上。
幾名內侍走上前來,花著雨含笑冷冷地睥睨著他們,緩步隨之跨出殿門。
身後一眾侍衛大驚,慌忙扶住皇甫無雙。皇甫無雙只覺得一陣眩暈襲來,皺眉道:「將她押到朕的寢殿,命人速速去傳葉太醫。」
群臣們同樣震驚,他們不明白的是,前康帝的嬪妃如何成了聶相的千金、又是如何成了新后的。很多人百思不解,但看到皇甫無雙波瀾不驚的樣子,一時無人說話。
迎親的鸞轎從聶府迎了新后,在吉時逶迤直入宮禁,長長的紅毯自宮門伊始,一直鋪到乾慶殿。
姬鳳離直到此刻,才清醒了些。
他強忍著心頭澎湃的衝動,抬眸看她。金色面具在燈光下華光流溢,露在面具外面的下頜曲線精緻優雅,一雙墨染的鳳眸翻湧著波濤洶湧的情緒,似光凜冽,似火在燃。
「皇上,小心啊!」侍立在殿內的侍衛想要飛身去救,卻已經趕不及了。
她微微笑了笑,向皇甫無雙施禮道:「皇上,奴家還有一曲,要獻給皇上。」
珠串掀開,一張嬌美的臉出現在大家眼前,明眸皓齒,美得嬌艷,美得明媚。只是,她卻是康帝的嬪妃宋綺羅。
他心疼她!
蕭胤站在台階下紋絲不動,唇角含著一抹冷笑,望著皇甫無雙道:「她是朕失蹤多年的皇妹卓雅公主,這幅畫上的女子便是我的母后,她懷裡抱著的女娃便是朕的皇妹,也是你的皇后。我堂堂北帝,怎麼會亂認皇妹?這種事又如何會拿來開玩笑!」
是他!
一個縹緲的人影從天而降。裙袂翩躚,她輕盈地飄落在地上,身子隨即匍匐在地,紅色裙袂,鋪開成一朵艷麗的花。
這一瞬間,她周身散發的凌厲殺m.hetubook.com.com氣充斥在整座宮殿。
「哈哈哈!」皇甫無雙仰首朗笑道,「您太會開玩笑了,殿內請!」
此起彼伏的人聲如潮。
皇甫無雙示意身後內侍收下,緩步走下台階,邀請北帝到殿內去參加接下來的宴會。蕭胤朗笑一聲,忽然目光一轉,凝注在皇甫無雙身側的新後身上,「朕來此之時,並不知皇上要大婚,所以禮品備得倉促了些。不過,朕倒是有一件賀禮要為皇後送上。」
每一次旋身的風致,都招來無數痴狂的目光。然而,誰也不曾看清她面紗下的臉。只看到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如灼灼星光,似乎能照見夜的黑。
他一直走到距離皇甫無雙十步遠的地方才止步,南朝的禁衛軍見狀,幾乎要拿著刀劍上前去擋他了。
心尖處,一下又一下壓抑不住地疼。
「皇上客氣了,朕此番來,是特地來恭祝皇上和皇後龍鳳呈祥,白頭偕老。」蕭胤緩緩仰頭,薄唇微揚,露出和善的笑,神態輕鬆和煦,「將賀禮呈上來。」
「退下!」皇甫無雙冷聲喝道。
吉祥的話音落下,便舉著聖旨示意跪在地上的新後起身接旨。鳳冠前面的碎玉累珠遮住了整張面孔,丹泓心中極其緊張,她不知道將軍為何還不來,難道真要讓自己代將軍嫁給皇上嗎?
丹泓快步沖了過去,向禁衛軍們冷喝道:「你們不能抓她!」
殿內眾人頓覺心悸難當,幾欲起身而逃。
姬鳳離凝眉不語,金色面具下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暫且不說北帝何以為他申冤,他疑惑的是,那個聶伊人在何處?
酒盞混合著透明的酒液,迎上了來勢兇猛的琴弦,剎那間,只聽一種玉碎的聲音,瓷制的酒盞瞬間碎裂開來。而第二根和第三、第四根琴弦,轉瞬齊齊到了面前,一根射他眉心,一根射他左胸,一根射他咽喉。
席間一聲輕笑響起,一道人影忽然從席間緩步踱出,「本王子不懂南朝的律法,不過,這樣的刺客,不是該押到大牢,何以要押到皇上的寢殿?」淡淡的語氣,可是分明伴著一股冰寒之氣撲來。
花著雨側首,見說話之人是月氏小王子。這個小王子話很少,此刻花著雨聽到他開口,嗓音倒是陌生,只是說話的語氣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一次盛宴,兩次刺殺。
納蘭雪搖了搖頭,「看著不像,不過,她為何心甘情願被帶走,我有些不解。」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當他再轉過臉時,唇角的笑爛漫得好似早春盛開的桃花。他上前一步,抓住丹泓纖細的玉手,回首對蕭胤緩緩說道:「不知北朝皇帝要獻給皇后的賀禮是何物?」
「北帝遠道而來,有失遠迎,真是失敬!」皇甫無雙轉首笑道。
姬鳳離只得自己伸手,在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疼!又掐一下,很疼!再掐一下,還疼!
遠處,草原,帳篷,高空,孤鷹。
那杯酒是他賜的,酒裏面有毒。
丹泓心中一滯,衝著他勾唇笑道:「她已經走了。你永遠都不會見到她了。」丹泓心中已經明白,將軍其實不願意嫁給皇上,所以,她才心甘情願地隨著劫持她的人去了,不知眼下她是否已經從那些人手中逃了出去。
「納蘭,你說他們是在鬧著玩嗎?」他眯眼沉聲問道,眸中一片驚痛。
丹泓凝立在台階上,好似木偶一般,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去做了。皇甫無雙眸中掠過一絲惱怒,轉瞬即逝,隨即笑逐顏開地說道:「朕並不知她是你的皇妹,還以為是聶相的千金,這件事容朕細細查明,或許是你認錯了也說不定,天下間容貌相似者也不是沒有。」
納蘭雪卻根本就沒有聽到姬鳳離的話,直直地望著前方,手中端著的茶盞傾了都不自知。顯然,納蘭雪也被驚住了。
聶遠橋瞪大了眼睛,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咯咯聲,好似在哀嘆著,王者相爭,勝者是誰,反正不會是他了。
腦中短暫的空白過後,所有的震驚、疑問、驚詫甚至狂喜,似一團亂麻般突然塞到了他心中,他什麼也不會想,什麼也不會說,腦中只是反反覆復、顛來倒去兩個字:「寶兒……寶兒……寶兒……」
這四根琴弦,每一根都是絕殺。若是常人,怕是早已死了四次。而皇甫無雙竟然輕易地躲過了三根,最後一根他雖然沒有躲過,卻是避開了要害,只受了一點兒輕傷。
她心中尚在猶豫,皇甫無雙俯身將她扶了起來,將吉祥手中的金冊遞到了她手中。他攜著她的手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在她耳畔低聲道:「君臨天下,何等快哉,而更令朕欣慰的是,陪在朕身邊的是你,小寶兒。」
皇甫無雙執起酒盞,一飲而盡,微笑道:「右相大人,你何罪之有,你尋到了北朝公主,可以說是大功一件,朕可和*圖*書要好好賞賜你呢。來人,賜酒!」
聶遠橋聽著耳畔皇甫無雙驚詫的聲音,緩緩轉首,不可置信地瞪著皇甫無雙,喘息著問道:「你……是你做的?」
納蘭雪納悶地在姬鳳離耳畔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和北帝真的勾結了,為何他在為你洗冤?」
皇甫無雙看清了畫面,黑眸忽然微微一眯,淡笑道:「這幅畫不錯,皇后,還不收起來,請北帝到殿內一坐。晚上會有夜宴,還請北帝賞光!」
一名內侍端著酒盞,緩步走到聶遠橋面前。就在聶遠橋伸手接過酒盞、一飲而盡時,那內侍忽然手腕一翻,托盤下一把利刃忽現,閃著寒光向皇甫無雙襲去。
伴隨著樂音,她舞動得時緩時快。緩慢時,如沐浴在日光中的花,輕輕地綻開一片又一片花瓣,令觀者亦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去看她舞姿中的每一個細節。急促時,廣袖狂甩,衣帶當風,舞姿熱烈而纏綿,整個人又如同一團烈火,將每個人的心灼燒。
皇甫無雙一雙黑眸狠狠地瞪著她,眸底顏色似夜暗沉,隱有怒火暗藏其間。是啊,皇甫無雙如何能不惱,他原本以為娶到的是她,卻不想竟是丹泓,而如今,她卻以舞姬的身份亮相,他怎能不惱。
蕭胤看到丹泓的臉,愣住了。
丹泓凝視著偉岸霸氣的男子,看到他如同燃著火一般的紫眸,心中波濤洶湧。
「納蘭,我們要提前行動了!」他淡淡說道,長眸深處隱有火焰在跳動。
樹下的座椅上,赫然端坐著一個女子,身著異族服飾,看上去美麗恬靜。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小小女娃,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站在女子一側,拿著一塊糖果逗弄著小女娃。
蕭胤揮手示意,身後回雪端著玉碟走了上來,玉碟中放著一幅畫帛。
她劫刑場,她征戰沙場,她為得了疫病的百姓熬藥,她帶領虎嘯營深入敵後,她……
「走了?」皇甫無雙挑了挑眉,唇角漾起一抹冷然的笑,「朕會找到她的!」
一個刺殺的局,將對手玩弄于股掌之中,直到死的那一刻,方才得知真相。一招請君入甕,令其自動獻身。而最後即使是死,也為聶遠橋留了一個護駕有功、為國捐軀的美名。
皇甫無雙聞言,黑眸微微一眯,似笑非笑道:「未料到北帝竟然還為皇后奉上了賀禮,皇后還不謝過北帝。」
花著雨揚眉一笑道:「你沒聽皇上說要押我到寢殿嗎,又不是大牢,我不會有事的。」
一舞而終,花著雨回眸嫣然一笑,百媚橫生。
「護駕!捉拿刺客!」皇甫無雙的侍衛沖了上來,將皇甫無雙團團護在中間,其餘幾個向花著雨衝去。
近處,一樹紅梅靜靜綻放,枝幹遒勁,花開累累,似有暗香透紙而出。
四根琴弦化作四支長箭,在半空中散成四個方位,分別刺向皇甫無雙身上四處要害,並徹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閃避空間。纖細的琴弦閃電般自眾人眼前滑過,被琉璃燈的光一照,如同四道虹彩橫空出世,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擊向主座上的皇甫無雙。
皇甫無雙臉色微沉,勾唇邪笑道:「准!」
這一瞬間,他以為年輕的母親又回來了。
吉祥下去傳話,不一會兒有內侍走到大殿各處,滅掉了最亮的幾盞琉璃燈。昏暗頓時好似暮色一般壓了下來,餘下的光暈好似鍍了一層灰白的金屬光澤,將席間一眾人的臉籠在影影綽綽的光暈里。
事實上,他已經準備那麼做了。可是,他剛從席案前站起身來,身畔的納蘭雪好似猛然醒悟一般一把將他按在座椅上,緩緩說道:「小王子,你要去哪裡?」接著俯身湊近他耳畔,低低道,「別忘了你現在在哪裡、是什麼身份。而且,他怎麼忽然成了女子?她又是誰?又要做什麼?」
花著雨聞言,唇角有淡淡的微笑,美極,卻也冷極、寒極。
花著雨的琴音,先是攻心為上,暗將內力注入到琴弦上,奏出的琴音,掠去了眾人的心神,再出其不意,將琴弦震斷。
眾人只看到一個背影,纖腰細軟,身姿楚楚,這樣婀娜優雅的背影,忍不住惹人遐想。琴音輕輕一個轉折,她從地上徐徐站起,身子忽然後翻,竟然彎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整個人就如同一鉤懸挂在空中的彎月。線條優雅的脖頸向後垂直,纖纖玉臂向上揚起。
北朝皇帝?!
丹泓聞言心中微微一顫,她不是將軍,如果是將軍,聽到他這番話,不知會不會動容。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將軍還不回來,難道說這大典要讓她一直替下去?
入夜。皇甫無雙設夜宴于乾慶殿。
這一瞬,姬鳳離心中極其緊張。此時,他再次扮作了月氏國的小王子,而真正的納蘭雪此刻已摘下面具,扮作了隨從月魄。
「……你怎麼樣?」納蘭雪在和_圖_書他耳畔低聲問道。
這一次刺殺,根本就是一個局,但要殺的卻不是皇甫無雙,而是他!
「皇上,接下來安排的歌舞,還要不要繼續表演?」吉祥在皇甫無雙身側小聲說道。
「皇上娶了朕的皇妹,朕自當參加。」蕭胤的目光憐惜地掠過丹泓的臉龐,微笑著說道。
皇甫無雙的聲音中滿是深深的悲痛和哀嘆,令聞者忍不住動容。
本是莊嚴喜慶的大婚之典,因為北朝皇帝的攪和,竟然演變成為姬鳳離洗冤。皇甫無雙在台階上負手而立,臉色暗沉。他未曾料到,姬鳳離已經死去多日,朝中眾臣還對他如此擁護。他轉首,冷然說道:「今日是朕的大婚之日,所有事情容后處理。」言罷,他執起丹泓的手,牽著她快步走向殿內。
寶兒!女子!
天色剛明時,乾慶殿外早已文武百官雲集,禁衛如林。
啪的一聲,高高懸起的心好似瞬間從高處摔落,碎了一地。
寬袖中,修長的手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想要握緊抖得厲害,想要鬆開抖得厲害,放在腿上連著腿一起抖,放在桌案上連著桌一起抖。
「是的,舅舅,你心中是如何想的,我又如何不知。不過,朕念在你功勞極大,從沒想把你怎麼樣。可你不該弄丟我的小寶兒,更不該意圖逼宮。」極冷極寒的聲音,貼著聶遠橋的耳畔,低緩猶如魔魅。
「原來如此!」月氏小王子寒眸微眯,不動聲色地掃過皇甫無雙,眸底深處分明含了殺意,似裹了冰雪劍刃,冰冷徹骨,「皇上待皇後娘娘如此情深,倒是羡煞旁人。納蘭祝皇上和皇后伉儷情深。」他輕拂衣衫下擺,緩緩落座,一抹淡笑再度浮現在唇角。修長如玉的指節拈起面前玉杯優雅舉向御座,他仰面一飲而盡,姿態行雲流水,又凌厲瀟洒。
最令人驚詫的是,在他們眼裡,以前弄鷹斗狗不學無術的皇甫無雙,竟然有如此高的武藝,怎能不令他們震驚萬分。
這麼多年來,聶遠橋韜光養晦,暗地裡扶持皇甫無雙,為的便是有朝一日,當這小子登上大寶,他的女兒能夠入主中宮為後,他能夠把持朝政。但是,他的女兒年齡尚幼,不得已認下了這個他喜歡的女子。但卻未料到這個女子竟是花穆麾下的贏疏邪,如今,這個皇后是萬不能做他的女兒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皇甫無雙,聶遠橋的消息封鎖得極其嚴密,所以,皇甫無雙還沒有得到花著雨被劫的消息。此時乍然看到皇后換了一個人,心中怎麼不驚詫?
「皇上,請皇上還左相大人一個清白!」
細如銀針的琴弦,若是刺在他眉心或者咽喉處,的確會要了他的命。但是刺在他肋間,根本沒什麼威脅,甚至連鮮血都只是滲出了幾滴。
丹泓在知悉自己是北朝公主的那一刻,心中便不能平靜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可是頃刻間竟成了北朝公主。這個霸氣偉岸的北帝,竟然是她的大哥。
花著雨抱著沒有了琴弦的琵琶,靜靜地立在大殿內,唇角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知道很難殺得了你,所以才于彈琴時在琴弦上淬了毒。方才你已經動了內力,這種毒已經滲入血液,你如果再動,恐怕就會滲入到五臟六腑了。」
這一擊,是必殺的一招。
皇甫無雙凝眉道:「准!」
這一下變故陡生,誰也沒提防到這個內侍竟然暴起殺人。
這樣的舞,是直達人靈魂深處的舞。錚錚淙淙的琴音忽然停下,她以一個優美的姿態轉身輕輕地旋轉,面上輕紗驟然被風吹落,一張面孔展露在眾人面前。容顏無瑕天成,美麗脫俗得不似塵世中人,一雙清眸似乎涵蓋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水的清澈、月的皎潔、星的璀璨、風的輕靈、日的熾烈……
七歲那年,母親過世,自此,母親的容顏就在他的記憶里越來越模糊。那一日,當花著雨將丹泓的畫像在他面前展開時,那一瞬,關於母親的所有記憶似乎都已經回來了。而此刻,見到真人的丹泓,他還是愣住了。
是夢嗎?
此番新帝大婚,各國使臣也應邀參加。月氏小王子眼看著新帝攜著皇后登上石階,轉身緩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他回來,身側多了他的隨從月魄。眾人都只管注視著高台上的帝后,誰也沒有留意這邊的動靜。
「這……這是誰?」丹泓睫毛輕顫著說道。
原本他以為,她嫌惡他,拒絕他,或許也是因為他真的不是斷袖,所以才排斥他。而如今,他知悉她是女子,那麼,她是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一絲一毫地喜歡過他,哪怕一點點的喜歡也沒有吧。
誰也沒有想到琵琶竟然能作為刺殺兇器,更沒有想到手無寸鐵的柔弱琴姬竟然暗藏殺機。
她的目光從席間眾人臉上掠過,看到一雙雙驚詫的眸子和圖書。很顯然,這些人當中,有些人並沒有認出她便是元寶,但也有眼尖的,看出她和元寶相像了,但猶自不敢相信。
皇甫無雙慢慢地將聶遠橋放在地上,自環繞在身邊的侍衛中緩緩走了出來,朗聲說道:「右相捨身護駕,朕感其忠勇,准以國禮安葬。右相臨去前放心不下長子,朕今冊封聶寧為忠勇王,欽此!」
似乎不是夢。
花著雨的刺殺,皇甫無雙的躲避,都只是在眨眼間。席間人皆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也不解!」姬鳳離緩緩伸開手,修長的手掌心鮮血淋漓。可是這一點兒痛,根本就不及他心頭的萬分之一。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刺客的匕首向皇甫無雙襲去,聶遠橋心中一喜,便假意起身去救。如果在他和這個刺客的打鬥過程中,皇甫無雙不慎身死,倒省了他謀反逼宮。他正打著如意算盤,忽然覺得渾身一軟,丹田內的內力受阻,竟是再使不出絲毫力氣來。就在此時,眼前一道雪光閃耀,刺客的劍尖到了,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柄劍沒入了他的胸膛,一陣鑽心的疼痛,鮮血頓時涌了出來,染紅了衣襟。
足尖輕點,紅裙飄逸,長袖翩飛。
他慢慢地轉過頭,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俊美無雙的臉陰沉著,透出濃濃的殺氣,那雙原本漾滿了喜悅的黑眸變得宛如鷹隼般銳利。
北帝蕭胤踩著紅毯迎風走來,一身紫色織錦蟠龍紋袍服,隨風獵獵飛舞。他走得霸氣凜然,步履生風,四大親衛尾隨其後。
刀光如雪,轉瞬即至。
今日的一切,恍如一夢。
「皇后?皇甫無雙,你還是看看你的傷口吧。」她懶懶說道。
眾臣中有些消息比較閉塞的,難免一陣驚詫,未曾料到北朝皇帝竟然已經來到了南朝。皇甫無雙其實早已從暗探那裡得到了北帝在禹都的消息,只是他沒料到北帝會來參加他的大婚。
整個心,前一瞬,還如同冬日里冰封的河面,下一瞬,就成為盛夏被瀑布衝擊的河流,堅冰崩裂瓦解,翻湧起湍急的浪。
早有禁衛軍擁上來將那名刺客制伏。
紅毯盡頭是乾慶殿,帝后在侍女環侍的聶太後身前跪拜施禮。禮部的官員已經將香案擺上,內監總管吉祥捧著聖旨走出,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聶相之女聶伊人,溫婉循禮,德才兼備,事君至誠,今舉行大典,冊為皇后。欽此!」
他猝然偏頭,躲過了射入眉心的琴弦,伸指捏住了射向喉嚨的琴弦,然而射向胸部那根弦,他卻無法避過,只得迅疾側身,避過了胸部要害,琴弦無聲無息地刺入他肋部。
「此事無須再查,朕的皇妹只有一個,便是眼下皇上的新后。說起來,姬鳳離倒是死得很冤啊,皇上應該還他一個清白!」蕭胤感嘆道。
姬鳳離坐在席間,眯眼瞧著眼前戲劇性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他原本是想挑起聶遠橋和花穆之爭,卻未料到皇甫無雙竟然親自除掉了聶遠橋。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幕,都好似畫面一般,在腦中紛紛閃過。
他沒死!
將軍說,有一個人會帶她走,這麼說,將軍一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她是決意要自己從旋渦里脫身而出了,可是,她呢?
眾人一聲驚呼,有人連呼護駕。
刑場相逢,宮中暗鬥,行宮貼身肉搏,溫泉裸裎相對,宣州喂血,琴笛合奏《弱水》,戰場上並肩禦敵,刑場上嗜血之吻……
一聲聲呼喚,化作狂濤巨浪一般的狂呼,向他頭腦中潮水般漫上來。
但是,當皇甫無雙將琴弦拔|出|來時,黑眸乍然眯起,因為那琴弦上沾滿了黑色的血。他捏著琴弦,怔怔地看了好久,記得她明明失去了內力,為何忽然又恢復了?而且,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用毒!
原本目瞪口呆的眾人,此時更加呆若木雞。誰也沒料到,皇甫無雙會開口稱這個舞姬為皇后。南朝難道要有兩個皇后?
內侍前去傳旨,不一會兒,內侍拖長了的聲音響起:
這名刺客也是他安排的,趁著他毒發時,將他除去。
丹泓坐在皇甫無雙身旁,心底一直惴惴不安,身側的皇甫無雙雖說面帶笑容,但是她卻能感受到他周身上下所散發的寒意。手背忽然一暖,她抬眸望去,只見皇甫無雙仰首飲下一杯酒,衝著她寵溺一笑。那笑容溫柔而璀璨,即便知曉他的狠辣,她也幾乎要沉溺在那明凈的笑容里。他緩緩傾身,貼近她耳畔,柔柔問道:「她……在哪裡?告訴朕!」
吉祥走上前去,將玉碟托到丹泓面前,她伸手拿起,徐徐展開畫帛,皇甫無雙興味十足地湊上前去。隨著畫帛慢慢展開,丹泓臉上一陣驚詫,就連皇甫無雙的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
「你……竟然用毒?」皇甫無雙舉著細細的沾滿了黑血的琴弦,挑眉看著她。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