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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

作者:月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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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紅裙妒殺石榴花 第十八章 花自飄零

第四卷 紅裙妒殺石榴花

第十八章 花自飄零

蕭胤笑了笑,「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事情,為何會是這樣的?一種難言的苦澀伴著無力感席捲了花著雨。
一個黑衣人舉劍向姬鳳離刺去,姬鳳離不躲不閃,從容不迫地以掌代刀,左掌牢牢擒制住迎面刺到的劍鋒,右掌出手看似舒緩輕柔,然而,卻在一晃眼間,如鬼魅般卡住了黑衣人的咽喉,修長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咔嚓一聲,毫不猶豫就扼斷了對方的脖頸。
也不知過了多久,牢房內終於寂靜下來,她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耀目的紅。她以為在做夢,閉上眼,再次睜開,還是一片紅彤彤的。
一些禁衛軍雖然聽說過姬鳳離有武功,但從未看過他出手。不想這樣溫文爾雅的人,殺起人來這樣決絕狠辣。
「不是以為,是確定!」姬鳳離背靠著牢門逆風傲立,白色衣衫翻卷如雲,眸光如寒刃劈風而來,直抵她心。
姬鳳離的目光戀戀不捨地追隨著溫婉,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驀然轉身望向花著雨,唇角微揚,一抹深沉的笑意從唇角泛開,點染在眸中,變成不易覺察的冷然,「寶兒,你喜歡我又怎樣?我不可能和一個前朝餘孽在一起過日子,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誰知道你是不是恨我入骨,會不會在睡夢中給我一刀……」
「姬鳳離,你真的因為我是前朝人就要和我分開嗎?」花著雨凝聲問道。
「寶兒,我沒權利決定你隨著誰走,聽說,斗千金也要帶你走,你惹的情債還真不少。你可以自己選擇。」姬鳳離坐在几案后,把玩著手中的摺扇,笑吟吟地說道。
她一路步行著出了宮,沿路春色撩人,百花盛放,正是禹都一年最美的時節。所有的景物都好似從畫裏面取出來的一般,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只是,縱然再美的風景,此刻卻入不了花著雨的眼。
如此說來,花穆是默國之人,那麼她,也是默國之人了。
「不要放走任何一個人,最後留一個活口!」他靜靜吩咐道,溫潤如玉的面容上,花著雨渾身一震,抬眸動容看他,他已穿過甬道,蕭然行來。
花著雨心中一沉,棲鳳宮?之前皇甫無雙做皇帝之時,溫婉是住在棲鳳宮的。姬鳳離做了攝政王之後,溫婉便搬回了溫府。如今,棲鳳宮是閑置的。
「只是一個警告罷了!」他淡淡說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唇角噙著若明若暗的光,看不出心中情愫。
「大哥,你怎麼在這裏?」花著雨驚異地說道。
花著雨倒抽了一口冷氣,低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春日清風習習,吹起曳地長裙輕舞。
她靠在牆上,暗自推敲誰是兇手。
「你也是我的妻!」優雅的帶著磁性的聲線,慵懶地在牢內響起。
花著雨猶記得,當日在青湖夜遊時,便是看到姬鳳離和溫婉站在船頭,白衫藍裙,甚是般配。
察覺到她的僵硬,姬鳳離俊美的臉上顯出一絲冷峻,但轉瞬便又恢復了平靜,他低低說道:「寶兒,我不容許任何人用任何方法從我這裏將你搶走,更不管你是什麼樣的身份,叛臣之女也好,前朝餘孽也好,愛我是假的也好,我只是要留住你,留在我身邊,給我生個孩子,這樣你就不會走。」他霸道得不容人有一絲抗拒,語氣那般不可一世,彷彿天生的王者,一字一句,令她的心又痛又亂。
「寶兒,蕭胤還在南朝沒有走!」姬鳳離淡淡說道。
「寶兒,喝點茶!」他端著茶盞,緩步走到她面前,將茶水送到她唇邊。
花著雨的心忽然沉了沉,外面的廝殺聲已經停歇,銅手快步走過來,低聲稟告道:「王爺,活口自盡,不肯說出身份。不過,他們的武功套路卻不似南朝的招數。」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妻,我不容許任何人覬覦你!」他柔聲說道,可語氣里的殺意卻是那樣明顯。
「好,好!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愛我嗎?」那日夜裡,他在她耳邊說的,生死相隨、永不分離的話,難道是她的幻覺?
牢門驀然被撞開,幾個黑衣人手拿刀劍沖了進來,低聲對牢內的黑衣人道:「再不走來不及了。」
花著雨仰面看她,自甬道內吹過來的夜風,吹起她身上的大紅喜服,在身後飄蕩著,越發襯得姬鳳離身上的孝服白得凄涼。但是,他臉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神色卻一點也不凄涼,唇角反而含著溫柔的笑意。
「你還以為什麼,以為我會隨他走,對不對?」花著雨壓下心頭那悵然若失的情緒,平靜地開口。
「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蕭胤眉峰深擰,大步跨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深邃的紫眸中,一片悲烈,「丫頭,你用妹妹這個身份騙了我那麼久,到如今,你還要做我的妹妹?我已經有了卓雅了,不想再要什麼妹妹!」
溫婉起身站了起來,在經過花著雨身畔時,微微笑了笑,便繞過池塘緩步走了出去。
她一直不太明白,她爹爹花穆隱忍多年,處心積慮,翻雲覆雨,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女兒做棋子,究竟是為了什麼?她知道,絕不僅僅是扶持皇甫無雙登基這麼簡單。但從未想到,他竟是前朝默國之人。
她自然不會忘記今夜是什麼日子,但她依然不可置信地說道:「姬鳳離,你父皇剛剛薨了!」
姬鳳離聽到花著雨的告白,他愣了一下,眼裡像是有什麼情緒,瞬間便一閃而過。
「覬覦?他們只是來救我的。」花著雨冷聲說道。
剛梳妝完,有小宮女在門外稟告道:「攝政王吩咐,他在醉仙坊等著王妃。」
國喪期間,百姓不準嫁娶,妓院樂坊不準唱曲奏樂,家家戶戶門前要掛白幡,可姬鳳離卻將牢房布置成了洞房。
花著雨心中一滯,她知道,蕭胤在喜堂上臨去前說的那句話絕不是隨意說的。那麼,這些黑衣人肯定是他派來的了,他顯然也知道,要從刑部大牢救人並非易事。但他還是派人來了,倘若救不走她,也可以讓姬鳳離認為她和爹爹還有聯絡。
「是你要我隨蕭胤走的,是不是?」明知道是他,花著雨還是不甘心地問道。
蕭胤不說話,盯著她緩步走近,紫光瀲灧,眸色深深,一直望進她眼底,「丫頭,我來接你!隨我走吧,留在我身邊可好?如今,只有我才最有能力保護你。」一字一句,深深發自肺腑,凝神盯著她,等待著她的答案。
就在此時,外面已經有打鬥聲四起,伴隨著「有刺客」的呼喊聲,顯然這些人已經驚動了守衛大牢的禁衛軍。
她推開蕭胤,快步離去。
銅手撓了撓頭,目光閃爍著說道:「王爺在棲鳳宮!」
厭倦了!
黑衣人搖搖頭,低聲道:「不是!」
雅室頓時一片寂靜。
炎帝死在她去探視后,她就是最大的疑兇。而姬鳳離是堂堂攝政王,或許不日還將登基為帝,天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看。太上皇炎帝薨了,對於整個朝廷乃至南朝,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畢竟,他可是開國之君。姬鳳離若不將她送入牢房,那便是徇私枉法,只怕這南朝的律法再也約束不了旁人,往後,他還如何去治理天下?
花著雨驀然轉身離去,再也沒有看姬鳳離一眼。
她用的力氣並不算太大,雖不是鐵拳,但比一般女子的拳頭卻是硬了許多。她毫不客氣地揮在姬鳳離驚為天人的俊臉上,姬鳳離臉偏了偏,唇角處立刻滲出一絲血絲。
「不僅僅因為這個,還有,我已經厭倦了。」他勾唇,冷然笑道。
花著雨坐在牢房一角,聽著牆角處空靈幽怨的滴水聲,心頭不知是何滋味。青白色的月光從狹小的牢窗透進來,映在一身的大紅霞帔上,這紅色的喜服,此時看上去沒有絲毫喜氣,反而流轉著慘淡的幽光,讓人心中陡生凄涼。
花著雨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疾聲說道:「他們是來救我的!你為何要將他們殺掉?」
「姬鳳離,我再說一遍,這是我最後一次說,我喜歡的是你,不是蕭胤,不是斗千金,不是皇甫無雙,只是你。」
「姬鳳離說是在醉仙坊等著我,為何他沒有在這裏?」
淺紅色織錦長裙,寬大裙擺如煙似霧般鋪瀉一地,清風輕揚,裙袂翻飛。廣袖纖腰,不盈一握,髮髻上只插了一支珍珠白的髮釵,其餘如墨披散肩頭,腰懸碧玉佩,耳著明月璫。
她想起他知悉太上皇炎帝過世時,他望著她的目光是那樣絕望,心頭忽然湧上來無窮無盡的寒涼。
花著雨萬萬沒有想到,姬鳳離此時會出現在這裏。一眾劫獄的黑衣人顯然也沒有想到,他們之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今夜劫獄,應該也是料准了此時宮中正在一片混亂之中。而他們進來之時,牢中守衛明明並不森嚴,如今看來,或許是故意引他們上鉤的。片刻怔愣之後,一眾黑衣人手拿刀劍向外沖了過去。不及衝到姬鳳離身前,銅手從姬鳳離身側指揮著禁衛軍迎了上去,牢房內瞬間全是血花綻放的氣味。
「你現在要做什麼?殺了我嗎,替你父皇報仇?或者是將我交到刑部,讓百官審理,最好也給我個凌遲之刑?還是拿我做人質,去要挾我爹爹花穆和皇甫無雙?」她淡淡問道,一句比一句凌厲。
花著雨眉睫一顫,瞪大眼睛,將他深深看進眼裡。
姬鳳離薄唇輕勾,些許慵懶,一縷輕風掠過他俊美的容顏,令人心蕩。他在溫婉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口,笑語道:「有什麼話就說吧,婉兒不是外人。」
溫婉?會是她嗎?
午後的陽光忽然變得很冷,照在身上如瀝冰雪,連一顆心也跟著冷了。
花著雨沿著宮中甬道,一路到了棲鳳宮門前,剛剛走到宮苑門口,就被執事太監毫不留情地攔住,「攝政王在內,閑雜人等一律不準打擾!」
她想起了當日被關押在陽關的牢房內時,姬鳳離帶著唐玉去救她的情景。那一日的情景,恍如昨夜,每每想起,都讓她心中暖意一片。而今夜,他恐怕再不能來了。
「我讓你叫他們下去!」花著雨眯眼冷冷說道。
被花著雨推倒在地上的執事太監早已一路小跑奔了過來,在姬鳳離身後躬身稟告道:「王爺,奴才實在攔不住,讓她進來了。」
花著雨心中一沉,姬鳳離為何要這麼做?他為何安排她和蕭胤見面,明明知道,蕭胤若是見她,肯定會要帶她走的。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花著雨這個名字,卻是這樣凌厲的宣誓。
「我不是,你滾!」花著雨冷聲說道,她以為他並不相信她是兇手,卻沒想到他還是以為她是。
花著雨一字一句說完,不待姬鳳離說話,一俯身,一點徵兆也沒有,揮拳就朝著姬鳳離臉上打了過去。
她想起炎帝警告她時,所說的那句話,「有些事,無襄沒有說,所以孤也不方便告訴你,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知道」。原來,炎帝指的是這件事。可見,姬鳳離肯定是知道的。而她,被他囚禁在桃源居,封鎖了外面的消息,竟是渾然不知。
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杈灑下來,在姬鳳離身上投下一層淡淡的光暈。他望向花著雨,唇角稍稍勾起,淡淡的笑里,帶著一股邪氣。「寶兒,你這樣的脾氣,要我怎麼說你呢,女子還是溫柔一點的好,像婉兒這樣的。」
姬鳳離身上冰冷的戾氣攪動得甬道內的風忽然烈了起來,火把不斷搖曳,幾欲熄滅,衣衫長發隨之舞動,他的唇角,卻含著春|水般瀲灧的笑意。
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她這個疑犯是該被送入牢中。只是,她不確定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的,是否認為炎帝真是她所殺?
「那又如何,他早晚會薨的!」他冷漠地說道。他心中不是不難過的,可是,人已經去了,難過又有什麼用?遵守那些俗禮又有何用?
花著雨心中疑惑,卻還是吩咐弄玉準備馬車。
牢房內極是陰冷,她將鳳冠放在身側,便屈起膝蓋,用力抱緊自己。
姬鳳離沉默不語。
黑衣人的話,驚得花著雨連退三步,才扶著牢房的牆壁站定了身子。
姬鳳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中是波瀾不驚的暗淡,他忽然一言不發轉身出去了。
花著雨苦澀一笑,她很冷,很累,轉身坐到牆邊,閉上眼眸歇息。
溫婉依偎在姬鳳離懷裡,側首朝著花著雨淡淡一笑,那溫柔婉然的笑容里,分明帶著一絲挑釁和得意。
姬鳳離似乎才發現有人來了,他緩緩轉過身子,修眉微挑,望了一眼花著雨,笑吟吟道:「你來了!」張開手,將手中的魚食撒在水中,粼粼水光之下,湖中紅色的錦鯉爭先恐後地涌了過來。
姬鳳離唇角一揚,似笑非笑地說道:「寶兒,你雖然穿上了裙子,但周身上下,透出來的依然是男人的氣息。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姬鳳離將牢房的大門緊緊關上,回身笑望著她,眉眼彎彎……
花著雨側眸躲開他深邃魅惑的目光,和*圖*書凝視著地面上斑駁的青石出神,眼前有黑影壓了過來,她一側頭,躲過了他的吻。他輕輕一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臉轉向他,「現在才拒絕,不嫌太遲了嗎?你已經是我的妻,今夜是我們的洞房之夜。」他將薄唇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淡薄的語氣里,卻深埋著令人不易察覺的犀利。
「你是誰?」花著雨冷聲問道。
花著雨駐足,隱約聽到院內傳出來女子的嬌笑聲。她側首打量了一番執事太監,冷冷笑了笑,推開他快步沖了進去。
「你們,是花穆派來救我的?」花著雨蹙眉問道。
「我不知道!」花著雨低低說道。
姬鳳離淡笑不語,看著她的目光中,卻閃爍著不知名的深邃。
一夜糾纏,他幾度帶她攀入到極樂天堂,直至她累得陷入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她隱約聽到他在她耳畔柔聲說道:「花著雨,記住,你是我姬鳳離的妻,就算你心中有別人,我也勢必會讓你忘掉他。你心中只能有我,無論上天入地,我們都要在一起。你在哪裡,我會跟到哪裡,但我在這裏,你便絕不能走。」繾綣的聲音,帶著篤定,如同魔魅般在她耳畔一遍遍反覆著,似乎要刻入她的腦海,永生不能忘。
她輕嘆一聲,抬手將頭上的釵環一支支拔下來,最後將鳳冠摘了下來。鳳冠上的珠玉流蘇窸窣作響,在幽暗的牢房內,聽上去格外清脆。
花著雨一揮手,手上戴著的鎖鏈一甩,便將茶盞擊碎,掉落在青石地面上,濺了姬鳳離一身。他拂了拂衣角,站在她面前,深深地看著她。
一瞬間,花著雨猶如被萬箭穿心,刺骨地疼痛。她連連點頭道:「厭倦了,好,好啊,想必溫小姐現在已經搬到棲鳳宮居住了吧?」
在這世上,總是有一種悲哀,叫做現實,將你的美夢打碎,零落一地。
花著雨不等姬鳳離說完,又一拳揮了過去。
聽到他如此不留情面的話語,望著他唇角那抹淡漠疏離的笑意,花著雨只覺得原本因為期待他回答而繃緊的心弦,在這瞬間,全部齊齊斷了。
她多少是了解他的。他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會輕言放棄,可是他也從不屑硬來。他外表溫雅淡定,可是骨子裡卻有著極為徹底的驕傲,即便他胸中澎湃著可怕的怒氣,也能化作唇角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
外面的廝殺聲愈加激烈,一個人揮刀將花著雨腳上的鎖鏈砍斷,幾個人擁著她便要帶她出去。
半夜裡,聽到牢門處有動靜,花著雨立刻警覺,躍身而起,房門已經被打開,一道黑影輕煙般閃了進來。藉著牢內暗淡如冥火般的光亮,花著雨隱約看清,來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犀利黑眸。他看清了花著雨,壓低聲音說道:「寶姑娘,我是來救你的,請速速隨我離開這裏,外面有人接應。」
「請姑娘跟我們走,不然,我們寧願死在這裏。」幾個黑衣人同時抱拳對花著雨說道。
姬鳳離靠在牢門口,良久沒說話。稀薄伶仃的火把亮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睫毛顫動著,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毫無疑問,炎帝的死,是有人要嫁禍她。如此,一來除掉了炎帝,二來可以阻止她嫁給姬鳳離,三來還可以趁機除掉她,這端的是一石三鳥的好計策。她知道有太多人不想他們成親,但敢向炎帝下手的,這天下卻沒有幾人,刺客到底是誰呢?
這一世,她終究是要辜負他了!
花著雨坐著馬車,一路回了皇宮,迎面遇到銅手,她攔住銅手,凝聲問道:「姬鳳離在哪裡?」
「你叫他們都下去。」花著雨淡淡說道。
黑衣人聞言眸光一閃,顯然未曾料到花著雨會如此反應,他急急說道:「寶姑娘此刻再不走,恐怕就出不了這個天牢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爹爹花穆和皇甫無雙已經在煙都舉事,他們打的是光復前朝默國的旗號,皇甫無雙已經改名為慕風,身份是默國太子。如今,又出了炎帝被刺之事,你又和前朝餘孽糾纏不清,哪裡還有機會再出牢房!」
「王妃,奴婢為您梳妝吧。一會兒,王爺一定會過來的。」弄玉捧過釵環衣物笑吟吟地說道。
他毫不客氣地俯身狠狠吻住她,花著雨手上還戴著鎖鏈,根本無法掙脫他。她索性不再掙扎,如死魚一般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床榻上。既然掙不過他,那她總可以漠視吧!
花著雨輕嘆一聲,低低說道:「我已經是他的妻,對不起。」
「你以為我要害炎帝,害你,對不對?」她澀聲問道。一顆心絞成一團,疼得花著雨幾乎站立不住,「我問你,那一夜,你並非發病,而是故意的,對不對?」
「以為太上皇是我所殺的對不對?」花著雨痛聲問道,好似被萬蟻噬心,這種心酸如密密麻麻的蟻蟲爬過心頭,痛楚難當。
這一瞬,花著雨忽然發現,她其實,並不懂他,她不懂她愛上的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不知道他可以深情到何種程度,也不知道他可以無情到何種程度。她不懂,這些日子的疼惜和恩愛到底算什麼,難道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讓她如此狼狽的離去?讓她嘗一嘗從被他寵到雲端再跌到泥濘的滋味?若果是如此,那麼,他贏了。
花著雨的目光淡若浮雲般從溫婉臉上掃過,便凝注在姬鳳離臉上,「你為什麼讓我跟蕭胤走?」
刑部大牢陰冷潮濕,氣味難聞,比之內懲院的牢房,更加森冷。這裏不管白日還是夜晚,終年昏暗陰沉,猶如鬼獄。暫且不說那些刑罰,光是在這種陰暗的地方生活久了,人也會悶成瘋魔的。
洞房變牢房,這個世上,恐怕也只有她花著雨才會遇到吧!
整間牢房,已經被大紅色帷幔圍了起來,屋正中,放著一張床榻,上面鋪著大紅色鴛鴦戲水的錦被,床頭的几案上,龍鳳燭台上燃燒的,是兩支龍鳳紅燭。不知不覺間,牢房已經被裝飾成了洞房。
為了見他,弄玉特意為她裝扮了好久。可是,他卻說她像個男子。
溫婉忙從袖中拿出帕子,為姬鳳離擦去唇角的血跡,柔聲問道:「離,你沒事吧?」
「以為我這些日子留在宮中,根本就是有目的是不是?」花穆和皇甫無雙舉事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曉。可是,他卻根本沒有告訴她。
「姬鳳離,你這是做什麼?」花著雨冷聲問道。
花著雨帶著弄玉,一起到了約好的雅室。推門進去,一人負手臨窗而立,縱然是背對著她,卻不減他一身的霸氣天成。聽見腳步聲,他緩緩轉身,紫眸中眸光灼亮,定定落在花著雨臉上。
他不肯放過她,可他不知道,其實她根本捨不得離開他。他的愛就是毒,而她早已毒入膏肓。
花著雨靜坐許久,站起身來在牢內踱步,衣帶當風,寒色清冷,足下的鐐銬在寒夜裡窸窣作響。
「大哥,你能告訴我,你為何會忘記我嗎?」對於這件事,花著雨一直很想知道。
這一次,他也沒有躲,生生受了他一拳,笑容依舊凝在臉上,如同一張完美的面具。
牢房內,已經重歸寂靜,禁衛軍早已退了出去,銅手臨走之前,將一支火把插在牢房內,斗大的牢室內,剎那間明亮起來。
「可我不能離開。」花著雨緩緩說道。她如果越獄而走,便相當於承認了炎帝是自己殺害的,所以,她不能走。她相信姬鳳離會查出真兇,還她清白的,「你們還是趕快走吧,私闖刑部大牢若是被抓,後果是很嚴重的!」她不清楚到底是誰派人的人,他們敢闖天牢,膽子真不小。
「警告什麼?」花著雨望著他唇角淡若熏風的笑意,心中一緊。她自認自己還是了解他的,可現在,她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麼。
翌日醒來,他早已離開,她手上的鐐銬不知何時已經退下。臉頰邊似乎還殘留著他親吻的溫熱,在她起身的瞬間,消弭在牢房陰冷的空氣里。
她知道他恨炎帝,但畢竟那是他生身父親,就這樣被刺殺,他心中也不好受,對兇手定然也恨之入骨吧。
姬鳳離唇角噙著的笑意散漫依舊,並未因為攻擊而減損半分,只是眸中神色卻深邃了不少。他攬了一下溫婉的腰肢,用那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說道:「婉兒,你下去吧!」
「蕭胤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難道跟他走不是你願意的嗎?」他笑著說道,聲音散漫無情。
眼前這一幕太過刺目,花著雨怔住,如被一把利刃刺破心臟,踉蹌著後退一步,扶住身側的花樹穩住身形。胸口好似被針扎了一般,腳底如灌了鉛,沉重得邁不開腳步,良久方漫步前行,一直走到兩人身後不遠處,駐足,凝立。
花著雨心中https://m.hetubook.com.com一滯,抬眼看著蕭胤,凄然一笑,道:「大哥,你值得更好的女子,不要再等我!」
「大哥,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大哥。」她清聲說道。
「是誰派來的?」姬鳳離挑眉問道。
「我不會走的!」花著雨冷聲說道,就是走,她也要見姬鳳離一面。
「這裏冷,怎麼站在這裏,快進去吧!」他一面極溫柔地說著,一面伸手攬住她的腰,擁著她進了牢房。
禁衛軍和黑衣人廝殺的身影充斥著整個天牢暗淡的空間,就在此時,一襲淡淡的月白色忽然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你以為是他來救我的?」
這些日子在宮中,自己曾兩度拒絕他,如若他硬來,她想她也拒絕不了。但他沒有,他只會用最溫柔的舉措不經意般一步步靠近她,一點點地蠶食。他寵她,憐她,為她做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直到她沉浸在幸福之中,而他,就是用他那凌厲的溫柔,將她俘虜,直至吞噬。
「寶兒,你忘了今夜是什麼日子嗎?」姬鳳離柔聲說道,伸指一扯,他身上白色的孝服便如雲朵般飄落,露出了裏面始終不曾脫下的大紅喜袍。
花著雨在他的笑意下,向後縮了縮。他的父皇剛剛薨了,宮中有多少事情等著他去做,他卻留在這裏,將她的牢房布置成這樣子,他要做什麼?
他走了!甚至於不屑和她再說話。
姬鳳離挑了挑眉,「這棲鳳宮本來就應該她住的!」
花著雨在牢中並未受到多少苦楚,更不曾受到嚴刑逼供,刑部審理最後也是走走過場,最後,殺害炎帝的兇手被查出來是服侍炎帝的一個太監。這個太監招認,指使之人答應給他一大筆銀兩,並承諾會放他出宮。至於指使之人是誰,他卻說沒看清模樣。
花著雨靠在牆上開始運功,這些日子,雖在宮中,花著雨也沒敢偷懶,經常在桃林中練功,被皇甫無雙廢掉的內力雖然無法一時完全恢復,卻也增長了些。
國喪期間,醉仙坊已不復以前的繁華熱鬧,一樓原本掛著的煙紫色紗幔此時都換成了飄飄渺渺的白紗。
他伸手端起几案上一杯茶,慢條斯理地順著杯沿吹了一圈,白玉無瑕的臉,被蒸騰的霧氣籠罩,好似浸潤過的水墨畫,眸亮唇紅,眉睫烏黑。
她不知他為何要忘記她,如今又為何要記起她。現在,她只願他沒有再記起她。那樣或許對他和她都要好,可是他偏偏記起了她。
「你不是以為我是兇手嗎?」花著雨靜靜說道。
棲鳳宮,歷代皇后所居住的宮殿。他終究還是要娶溫婉做皇后了。
花著雨怔怔站在那裡,勾唇輕輕笑了,抑制不住。
花著雨不知這個太監究竟真的殺死了炎帝,還是姬鳳離找來為她洗脫罪名的。總之,沒過幾日,她便從刑部天牢被放了出來。再次回到皇宮內,桃源居外的桃花已經開始零落,片片飛花,一地殘紅。
蕭胤凝眉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是有人告訴我,你約了我在這裏的!」
牢房外是甬道,甬道兩側是一間間的牢房,這襲白衫沿著甬道緩緩前行。
院內,池塘邊。姬鳳離臨水而立,一襲珍珠白色袍服隨風輕揚。他身側,凝立著一個身著淺藍色羅裳的女子。風起,衣衫糾纏,相依相偎,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穿裙裳,但今日,卻還是不小心踩住了衣角,踉蹌著差點跌倒在地上。身後,傳來姬鳳離放肆的笑聲。
冷夜如墨,萬籟俱寂,四更的更漏聲遙遙傳來。
他攬著溫婉的腰肢,漫步走到一樹杜鵑花下,那裡擺著几案,他慢慢坐下來,指了指身側的位置,朝著花著雨笑道:「過來坐吧。」
前朝默國,最後一個皇帝廣帝慕夜,據說,他是一個懦弱的人,並不適合當帝王。原本,默國的江山傳到他手上,就已經腐朽了,而一個懦弱的皇帝又如何能撐得起殘破的江山。所以,各地藩王紛紛起義,最後是炎帝率領的義軍反入皇朝,將默國推翻。據說,廣帝在叛軍入宮前,將他的寢殿點燃,自縊身亡。隨他而去的,還有他身懷六甲的皇后。
牢房內靜悄悄的,片刻后,有腳步聲走來走去。她也懶得去看,她知道,她目前出不了天牢,姬鳳離不會放她走。
「我們是奉命行事,現在不是說話之時,到了外面再說。」黑衣人低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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