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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戀人

作者:蘇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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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我在深夜裡撥打季蔚朗的電話,他的聲音淡淡的,十分脆弱,連日的各種報道興許已讓他頻臨崩潰。
打完這句話,我就想起了我們曾經的那套姐妹裝,我們穿著海綿寶寶的睡衣,手牽著手躺在床上聊著心事。
我笑了笑,腦海里就浮現出太多畫面,有壯麗的日出,有蔚藍的大海,有燦爛的煙花,有悠揚的專門為我而彈唱的歌曲。
蔣珊妮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這個笨蛋竟然還跑去當卧底這麼危險……要是你在就好了,也許他會愛惜自己一點……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為什麼不能?」
這樣想著,每一個醒來的清晨,都是滿滿的期待。
在父親被逮捕的那天晚上,他用生命的代價讓懷著孕的母親逃走了。在一個下著雪的天,母親含著淚將出生才三個月的我丟棄在了外婆下班必經的路上。所以,我叫林路雪,一個被丟棄在大雪路邊的嬰孩,被凍得幾乎不能呼吸。
我知道這個號碼,永遠都不會有人接聽。我甚至不知道,這個號碼在這個人生里,曾經屬於過誰,我只是每天都打給它,向它訴說著我的點點滴滴。
只有夜風呼呼的吹著,沒有人回答我。
「新年那天你來找我,想說的是什麼?」
是大尉,他沖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帶走了蔣珊妮。
「在我之後,匙楠過得還好吧?」
匙楠雙手插袋,就這樣站在我面前,眼光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然後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這樣啊。」蔣珊妮說,「其實我猜也是這樣。」
「那你最想去什麼地方?」
「那你不應該再帶我去醫院。」
「可我從來沒見過他給你電話,也從來沒見過他來接你下班,你是為了拒絕我,才這麼說的吧?」
他沒有停下來,甚至沒有側過頭看我,直直地從我面前擦肩而過。但他微微加快的腳步,讓我更加確信。
「直到你昏迷時,我看到hetubook.com•com她偷偷來看望你。」季蔚朗笑了,語氣帶著自嘲,「我曾以為,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刻,愛你與愛我自己,可以雙贏。」
那個人生里存在的蔣珊妮。我一時有些迷茫,此刻的我究竟身處哪個人生?
我不願意相信消失是因為那道門后等待著我的匙楠已經死去,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因為匙楠正在從那個人生來到了這個人生,他還在尋找我的路上。
遠處遊客們在喚我。
多美麗的少女時光。這些都是董嘉樂,給我的。
我笑著,用最燦爛的笑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那張久違的,我以為再也無法遇見的臉龐。
旅遊淡季到來的時候,清閑的日子漸漸多了一些,太多的時候我都待在依泉。
來自天南地北的遊客們聊著各自的趣事,他們見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看過的風景,就在這個夜晚一一在眼前呈現出來。我靜靜地聆聽著,直到有人說:「林導,也聊聊你男朋吧?這一路我經常你們打電話,好甜蜜的樣子。」
「匙楠。」我叫著他的名字。
你相信奇迹嗎?
「我想和林路雪在下著雨的香榭麗舍大道散步,去廣場畫一張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畫像,當塞納河的遊船經過埃菲爾鐵塔時,我就要吻住她,偷偷地把戒指戴在她手上。」
我的笑太過幸福,男孩靜默了一會兒,就落寞地離開了。有人似乎在我背後站了許久,遲疑地叫著我的名字:「林……路……雪?」
因為有一個人總是讓我相信,即使天崩地裂,世界消亡,他也不會丟下我,總會找到我。
這是我見過最美麗最清澈的星空。
我呢?
「想去巴黎。」
而母親,也寧願與我永不相認,也許這樣能將自己的罪惡少一些報應在我身上。
我又想起了那一個夜晚,那個我以為擁有了全世界的夜晚。
一個人吃最簡單的飯菜,還去那個老舊的圖書館借書,帶回www.hetubook.com.com家泡一杯紅茶翻看著,便是一天。黃昏的時候我會去墓地,母親的新墳就在外婆的旁邊,我坐在她們中間,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和她們說話。
因為這個人是匙楠,他就是我生命里最大的奇迹。
「媽,我很慶幸我曾在那個人生里和你坐在一起品過咖啡,說過話,告訴你,我最喜歡的人是誰。」
每當這個時候,我總覺得匙楠,就在我的身旁,輕輕地擁著我。
也因為這樣,母親不願意叫我名字,她叫我林,她不願意回想起那一段拋棄我的回憶。
有人飛快地走了過來,攬住哭泣的蔣珊妮,語氣責備又寵溺:「喂喂,又在哭什麼?跟你說了我們家匙楠只是被警察保護起來,改姓換名換了一種身份在別的地方活得不知道多瀟洒呢?別哭了啊,電視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你知道季蔚朗給我說的第一句是什麼嗎?他說,有一個叫林路雪的女孩會坐在你背後,請你好好照顧她。小雪,那時候我還沒見到你,就已經開始嫉妒你了。但因為季蔚朗才開始的友誼,後來,變成了我最重要的感情。我從來不曾恨過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你,那個季蔚朗喝醉的夜晚,是我心底對你永遠的愧疚。現在,我已經準備好重新面對了,你呢?」
信的最後,她說,我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了。
蔣珊妮認真地看著我,像是在揣摩著什麼,喃喃自語著:「你和照片里一模一樣,竟然都沒變怎麼過。」
這是夜晚的蒼雲山山頂,空靈、寂靜。我和一群遊客裹著棉大衣,圍坐在一起聊天,腳下是無垠的雲海,抬頭,便是無盡的星空。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一下,一下,又一下。是我閉著眼也能默數出來的節奏。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聽錯。
「什麼?」
「我是匙楠的朋友,蔣珊妮。」她更近的走到我面前,「我以前在他的書里看到過夾著的你的和*圖*書借閱證,一直很迷惑到底是誰,每次問起他都神秘一笑然後就不說話了。」
「我是你永遠不變的海綿寶寶。」
雖然,我當時看著的是向我跑來的匙楠,你卻望見了,車裡靜靜等待的季蔚朗。
我神秘地對著他們眨眨眼:「佛曰——不可說。」
這是我想念了好久好久的笑容,彎彎的眼,彎彎的嘴角,明目皓齒地站在巴黎的雨夜裡,對著我微笑。
「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就這裏。」
「我真的有。」我肯定地點頭。
「林路雪。」同隊的導遊跟了過來,他說,「其實你根本沒有男朋友,是吧?」
所以,現在我是一名導遊,走遍了山山水水,尋遍了每一個你可能會出現的角落,只為尋到你。
「挺好的。」蔣珊妮說完又搖搖頭更正,「也不好,老是遇見壞女孩受傷害,情路太忐忑了,可是我這麼好的女孩他就是不喜歡……」
「你……認識我?」
電話斷了。
買了一張明信片,坐在露天咖啡座寫給董嘉樂,手指有些被凍僵,我呵了一口氣,寫著:「親愛的嘉樂。」剛寫下她的名字,太久沒有響動的手機亮了起來,竟然是董嘉樂。你看,即使我們離得如此遙遠,即使我們隔離著彼此,我們依然如此心有靈犀。
現在,我一個人來到了巴黎。
他終於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過身看我。
蕭墨,是我母親的名字。大家閨秀的她,卻愛上了一個靠做見不得光的事業而發家的男人,我的父親。她一直是外婆最愛的女兒,是她的驕傲,卻也成為了她的恥辱。
外婆最不願意的,便是讓我的人生與母親再有任何交集。為了我,外婆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帶著我在依泉生活,撫養我長大,儘可能地讓我遠離一切喧囂。她寧願告訴我母親已經死去,也不願意讓我知道我的母親,是一個被人唾棄的潛逃者。
可我的電話從來沒有沒有響起過董嘉樂的專屬鈴聲。
據說,她https://m.hetubook.com.com就是在這個花園裡,吃了一整瓶安眠藥,沉沉睡去的。
我在家裡新裝了投影儀,這讓我不再那麼害怕黑夜的來臨,甚至有一些期待這樣的時刻。全世界都暗了下去,而我關上燈,一個人裹在毯子里,望著那流動的美景。這是我第多少遍看《午夜巴黎》,我自己也已經記不清楚了。
「我不能看著你死去的。」
每去一個城市,每去一個景區,我都會買一張明信片,寫著我滿滿的祝福,寄給董嘉樂。每一張後面也都寫著這樣一句——電話號碼未變。
「我叫Cary。」他對我說。
電話那段沉默良久,季蔚朗終於說:「是,我愛你,也許在你看來不可理喻,但那些確實,是我所能給的,愛的極限了。」
我一回頭,她的表情就驚喜了起來,她說:「真的是你,好神奇。」
「什麼時候都不要,就現在。」
「從今往後,不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只管相信我,相信我永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林導,說說你和男朋友的故事吧?」
我曾經不信,但後來我信了。
「想說,請你永遠地離開我的人生。」
「不騙你,等他回來,我們就會結婚。」
蔣珊妮的眼淚掉了下來。
他問我:「還想知道些什麼?」
匙楠,我還記得你給我的承諾。這次,我會一直都等著你。
而我對著夜空笑了起來,我以為黑暗的人生其實也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這麼多人,在愛著我,在用也許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方式守護著我。
有幾滴水落下,打濕了明信片上的字跡,我抹了抹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流淚。抬起頭,巴黎的傍晚,真的下起了小雨。
我坐著船順著塞納河流淌,用相機拍下河畔那些親吻的情侶,當遊船經過埃菲爾鐵塔時,為自己戴上了一枚海星戒指。
行人匆匆地走過,而我卻歡呼起來,一個人像瘋子一樣走在雨里,路燈下我的影子像是在舞蹈。
「喂!」和-圖-書我回頭去瞪他,「別這麼虛偽好不好?」
電視劇里不都是這麼演的嗎?腦海里出現了大尉的話,就像是一句預言。
嘿,匙楠,請原諒我的姍姍來遲。
這個女孩竟然是蔣珊妮。
這是母親留給我的信里寫道的。這封信被藏在老房子沙發的縫隙中,她說,如果你還會回到這裏,你就應該知道了我是誰。那麼親愛的林,讓我來告訴你,我罪惡的一生。
然後起身,走到了山頂中央的亭子里,拿出電話,按下匙楠的號碼,我說:「我到了你第一次向我表白的地方,好想你。」
我飛快地抹掉眼角的一絲冰涼,轉身向他們走去。
「你愛我?」
比起怨恨,我更加心疼你。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快一點出現?」
「如果有這樣一輛馬車,你想回到什麼時候?」
星空下,男孩有一雙單純的眼,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忽然決定,我要去巴黎。
「我叫林路雪。」我在他身後喊著。
她試探著問我:「我可以知道……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嗎?」
傍晚的時候,我就一個人漫步在香榭麗舍大道,可惜,沒有下雨。倒是金黃的落葉鋪了一地,秋天的巴黎,像是一幅油畫。
我一直記得匙楠說著這些話時,像是在念著一首詩。
「初戀。」我決定撒一個小謊。不過,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不算謊言吧?
發現這封信是在一個傍晚,我就躺在她睡去的地方,我說:「你知不道你很自私,為了安心睡去,卻拋下了我一個人。」
「林導!」
我在廣場上靜靜地坐著,看著鴿子在我身旁飛舞,等待一張畫像的完成。畫像的右邊,是我特地叮囑的留白,這是屬於匙楠的位置。
而現在,我也要成為他的奇迹。
匙楠給我的,皆是美好。
不是沒有過痛苦的時候,但即使再痛苦,我都再也不會在幻覺中看見匙楠了,那道白色的任意門,永遠地消失了。
這些,讓我這段荒唐的人生顯得不再那麼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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