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兒孫自有兒孫福
無論是負責講課的，還是負責答疑的，亦或是負責翻書的，全都使盡了渾身解數。
想到最後，秦太監嘆一聲「兒孫自有兒孫福」，就下定了決心。
及到次日，秦德威將陳鳳與許谷喊過來，痛心疾首的說：「我們掌握的五人名單，已經泄露出去了！」
所以嘉靖二十年以前，皇帝經筵制度還是比較正常的進行，沒有荒廢，還有翰林因為講課質量不行被嘉靖皇帝處分的。
誰都不傻，臨近會試幾天的時候，一個學士突然被送進貢院鎖起來，不是主考官又能是什麼？
眾人目光齊齊射向張潮，這老撲街是個侍讀學士還是侍講學士來著？
霧草！陳鳳、許谷這才吃了一驚，如果名單捅到天子面前，那問題可就複雜了，很可能五人全都棄而不用了。
陳鳳恍恍惚惚記起什麼來，心生敬畏的說：「你是不是說過，把大名單的八個人都幹掉？就這意思？」
此刻張學士心裏正在罵街，順便已經下定決心，這翰林沒法幹了，明天就辭官回鄉！
而且秦德威當初沒強調過保密，他們也很懂事的沒有說明來源。
這樣敏感的情報，東廠是絕對不能隱匿不報的。所以秦太監猶豫的是，在上報的同時，要不要幫忙發揮一下？
緊接著還有人站出來，對嘉靖皇帝奏道：「無論如何，會試大典最為緊要，先把會試安穩考完，再做其它追查之事！再說流言這種事情，只怕越查越多，若不影響大局，當前冷淡處理才是上策。」
霍韜也半是諷刺，半是威脅的說：「哪像你夏桂洲啊，江西來的大才太多了，所以對於別人，你就關注不過來了吧？」
所謂經筵，簡單的解釋就是翰苑詞臣給皇帝講課，這也是翰林官為什麼地位尊貴的原因之一。
所以無論如何，這五人是不能用了，不然豈不就是被人猜中了？
皇上這個人刻薄寡恩，對人嚴厲，現在自己要晚節不保了！
不然的話，在大禮議問題上，他拿什麼跟大臣吵架
www.hetubook.com.com？秦太監默默退出文華殿，深藏功與名。
但此人參與左順門事件，犯了重大政治錯誤，已經被冷落了十多年，在朝堂上默默無聲。
又聽到秦德威說：「關鍵在於，聽說這個名單被錦衣衛官校獲知，上奏天子了！」
但還沒有開講的時候，御馬監掌印、總督東廠秦太監施施然的登殿而入。
嘉靖皇帝看到張學士這渾如篩糠的模樣，還以為是激動的發抖失態。
這奏疏就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徐妙璟上的奏疏，殿內的閣部院大臣、翰林官們聽完后，齊齊懵逼。
中場休息完畢，嘉靖皇帝重新出現，端坐在寶座上，而講官江汝璧站在對面的講桌后。
等出了皇城長安左門，然後一路到東城，將張學士送進貢院后，消息立刻就傳開了。
其實霍韜在私下裡，曾經向皇帝推薦了左春坊左諭德江汝璧，但霍韜不知道皇帝怎麼想的，一樣沒把握。
從嘉靖十一年開始，徐妙璇利用鄰居張學士關係，一直在幫秦德威抄寫翰苑內部資料，重點肯定是那些資深大翰林的本子。
陳鳳與許谷對視一眼，都很不好意思的。秦德威這兩個多月基本上足不出戶，但他們兩個可沒少出去交遊。
但秦德威卻轉憂為喜的說：「但我想過後，這反而是好事啊！」
嘉靖皇帝十分講究恩威莫測權術，皇帝的心思怎能讓別人隨便猜中？
所以在本次經筵上，文華殿里的翰苑詞臣們都格外賣力氣。
他們不敢懈怠，已經持續好幾天了，升天落地，在此一舉！
霍韜冷哼道：「那就再看看。」
這時候，旁邊的秦太監突然進奏說：「臣心裏還懷疑，可能還會存在別的名單。」
只有某個站在人群里打醬油的張姓學士目瞪口呆，這些該殺千刀的門生，搞什麼鬼？
然後內閣、六部、科道的重臣也會列席，在旁邊一起聽。但相對於翰林官，閣部院大臣在經筵上只能算配角。
冷不丁的和_圖_書聽到聲音，他只是下意識的出列，跪倒在寶座前。
潛台詞就是，你夏言如果想順利關照江西老鄉，那其他閑事就少管了。
屋裡三人齊齊大吃一驚，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不意外的。
夏言不以為然的道：「會試也不是你霍韜說了算。」
翰林們誰不想當會試主考官？一下子收二三百名進士門生，官場上還有幾件能比這更美的事情？
在徐妙璟的交際圈裡，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只有一個！
馬二跑進院子，扯著嗓門喊道：「老爺！您那個鄉試座師張學士被鎖進貢院了！」
守宮門的看見了，還以為要拖出去打廷杖。
有人站出來進諫說：「此等流言惡毒至極，破壞朝廷大典，奏請陛下遣官追查！」
秦德威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馬二奉秦德威命令，一直在貢院附近轉悠看風頭，此時立刻扭頭就往家裡跑。
平常看似與世無爭，沒想到是個狠角色，默默隱忍十年後，終於開始發力了嗎？
嘉靖皇帝冷哼一聲，這次誰還能猜中？
還以為你這小兒安安分分當了兩個月烏龜，真打算老老實實考試了。
再回想起來，莫非你秦板橋當初就是故意的？
夏言輕笑幾聲道：「你一個部院大臣，為何如此關注一個小兒？」
嘉靖皇帝又下口諭說：「流言之事，等會試結束再查！」
正所謂，考試最大，穩定壓倒一切。流言這種東西，估計也查不出什麼了，走個過場吧。
嘉靖皇帝突然開口：「張潮！」
沒想到皇上如此英明神武，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擬定的名單！
不過嘉靖皇帝向來心思難測，他到底會選定哪個翰林當主考，誰也不敢說能猜准。
然後張學士就清醒了過來，瞬間面如土色，慌得發抖，這踏馬的要出大事了！
秦德威正與陳鳳、許谷兩個高材生一起，研讀董玘、蔡昂、姚淶三位大翰林的本子。
嘉靖十四年二月二的這次經筵，尤其重要，因為二月初九就是會和圖書試開考的日子了，而主考官還沒有定下。
兒孫自有兒孫福啊，會試如此了，那殿試就聽天由命吧，真成了三甲末尾，那也是命。
作為南京士子，早習慣了跟不上秦德威思路的感覺，所以什麼也不用想了，等秦德威自己說明吧。
也許在這次經筵上，皇帝看誰順眼，就點誰當主考了呢？
「不要懷疑，一切在我預料之中！」秦德威大喝道，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權威受到質疑！
此後又過了幾天，日期已經到了嘉靖十四年的二月二日。
而當前張孚敬還是首輔，霍韜汪鋐那些人還都在朝，某人就算過了會試，殿試上也不會有好名次。
難怪有了八人名單后，你秦德威又要縮減成五人，還不想保密，原來是進一步的排除法！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霍韜找上吏部天官夏言，試探說：「聽說那姓秦的金陵小兒僥倖中了鄉試，這次也來趕考了，你說他能否連中？」
自己會不會去雲南，找同年楊慎去一起養老？還是會去兩廣吃荔枝？
秦德威又從內室搬出了一疊本子，「剩下的三個大翰林分別是董玘、蔡昂、姚淶。會試也沒幾天了，這裡有三位翰林的文章和講義，我們起抓緊時間一起揣摩剖析！」
在別人眼裡，此人能被外派主持鄉試，就已經是在考試季人手緊缺的情況下撞大運了，哪還有可能繼續主持會試？
著名金陵隱士許隆私下裡對兒子許谷說過，其實秦德威最擅長的就是帶人躺贏，只要當好工具人不搗亂就行。
又有人駁斥道：「流言是在舉子中間流傳的，如今距會試之期只有數日，在數千舉子當中大肆追索，那會試還能正常舉行么？」
而且秦德威算無遺策的神話，竟然就這樣破滅了！
不過兩人又不是身份敏感的大佬，傳播範圍沒有那麼廣，問題也沒那麼嚴重吧？哪次考試前沒有點流言？
當然，這一切和張潮張學士沒關係，他只是站在人群里打醬油的。天子面前露臉的事情，輪不到他這個和_圖_書冷板凳老撲街。
但作為一個廠臣，突兀出現必定是有緊急事情了，所以又不突兀了。
秦太監從袖裡抄出一份奏疏，給嘉靖皇帝呈上。多餘的話不用說，這必定是皇帝應該立即御覽的東西。
他們要負責將新鮮出爐的主考官立刻送進貢院隔離，並阻斷一切主考官與外人的接觸。
誰踏馬的這麼無聊，整出這樣一份五人名單到處傳？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鳳許谷：「……」
他同樣知道，今年對某人來說未必是好時機，主要原因在於，殿試最終名次是由閣部院大臣來操縱的。
早知如此，南直隸鄉試結束后，就該功成身退！
他後知後覺、絞盡腦汁的編著：「皇上看到五人名單后，以皇上只英明神武，豈能想不到，由於翰林官人數少，熱門人選都有可能被人猜中？所以皇上拋開所有熱門人選，指定一個看似最不可能的人，也是情理之中，同樣不出我預料！」
果然聽到秦德威解釋說：「當初我們一開始，拿到的是最有可能的八人名單，後來縮減成了更有可能的五人。如果這五人都被排除掉了，那麼剩下的三個人里，豈不是肯定要出現主考官了？」
可以說，秦太監出現的很突兀。一般在經筵上，只有司禮監太監列席，秦太監還沒入司禮監呢。
陳鳳和許谷兩人又不傻，聽到這裏，立刻恍然大悟。
五人變成了三人，範圍進一步縮減，似乎真是好事啊！
青少年時期的嘉靖皇帝，還是很勤奮好學的，對經史都有濃厚的鑽研興趣。
陳鳳和許谷也喜形於色，時至今日，終於看到了中式的希望，不愧是算無遺策的秦德威！
誰又沒個知交好友呢？所以就發生了類似於「我有個秘密告訴你，你不許轉告給別人」的情況。
兩個隨駕的錦衣衛官上前，架起了張學士，拖著就往外走。
嘉靖皇帝看完后，遞給旁邊隨侍太監：「念給先生們聽！」
老人的智慧果然沒錯，去了京師跟著秦德威混就行了。一個好漢三個www.hetubook.com.com幫，秦德威縱然是天縱之才，以後一樣需要鄉黨幫襯的。
陳鳳點頭：「我懂我懂！沒有的事！」
最後嘉靖皇帝看到了某位張姓學士，此人確實是一個資深翰林。
在文華殿列席的其他大臣們冷眼旁觀，也在心裏默默地做著評估。
張學士腿腳不知為何一直軟著，錦衣衛官校只能繼續架著張學士往宮外走。
文華殿里一片嘩然，沒想到最後主考官居然落在了看起來最不可能的老撲街張潮頭上！
但如今資深大翰林人數又不多，又該換成誰？嘉靖皇帝的龍目在翰林班位里掃來掃去，思考著最後的抉擇。
然後對徐妙璟說：「你這封奏疏不必經由通政司了，我親自擇機呈交給皇上，該你的功勞也少不了你的。」
陳鳳許谷二人看了看秦德威，又看了看手裡三大翰林的本子。他們努力臨陣磨槍這幾天，難道全白費了？
卻說徐妙璟從秦德威這裏領了任務，次日就去了東廠。
春天正式到來，皇帝的經筵恢復了。
廠公秦太監閱覽著手裡的奏疏草稿，沉吟不語，他一看就知道，這手筆根本就不像是徐妙璟的。
痴兒何苦啊，要是真被打成三甲末尾的進士，可就太雞肋了。
這種生殺予奪的強烈反饋，真是令嘉靖皇帝很有成就感，便果斷下詔：「用爾為考試官，即刻鎖進貢院！」
秦德威稍稍有點迷茫，什麼情況這是？張老師開掛了？怎麼就當上主考了？
別的名單？嘉靖皇帝不動聲色，但逆反心卻暗暗發作起來，目光繼續逡巡。
一個時辰后的中場歇息時間，皇帝暫時退下休憩，大臣們就三三兩兩的閑聊。
現在翰林官人數相對比較少，有資格主考會試的人選真不多，再排除掉可能會被人猜中的，就沒什麼人選了。
雖然秦太監因為信息不足，沒明白其中具體思路，但隱約也能看出，某人必定是為了圈定主考官人選做文章。
結果臨近考試沒幾天了，突然又甩出這麼一件幺蛾子。
潛台詞暗指霍韜心胸不寬，還在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