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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戀人

作者:蘇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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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燭光夜宴也比不過的街燈晚餐

第十章 燭光夜宴也比不過的街燈晚餐

季蔚朗和董嘉樂在這個人生里,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若是這樣,那麼,在那個人生里,他們又有著什麼樣的聯繫呢?
季蔚朗完全地,愣住了,他尷尬地笑了笑,對顧未遠說:「她……沒事吧?」
「是啊,他就是上天掉下來的寶貝。」我說著,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遠處的匙楠。
「林路雪,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簽好后你送過來吧。」
「我說了,是誤會。」
「這不是我求你辦事,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顧未遠的。」
「我是被辣到了。」匙楠說著就習慣性地要用手去抹眼睛,我急急地抓住他全是辣椒油的手,拿起一張紙巾,輕輕地抹去他眼角那一絲晶瑩。
顧未遠愣了愣,但他沒多問:「是的,等下我們要見的就是她的弟弟,我以前教他姐姐的時候,也同時幫他輔導,算是他的老師吧。季蔚朗,你應該聽過?」
這句話讓匙楠呆住了,他望著我,眼眶竟變得紅紅的。
「難道不是?那你為什麼停了下來?」
十五歲便坐輪椅,有錢人家小姐,二十歲身亡……手就像是觸電般放開了娃娃,我想到了一個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懨懨地走出宴會廳,端著托盤的手無精打采。門口的暗處一個人影忽然擋在了我面前,拿過我的手中的托盤放到一邊,抓住我的胳膊就走。
「豈止是面熟。」
什麼都沒有。
11月19日,是那個世界里,季蔚朗回來海城看我的日子,他是偷偷溜回海城,家裡沒人知道他回來了。那一天我們約會完畢他便回家了,從此後消失在了我的世界。
「你說的那個女孩……是叫……季蔚晴嗎?」
更沒有一個,能讓我整顆心都如此歡快地跳動著,在心底譜寫著一曲樂章。
「不為什麼,就是想你來。」季蔚朗想了想,「何況你也應該清楚為什麼投的簡歷都石沉大海,唐奕是很記仇的人,除了我的酒店,你沒有別的選擇。」
那麼在這個世界呢?這一天會發生什麼?
匙楠轉過了頭,看見我,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大尉說你下午被一個開豪車的男人拐跑了,可嚇壞我了。」
我愣住了:「為什麼?」
吃完一大半牛排,季蔚朗才擦了擦嘴,放下刀叉,認真地回答我:「她是我已經分手的情人。」
這一次,我一點也不再害怕他會消失,一點也不害怕這一切只是夢境。
他就坐在現在這個位置,穿著同樣的禮服,彈奏著同一首歌曲。
「怎麼了?我快清點完了,等下就回來了。」匙楠快樂的聲音讓我立馬就能想象出他的招牌笑臉,像是一縷陽光,將心中的大霧驅散。
「去拿你的實習鑒定。」見我不動彈,他作勢要調轉車頭離開,「不要後悔。」
「哦,對了。」匙楠故意壓低聲音說,「那種一味對你獻殷勤的『哥們』你可要注意了,一定對你有別的想法。」
何太太也順著我的眼光望過去,臉上帶著祝福的微笑,向我道別。
「匙楠!」我衝著他的背影大喊著,「僅從以後不管你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請你相信我!」
正準備轉身回酒吧,一個聲音叫住了我:「這麼沒禮貌?看見我來就躲?」
「時間不是太急的話,進來坐坐?」我邀請她,「我現在可不止會做咖啡,還會調酒了。」
我很想告訴匙楠所有的真相,不僅僅是因為他在寧錫,也不僅僅是因為我無路可去,還有我從前的人生,太多謎團在逼著我去解開,我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那顆想要靠近真相的心。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恥?」
匙楠笑了:「全世界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去的酒店?」
「真的?」我驚喜得想要蹦起來。
「我沒事啊,好好的。你看,一根頭髮都沒少。」我拉著他,還蹦了兩下,「拿回來以後我就再也不見他了。真的!」
「很像推銷保險的。」我笑得更歡,引得四周有人看了過來,我趕忙噤聲,喝了一口水。
顧未遠輕輕地將我拉到他的身旁:「她是你的粉絲,第一次見到偶像太激動了吧。」說完湊到季蔚朗耳邊說:「以前還因為看了一則新聞就專門跑來寧錫看你。」
車向著越來越偏僻的地方開去,我有一些後悔。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我竟然還敢上季蔚朗的車,可是……即使如此厭惡他,我卻依然在不知不覺中放鬆對他的戒備。也許是從前太過愛這個人,很多東西,就自然得像與生俱來般,難以改變。
這是我和匙楠的第一次爭吵。
「你是不是覺得他喜歡你?可是有一天你只會變得和我一樣。」董嘉樂依然在笑,可是這笑,一點也不像她。
「你說什麼?」季蔚朗挑挑眉。
「不好意思,我太緊張這個事情了。」我聳聳肩,晴天娃娃還在頭頂晃動著,我無所事事地捏住了娃娃的一角。仔細地瞧著它,這次我才看清楚,這個娃娃竟然還有表情,是一張嘴角彎彎的笑臉。
像是命令,不是詢問。
季蔚朗低著頭,握著刀的手停了一下,反問我:「這麼快就開始對我做調查了?」
5月15,那個人生的這一天,我與季蔚朗重逢,季蔚朗與沙佳佳相識,董嘉樂為了我與季蔚朗爭執不下。
「珊妮!我晚上送你回學校啊!你們學校外面有什麼好吃的?我還可以請你吃宵夜!」
我太怕那些秘密也會在這個人生里重蹈覆轍,會讓我措手不及地也失去了你。
「你知道我指的什麼。」董嘉樂收斂起笑,目光竟變得像劍一樣鋒利,「他沒有心,他要結婚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和-圖-書。如果不想受傷,就離他遠一點。」
季蔚朗也不再追問,他仔細看著我,若有所思:「你有點面熟。」
況且,我已嘗過最明媚的愛,便再也無法承受晦澀的情。
「你們不是朋友?」
匙楠一邊彈奏著鋼琴,一邊說著這番話,就像是在念著一首世界上最美麗的情詩。
我望著他的臉,努力告訴自己,這不是季蔚朗,這不是。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揚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
「神經病!我要回家了!」我用力地想甩開他的手,可怎麼都甩不開。
「不介紹介紹?」唐奕說著探過了臉。
娃娃的下方還綉著一個字:「晴。」
「你這樣穿……」
季蔚朗將實習鑒定遞給了我:「考慮好給我電話。」說著,打開了車門。
「去哪裡?」
在小公寓的門口,匙楠問我:「夢想比尊嚴還要重要嗎?為了夢想,就一定要去那種人的酒店?」
「我不想找他幫忙了。」我伸過手去奪顧未遠放在腿上的實習鑒定。
「好吧,那謝謝你了。」我說著,看看他穿西服的樣子,又笑了起來。
匙楠轉身就走:「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你怎麼又不跟我說一聲就一個人去見他?」
我輕快地跑上了樓梯,從見到匙楠那一刻起,起先所有的沉重都統統被奇妙地卸下來。但再三樓轉角處,我的腳步有一秒的停頓,終究沒有回頭。放緩了步子,再走幾步,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我埋下頭,亮著路燈的樓道里,有一個倒影正踩在我的腳下,起初我以為是匙楠,所以毫無顧慮地繼續前行,但是在有一個轉彎處,我瞥見一抹淡淡的粉色,這當然不會是匙楠的顏色。
「我把最後一頁拿回來了。」我把實習鑒定在匙楠眼前晃著。
他是來電問我什麼時候回海城,說「戀人」一直招不到合適的人,大家都挺想念我的。得知我一直拿不到實習鑒定,他說他也許可以試試,他有在寧錫從事酒店行業的老朋友,或許可以幫我。
顧未遠是自己駕車來的寧錫,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使得他一到寧錫就先去酒店睡了大半天,見到他時已經是下午,他在大學城等我,頭髮還有點濕漉漉的,見到我便探過身子替我推開車門。
「以前在『戀人』認識的一個熟客。」
我這才發現,季蔚朗的車就停在酒吧前不遠的路口,只是我一直沒有注意。他將文件袋拿在手裡,但並不准備給我,「你上次說的我欠你,欠顧未遠,是什麼意思?」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我走在這裏,覺得靈魂是遊離的,沉浸在了過去的回憶里。大廳的中央有人在彈著鋼琴,應該說,是有許多人在排隊彈奏。
季蔚朗,兜兜轉轉我竟然還會與你相見。
我提前了一個站下車,找了一條小道甩掉了季蔚朗,然後緩緩地走回家。在小公寓的樓下,遠遠的一個身影佇立在那裡,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他臉上的焦急。
蔣珊妮用一種不可以思議的神情看著我,搖著頭,離開了酒店。
「沒辦法,她就喜歡這種風格。」
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再次笑著理我,因為他是匙楠啊,是不會生我氣的匙楠,是永遠都不會丟下我的匙楠。
在那個人生里,我一直不知道為何他會忽然消失,忽然要如此對待我,但現在我明白了。
嘩啦啦的水流聲混雜著他的歌聲,這就是我想要的那種生活。
「你知道我?」董嘉樂的笑凝結了,卻又喃喃自語著,「當然,是他告訴你的。」
她會在我們聊天時突然很順其自然地談起她和匙楠間那些趣事,那些小事;會在人群里忽然靜默,看著匙楠說:「你閉一下眼睛。」然後在他的眼瞼下拾起一根掉落的睫毛,表情無害又無辜。她還不停不停地找各種理由要匙楠幫忙,有時候是錢包掉了,有時候是生病了,有時候,甚至是有男生追她,要匙楠去為她把關。
「嗯?」見我還是不回答,季蔚朗又說,「我會盡量說服唐奕,簽好后你過來拿。」
轉身回到酒吧,我久久地坐在鋼琴前發獃,心裏的冷像是苦寒的冬季,讓人涼得渾身僵硬。我拿起電話,撥下匙楠的號碼。
「季蔚朗,你瘋了?」唐奕努力壓抑著嗓音,因為憤怒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已經在寧錫耗了兩個多月了,匙楠也陪我去了酒店無數次,但是卻連唐奕的面都見不到,沒有實習鑒定,我是拿不到學分無法順利拿到學位的。
「當然是開車過來的。」
可是我知道,匙楠是真的生氣了。我在心底默默地對他說,再等等我,等到5月15日酒店正式開業過去了,我就去找你賠罪。
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因為我最害怕聽到的故事,終於發生了。
這就是命中注定的愛情嗎?沒有爭吵,也沒懷疑,沒有一絲的瑕疵,有一個人披星斬棘,緊握著我的手前行,向著越來越好的方向走去。
「要管。」
一想到他們之間有著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天翻地覆。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緊迫,就在一籌莫展時,顧未遠的一個電話解救了我。
「你們這種人?」我仰著頭說,「你們這種人是我這輩子最看不起的人。」
「我無路可去了。」
我能感覺身後那雙冰涼的眼睛,也能感覺到自己看似堅定的步伐實際是多麼軟弱,就像踩在雲里,隨時都會倒下。
我抵在車椅上,緊緊地抵著,讓它支撐住我虛脫的身體,然後大力拉開車門,眼中含淚,就這樣直直地走到季蔚朗眼前,我說:hetubook•com•com「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這是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想起就會偷偷發笑的場景。
天為幕,地為席,光為鑒。這是我此生享用過的最奢侈的街燈晚餐。
我們就這樣鬥著嘴,又手挽手地和好了,匙楠看看時間說:「學校要關宿舍門了,我看著你上樓就走。」
「不是感動得要哭了吧?」
遠遠的,匙楠正向小酒吧走了過來。我有一瞬間的分神,然後笑著說:「好,下次。」
「怎麼了?都已經到了。」顧未遠卻眼疾手快地奪了過去,踩住剎車,向著窗外的人笑了笑,拉開了車門。
「可以邀你共進晚餐嗎?」演奏結束后的匙楠走到了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我將手放進了他的掌心,他領著我,走進餐廳靠窗的位置。
說毫不介意,都是騙人的。
「我不會來的。」我堅決地搖頭。
「不行。」匙楠卻斬釘截鐵的說,「晚上我答應了林路雪去看電影的。」
「珊妮,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朋友?」匙楠說,「朋友呢,就是像我和大尉這樣的,他當然不會給我剝葡萄,我也從來不給他提包,更不會送他回家,我們會照顧幫助彼此,但我們是對等的。因為你是女孩子,我會多照顧你一些,我還是會幫你去宿舍打老鼠,在你失戀時陪你說話;但也因為你是女孩子,我不會再深夜一個人送你回家,不會陪你獨自喝酒到天亮。我現在有女朋友了,對於我來說,你的心情,沒有她重要。」
他善良、快樂,像陽光一般存在著,他會對所有人都好,前提是,那些人也對我好。他會對女孩子很紳士,卻總是遠遠淡淡的,因為他所有的寵溺和笑容都是要留給我的。
他……是指季蔚朗嗎?
他很快就來了,卻按著喇叭並不打算下車,「上來。」
但我不能,即使是匙楠,也不會懂得這荒謬的故事。
「對。」顧未遠,疑惑地看著我,「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你在說什麼?」
一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從前那個林路雪,一直生活在重重的迷霧中,只是一味地在愛著一個人,全然沒有看清楚自己所處的世界。
「你怎麼過來的?」一直沒看到他過來,突然就出現在我身後,嚇了一跳。
「你真不認識我了?」
「林路雪,你慘了,現在大家都以為你是我女朋友了。」他俯下身,附在我耳邊小聲說,嘴角掛著得逞的笑。
只剩下最後三天時間了,我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只能飛快地撥通他的電話,還未開口質問,季蔚朗已經在那邊笑了起來:「20分鐘后,你在小酒吧門口等我。」
「哈。」我冷笑起來,「不是跟電視劇里一樣,因為我給了你一巴掌,煽出了你的真愛?」
季蔚朗從觀後鏡里看看我說:「放心,我不會吃了你。」
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像一隻可愛的小貓的笑。
她說完這句話,不等我辯解或者回答什麼,便轉身下樓,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漂亮的桌布上,起身離開:「簽好后聯繫我,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在顧未遠去洗手間的空檔,他隨意地問我:「為什麼唐奕不給你簽實習鑒定?你得罪他了?老師也沒怎麼跟我細說。」
「是不是很帥?」我還沒說完,匙楠就接話了。
我拉開車門,坐進了後座。
「謝謝你的坦誠。」我雙手撐在桌上站了起來,正準備離開,一個女孩走到了我面前,是背著提琴的蔣珊妮。我並沒有留意宴會的樂隊,原來她也在這裏。
「那倒不是,我反而比較擔心那個男人的財產安全。」
起先還裝著優雅的匙楠,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卻還在不自然地裝傻:「和他比什麼?我只是實現諾言請你吃澳洲大龍蝦而已。」
「在這裏你應該叫我季總。」季蔚朗糾正我,「你讓我先填飽肚子再回答你的問題不好嗎?」他說完就埋下頭,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牛排,一邊吃一邊從鼻子里發出贊同的聲音,像是在吃著一份人間美味。
我索性坐了過去,直接問他:「董嘉樂是你的什麼人?」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季蔚朗的電話,他問了我地址后,說半個小時后就過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的,只是我到底知道些什麼而已。
唯一讓我煩憂的,便是實習鑒定。學校的最後期限已經快要到了,但我卻遲遲無法上交,因為唐奕是絕對不會給我簽字的。
「不是吧?有了小雪姐,就連我的生命安全都不管了?」
這是2012年的春天,嚴寒已經過去,春光一點點明媚起來。
「我這周剛好來要寧錫一趟,到時候你把實習鑒定帶上。」顧未遠說,「應該沒什麼問題,放心吧。」
因為他是永遠也不會離開我的匙楠。
我揣著一顆心等待著,尋找著。可是讓我失望的是,這一天什麼也沒發生,沒有季蔚朗向沙佳佳邀舞,也沒有突如其來的董嘉樂。
打開房門,我走到窗口,匙楠還等在原地仰著頭等待我。夜色里,他明亮的眼中閃耀著一片碧藍的海水,溫柔地拍打著沙灘。點亮燈,他就笑了,向我揮了揮手,才放心離開。
匙楠的腳步頓了一下,卻頭也沒回地繼續前行,像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遇見匙楠后,我才發現,我真正想要的戀人,原來是這樣啊。
他的樣子,像是在說一件微小得好笑的事情。
「你現在和上次看起來很不一樣。」
匙楠小跑著來到我面前,望著何太太走遠的背影:「她是誰?」
季蔚朗有些不耐煩地皺著眉:「你想說什麼?」
m.hetubook.com.com季蔚朗擋在了我面前,高高的個子擋住了所有的視線,對唐奕說:「可是她不想認識你。」
在那個人生里,我曾被他的琴聲動容,曾站在他對面和他說話,多麼奇妙啊!他不只是一個幻覺,他也真實地存在著,存在於一個和我沒有關聯的人生。也許因為遲遲遇不見我而受盡愛的傷,然後一遍一遍追問著:「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快一點出現?」
匙楠的笑忽然就淡了,他說:「你又去見季蔚朗了?」
《River Flows In You》,熟悉的旋律響了起來,細膩的音符即使在另一個人生,也能輕易地將我的心弦一點一點扣緊。
「我女兒在這讀書,我看看她剛準備走了。」
「進去坐坐吧,下個月就開業了。」季蔚朗邀請我們。
「這都看得出來?」
他不說話的時候,還和從前一樣。
季蔚朗握著文件袋的手卻退了退,不讓我觸摸,仰著下巴,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說:「像你這樣欲擒故縱又惺惺作態的女人太多了,想方設法接近我們這種人,我當然要成全你了。」
「其實我們之前已經見過三次。」我說,「第一次,在寧錫的福利院,你說我名字很好聽;第二次,在城市之心,我撞到了你;第三次,也是在城市之心,我哭著求你救我,你卻無動於衷。」
「季蔚朗!」
「你別以為我會感謝你。」我停下腳步,「那一次你對我做了什麼我還清楚記得,現在裝好人也沒用。」
「情人和女友不一樣。」季蔚朗再次糾正我。
嘿,匙楠,現在我終於跨越一個命運,來到了你面前。
可是匙楠,我也許要違背我對你的承諾了。因為我忽然想搞清楚許多的事情,想弄清楚我曾經那個失敗的人生,只有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在這個世界里,和你牽著手一直變老。
一束淺淺的光打在匙楠的身上,他修長的手指放上去,像是撥水般在琴鍵上輕靈跳躍。
匙楠嘆了一口氣,轉頭看看我,像對待一個小孩一樣揉了揉我的頭髮:「隨你了,反正出了什麼事我也不管你了。」
深吸一口氣,我猛地轉身,跟在我後面的女孩很快停住腳步,她在離我五個台階以外的地方抬頭靜靜地望著我。望了我許久,忽然笑了一下,這樣的笑,如此熟悉。
「擔心我不回來了嗎?」
「夠了!」我打斷她,「我不想再解釋什麼,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何太太猶豫了一下,看看時間抱歉的說:「下次吧,還得趕飛機。」
他?
我只能向他保證:「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但是這一次,他整整半個月沒有理我,電話不接,短訊不回,就連去小酒吧,也找不到他。大尉安慰我:「這小子在玩傲嬌,你別理他,他自己找不到台階就會跳下來了。」
「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裏最清楚。」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鑽石酒店,它和記憶中一樣壯麗,此刻站在酒店台階上意氣風發的季蔚朗,讓我在恍然間,覺得回到了從前的人生。
季蔚朗臉色沉了下來,冷冷地問我:「什麼意思?」
閉上眼,我又看見了那副畫面,清澈得閃著光芒的河流,藍天白雲下奔跑著微笑的女孩,輕快得如同要飛起來的腳步……畫面越來越清晰,我甚至看到了畫裏面的女孩,是我。匙楠就在我身後緊緊跟隨,笑笑地看著我。
是唐奕。只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足以讓我的胃翻江倒海,極度的厭惡感讓我的手有些輕輕顫抖,我飛快地背過了身想要逃跑,季蔚朗卻牽住了我,不顧我的反抗,緊緊地包裹了我的手背。
「那一次你對我而言不過一個陌生人,陌生人哪怕在我面前死掉我都沒有感覺的。」季蔚朗湊近我,似笑非笑,「現在,我對你有一些特別的感覺。」
「除了你身邊,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意外的相逢將我定住,除了一雙泛著淚光的眼,渾身都無法動彈。我喚著她的名字:「嘉樂……董嘉樂……」
我不知道這個人生的季蔚朗是不是故意,但我起碼相信,在那個人生里的季蔚朗,一定是錯手殺死了他的姐姐。內心善良脆弱的他,再也不願意用這雙手來牽我。遠離我,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而摒棄我,是因為從那以後,他和魔鬼交換了靈魂,他所有的單純美好都死在了那一個我們道別後的夜晚。
說這番話的匙楠,還是那個十三歲時讓我不要喜歡陳大胖,等著他長大的模樣,皺著眉,一本正經的擔憂著,但我的笑卻戛然而止。
「我們在招鋼琴演奏師。」季蔚朗介紹道,帶著我們走進咖啡廳,十分紳士地為我拉開椅子。很顯然,他已經不得我了。
「你不覺得解氣嗎?」
四周有人驚呼著,望了過來。
「必須得管。」
「你到底搞什麼鬼?」我轉身想走,季蔚朗卻一把拉住我,不顧我的掙脫大力地攬過我的肩膀。
「到我的酒店來工作。」
「可是,我想留在寧錫,你在這裏。」
蔣珊妮笑了笑,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是起先的一切都是玩笑,但我能看見她眼中亮著的淚光,在她仰起頭一笑的時候,藏進了眼眶。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前經過,我想了想,終於喊住了她:「何太太!」
「是厭惡你。」季蔚朗一字一頓的說,說完將手裡的紅酒全部潑在了唐奕身上。
季蔚朗看著我,似乎慢慢想起來什麼,然後卻如釋重負地笑了:「所以你覺得我欠你?你就是指這個?那關老師什麼事?」
是的,曾有過比匙楠還要精緻的男人就這樣在我和-圖-書眼前,與我舉杯共飲,和我談笑風生。但沒有一個,有匙楠這樣明目皓齒的純潔笑容;也沒有一個,在望向我的時候,讓我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在我還很小,小得不懂得愛情的時候,我希望我的戀人是一個偉大的人,善良、崇高、快樂、愛所有人,最好能和雷鋒叔叔一樣高尚得閃閃發亮。
「你說過你會回答我一個問題,但不包括你問我。」
在季蔚朗音信全無的幾年裡,是董嘉樂一直與他聯繫;在之後董嘉樂對我避而不見之後,又為何還會讓季蔚朗得知她的下落,並答應他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林路雪,你只管努力去追尋你的夢想,什麼都不必擔心。我會相信你,並且一直在你身旁保護你。」匙楠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我,微風吹起他額前的頭髮,一雙含著笑的眼亮若星辰。
匙楠倒退著小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向我揮手,然後一轉身,消失在街角。
「不管。」
「有可能。」季蔚朗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燭光里的匙楠,已經有了男人堅毅的輪廓,滿眼的深情那麼堅定,寬闊的肩膀穿起西服來極為好看,偉岸得,像是一棵大樹。是啊,我的匙楠,他已經是一個男人了,一個有能力不讓我煩憂會為我承擔一切的男人了。
「季蔚晴出事故那天晚上家裡沒人?」
「前女友?」
「至少匙楠會相信我的。」我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著。卻忽然又有了一絲不確定,他真的會相信我嗎?掏出手機,依然沒有他的迴音。
「如果你坐下來,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切記,別讓林知道。」那個未知的號碼,究竟是誰?
這一幕,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在一座半山別墅外面,季蔚朗就在身後跟著我一起跑上了末班公車,坐在離我遠遠的地方。那時候,他還是心思純白的少年。
季蔚朗憤怒地望向我,他揚起了手,但終於沒有落下來。
「林路雪,你得習慣我這樣,習慣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匙楠卻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有一天我也會成為每天穿著西裝忙碌事業,有一天我也可以每天帶著你來吃燭光晚餐,有一天我還會帶著你環遊世界。我可是優質潛力股,在那一天之前,你可千萬不要被別人拐跑了。」
在彈琴之前,匙楠側過頭望著門口的我輕輕笑了,這一笑,我就知道,他原諒我了。
我努力回想,想不起會遺失在什麼地方,最後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季蔚朗根本沒有給我。
「打電話給我說就好啦,幹嘛還特地跑來?」我推著他的肩膀,「快去吧。」
「大尉叫我過來幫他搬酒,你先一個人看著店。我很快就回來。」
蔣珊妮沒有應他,只是直直地看著我,那雙眼睛裝滿了不屑與憤怒。她就這樣看了我一會兒便面無表情地大步走開了。
「喂,這裏很貴的哦。」我小聲提醒他,「我們換個地方吃吧。」
我跟在他身後喊著:「匙楠,你原諒我了嗎?」
一直到開業的第三天,我才終於有了輪休的機會,正準備下班去找匙楠,卻看見他正從大廳門口大步走了進來。
看著我的笑,何太太也忽然笑了:「交男朋友了?」
在季蔚朗向沙佳佳求婚的那個夜晚,也是他,看著我被長裙絆倒在他面前,看著我哭泣,對我說:「幸福總是讓人動容不是嗎?」
「怎麼這副打扮?」有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朋友的店來幫忙。你呢?」
我猛地睜開了眼,匙楠,從前那個人生里我看見的男孩,是匙楠。
這個我曾經珍若生命的人,此刻我卻與他爭鋒相對,我卻只能將他當做另一個人,來憎恨,來遺忘。
自從我和匙楠在一起后,蔣珊妮就有了一些微妙變化,從前她是一個安靜的只是陪伴在匙楠身旁的「哥們」,努力避開我同匙楠在一起的場景。而現在呢,她頻繁地出現在匙楠的大學,出現在小酒吧,依然文文靜靜的話很少,幾乎不和我們交談,除了匙楠。
「你那位老朋友……真的能搞定唐奕?」在路上我還一直在擔心。
我點點頭。
我留在了寧錫,學校外的小公寓非常便宜,我租了一個帶廚房的小單間,偶爾會做飯讓匙楠和他的朋友們一起來吃,吃完飯一群男孩子便坐在地板上玩桌游,我負責切飯後水果,匙楠就在廚房洗碗。
匙楠也漸漸覺察到蔣珊妮的變化,所幸他不會自欺欺人地說:「我們只是好朋友,蔣珊妮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你想太多了。」
又是季蔚朗,我有點哭笑不得,我這麼個小人物,究竟是憑什麼,會得到他的關注。
情人。在我腦海中那麼單純美好的董嘉樂,現在竟然是季蔚朗的情人,一個不被承認,不能見光的存在。這個回答,比起他們是戀人,更讓我覺得坍塌。
何太太停住腳步,望了過來,看到我有些驚訝,隨即就笑了:「你怎麼到這裏來了?真是緣分。」
兩個人生之間的關聯,似乎又斷掉了。
「把實習鑒定給我。」
我以為在那一次並不愉快的見面后,我和季蔚朗便會回到各自的軌跡,再無交集。但直到準備將實習鑒定快遞迴去時才發現,最後一頁「用人單位意見」,不見了。
當侍者為我們點上了蠟燭時,我忽然就明白過來,大笑了起來:「匙楠,你是在和季蔚朗比嗎?你真的很幼稚誒!」
留在寧錫的這段空閑日子,我在匙楠朋友的小酒吧里幫忙,這個朋友,就是大尉。大尉常說我是招財貓,我一來生意就好了許多,並且還順帶多了匙楠這個免費勞動力,就連那架一直作為擺設鋼琴和*圖*書也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我頓住就要邁開的步伐,無奈地笑了:「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對你感興趣嗎?」
不過他最開心的其實應該是,能常常見到蔣珊妮了。
我追了出去:「你誤會了。」
是的,他就是匙楠。
這樣的季蔚朗,我是該更憎恨,還是去原諒?
「沒什麼關係,我隨口說的。」我不想再過多與他糾纏,伸手去拿文件袋。
許多人紛紛看過來,一副驚訝卻又心領神會的模樣。當然會有人驚訝,因為在所有正式的裝束中,只有我和季蔚朗是T恤牛仔運動鞋。
「這裏兼職也不便宜的哦。」匙楠模仿著我的語氣,自顧自地開始點菜,點到澳洲大龍蝦時,還衝我眨了眨眼。
季蔚朗什麼也沒說,只是拉著我的手,大步地走出了別墅。
我獃獃地跟隨著他的腳步,花園的空氣很清新,我像得到了空氣的魚一樣大口呼吸起來,大腦也在這瞬間清醒過來,我觸電般地用盡全力把手從季蔚朗的掌心抽出來。
「匙楠!」我喚著他的名字,跑了過去。
「匙楠。」我壓低著聲音,小跑著追過去。匙楠沒有回頭,很快走進了餐廳,坐到了鋼琴前,將樂譜擺放好。匙楠竟然瞞著我,應聘了這裏的鋼琴師。
她楚楚可憐的眼神,若是我都會心軟答應了。
這大概是我對匙楠說過的,最肉麻的情話了。而說這句話我卻選了一個毫無詩意的地方,此刻我們滿嘴都是通紅的辣椒油,雙手正撕扯著小龍蝦。從酒店出來,我們就不約而同地感嘆這華而不實的一餐,不如一頓便宜的大排檔來得酣暢淋漓。
他們說完就笑了起來,而我也在這瞬間忽然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所處的人生。我眼前這個人,只是一個,像他,而不是他的別人。
我冷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唐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害羞?」
我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此刻手上還有被他握過的觸覺。那溫度竟還像從前一樣,但我卻無法像從前那樣,再為他的一個小小觸碰而心跳了。
此刻,他就在酒吧彈奏著一首小曲,我一邊在吧台忙碌著,一邊抬眼看他。同時看著他的還有蔣珊妮。她正雙手托腮,目不轉睛的看著匙楠,偶爾她會剝一顆葡萄給他,匙楠卻笑笑地撇過頭說:「你洗手沒?」
蔣珊妮埋下頭,用手輕輕地拂過黑色的琴鍵,發出一陣低沉的和弦。
匙楠嘆了一口氣,扔下我獨自離開了。卻又在我艱難地提著行李箱下樓時,跑了回來,他沒有看我,只是接過了我手裡的行李箱,輕鬆地提起來,快步下了樓。
車停在了一幢半山別墅前,推開門,正在上演一場宴會。
他沒有回答我。
蔣珊妮自己吃掉了葡萄,又問匙楠:「晚上你送我回學校好嗎?最近學校修運動館,進進出出的人太雜了,不是太安全。」
在我漸漸長大后,我發現愛情並不是一場道德的選拔,我愛的那個人也不必完美,他可以對全世界都使壞,甚至可以不去愛我,只要我愛著他就好。
季蔚朗笑了一下,將切好的牛排換到我面前,他說:「涼了就不好吃了。」
「喂,你胡說什麼?」大尉拿起一個酒杯,作勢要丟過去,「珊妮你別聽那個重色輕友的人的話。」
季蔚朗笑了起來,滿不在乎的樣子:「不過是利益關係而已,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他了。」
四周是充滿市井氣息的吵鬧,有人在碰杯,有人在說醉話,還有人肆意地大笑著。沒有音樂,也沒有精美的餐具,但當頭頂一盞街燈亮起時,橘色的燈光營造出一個夢幻般的世界。我眼前的匙楠,有著一張天使般漂亮的臉,和一個男人最深沉的溫柔。
直到計程車來了,他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幫我把行李箱放好,然後轉身離開了。他雙手插袋,背影落寞又受傷。
不會的,我的匙楠永遠不會這樣對我說。他只會在一個灑滿陽光的午後,面對蔣珊妮柔情的雙眼,說著對我的深情告白:「對於我來說,你的心情,沒有她重要。」
他說完,將文件袋砸在了我的身上。
蔣珊妮回頭看著我,還是那雙充滿鄙夷的眼:「這就是你所謂的夢想?」
我卻轉身,朝著馬路對面的公交站牌跑去。末班的公車緩緩駛來,空蕩蕩的車廂里,只有我一個乘客,坐在靠窗的位置,低下眼,就能看見季蔚朗的車正與公車冰行著,不急不緩地奔跑在夜色瀰漫的寧錫郊外。
蔣珊妮不說話了。
「我願意去任何地方,只要你在。」匙楠還在企圖動搖我,「不要去好不好?」
「得了吧林路雪,你的夢想其實就是找個這樣的有錢男人吧?」蔣珊妮情緒有些激動,「虧得匙楠那麼擔心你,你卻在和別的男人吃燭光晚餐……」
「喂,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匙楠極不自在地拉了拉西服的衣袖。
「工資結算你應該去找財務。」季蔚朗淡淡地說著,眼也不抬。
因為,我不相信他。那個心底尚有柔軟的季蔚朗都不會接受這樣平凡的我,此刻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要給予我保護。
季蔚朗這才從西裝裏面拿出一張紙:「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林路雪還被綁架過一次,她現在都敢一個人走夜路死活不要我送呢。」
那一天,改變了我從前的人生,從一個淡漠的女生,變成野心勃勃背叛所有人的怪物。
他將我拉到餐廳,還未營業的餐廳一片漆黑,我被他拉著,好幾次都差點撞在桌角。在角落的一張桌子面前,他點燃了蠟燭,桌上放著兩份牛排和蘑菇湯,季蔚朗坐下來,對我說:「陪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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