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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會比較喜歡你的原形。」

那又如何。

從我心底緩慢瀰漫出的陌生情緒，一時無法清楚的感知，究竟是溫暖，還是悲傷。

「怎麼，開始覺得捨不得我了？」我踮起腳，貼近他的耳邊，刻意曖昧地說。

對我而言，他看得起看不起我，喜歡不喜歡我，一點也不重要。他其實不過是個揮揮手就能再見的陌生人而已，和我全無關聯。

他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揚揚手，叫來服務員。

「謝昕濤，你知道么？很多時候，你以為你做了選擇，或者你以為你控制了命運，其實只不過是茫然的被命運推著向那個命定的方向走而已。」

「就跟你說沒有哭過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你信就信不信就麻煩你滾開。」不打算分辯，我抬起頭注視著他。

那對情侶也離開了，服務生大概都在工作區域為即將到來的忙碌時間做準備，安靜的餐廳里只有我和謝昕濤，隔著一層玻璃，就像是在另外一個空間。

我才寫不出言情小說呢，我其實早就看明白了，感情的事情根本最簡單不過，離不開，就只能留下來。

「才沒有。」

越看謝昕濤壓抑著扭曲的臉就越覺得有趣，哎呀這個時間要是周瑋或者是那個姿態過於明顯地暗戀他的醫生姐姐再與我們來一段偶遇，那就更好玩了。

「一人退一步，八點可以了吧？」他很有閒情逸緻地開始和我討價還價。

服務員放下咖啡，追加了果汁，然後離開。謝昕濤緩慢地攪拌著咖啡，說：「程天愛和_圖_書，你還只有16歲。」

但顯然世界不會常常像是偶像劇常見的情節，這麼圓滿而契合，比較多出現的總是厄運和倒霉事。

「繼續下去，也未必沒有好的部分在等著你。」他喝下一口黑咖啡，「不是有一部迎合你們這些小孩子的偶像劇，叫《轉角遇到愛》么。」

我這才真正注意到，謝昕濤的身材其實還真的不錯，簡單的米白格子襯衫加上牛仔褲，走到街上絕對能有一定的收視率。

分道揚鑣了以後，黑色的情緒又逐漸佔領了我的氣場，那種因為謝昕濤的到來而終於壓抑下去的晦暗，煩悶，無定向鬱悶的感覺，又網住了我。

「放開我，就陪你去。」

「你乾脆明天再來好了，都幾點了。」我坐在麥當勞門前的明黃色長椅上，看著走近來的謝昕濤，把墨鏡拉到鼻樑下方，抬起眼從墨鏡邊緣上看他。

「什麼怎麼算？你的時間怎麼分配關我屁事啊。」男人就該被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道理他都不懂，所以說別以為醫生有什麼了不起，這麼呆，書讀得再多又有什麼意思呢。

只是沒有來得及，我媽的聲音捕捉了我逃竄的步伐。我放開了一直死死揪住以防掙開的謝昕濤的手臂，非常虛偽地問了句好，寒暄了幾句。

「今天姐姐我說了算。」我刻意挽得更緊一點，拉著他走向商場。

「理由啊……吶，其實我是辛德瑞拉哦，到點就會變回原形。快到點了。」好吧，好像有看過報紙上寫過，當事人有和圖書知情權，理由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只是看要沒有誠意相信而已。

「程天愛，你去寫言情小說吧你。」

我撕開砂糖的紙袋，倒進杯子里，攪拌，嘗一口，還是酸。於是再度拿起一包砂糖，卻被謝昕濤阻止了：「糖分攝入過多對將來沒有好處。」

「算你狠。」我關閉了戰鬥頻道，靠在軟軟的沙發上鬆散了氣力。

將來？那是什麼？我一向都不在意未來會帶我去哪裡。

「你是小學生么？哪有成年人約會是八點就回家的。總之約會是一定要吃晚飯的，十點放你回去。」摘下墨鏡，站起來，我挽住他的手腕，「先陪我去買彩妝吧。」

不得不承認，謝昕濤諷刺人的本事真的非常高級，我趁他喝著咖啡，利落地再拿起一整個砂糖包，撕開，把糖倒進橙汁里，心裏洋溢著偷襲成功的得意感：「謝昕濤，說真的，你有沒有在學校里戀愛過？比如某個午後圖書館里的窗邊，透明的窗帘隨風而動，你喜歡的女孩子坐在你旁邊安靜的看書，偶爾抬頭去對你羞澀地微笑，伴隨著你最美好的時光。」

移動到地平線附近的太陽變成不刺眼的橙黃色，世界慢慢黯淡，成一片曖昧的混沌。謝昕濤靠坐在沙發上，我看向他的臉，餐廳里還沒有開啟夜間營業該有的輝煌燈火，只有淡淡的間接照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謝昕濤你要不要這麼小氣啊？我要喝酒啦我自己付錢！」

「謝昕濤，剛才那個，女的是我媽，男的不是我爸，很有ｈtｔps://ｍ•hｅtｕｂoｏk•ｃom•cｏm趣吧。我爸和我媽早就貌合神離了。我爸整天在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面鼓搗些什麼。所以你曾經說過的，覺得我自由得過分，是真的。也許有一天我死了，請他們去認屍，他們也不一定有空。」我看著他的眼睛，陽光移動了微小的角度，在他的側臉灑落細碎的明亮。

下午四點的西餐廳連如水流淌的鋼琴曲都沒有，空空落落的只有我們和另外一對情侶，檯面上點綴的花也連帶著有了萎靡不振的氣息。

一走進商場的旋轉門，迎面看見的，不是與謝昕濤有什麼利害關係的人。而是我媽，和傅文星。我的反射神經立刻繃緊，拉著謝昕濤想要馬上轉身。

煩死了這個人，耳不聰目不明的憑什麼做醫生啊，一定會治死幾個人的。我仰頭看著他沒什麼誠意的臉，恨不得踹他兩腳：「喂，拜拜吧。」

「當然能。你的要求又不高，從你前男友我師兄身上就能看到。」

「程天愛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我要冰伏特加。」我對那個長得超級正太的服務員說。

「高中生喝什麼酒。可樂對牙齒不好，咖啡也不太適合，鮮榨的橙汁你又不要。」他完全展現醫生腹黑得要死的那一面，感覺超級有暴力男的潛質，「再給你一次機會，橙汁要不要？」

掰哲學嘛，鬼扯人生嘛，發散性思維嘛，拚命的文藝痛嘛，我也會啊。我什麼都會。只是有什麼用呢。

「先說好，我六點要走。」他直起身來，手放進牛仔褲的口袋和圖書裡。

「我不要果汁！」

「喂！我還沒點！」

他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我，也沒有加入任何意見。

「真的哭過了？」他拍開我的手。

「你落伍了，大叔。而且你看我轉個角，遇見的是你，多倒霉，所以我才沒有那麼幸運能遇到好事情呢。」

「聽不懂啊？我要回家，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壓抑住自己一直想要踹他的煩悶心情，「你放心，沒有下次了。」

只是他巋然不動，完全無視我：「因為這樣不符合你的習慣，很奇怪，所以給我個理由。」

「不要理她，一杯咖啡，一杯鮮榨橙汁。」

我媽根本也不在意謝昕濤是誰，她只在意我對傅文星的恭敬和禮貌夠不夠讓她滿意。

我不禁腦內起這樣具有戲劇衝突和情節張力的場景起來。

「你喝水。」他態度強硬。

這次換他拉住了我的手腕：「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他看著我的眼神也明明白白地透著不友善，但是和我互相瞪視了十幾秒后，他忽然笑了，說：「你想去哪？」

「那就一杯咖啡。」大概是他態度比較強硬，正太服務員居然真的不理我，拿著酒水牌就走了。

拜託，有點創意好不好，這句話簡直都成了謝昕濤對我說過的密集次數TOP ONE了，我又不是今天才開始任性的，換點新鮮的台詞好不好。

「我說話一向是算數的，到十二點，才算今天過完。」

「誒？」這隻人忽然願意順從我的主意，你不能不允許我吃驚吧。

「你爸媽感情很好啊。」謝昕濤不知hｅｔubooｋ.ｃom.cｏｍ道是心不在焉還是存心置身事外，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因此我那句「傅叔叔」也完全沒有在他意識里留下什麼痕迹，「記得你說過你爸是葯監局的，還真有點官員的氣勢啊。」

他忽然地靠近我，仔細凝視著我的眼睛。因為距離的接近而瞬間變得具象而立體的呼吸扑打在我的鼻翼，帶著淡淡的溫潤氣息，心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以超過平常的平緩頻率再度跳動起來，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情急之下我伸出雙手覆蓋住他的眼睛，身體也後退到和長椅的椅背完全無空隙：「謝昕濤原來你是色情狂！」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想再見他了，我揮揮手：「你隨意，拜拜。」

所以潛台詞是就算是再差勁的原形，也不可能比他所認識的我更糟么？

「喂，你不是又騷擾我師兄了吧？」他毫無理由毫無根據的用滿是譴責的眼光看著我。

「什麼？」

橙汁真酸。

「喂，你叫我出來又讓我推了其他的事情，現在怎麼算？」

西餐廳大大的落地窗外，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這些人，匆匆忙忙來來往往，卻大部分都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的，是這樣漫長的人間。

「有什麼好談的。」在謝昕濤選定的西餐廳的靠窗位置的沙發上坐下，我揉著因為他完全不拿捏力道而在我手腕上留下的紅色指痕開了口，「要了解我是吧？很簡單啊，程天愛，女，16歲，目前是你師兄家的小三，對你有點不明不白的企圖，愛好是喝酒鬼混，我夠坦白了吧？能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