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麼多年都有經驗了，若想在北方運河封凍之前趕回京師，出發時間就不能更晚了。

但長子秦國祚是叔父秦祥的心頭肉，拼著老命也不想讓秦國祚被帶走，秦德威百般技巧說服不了叔父。

此時正熱鬧非凡，母親周氏、妻子徐妙璇都在這裏，院里院外充斥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而次子秦國泰出生幾個月都不到，大冷天的長時間奔波于江湖，風險實在太大，又不敢冒險讓他出門了。

嘉靖皇帝需要嚴嵩，只有嚴嵩肯為了皇帝背負罵名；而嚴嵩也需要嘉靖皇帝，只有嘉靖皇帝才會理解他的苦心。

但有個婢女站在屋門口，對秦德威道：「王姨娘發話說，此時憔悴醜陋，不堪入郎君之目，故而還是不見了。」

「你到底是怎麼看的？」張學士再次發問。

這是真心話，秦德威也不是萬能的。在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底線上，秦德威也施展不了花樣。

嘉靖皇帝要求給父親重擬謚號，很明顯是想讓父親謚號向正常皇帝模板靠攏。

然後老生常談的問題又來了，顧娘子和兩個兒子怎麼辦？

忽然婢女進來稟報說：「門子那邊傳話，有好幾個人來請老爺！」

要是真轉身就走，那也太鋼鐵了，他便對著屋裡叫道：「隔著屏風說說話總行了吧！」

「妾身剛才就想著，把女兒送到夫人房中撫養，郎君你看如何？」

明年也就是嘉靖十七年，與總體平平淡淡今年可不一樣，和圖書是一個很特殊的分水嶺年份。

如今大臣都以為會消停了，大家已經默認嘉靖皇帝認回親爹，把孝宗當伯父看了，怎麼皇帝還要繼續折騰？

秦德威對張老師反問：「怎麼不至於此？」

次子才幾個月，本來叔父秦祥起了個名字叫秦國忠，秦德威總覺得十分彆扭，改成了秦國泰。

秦德威無奈地搖了搖頭，「人力有時窮，如果陛下執拗於此，我能有什麼辦法？反正老師你沉默自保就行了，別多嘴。」

張學士對禮法還是很有研究的，又從禮法上辯駁說：「況且生前時，武宗皇帝是君，興獻王為臣！若興獻帝神主入太廟，那與武宗皇帝之間，位次如何排定？如果興獻帝在上，那武宗皇帝這個君怎麼可以位在臣之下？可又如果武宗皇帝在上，那興獻帝作為皇叔，位居武宗之下也不合理！」

又聽到屏風另一邊很冷靜地說：「妾身知道郎君你不在意世俗的區分。但女兒若養在大房，其實對她更好，畢竟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於是婢女們搬來屏風，擋在了王憐卿床前。四個月沒見的兩人，就隔著屏風說著體己話。

實在太離譜了，一個沒當過皇帝的人入太廟，簡直顛覆張老師的三觀。

「你不感到吃驚？」張學士緊接著問道。

秦德威稍稍沉默了一下，笑道：「大喜的日子，說的跟離別似的！還不是都在一個府里，又不是日常看不到。放在大房，讓我這個當爹的親和-圖-書自撫養也行！」

張老師深深的嘆口氣，今年都已經到年底了，估計不會有大動靜了。但到了明年，肯定又是個多事之秋啊。

進入十月初時，秦德威就必須離開南京了。

等回到主房，秦德威還沒來得及與徐妙璇親熱幾下，順便討論一下《皇明寶訓》。

這可是巧了，秦德威「哈哈」一笑，沒先回正房，轉身就去了王憐卿院里。

只聽到屏風另一邊哽咽著說：「妾身沒有託付錯人……」

在深秋里，秦德威又一次出龍江關，上船離開了南京。

秦德威繼續莫得感情的分析說：「既然都重擬了那樣一個謚號，那要不要像列祖列宗一樣，加廟號稱宗？如果興獻帝真的稱宗后，神主要不要入太廟？又如果興獻帝神主入了太廟后，要不要再來個萬世不祧？」

長子秦國祚，現如今兩周歲半，正處在一個最可愛的年紀。

秦德威這意思就是，這事沒完，重擬謚號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後面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整個九月份，秦德威一直深居簡出，過著含飴弄子的居家生活。

張學士又說：「若陛下真有這個心思，那滿朝大臣沒人敢附和啊！誰敢附和逢迎？」

除非秦德威也學嚴嵩拉低下限，不要名聲，取代嚴嵩成為眾人眼中的佞幸奸臣，以後一直被輿論嘲諷集火。

嘉靖皇帝父親的謚號只是興獻帝，而正常皇帝的謚號是什麼樣的？

秦德威對母親行過禮，又受了別人的禮。然和*圖*書後徐妙璇親自將小千金抱著給秦德威看，眼饞的心思簡直溢於言表。

老夫老妻的居然還煽起情來了，秦德威很不能適應，就起身說：「你先休息！等我明日再來看你！」

張學士說完后，觀察秦德威的表情，發現這學生居然毫無波動。

比如武宗正德皇帝，謚號是「承天達道英肅睿哲昭德顯功弘文思孝毅皇帝」。

徐妙璇很聰明的猜測說：「必定朝中發生了事情，所以別人才會迫不及待的找你。」

顧娘子也對官場的事情略有所知了，遲疑著說：「夫君總是返鄉，只怕要有非議。」

這件事本身不複雜，但複雜的是，嘉靖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麼。

不等秦德威發問，張學士主動說：「陛下下旨，讓內閣及翰林院給興獻帝重擬謚號！你怎麼看？」

「興獻帝生前並非皇帝，只是一個追封的虛號而已，怎麼能入太廟？」

秦德威嘆道：「明年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也許我就罷官回鄉了呢！」

朝廷才安定了一年半，怎麼又要紛亂起來？

這嘉靖皇帝為他爹的事情，都折騰了十幾年了。

才進了家門，就有僕役跪地報喜說：「生了生了！王姨娘剛才生了！是個大姐兒！」

等天色黑了后，秦德威就悄悄地來到張老師家裡。

對於秦德威這樣的人來說，只怕以後寧靜度日的時光會越來越少。

別人在京師做官的，動輒幾十年不回老家，秦德威卻每年回一次，區別太明顯了。

畢竟家中添丁進ｈｔｔps://www•h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口乃是大事，更何況還是京師秦宅第一個新生兒，象徵意義非凡。

就連向來自信的秦德威，對於明年也沒有把握。

一句話概括，明年就是嚴嵩開始擺脫夏言的獨立崛起之年，同時嚴嵩給嘉靖朝大禮議畫上了最終句號。

很多大戶人家裡是有這種習俗，把所有兒女都放在大房裡養著。

「何至於此啊。」張學士忍不住嘆道。

他已經認命了，與其自己判斷，還不如聽不肖弟子的判斷。

秦德威有點大逆不道的說：「我看這件事，就像是萁子看紂王用象牙筷。」

然後張老師充滿希冀地問：「你既然預料到，可有什麼辦法？」

秦德威啞然失笑，不愧是王憐卿，還是這麼愛美和在意形象。

秦德威也體驗到了什麼叫「人有悲歡離合」了，以當今的交通條件，縱然作為穿越者也無能為力。

秦德威莫名其妙的，這幫人懂不懂規矩，至於這樣嗎？自己今天剛回京師，哪有這樣讓人回家不得安生的！

一路無甚可說，沿途吃吃喝喝，十月底時抵達京師。

照秦德威的想法，當然是都帶走，一家人齊齊整整的都去京師。

這個意思有多重含義，畢竟王憐卿出身在那裡擺著。

最後只能咬咬牙，對顧氏說：「不然就再等一年，我明年再來接你！」

與他一起出發的，還有邢一鳳、王逢元、何良俊等人，這些人都要去京師，參加明年的大比。

因為嚴嵩的崛起，秦德威根本阻止不了。這不是逆向金和-圖-書手指，而是有其深刻的歷史必然性。

秦德威只能答道：「莫須有！」

秦德威老神在在的說：「幾年前就能預料到了，有什麼可吃驚的？」

到時候，不定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

秦德威正說得開心時，忽然聽到屏風另一邊王美人嘆了口氣，幽幽地說：

打發了邢一鳳等人去會館住，秦德威自行回家。

只能說，嘉靖皇帝的偏執，超出了大臣的想象，大禮議仍然沒有結束。

秦德威讓人把帖子都拿來，翻了幾下，看到張潮張老師的，就決定先去張老師那裡探風。

張學士大吃一驚，倒不是對秦德威的「大不敬」口氣吃驚，主要是吃驚秦德威所表達出的意思。

秦德威頗為喜愛的逗了幾下女兒，又想邁步進裡屋，去看望王憐卿。

至於顧瓊枝更是兩頭為難，一頭放不下兩個兒子，另一頭又捨不得夫君，完全沒有主意。

但秦德威真做不到那樣啊。

秦德威愣了愣，問道：「這真是你的想法？」

張老師便感到，這句話風格就很秦德威了。特點就是聽起來像是吹牛，實際上很可能就是真的。

這不就有個叫嚴嵩的無底線奸臣嗎？還是個專業對口的禮部尚書。

卧槽！太廟！張學士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說：

但秦德威心裏還是有點平等觀念的，內心深處並不很講究嫡庶，也沒有那種強迫庶子庶女都送到大房的心思。

秦德威翻著白眼吐槽說：「老師你跟我講這些道理有什麼用？有膽量以後你對陛下講去。」